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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繪夢

作者:Vivib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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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15章 惡計

下卷

第15章 惡計

大巫師點了點頭:「前幾日,大閼氏告訴我先單於終于在夢中開了口,說是因為這塊雪貂皮被異族人毀掉而倍感震怒。他還告訴大閼氏,如果繼續留這個異族人在這裏,來年冬天就會給我們匈奴帶來更大的雪災。只有將這個異族人祭神,才能平息先單于的怒氣,避過這次劫難。」
那羅被捆住雙手蒙住雙眼,在不能看不能動彈的狀態下被帶了一個偏僻的帳子里。隨著那些人腳步的遠去,四周只剩下了令人窒息的安靜。
「住手!」突然起來的一聲大喊令大巫師微微一驚,持刀的手不自覺地往上一劃,那鋒利的刀刃正好在那羅的左側眉角劃開了一個口子,殷虹的鮮血頓時就順著她的眼睛留了下來,樣子甚是駭人。
那羅也顧不上這些,急忙睜開了眼睛,才發現這位如英雄般從天而降的救星竟然是——凌侍衛!
可不知為什麼,凌侍衛的樣子卻是極為狼狽。他的頭髮凌亂,身上還帶著不少傷,就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惡戰。只見他一個箭步衝到了高台,攔在了那羅的面前,用手中的劍指著大巫師,一字一句道:「我看哪個敢動她!」
「放心,我沒事。」凌侍衛強撐著站了起來,朝著安歸道,「二王子,屬下……」
那羅的心裏也無端端湧起了幾分惆悵,抓起皮囊又灌了幾口。
夜幕開始籠罩大地,一輪彎月從雲層中探出了半邊身子,草原上瀰漫起朦朦朧朧的月色,就像是籠上一層銀色的淡霧。
李陵也早從流光口中知道了她落水的事情,所以並未責怪她。在他盡心儘力的教導下,她很快就超過了原有的水準。
「那羅!你——」綺絲急忙喊了她一聲。
大閼氏趕緊順著這個台階下;「是,是,安胡說的沒錯,一定是我記錯了,是我病糊塗了……」
那羅看清來者何人時,頓時就怔在那裡,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我跟你去就是。另外,」凌侍衛嫌惡地瞥了還在哭泣的昔雅,「別讓這噁心的東西再留在我的帳內。」
他抬腳跟著那將軍走出了帳子,卻沒有看見昔雅嘴角所揚起的,一絲邪惡狡詐的笑意。
他沒有轉頭,只是語氣平靜地說了一句:「對不起那羅,我來晚了。」
「原來凌侍衛也記得婢子昔雅,真是萬分榮幸。」昔雅嫵媚地一笑,欺上身來,「這是大閼氏讓婢子送來的糕點,請您嘗嘗。」
「安胡閼氏,難道你想讓我們匈奴遭受更嚴重的災難嗎?祭神儀式必須舉行。而且我已經算過,今天的夕陽西下之時,也即為此刻,就是最合適的時候。」大巫師一臉嚴肅地望向眾人,「你們說呢?是不是應該現在就舉行祭神儀式?」
拔劍四顧心茫然,不知歸期是何年。
蘭格爾立即帶著士兵衝上了高台,將那羅和凌侍衛團團圍了起來。
與此同時,凌侍衛也剛剛起了身,還沒得到這個消息。正當他準備像往常那樣去草甸子時,帳子里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凌侍衛,既然是你先無禮,那也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蘭格爾冷冷一揮手,那些士兵頓時一擁而上。凌侍衛之前受的傷就不輕,如今又遭圍攻,身上很快就增添了不少新傷。但他此時已是使出了傷敵一萬自損八千豁出命的打法,招招狠辣,充滿了殺氣,那些匈奴士兵倒也開始招架不住。就連蘭格爾也一不留神被他刺傷了左肩。
安胡閼氏動了動嘴唇,卻是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同情地看了那羅一眼。
她的話音剛落,忽然只見一隊匈奴士兵氣勢洶洶地衝進了帳子里,不由分說地就胡亂翻找起了東西。為首帶隊的那個禿頂男人更是長得一副凶神惡煞,抱著雙手目光凌厲地盯著她們兩人,身上隱隱透著一股殺氣。
「怎麼會……這雪貂皮不是只有一塊嗎?」大閼氏不甘心地喃喃自語,而大巫師則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了,忙不迭地為自己辯解:「請王爺恕罪,這一切我只是聽大閼氏所言,是我太相信大閼氏了,所以一時才會被蒙蔽。」
「王爺,這夢裡的東西有誰能說清除呢?或許姐姐只是記錯了吧。」安胡閼氏倒是為她說起了豪華,「王爺,您就原諒姐姐這一次吧。」
綺絲的眼圈一紅,咬了咬嘴唇沒再開口說話。
他無奈地笑了笑,彎腰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裡,「行了,你不是要睡覺嗎?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別胡思亂想了。」
一瞬間,那羅只覺得無數道凌厲嫌惡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自己,這其中也包括之前想要讓她嫁給自己兒子的大娘吧。她這樣想著,心裏不禁暗暗苦笑。大巫師僅僅說了這麼幾句,在匈奴人的眼中她就立刻成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災星。
那羅一時語塞,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那樣說,聽起來就好像自己一直在等待她的解救。難道,她心裏隱隱所期待的……就是眼前這個人?
「大閼氏,這是在她和_圖_書帳內搜出的雪貂皮,已被用了一半。」那個之前搜帳的千戶長也將半塊雪貂皮拿了出來。
「你說得也是。說實話其實我也不喜歡這個大閼氏。」那羅點了點頭,將自己的外袍穿好,笑道,「我要去放羊了,咱們晚上再見。」
這正是大巫師在舉行某些儀式前的傳統裝扮。
「等等!」那羅上前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個男人,「千戶長,這張雪豹皮是我的,跟她無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羅才聽到有人走進帳內的腳步聲。還不等她發出聲音,一團帶著異味的東西就麻利地塞進了她的嘴裏,杜絕了她開口說話的可能。接著,她就被來人粗暴地拖了出去。
安歸看了看渾身上下都是傷的她,神色有些複雜,低語道:「凌,你也儘力了。等會兒讓巫醫來看看你的傷勢。」
「那羅……」他的心驀的一軟,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誰都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
「哦,為什麼不告訴他?」他的眼睛里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你……你好大的膽子!」大巫師被氣得渾身發抖,氣急敗壞地高聲道,「來人,將這個打斷祭神儀式的罪人給我拖下去!」
「凌……侍衛……」那羅只覺得眼眶有些發熱,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眼淚。
眼看雙方力量太過懸殊,那羅忍不住小聲道:「凌侍衛……我知道你是想救我,可是……我不想連累你……」
與此同時,安歸早已走到了高台上替那羅解開了繩子。她的雙手背勒得又紅又腫,頭髮披散唇色發白,臉上血跡斑斑,模樣瞧起來極為狼狽。
出現在這裏的男人居然是左賢王胡鹿姑……而當見到左賢王身邊那抹熟悉身影的一瞬間,她竟然激動得連心臟都要從胸口跳出來,內心更是百感交集,好像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告訴自己,你就要得救了!你得救了!有他在你一定會得救的!
在西域各國,大巫師的地位本來就非常之高,再加上和自身利益有關,他這麼一說,周圍的人更是群情激昂。有些衝動的以高聲喊了起來:「大巫師,請快些將這個異族女人祭神!快些將這個異族女人祭神!」一時之間,要求將那羅祭神的呼聲此起彼伏,似乎已經無可阻擋。
胡鹿姑冷冷瞅著她,似是將惱意暫時按捺了下去:「你身為大閼氏,不但沒有為子民做表率,反而趁我們不在的時候惹這麼多事,還假借先單於之名……。實在是令你蘭氏家族蒙羞。」他又轉向了大巫師,「還有你,若是因為你而真的得罪了日月天地之神,那麼下次就要用你來祭神了。」
凌侍衛,接下來,就等著看一場好戲吧。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男人竟然給了她這樣一種奇特的安全感?要是在以前,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無法想象的……安歸神色淡然地看著她,但當目光掠過她流血的臉頰時,他的眼底深處有一絲惱怒和心疼飛快地一閃而過。
她心裏知道這次是凶多吉少,但眼下這種情形她也是無計可施,只能聽天由命了。
流光輕咳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比平時低沉,「他今天心情不好,我們就都順著他的心意吧。你,能不能再稍微晚點回去?」
「那你得罪他了沒有?」他繼續問道。
「確實如此。據說我們整個王庭也只有這麼一塊雪貂皮。」大閼氏飛快地和弟弟交換了一個眼色,又對巫師道,「請您繼續說下去。」
「大閼氏生病時是因為先單于發了怒。」他的話音剛落,眾人頓時一片嘩然。眼看收到了意料之後的效果,大巫師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大閼氏這些天每晚做夢都夢到先單于,而每次先單于只是看著她憤怒不語,手裡卻拿著一張破爛不堪的雪貂皮。」
「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羅她犯了什麼事?」安胡閼氏一見這情形忍不住問道。
「好!好!」李陵大笑起來,「今天我們就不醉不歸!」說著他又站起了身來,折下一根樹枝,「難得興緻這麼好,我……我就為你們舞上一段劍!」
大巫師滿意地點了點頭,將那把短彎刀高高舉了起來,大聲道:「尊敬的日月天地,作為您的子民,您的神旨,我們願意尊崇。請容許我們為你獻上這灼熱的鮮血作為祭品,保佑我匈奴……」後面的話那羅都沒聽清,只覺得心裏的恐懼在瞬間一蔓延全身,猶如暴風驟雨般席捲身體的每一處,冷得彷彿連顫抖的力量都失去了。
「大巫師,那麼我姐姐的病因到底是什麼?」蘭格爾好像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綺絲,你說這大閼氏到底是得了什麼怪病?」一大清早,那羅也在帳內談論起了最近這個被傳得沸沸揚揚的話題。
「大閼氏,我知道您宅心仁厚,但如今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平息先單于的怒氣,減輕來年的災難。」大巫師刀子般鋒利的眼神落在了那羅身m.hetubook.com.com上,「就是用這個異族女人來祭神!」
大巫師聞言一愣,正當他還在琢磨左賢王這句話的意思時,只間以為侍從捧著一個精緻的木盒子走上前來。打開盒子,那裡面赫然放著一塊完整的雪貂皮。
他還沒說完,蘭格爾等一眾人紛紛扔了兵器跪了下來,除了懇求恕罪外不敢再多言語,周圍的民眾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只有安胡閼氏壯起了膽子,簡略地告知了胡鹿姑這件事的緣由。胡鹿姑聽完后神色更是冷峻,似乎被他多看一眼也會被瞬間凍僵。
跳完了請神舞,大巫師的手下就遞上來一個胡楊木製成的罐子和一把雪亮的短彎刀。
不,不會的。怎麼可能……她內心最期待的應該是哪個遠在長安的人才對。
安歸微微點頭,望向了胡鹿姑:「左賢王,凌侍衛打傷了人確實是該受罰。但她的為人我很了解,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這其中可有什麼誤會?」
「對不起了,凌侍衛。請別讓我為難。如果真不是你做的,也請到我們那裡去說個明白。自然會還你一個清白。」這位匈奴將軍倒還算彬彬有禮,「不過如果凌侍衛要反抗的話,這帳外也都是我的士兵,就算你功夫再高,也得乖乖束手就擒。而且你若一反抗,那就更證明是你做的了。」
「這是怎麼了?!都給我住手!」一個充滿威儀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像是被這等迫人的氣勢所震懾,雙方居然還真都同時停了手。
那羅的頭頂猶如打了一個驚雷,耳邊只有一片嗡嗡聲。身體不可遏止的顫抖起來,額上的冷汗也順著面頰流了下來——這一次,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禿頂男人將雪豹皮拿在手裡一看,頓時冷笑一聲,「果然正如巫師所言,來人,立刻將這兩人抓起來帶走!」
「住嘴!到這時你還想和我爭嗎?這塊雪豹皮就是我的!是王爺送給我一個人的!」那羅的言辭雖嚴厲,但望向她的眼神卻是帶了一絲懇求——懇求她乖乖閉嘴。
胡鹿姑點了點頭:「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就這麼辦吧。」
那羅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額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沁了出來。這是怎麼回事?既然知道是左賢王送的,為什麼還要抓她們走?而且,這又和巫師扯上什麼關係?
「誤會?那麼多親眼所見,你還敢說是誤會!」蘭格爾怒視著安歸,大聲道,「王爺,難道您就任由我們匈奴人被樓蘭人所侮辱嗎?」
胡鹿姑略微思索了一下,冷聲道:「既然你們各執一詞,沒有定論,那就先一併帶回去查個清楚。凌侍衛,在沒有查清這簡直之前,我會派人先將你關押起來。如果查清確實和你無關,那麼我自然會放了你,這也算是給我的子民一個交代。如果你真的做過,那也要接手相應的懲罰。」
那羅接了過來喝了兩口,將嘴一抹又將皮囊交給了流光。流光也一仰頭,連灌了好幾口。
就在她坐立不安胡思亂想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不遠處有兩個人影正朝這邊走來。那羅隱約辨清左邊的人是流光,而他所攙扶著的那個身形不穩的男子正是李陵。
「總算……來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羅,難道你知道我回來?」
那羅心裏驀的一驚,隱約感到了即將到來的危險。這塊雪豹皮,是不是會給她什麼可怕的災難?可那是左賢王送給她的,幾乎人人皆知,就連後宮里的人也知道。她沒偷沒搶,又能安什麼罪名給她?
「姐姐,這……還是等王爺回來再說吧!」安胡閼氏急切地想要阻止,「如今這樣匆忙處置那羅是不是太草率了?她畢竟是樓蘭王子帶來的人……」
大巫師先是嘰里咕嚕說了一大通誰也聽不懂的語言,接著就跳起了請神的舞蹈。隨著身體大幅度地搖擺,他的腳和脖子上的一串小鈴鐺也不斷發出清脆的響聲。這聲音平時聽來是無比悅耳,可此刻聽在那羅的耳中,卻是聲聲如催命。
大巫師的話引起了大家的一陣騷動,輕而易舉就煽動了他們的不滿情緒。四周很快就傳來了竊竊私語,打破了原來平靜沉悶的氛圍。
「你這沒良心的死丫頭!」他被氣得七竅生煙,「以前我是欺負你,現在呢?你就一點也沒感覺到嗎?沒有我你都不知死幾次了!」
將軍百戰聲名裂,榮辱成敗一念間,
「姐姐,您還生著病,怎麼就親自過來了?這等事情就讓我們做臣子的辦就是了。」說話的人是大閼氏最小的弟弟蘭格爾,他年紀輕輕就擔任了王庭里的要職,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大閼氏輕咳了幾聲,捂住胸口搖頭道:「看來王爺也是一時被這異族人所惑,竟然連先單于留下的雪貂皮都送給了她,唉,我別無所求,只求匈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但大巫師你之前所說的辦法,我又實在是不忍……」
凌侍衛頓時臉上一喜,就像是得到和-圖-書了莫大的誇獎。
「他真的好可憐……」就在他轉身的時候,那羅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那雙琉璃色的眼中竟然蓄滿了淚水,又重複了一句,「他真的好可憐……」
「王爺,我沒有!」凌侍衛斬釘截鐵地予以否認,又看著安歸一字一句道,「二王子,你信我,我絕對沒有做過那種事!」
「你——是大閼氏身邊的人?」凌侍衛對這個女人還有幾分印象。
蘭格爾的目光落在了那羅身上:「那麼這個異族人難道就是……」
那羅可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李陵,忙將流光拉到一邊問道,「大叔他怎麼了?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期待著或許永遠也不可能發生的奇迹。
大巫師不禁和大閼氏面面相覷,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這種雪貂皮極難捕捉,所以從先單于那會兒到現在,據說就只獵到過那麼一隻雪貂。
「雪貂皮?」蘭格爾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我聽父親說過,先單于曾經獵得一隻雪貂。這雪貂實屬人間罕物,幾十年幾百年也不見得能遇到一次,所以那隻雪貂的皮毛可是相當珍貴的。先單于將它賜給了單于,單於之后好像又將它轉賜給了左賢王。」
「簡直是胡扯,我根本沒做過。」凌侍衛面無表情地看了那位匈奴將軍一眼,冷冷說道,「讓開。」
綺絲倒是對此毫無興趣,「誰知道呢,反正也不關我們的事。」
「那……那又怎樣……不過……你可別告訴安歸那個傢伙。」這酒喝起來不嗆人,可後勁極大,那羅趕羊回來的時候還有幾分清醒,但此刻她的意識就逐漸開始變得混亂了。
「這麼說來,你的病是和我送的雪貂皮有關了?」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大閼氏。
一瞧這不同尋常的陣勢,那羅更覺得心驚膽戰,不知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她惴惴不安地抬起頭,正好看到大閼氏在侍女的陪同下緩步行來,身後還跟著一群同樣不明所以的閼氏們,這其中自然也有安胡閼氏。後者留意到那羅在這裏時顯然是吃了一驚。
那羅只覺得眼睛有些濕潤,所有的一切彷彿被蒙上了一層水霧般虛幻起來。怎麼……怎麼能被她所說的花感動……一定是……因為剛剛得救的關係……
在月色下舞劍的將軍,恍若與這天地融在了一起。他的黑髮飛揚在草原的風中,在半空中劃過了完美的弧線,彷彿一隻欲展翅高飛卻被折斷雙翼的鷹。招招式式中有不甘,有悲憤,有無奈,有懷念……就好像一尾魚在命運的長河中沉沉浮浮,不知歸處是何方。又像是一夜曇花,剎那燦爛之後便散落紅塵,殘酷卻又美麗。
「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所以也難怪他會失態。」流光幽幽開口道,「這世上又有幾人能承受他那樣的痛苦?欲盡忠而不可,欲盡孝而不可,欲為俠亦不可。死,不甘心。活著,卻又註定是永遠的糾結。」
凌侍衛面不改色地抖了抖劍尖,進入了應戰的狀態。
「屬下答應二王子,一定會保護好你。」凌侍衛打斷了她的話,「就算是拼到只剩最後一口氣,屬下也不能讓二王子失望。」
又過了半個來月,很快就到了左賢王和安歸啟程前往單于王庭的日子。這次一去也是好幾天,所以安歸就將保護那羅的任務全權交給了凌侍衛。
「千戶長,找到了!」其中一個侍衛高喊著,手裡正舉著那塊左賢王送來的雪豹皮。因為一半已經裁剪下來做了那羅的膝套,所以現在只剩下了另外半張。
那羅迷茫地看著他,似乎已經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大巫師的嘴角微微一楊:「來人,將這個異族女子綁到柱子上,立刻舉行祭神儀式!」
她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又顯得那樣楚楚可憐,「我……好睏……讓我睡覺好不好……」
「大巫師的話聽起來倒有幾分道理。」胡鹿姑的嘴邊浮起了一絲譏笑,「不過,本王只是覺得有點好奇,這塊雪貂皮並不是先單于的那塊,為何先單于會為此而震怒呢?」
待他們走近,那羅聞到了一股沖鼻的酒味,這才發現兩人手中還都拿著裝酒的皮囊。流光倒還好,眼神還算清明,李陵就顯然已經喝醉了,一見到那羅還揚起了那皮囊,笑道,「那……那羅,來陪師父喝……喝幾口……」
雙方打得難解難分,現場更是一片混亂,民眾們惱恨凌侍衛破壞祭神儀式的同時,卻又不得不打心眼裡佩服他的勇氣和武藝。
「好像喝了不少酒啊。」安歸說著冷冷朝暗處瞥了一眼。正靜靜待在那個角落的凌侍衛很明白這是二王子在責備自己的失職,不該讓她喝酒。可是剛才那個情形,他也沒法阻攔啊。他這不是一路護送她回來,然後又飛奔到王子這裏及時稟告了嘛。
這天那羅像往常那樣等待著李陵的到來,可直到了黃昏時分都未見他的蹤影。她不免有些擔心起來,從認識他到現在,好像從沒出現過這樣的狀況。不會是他出事了吧?好歹和圖書他還是她的半個師父呢?
她用力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彷彿想要回去這種奇怪的心情。隨機她忽然想起了受傷的凌侍衛,忙問道:「凌侍衛呢?她怎麼樣?」
他的話音剛落,在場眾多匈奴人的臉上也不禁多了幾分怒意和不甘。
「千戶長,這雪豹皮可是左賢王送來的!」綺絲忙開口辯解道。
胡鹿姑冷哼一聲,眼中彷彿凝結了寒冰:「我若是再不早點回來,只怕這裡有人要造反了……」
安歸還是頭一次被這樣鬱悶的心情所困擾,甩了甩袖子打算就此離開眼不見為凈。
「可是,死有時並不難,最難的是忍著心裏的痛而活下來。」她喃喃低語著,「活著其實也不難,可難的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不是嗎?」
「那個傢伙,是世上最可怕的男人了。你千萬別得罪他,不然他會笑著捅死你。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流光的目光微微閃動,「原來你早已知道他的身份了。」
那羅被推搡著踉踉蹌蹌地往前走,直到有人解開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她才發現自己是被帶到了王庭前的空地上。而四周竟早已黑壓壓地圍了一大群匈奴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貴族也有平民。他們神情各異,有的木納,有的興奮,有的驚訝,更多的是茫然和困惑。現場似乎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頗有幾分山雨欲來的沉重氣氛。在她的面前,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座由黃土和木頭推砌而成的高台,高台上豎著一根解釋的木頭柱子,柱子前擺放著一些上等的酒水食物。
「大巫師,你!」大閼氏對他將一切過時推到自己身上很是憤怒,當她看到胡鹿姑眼中閃過的一絲厭惡時更是驚慌失措,急忙哀哀切切地抽泣道,「王爺,我……我……您可要相信我……」
「安胡閼氏,我自會將緣由告訴大家。」大巫師朝她行了行禮,隨機面朝著圍觀的眾人高聲道,「大閼氏這些天一直都在生病,就算是服藥也沒有任何起色,如今,我已經幫她找到了病因。」
不知為何,她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這種恐懼,明顯已經超過了她的認知範圍。
「王爺!這樓蘭的侍衛打傷了我們這麼多人,您難道就不管嗎?」蘭格爾忽然憤憤地開口道,「而且,她還侮辱了大閼氏的貼身侍女昔雅!簡直就是色膽包天,根本就不把我們匈奴人放在眼裡!」
安歸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他是誰,生硬地回了一句,「要是當初他自我了結,也就沒這麼多煩惱和痛苦了。」
那羅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又小聲道,「大叔他為什麼心情不好?是想念故國和去世的家人了嗎??」
聽大閼氏這麼一說,那羅的目光落在了離她不遠的那位男子身上。只見他身穿裘皮襖子,頭上戴著羊皮帽子,額上配著象徵財富的貝殼飾物,右耳上有一枚碩大的銅耳環,脖子上還掛著一大串綠松石和石榴石鑲嵌的項鏈。
自他們離開之後,大閼氏的病卻是更加嚴重起來,甚至還有人聽見在夜深人靜之時,從大閼氏的帳內傳出她的哀求之聲。於是,大閼氏到底得了何種怪病的流言是越傳越廣,不過大家最多的猜測就是和鬼怪神靈有關。
「是他……他將我……將我……可憐我還是未嫁之身……」昔雅指著凌侍衛痛哭失聲,又衝著一位長官模樣的男子磕起頭來,「將軍,您要給我做主……我可是大閼氏的貼身侍女……」
「我聽說王爺將這塊雪貂皮賜給了這個樓蘭女人,先單于圖口中的異族人應該就是她吧。」不等大巫師回答,以為身形高大的閼氏忽然將手指向了那羅。
大閼氏低頭避開了他的眼睛,硬著頭皮答道:「王爺,此事是千真萬確。先單于卻是託夢給我,對王爺就愛那個他所獵的雪貂皮送給一個異族女人之事很是震怒,所以才讓我患了病以為警示。而我之所以同意舉行祭神儀式,也全都是為了匈奴的百姓著想,為了大局著想。」
「凌,你先退下。」安歸的臉色看起來相當古怪。
聚會結束,那羅帶著幾分醉意將羊群趕回了帳區。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的關係,她的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的,但還不是太嚴重。所幸一路上平平安安,羊也一隻沒少。等她將羊群都關進了羊圈后,轉過身才發現有個人影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身後。饒是腦子還有些迷糊,她也被狠狠嚇了一大跳。
「我理解他的痛苦。」那羅回頭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死有時並不難,最難的是忍著心裏的痛而活下來。」
這時,只聽李陵邊舞邊低聲吟唱了起來,那聲音在空曠的草原中聽起來有種難言的悲傷,「 徑萬里兮度沙幕,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催,士眾滅兮名已潰……」
「下次你能不能出個聲啊!把我嚇死了可沒人干這苦力活了!」俗話說酒壯人膽,所以那羅的語氣也比往常更放肆,就差沒拿手指指著對方的鼻子說話了。
「幸好hetubook.com•com還趕得及。」確認她並無大礙后他像是鬆了一口氣。
胡鹿姑將那塊雪貂皮抖了開來,沉聲道;「看到了嗎?這才是先單于的雪貂皮。」
儘管在心裏暗暗腹誹這位二王子的莫明其妙,那羅還是挺樂意重新開始放羊這份有前途的工作。因為這場意外,她都已經好些天沒有練習射弩了,到時她可得加倍練習,把落下的份都補回來。
當對方將那把短彎刀伸到了自己的喉嚨旁時,她嘆了口氣,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這難道是大閼氏的報復嗎?大閼氏不是正生著病,又怎麼有精力搞出這麼多事?可是,今天這一出又實在蹊蹺,為什麼早不抓,晚不抓,偏偏趁著左賢王和安歸都不在這裏的時候……到底這塊雪豹皮犯了什麼忌諱?儘管百思不得其解,但直覺告訴自己,大閼氏很有可能和這件事有關。
大閼氏和顏悅色地搖了搖頭:「這怎麼行?事關重大,我當然是要親自過來的。」
「我當然知道是左賢王送過來的。」千戶長斜睨了她一眼,「想知道為什麼抓你們,等會見到巫師就明白了。」
凌侍衛饒是見多識廣,但這樣的栽贓嫁禍卻還是頭次遇上,即便是如此拙劣,也讓他一時有點發懵。還不等他回過神,就從帳外衝進了好些匈奴士兵,團團將他圍了起來。
「隴西成紀李氏,世代將門。從他出生就註定背負著光復榮耀的沉重夢想。可如今,降將李陵,這個名字會跟他一生一世。」流光嘆了一口氣,望著李陵的眼神多了幾分同情之色,「漢朝那些所謂的忠臣紛紛責罵他當時為何不自盡報國,誰說面對失敗一定要以自盡來表明忠心?只有留住生命,才有再次報效國家的機會。只可惜,漢朝那個皇帝沒有給他這個機會。李陵他根本就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王爺,大閼氏此舉雖是著急了點,但今天卻是就是最合適的時機,並非有意如此。以我所見,這祭神儀式最好還是舉行下去吧,不然來年上天將災的話就……」大巫師適時地住了嘴,這番話果然又引起了民眾們的不安和騷動。
「應該有吧……他從小就看我不順眼,一直和他那個弟弟一起欺負我。反正一碰到他我就倒楣。都是他,害我見不到伊斯達——哎喲!」她委屈地叫了一聲,「你幹嗎掐我?」
大閼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來也只能這樣辦了。」
他的話音剛落,幾個凶神惡煞的侍從就將那羅拽上高台,用粗麻神就愛那個她結結實實地綁在了那根木柱上。在這種情形下,那羅知道掙扎無用,就算是辯解也根本沒有人會聽,更別提有人會救她了。可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裏好像在隱隱期待著什麼。
「還愣著做什麼,抓人!」千戶長不耐煩地一甩手,一個侍衛衝過去拖綺絲,將她嚇得大叫起來。
流光似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不覺愣在了那裡。
大閼氏依然慘白了臉,結結巴巴道:「王……王爺……您不是要過幾天才回來嗎?」
「好,你這女娃倒也爽氣。」千戶長倒也沒為難她,「那就只抓她一個人吧。」
「多謝大閼氏好意。」凌侍衛哪有什麼心情吃什麼糕點,順手將她一攔,誰知後者就藉著這股力量摔到了地上,接著就迅速地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凄厲地大叫了起來,「救命啊!來人啊!」
一見那羅沒事了,安歸毫不憐香惜玉地又將放羊的重任交還給了她。對於左賢王送了雪豹皮這件事,他好像表現得不太高興,一連好些天沒給她好臉色看。
「好了,已經沒事了。我這就帶你回去。」他的心情似乎莫名變好,彎腰將她小心翼翼地抱入了懷裡。那雙冰綠色的眼睛,帶著一種深深的執著凝望著她,「那羅,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
大閼氏淡淡地賠了她一眼:「妹妹想要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就要聽聽大巫師怎麼說了。」
「你……總算來了。」她的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見到他彷彿見到了親人那般歡喜。也是,她都差一點要被放血了,現在突然得救自然是要感動得落淚了。
「撲嗤——」一向不苟言笑的凌侍衛居然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喂,你們也太不講理了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綺絲有些惱怒地開口責問他們,可那些人壓根都不理她,還是繼續翻找著什麼。
雪貂皮!聽到這幾個字,那羅頓時心裏一凜,似乎明白什麼了。
左賢王送來的雪豹皮果然不同凡響,那羅用上這雪豹皮做成的膝套,沒幾天膝蓋就不再痛了。再過了十來天,她又照常能跑能跳能蹦噠了。不過就在她康復的同時,大閼氏卻是忽然生起了怪病,而且連換了幾位巫醫都不見好。
「那羅,流光!來,來陪我喝酒!」李陵跌跌撞撞走了過來,將皮囊遞給了他們。
凌侍衛當即表示同意:「王爺,清者自清。我既然沒做過,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一切就按您所說的辦好了。望您早日查清真相,還我一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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