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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拿了一篇稿子，是劉翔在全運會上奪得110米跨欄冠軍的體育報道，讓每一個人試讀。在這之前，他們頂多會上台朗誦詩詞，也參加過各類演講，對於播報新聞還非常陌生，根本不會正確的發聲方法，也不具備較好的聲音控制能力。

「那樣的播音員和一個被|操縱的木偶有什麼差別？找個機器人不是更好嗎？」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激動地站了起來。

「是不是海蜇？」她湊過去看，問邊城。

「劉翔是你什麼人？他拿冠軍和你有什麼關係？獎金和你分？瞧你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晚上下樓去水房打水，邊城正好經過，回來時，她的水瓶提在他的手中。

她納悶地抬起眼。

如果有一天，她要是開始練習這門絕世武功，一招一式都要準確到位、收放自如，千萬不能落到像歐陽鋒那樣的下場，神不像神，妖不像妖。

葉楓讀稿時，一臉微笑、正襟端坐，自我感覺非常良好。讀完，喜滋滋地抬起頭。教授冷著個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不說話。

「如果直播間允許帶鑼鼓，我會呀！」

她對著蚊帳頂翻了個白眼，咚地一聲直挺挺躺下。

「你不知道邊城是誰？」有個女生抓狂地問。

聽說那天她流的鼻血把邊城的T恤都弄髒了，葉楓覺得要當面和邊城說一聲謝謝。

「哈哈……」點菜的男生指著她是放聲大笑。

「嘿嘿，精闢！」艾俐在黑暗裡向她豎起大拇指。

「荒謬！」教授「啪」地拍了下桌子，「播音員的一言一語、一顰一笑，都象徵著新聞的嚴肅和權威，是節目製作者與電視觀眾之間的一種傳遞，不是你的個人行為。」

下一位就是邊城。彷彿為了對比她的幼稚，他的表現堪比專業播音員。她斜睨著他，恨不得在他的身後戳出兩個洞來。ｍ.hｅtubｏoｋ.cｏｍ.cｏm

「把嘴張開，放心，我有洗過手。」邊城說道。

葉楓好睏，卻又不得不努力睜著眼睛聽艾俐講話。艾俐還不肯唱獨角戲，說幾句就要推一下她，希望得到她的附和。

「怎麼可能？我們都沒說過幾句話。」她埋著頭吃飯，不敢抬眼看隔壁桌上坐著的邊城。

她覺得很冤枉，邊城又沒說過喜歡她，不是同學，又是什麼？

她的腦子開始飄遊，在一條漆黑的隧道里，和一個老頭一起走，慢慢地無聲地走，走出隧道，再次見到光明的時候，她發現……邊城手裡提著她的布藝書包，站在她的面前。

她漱了又漱，還覺得滿嘴血腥。回過身，揮著拳頭就撲向邊城，「都是你，都是你……」

「怕什麼，能下鍋就能下肚。」男生豪氣地拍著肚子。

很遺憾，沒遇到邊城。他是北京人，晚上被他家人接回家去了。主角不在，也不能不厚道地立刻離場。女生們禮貌地落坐，男生們忙著削水果、找吃的，像開茶話會似的，不一會，也就彼此熟稔地聊開了。

艾俐臉皺成一團，「那是蛇皮。」

她慌地扔下漏勺，「不會是蛇吧？」

醒來時人躺在校醫務室的床上，身邊圍著一群人。她想說話，一張嘴，疼得她噝地直抽氣。

「你和邊城是不是對上眼了？」艾俐悄悄問她。

她實在受不了，呼地坐起身，對艾俐說：「愛情就是一門傳說中的絕世武功，你已經差不多為她走火入魔了。」

一大鍋湯料先端上來，又白又濃，她用漏勺在裏面撓了下，「這是什麼？」勺中有幾塊像鴨脖子樣的肉段，「黃鱔？」

很自然的，不管是圖書館，還是教室，她總固定地坐在邊城的身邊。周末一幫同學出去玩，邊城自行車後座上坐著的也是她。

不用和*圖*書軍訓，不等於她就能整天悠哉地閑著，輔導員讓她到圖書館整理舊書，也算是一種勞役。

她緊張地摸摸臉，以為沾上了什麼東西。

「對不起，剛剛忘了把這個送上來的。」服務員道著歉，送上一碟切成絲狀的小菜。

「沈從文的代表作。」

當時並沒有暈倒，只感到很是丟臉，急急地想爬起來，抬手摸了下臉，當看到滿掌的猩紅時，她眼前戛然一黑。

男生們哈哈大笑。

醫生給她開了病假條，說她血糠低，不宜在陽光下太激烈的運動，可以不必軍訓。女生們嚷嚷著說她這暈倒一舉兩得，既和邊城近距離接觸了，還又免了勞役。

葉楓那天在下面卻是坐立不安，裝著她全部家當的布藝書包不見了。台上的人是誰，台下的人在議論誰，她統統沒注意。腦子裡像電影回放似的，鏡頭一遍遍往後推，幾點幾分，她經過了哪個地方，做了什麼事。

大二的深秋，她剛滿十八歲，那天剛好是周五，晚上大家鬧著去吃火鍋，祝賀她將擁有公民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有個男生特別會點菜，去廚房轉了一圈，回來神神秘秘地說，今晚要吃點猛料，很滋補很鮮美。

她好奇地挑了一筷子放進嘴巴，脆脆的，涼涼的，齒間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還算能接受，她咽了下去。

她僵若化石，一動也不敢動，只看到他緩緩俯過來，捧住她的下巴，「把怪味都給我吧！」他溫柔地吻上了她的唇瓣，輕憐地撕咬、縱情地吮吸。

下午有兩堂基礎課，都在大教室。她進來時，邊城已經在看書了。當她經過他身邊，他拿開放在鄰座上的書包，對她笑了笑。

艾俐暗戀上那位教英語的老師，夜裡睡不著，擠上葉楓的床，躁動得像一條青春期發作的毛毛蟲。她說：愛情是一團火，一旦開始hｔｔｐs://wｗw.heｔuｂｏoｋ•com•cｏｍ熊熊燃燒，做出什麼瘋狂的事，說出什麼白痴的話，那都叫正常。現在讓我為他去死，我都願意。

有的人讀得是激|情四溢，但在高亢時，聲音一破衝天，讓聽的人是忍俊不禁。大部分人是照本宣科，像白開水似的一瀉而下。艾俐那天穿了件緊身T恤，勾勒出一身玲瓏的曲線。教授沒有評價她讀得怎樣，說她把播報台當個人秀場，讓人注意的不是新聞，而是她滿身的線條。艾俐窘在座位上，差點哭出來。

已經錯過了午餐的時點，她和邊城到學院外面的小麵館各自吃了一碗麵條。戴著牙套，吃東西不能太快，吃完了還得對著鏡子仔細地漱口。那時，她還沒有習慣在包里放個化妝袋。吃完后，向服務員要了杯白開水，隨便洗漱了下。結賬出來，在學院門口，她向邊城道別，邊城盯著她，笑了。

布藝書包後來在洗手間的水池邊找到了。聽別人談邊城，她一臉茫然。

「我們……都是中國人呀，我以他為豪！」她有點不服氣。

水瓶放在外面走廊上，男生拿了只搪瓷的水杯出去了。他穿著衣領已經泛黃的白襯衫，化纖的深色長褲，頭髮微短，背影修長而清瘦。

「到底是什麼呀，會不會有毒？」她緊張地問。

那一年北京的秋天日日是艷陽高照，軍訓的新生叫苦連天。開頭兩天是練習站姿、整理宿舍，葉楓還能撐住。第三天，教官讓她們在烈日之下跑步喊操。葉楓跑第一圈時眼前就是金星直冒、頭暈噁心，她想舉手向教官請假，身子卻控制不住地向前傾去。

第一次正式與邊城面對面是在《播音語言表達》課上，那天她很糗。

「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不要哭。」他笑著伸出手臂，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腰，低頭，深情款款。

下課後，她準https://www.hetubook.com.com備從後門溜出去，教授叫住了她。艾俐同情地向她聳聳肩，她大義凜然地揮揮手，讓艾俐先走。

邊城也不躲，由她又是打又是捶。她看著他嘴角噙著的笑意，氣不打一處來，突然眼眶一紅，淚就那麼下來了。

「邊城？」眉心微微聚攏，她不解地看著大家。

葉楓抿了抿乾燥的嘴唇，點點頭。

嘩地一聲，所有的人全笑翻了。

「要不要喝點水？」坐在葉楓右手邊的一個男生低聲問道。

「形似神不似，不過，比海蜇的營養更高，吃了對皮膚很好。」邊城不動聲色地回答。

那堂課教授講了什麼，她一點都沒聽進去，整個人像浮在空中，心第一次，慌亂得不像自己的。

艾俐再問她，她說他們是互相幫助的好同學。「騙鬼呢！」艾俐哼了一聲，一扭頭不理她了。

夏奕陽端著水杯過來，葉楓道謝，手指接觸時，她察覺到他的掌心有一層厚厚的硬繭。

她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把嘴張得大大。邊城從她的牙縫間捏出一根指頭大的菜葉。她的頭轟地一聲，連脖頸都紅透，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得了。

原來邊城是今天背著她去醫院的英雄，附註：英俊這個詞就是為他量身定造的。

其實之前，在全系隆重的開學典禮上，邊城代表新生講話，已經讓下面的女生們很是「驚艷」了一把。上帝造人很公平，給了你出眾的容貌，必然不會允許你才華出眾。難得出一個有才有貌的，那要麼是上帝的寵兒，要麼是異性的禍害。

後來，她才知道那樣的想法真的是可笑之至。

她忙抬起頭，只看到一個身穿墨綠T恤的高個子男生遠去的背影。

「葉楓呀，你是個很有靈性的學生，就是太愛自我表現……」

艾俐悄聲告訴她，他叫夏奕陽，四川山區的，是這屆廣院唯一拿助學金的特招生。和*圖*書負責招生的老師說他嗓音清朗自然，形像穩健，適合播報官方新聞。

一片笑聲加噓聲，還有一個男生吹了一聲口哨。

「我們邊走邊聊吧！」教授夾著講義夾，和她沿著走廊慢慢地走。教授謝頂很厲害，風吹過來，把他頭上不多的幾根頭髮颳得東倒西歪。為了保持形像，他不住地甩著頭。

和邊城的交集，在軍訓第一周就開始了。

邊城的皮膚極好，頭髮有點微微彎曲，迎面走來，從他的皮膚里、血液里、骨髓里散發出一股傲氣。

「算了，我坐後面去！」艾俐很識趣地撇嘴，走了。

「我不要吃這個。」對於這種爬行動物，她是聞言色變。其他人倒是吃得很歡，她只吃了幾塊油煎饅頭充饑。

她扭頭就往外跑，在樹下，連膽汁都吐了出來。「沒事吧！」邊城輕拍著她的後背，遞給她一瓶水。

邊城似乎是前者。

「播音員對報道的基本要求是：感受領先，以情帶聲，你這是在走極端。」教授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說話的聲音震得頭髮直顫。「好了，這個問題我們下課再討論，現在下一位同學開始朗讀。」

男生詭異地眨了下眼，「牙套妹果真聰明，快接近答案了，再猜！」

水微微有點甘甜，她詫異地抬起眼，他溫和地對著她微微一笑，便把頭轉開了。

她和大部隊足足失散了兩周，差不多都快忘記報恩這件事了。有一天晚上去水房打水，聽到許曼曼柔聲和人打招呼：「邊城，你也來打水呀！」

受人點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晚上，她去超市買了幾斤水果，去男生宿舍向英俊的英雄道謝。宿舍的女生自告奮勇地要求陪同，就連總是一幅高高在上的許曼曼也在其中。

「那要是他拿個奧運會冠軍，你還不得在鏡頭前敲鑼打鼓呢？」

她心裏面毛毛的，左右看看。「教授……」她怯怯地喊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