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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搖了搖頭，一臉無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不能相信他不是我兒子……我真不該去弄什麼親子鑒定，不不！我應該一開始就去的！不該拖到現在才去！」隨即他又像是發狠般說道，「他不是我兒子，我又憑什麼要養他？我已經給別人白養兒子養了這麼多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又是怎麼到幼兒園去把小棟接回來的。小棟一見他就開心不已，一路興高采烈地告訴他幼兒園發生的趣事。要是在平常，他會心情很好地和兒子胡扯，可是現在，他只覺得越聽越心堵。滿腦子只有一句話在重複迴響：「他不是我兒子他不是我兒子他不是我兒子……」

為什麼……這個真相偏偏會來到……

意識彷彿也漸漸隨著酒的灌入而變得模糊起來，透明的窗戶映照著這城市的浮華萬千。此刻，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穿透了窗子浮到半空中，俯視著俗世紅塵的糜爛。

陳梅笑了笑：「那這樣吧，反正我二叔那裡風景不錯，你乾脆把小棟送那裡住段時間，就當是度假。我二嬸很會照顧孩子的。這樣你也能有時間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以後怎麼辦，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

兩天後，秦水和小棟說了要送他去鄉下住幾天的事。小棟當時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一個人玩了很久。當幾天後陳梅二叔的車子來接他時，小棟也沒有哭，在離開家前輕輕問了句：「爸爸，你什麼時候來接我？」

秦水一進去，就聽到老總惱怒的聲音從辦公室傳了出來。

好不容易等老總的怒火稍有平息，被當成了出氣筒的秦水才蔫蔫地從辦公室出來。這個月的獎金，年終獎算是全部泡湯了。不過比起被炒ｗｗw•hetｕboｏｋ•cｏｍ•cｏm魷魚的謝紅，他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這當然還是多虧了好友肖凱的面子。

秦水心裏咯噔一下：「怎麼了？」上次和部門經理謝紅去簽合同的時候，謝紅因為有重要私事臨時要走，所以讓他代她仔細再查看一遍，可他因為偷懶，根本沒仔細看就說沒問題了。

為什麼……這個真相不來得更早一些……在他還沒付出更多的感情前……

王姐的話讓秦水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少了一個小數點意味著多少損失，他很清楚。

秦水回家后就給小棟買了一大袋橘子，親手給他剝了四五個，小棟很滿足地一口氣都吃完了。自從公園之行后，秦水對陳梅也有些淡了，倒是陳梅變得更加熱情，每隔幾天就打個電話來噓寒問暖一番。秦水雖然覺得結婚麻煩，但現在有了兒子，怎麼說都是有個女人來照顧會好些。這樣，兒子總比每天跟著他吃西紅柿雞蛋面強，所以也就繼續和陳梅保持聯繫。

「我的小棟不送人的。」他立刻打斷了她的話，「我只是一時不能接受。」

他在街上遊盪著，四周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在他眼裡猶如幻景，是那麼不真實。交換了命運之後成為爸爸的人生，是他從未感受過的……還沒有感覺到更多，這短暫的體驗看起來就要結束了……

秦水趕緊拉住了他的手指：「好，爸爸和你拉鉤，一定很快就來接你。來，兒子，給爸爸笑一個。」

親子……鑒定中心？秦水的手突然一抖，有種想把手機扔出去的衝動，可耳朵不由自主地更加貼近了手機，生怕遺漏了什麼重要的，影響他一生的信息。

秦水獃獃地望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進入車內，慢慢m.hetubook.com.com融進黃昏的夕陽下，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就好像這一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一樣。

「你就懶得連對一遍數字的時間都沒有？你知不知道這次公司損失了多少？告訴你，就算你工作一輩子也賺不回來！不是我說你，你什麼時候認真工作過？就說遲到吧，你一年要遲到多少次？這年頭因為睡過頭遲到的人還真沒幾個！」

陳梅想了想道：「對了，我二叔家裡條件很不錯，可就是缺個兒子。你家小棟這麼討人喜歡，他肯定會疼小棟的。不如把小棟過繼給他……」

今天一大早秦水剛進公司，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同事們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只有王姐朝老闆辦公室努了努嘴，意思是說，老總正在發火。

他情緒低落地坐在椅子上，心情沮喪無法形容。若是在以前，或許他不會把這當回事，但現在一想到自己還有小棟，那種挫敗感就格外明顯。如果讓小棟知道自己的爸爸這麼沒用，他一定會很不開心吧。萬一失去了工作，他拿什麼去養小棟呢？或許連他自己也沒發現，不知不覺中，小棟已經開始慢慢改變他原有的生活態度了。

為什麼……在他決定要補償那孩子的時候知道這個真相……

不知不覺中，他走進了一家小飯店，要了半打啤酒，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秦水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確實挺好。現在這個情形，他的確有些不知該怎麼面對小棟。

「老了，不中用了。」他的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大學里劉函和他的關係還不錯。

秦水眼眶頓時一熱，忙擠出了個笑容：「爸爸不是告訴你了嗎？爸爸這幾天工作很忙，所以送你去陳梅阿姨那裡住幾天，等忙完了就來ｈｔtｐs://ｍ•ｈｅｔｕbook.cｏm.cｏm接你。如果你乖乖的，爸爸就給你買《植物大戰殭屍》的模型。」

小棟頓時愣在了那裡，一時嚇得連眼淚也流不出來，整個人好像都呆掉了。秦水看到他這個樣子，心裏更是煩躁，甩開門就大步走了出去。門被甩得砰的一聲重重關上，接著就傳出了小棟無助的哭泣聲。

「我這不還在酒店混嘛。」他笑了起來，「前兩個月你才找過我，怎麼就忘了。」

他正想問對方也沒有簽下意向單位，忽然反應過來現在已是五年後，就改口道：「我還行，你呢？現在在哪裡混？」話剛問出口，大腦里的信息已經反饋給他，劉函現在是某家酒店的經理。

陳梅顯然也是大吃一驚，她試探著問道：「那你打算這麼做？畢竟你和小棟也相處了這麼久，肯定也是有感情的。」何止是有感情，就連她這個外人也看得出秦水有多在意這個兒子，不然也不會在公園事件后就疏遠了她。

煩躁的情緒在心底慢慢滋生，有種未知的東西正在不斷煎熬著他。

「爸爸，不要走……」小棟又嘟囔了一聲。

王姐皺了皺眉：「小秦，上次和奇龍貿易那筆生意的合同是不是你和謝紅去簽的？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合同？」

「好，就按你說的吧。這次真要麻煩你了？」

「以前我都是看在肖凱的面子上，但現在我也實話告訴你，我真的忍你很久了。就算是得罪肖凱我也要告訴你，要是不想干你就從我這裏馬上滾蛋！什麼玩意兒！」

秦水暗暗嘆了一口氣，要把這孩子送走他也做不到，可每天在他眼前晃，他總覺得不是滋味。或許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他會以更好的狀態來面對小棟。

秦水僵硬地放下了手機，心裏滿滿的ｈｔｔps://m•hetｕｂｏｏk.com•ｃｏm都是苦澀，還有一些針扎般的刺痛。

本來是家醜不可外揚，可秦水實在是太想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了，接著醉酒這股勁兒，竟乾脆將整件事都告訴了陳梅。

聽到這個，小棟似乎有些高興起來：「那，爸爸和我拉鉤。」

「哥們兒你要有心理準備。」劉函的聲音中帶著點同情和可惜，「那孩子不是你的。」

秦水沒有吱聲，只是更緊地抱住了他。這個小小的，暖和的身體，是他的兒子。當把孩子抱入懷裡的那一瞬，心裏的鬱悶痛苦無助竟然全都消失不見，只餘下發自內心的心疼和歉意，以及那纏繞在心底的溫暖。此時此刻，他感覺到了不可思議的滿足。也是在這一刻，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決定。只要讓他能獨自冷靜一段時間，他一定能恢復最好的狀態來面對孩子。

進了家門，小棟就衝到放玩具的地方，拿了他最喜歡的汽車興沖沖地跑了過來，纏著要他陪著玩。他突然不知哪來的一股惡氣，搶過那輛小汽車狠狠扔到了地上，大聲吼道：「玩玩玩！就知道玩！滾！別叫我爸爸，你不是我兒子！」

陳梅在身邊坐了下來，一臉關切道：「這是怎麼了？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這麼一個人喝悶酒，對身體可不好。」

「咦？秦水，你怎麼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為什麼……不索性騙他一輩子……

秦水在樓梯口呆立了一會兒，似乎是猶豫著什麼，但最終還是離開了。

秦水繼續接受著反饋的信息，上兩個月，這個還沒和他交換命運的秦水曾去找過劉函，給了他一份東西請他老婆幫忙。她的老婆目前在某醫院親子鑒定中心工作。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一接起來，就和_圖_書聽到老朋友劉函的聲音：「哥們兒，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秦水回到家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一進門，他就看到小棟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的小臉紅紅的，眼角還有淚痕，顯然之前哭了很久。

沒有孩子的家裡一下子安靜了很多，安靜得令人有點不習慣。秦水本想看電視打發時間，手裡的遙控器按了一圈，卻還是什麼都看不進去。他腦子裡浮現出來的，都是和小棟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這讓他的頭腦感到疲憊，可又控制不住地去回憶。面對眼前熟悉的環境和擺設，他突然有種莫名的陌生感。沒有小棟的地方還是他的家嗎？少了一個人的家還是完整的家嗎？

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打開，謝紅哭著走了出來，一見到秦水就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來得正好，老總讓你進去！你要懶得沒時間看，你可以跟我說啊！這次被你害死了！」

小棟聽話地對著他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乖乖地由陳梅牽著離開了。在上車前，他還不斷回頭，一遍又一遍揮手，還不忘記提醒：「爸爸，要來接我哦！」

「對了，你上次交給我的那個，我讓我老婆去辦了。」劉函的語氣忽然變得古怪起來，「那個，今天結果出來了。」

「沒關係，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秦水趕緊湊到王姐身邊，低聲道：「怎麼回事啊？誰撞到老總的槍口上了？」

「你和謝紅這次都慘了啊。你知不知道，合同里的數字少了個小數點。」

秦水醉意朦朧地抬起頭，臉上有些驚訝：「陳梅？怎麼是你？」

他心裏一酸，將孩子抱了起來，口中輕罵道：「真是不懂事！這樣睡覺要著涼的知不知道！」小棟被他一抱，有些醒過來，喃喃叫了一聲「爸爸」，就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