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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很少運動的人，跑個一百多米，就已是氣喘如牛，額頭上、鼻間都是汗。她拭著汗，發覺她好像是路上唯一一個行走的人，夜太深了。跑著跑著，不知怎麼想起泰國的電影《下一站，說愛你》，在那裡面，男主是個輕軌維護工程師。城市交通擁擠，維護輕軌只能放在深夜。他白天睡覺，晚上工作。談過幾個朋友，都因為他的作息時間而告吹。女主愛上他之後，也曾為他的工作抱怨過，但因為愛，她悄悄地把自己的工作也換成了夜間。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

「誰說的，你現在可是台里學習的楷模，綜藝頻道要幫你做一個專訪呢！」他腿長，步子大，柯安怡小跑著，才能追上。

「那你的這個目標可不算太遠大。」夏奕陽傾了下嘴角，站起身來，走出直播間。辦公室在走廊的右側，他得拐一個小彎。新聞播報只有半小時，但這之前做的工作很多，需要和編導組開會，熟悉播報內容，還得預備有突發新聞插播。結束后，他通常還要在辦公室內回看下新聞，再看一些世界各地的報道。回去時，已是滿天星辰。

「專家今晚來不了了，你必須獨自主持節目。」

「比以前好多了！」柯安怡調皮地眨了下眼，「但我喜歡這種緊張感，它讓我不敢懈怠。夏奕陽，你可是我的目標。」

剛到停車場，手機響了。他疲累地抿了下唇，把包放進車裡，騰ｈtｔps://m.ｈeｔuboｏｋ.cｏm•ｃoｍ手接電話。

柯安怡聽了有點不舒服，目光帶了幾份輕蔑。

他藉著燈光一看，是有幾通未接來電。「剛剛進棚錄節目，手機不在身邊。艾老師有什麼指示嗎？」他們那一屆，艾俐是唯一留校任教的。同學之間有什麼事，都是她出面聯繫。

他深吸一口冷氣，覺得這樣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的經歷乏善可陳，履歷表上寫得很清楚，真的沒什麼可講的。」夏奕陽抱歉地笑道。莫菲號稱電視台的美女主播，主持風格特別煽情。大家是同事，平時相處禮貌疏離。去年年拜會聚餐，她當著眾人，依了幾份醉，坐上台長的大腿，與台長喝交杯酒，那股豪爽、火辣，和平時鏡頭前的笑靨如花的親切模樣判若兩人。江一樹坐在他隔壁，悄聲說這是台里的潛規則。美女那麼多，憑什麼那位置讓你坐？

夏奕陽冷然的皺了皺眉，莫菲也許並不只是傳說中的花瓶。

他們相遇了。

「我們組為了配合夏主播的時間，一直等著呢！」

「吁，終於結束了！」隨著熟悉的片尾音樂響起，鏡頭切向氣像台的外景播報員，柯安怡摘下耳機，對著夏奕陽長舒一口氣。

「網上現在對你評價很高，可你總坐在神壇上，不讓人看到你普通的一面，會給觀眾們距離感。你的專訪，可是台長親自下的任務。我知道夏主播忙，hｔtps://wｗｗ•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com可不敢隨便來打擾。」莫菲美目流盼，神態嬌媚，但語氣卻咄咄逼人。

「你儘管問！」夏奕陽用手指撫了下頭髮，髮膠今天噴太多，摸著就很僵硬。

要不是他做到新聞主播，班上記住他的人不多。大學四年，他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打工上，對於學業，只要不掛科就行。他沒有時間交朋友，班上的活動也很少參加，總是獨來獨往。後來與同學們走這麼近，是想有一天能從誰那裡聽到關於她的消息，或者有一天，能和她相遇。

夏奕陽笑笑，這些話聽過就飄過。播報台上的競爭非常強，最微小的錯都不能犯。哪怕是資深主播，上播報台，都是謹慎以待。

「我？一個人？」葉楓瞪大眼，傻住了。

「灰的！」

還有半個小時，來得及。她仔細地把臉上的汗拭凈，沖大門口的保安優雅地點下頭，出示了工作證。

電台的黑夜與白天沒什麼差異，走廊里燈火通明，辦公室內編輯們在高聲討論，有幾個播音間亮著燈，主持人在裏面錄製節目。

「夏主播，你的電話可真難打！」艾俐語氣不無抱怨，顯然這不是第一通來電。

「還會緊張？」夏奕陽整理著播報台上的資料，微微笑道。從愛丁堡回來，柯安怡就正式上了播報台，一周有兩次和他播報新聞。接觸下來，覺得她並沒有貴小姐的嬌氣，性格大方、隨和。

「就知道和*圖*書你沒看到。以前幾次同學聚會，你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參加，所以我想想給你打個電話。這次同學聚會放在周日，你要是有時間，就過來吧！」

「我陪你一塊去。」柯安怡硬邦邦地說道。

此時，葉楓正在路上狂奔著。公寓到電台，夜間是有班車的。沒想到班車開到半路，拋錨了。司機鼓動半天，沮喪地搖搖頭，讓大家下車改坐別的車。她在路上攔了一會，每輛經過的計程車都有客。她沒有時間等，拔腿就跑。

今晚這是怎麼了，專訪時才把他在廣院的四年回憶了一遍，現在同學聚會，他似乎還得再把記憶中的人和事翻閱一次。他自嘲地閉上眼，「我手頭有幾個節目趕得緊，我不一定去得成，代我問同學們好。」

她的下一站等待她的是什麼呢？希望也有帥哥！呼出一口白氣，她笑了，電台大樓終於出現在視線內。

夏奕陽淡淡地笑，知道這事是避不過去了，他點點頭，「行，莫主播都來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現在嗎？」

「你真是沒有創意，西服非灰即青，同款襯衫一買就是六件，吃飯永遠是C類套餐。」

沒有了她，夾在和她熟悉的人中間，只會多添一份失落。去了幹嗎？

她的消息，他也已經知道。

「下午有沒看到群里的信息？」

做專訪，比播報新聞累多了。走出攝影棚，夏奕陽覺得口乾舌燥，好像在沙漠里走了許久的旅人。抬手看了下手錶https://www.hetubook.com.com，快十二點，其他要做的事只能擱一下。他把要看的資料放進包中，關上辦公室的門，下樓取車。

「別說你的車，節目現在怎麼辦？」崔玲焦躁地撐著眉角，厲聲問。

他默然！

「後天，你穿什麼顏色的西服，我好準備我的服裝與你搭配。」柯安怡抿嘴一笑，眼裡多了點別的。

「每一年的款式都變化很大，哪天我和你一塊上街，給你惡補一下這方面的知識。我可是服裝行家。周日怎樣？」彷彿怕他會拒絕，柯安怡一口氣說完，中途都沒停頓，一張俏容蹩得通紅。

或許是角度和燈光的問題，溫和的人冷起來，感覺比常人更多幾份寒意，「你聽誰說的？」

第八直播間門口，崔玲板著個臉，目光如炬。她的身邊站著幾個男人，頭低著，看不到表情。剛配給她的助理小衛，頭都耷拉到胸口了。葉楓屏住一口呼吸，再緩緩吐出，笑道：「不好意思，車出了點問題，我……」

莫菲長長的假睫毛緩慢地撲閃了兩下，似笑非笑，「你不會以為我只要化好了妝，站在鏡頭前美美的，就行了？做節目之前我們都會對訪談嘉賓進行詳細的了解，我們有我們的方式。如果這是你心底的私密，你不想說，自己把話題挪開就行。大家是同行，這一點不用我教你吧？」

電視台。

莫菲嘴角微微動了一下，等著夏奕陽出了門，她扭頭沖柯安怡眯起了眼，扔下一句：「自作多情！」，https://m.hetubook.com.com扭頭追上夏奕陽。

「那我們走吧！」夏奕陽關上抽屜。正好，還沒洗臉，省得再讓那個毛茸茸的化妝刷在臉上掃來掃去。

「行，大伙兒會理解你的。那晚安！」艾俐答得很乾脆。

「我……倒沒注意。」他怔了怔，事實上，他已經屏蔽了同學群。

夏奕陽不置可否地側過臉，還沒回答，一陣香風襲來，綜藝頻道的當家花旦莫菲站在門外。「夏主播，今天你應該能抽出時間接受我的專訪了吧！」

合上手機，他啟動了車子。都是午夜了，這個古老的都城還沒有休息，街上仍是車水馬龍。他開了車窗，春夜的風是料峭的，吹在臉上刺刺地痛。

「真的？」莫菲停下腳步，「我聽說夏主播當年的志向並不是做主播，而是想做一個中學數學教師。你畢業時，已經拿到了川大數學系的碩士錄取通知書。可是你最終改變了主張，留在了北京。是為某個人嗎？」

「別，你早點回去吧！」本來就是不情願的事，再有熟悉的人在一邊看著，這下更不自在。

「夏主播，我的專訪氛圍一向很輕鬆，一會，我要是問點八卦話題，你可要配合。」

葉楓眨巴眨巴眼，看看其他人，不太明白。

夏奕陽溫和的眸子突地黯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正常，「我就是圖個方便，再說男人的衣服都差不多。」

空氣里有濃厚的灰塵味，他抬起頭看天，夜空是灰濛濛的。他嘆了口氣，腳下一踩油門，車嗖地衝進了車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