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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洋點點頭，叮囑道：「燈光暗，讓服務生送你過去。」

走廊里的燈確如瑩火，牆壁又是深色調，很吸光。葉楓眯起眼，只看到走廊彎彎曲曲，不知伸向何處，也沒有一個路標指示怎麼去洗手間。倒是推杯換盞的喧鬧聲不時從別的房間傳了出來。

她彎腰替他撿起，淡淡地笑了笑，不知怎麼想起陳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見》，是的，這個時候還能說什麼，唯有一句「好久不見！」

「你好像很生氣？」車上，姚華斜睨著沉默不語的邊城，「今晚不是很順利嗎？劉檢和高法官都答應了，邊部長那邊他們會幫忙，爭取判少一點，畢竟年紀大了。」

走回包間，發現婁洋也站在走廊上，與邊城還有那個像天鵝般的女子在熱切地交談。

「是因為她吧？」姚華挑挑眉，「我剛剛就認出她了，那個你一直放在床前柜上的鏡框里的女生。」

「好的，有空再聚。」婁洋點頭。

邊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轉身就走。自始至終，他都沒看葉楓一眼，完完全全把她視作了空氣。

姚華瞟了瞟婁洋，笑道：「婁台，和這麼漂亮的小姐用餐，怪不得你滿面春風似的，當心我到玲玲那兒告狀去。」

「邊總，和*圖*書劉檢和高法官要走了，你快進來。」身後包間的門又被拉開，邊城的手倏地縮了回來。

葉楓手上的湯匙輕輕一抖，努力扯著唇回應，「我會把婁台這話理解為是對我的鼓勵。」

今晚，一開始就不算很愉快。

「你酒喝得不少，我來開車。」姚華說道。

邊城已是一幅成功男士的姿態，不用標上品牌你也看得出價值不菲的裝束，頭髮齊齊地向後梳著，露出俊美的額頭，稜角鮮明的面容，略薄的嘴唇，眼神疏離陰冷。

「先生，請問……」她的聲音驀地消失在一聲失呼中，「邊城？」

她就在他面前，那麼近，他一伸手就能把她抱在懷裡。可是她看他的眼神，那麼冷，那麼遠……

「你朋友？」出來的女人一身利落的職業裝，皮膚極好，頸部線條優雅得像天鵝。

「我就來。」他低著頭，聲音無波無瀾。

葉楓聽見自己兩隻手腕處的血管有節奏地突突跳動，像要衝破皮膚流出來一樣。她死命地咬著唇，沒有服務生的指引，她找到了洗手間，用冰涼的冷水拍著額頭，水珠與淚珠，冷熱交替，順著臉頰，併流了下來。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止住，抽出紙巾一點點拭盡www.hetubook.com.com臉上的痕迹，然後有條不紊地補妝、描唇彩。

婁洋好像常來，毛主席常吃的幾道菜是必點的，另外又加了剁椒魚頭、水煮肉片什麼的。菜一端上來，葉楓的胃本能地抽搐了下。其實她不嗜辣，只能承受一點點的微辣。

很久沒有和一個異性在這樣隱秘的空間獨處了。上一次還是在奧克蘭，她接到一筆大的業務，請客戶吃飯。客戶是個紐西蘭老頭，非常著迷中國的清朝時期。整個用餐時間，他們一直在談清朝三百年的歷史。結束出來，老頭很熱情地抱了抱她，說這個晚上過得非常愉快。

「我想再找一個人來主持《午夜傾情》。你別忙插話，不是1＋1，而是一人一周三次，二四六的晚上是你，一三五是她。一個人撐六個晚上，沒辦法喘口氣，會影響節目的質量。你怎麼想？」

葉楓正犯難時，對麵包間的門開了，葉楓以為是服務生出來，忙迎上去。

婁洋回過頭，示意她走近，「小葉，來認識一下，這位是華城公司的姚董，另一位是邊總經理。」

葉楓不知在看向哪，非常專註，他喊了一聲，她吃驚地抬起頭，看他像看著外星人。

邊城似乎不敢hetubook.com.com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顫巍巍地抬起手，好像想來觸摸一下她的面容，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幻象。

她緩緩閉了閉眼，酒杯迎上他的。

「判多判少，又怎麼樣？能讓我媽媽死而復生嗎？能挽回我失去的一切嗎？我現在還有什麼，什麼都沒有了。」邊城痛苦地抱著頭，低吼一聲，拳頭啪地砸向車窗。

「吃呀！」婁洋吃相仍然斯文，倒是非常熱情地張羅著給她布菜。

一直冷著個臉的邊城挑挑眉，「婁台，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你們聊，我先走一步。」

她拭去嘴角的水滴，有些不解地抬眼。

「姚董好，邊總好！」葉楓欠身微笑。

葉楓一下全明白了。看不出，對婁洋那麼緊張的崔玲，在工作上卻是絲毫不怯弱。她不願往深處想，崔玲的不讓步或許只是針對自己。她自認為她的身上並不散發招人遐想的氣場。

她記得的邊城應該是俊朗的、溫柔的、陽光的，這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在這個瞬間，她的心悲涼如水。

「沒事，沒事。我吃慢點。」她大義凜然地把口中那一團火辣張行咽了下去，然後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她以為她會慌亂、無措，她震愕地看著這張與回憶里重疊的面容。

「www.hetubook.com.com葉楓？」邊城手一震，掌中的手機滑落在綿軟的地毯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從愛丁堡登機回北京的那個晚上，她回過頭眺望身後被冷雨籠罩的城市，深吸口氣。她有些膽怯，她知道再次站在北京的天空下，她必然要面對從前的一些人、一些事。

「我懂，像伯樂遇到千里馬。」兩頰的肌肉開始僵硬到酸痛，她故作調侃，「但願我真的是匹千里馬，而不是婁台的錯覺。」

「哦！」姚華語音拖得長長的，似乎並不相信。

「不是。」邊城閉了下眼，「我們進去吧！」他領先走進了包間。

婁洋看得直撇嘴，「葉楓，你這樣子讓我都不知怎麼開口了。本來想在美味面前，心情會大好，談什麼都可以的。」

如果有一天與邊城遇見，她做了充分的準備，包括足夠的心理準備、得體的打扮，甚至說話的語氣，看他的眼神，站在他面前時的姿態，連呼吸，她都練習過。

「姚董別開玩笑了，葉楓可是我們城市電台的未來之星，有空聽聽她主持的《午夜傾情》，非常不錯。」

他痛楚地閉上眼，嘴唇顫個不停。

「哈哈，我對自己的眼光一向很自信。你已經折服了我，現在你還需要得到其他人的認可。我們一起和圖書努力。」婁洋端起酒杯，微微向她傾斜。

「謝謝婁台！」她只意思似的沾了沾唇，酒杯一擱下，她拿起身後的包，「我去下洗手間。」

「我讓廚房給你另外做了兩道點心，該送過來了。」婁洋含笑目送兩人離去，這才扭過頭對葉楓說。

「這樣子，我就輕鬆多了，挺好的呀！另一個主持人是？」

真是應了艾俐的話，他們很快就碰到了，不過艾俐一定沒想到六年後的重逢會是在這樣一條幽暗的走廊上。

「哦，是位情感專家。」婁洋低頭夾了一筷子炒蔬菜，那是桌上唯一不辣的，眼角掠過一絲無奈。

「我在電台也呆十多年了，只有你給我耳目一新的感覺，彷彿我一直在等待，尋覓了很久的一個人。嘿，我這個表達不太準確，我的意思是……」婁洋眼波流轉著某種異常纖柔的光芒。

女子上上下下打量著葉楓，微微頜首，關上了包間的門。

「這些都是台里的安排，並不是否認你的能力。事實上，你讓我很驚喜。」婁洋眨眨眼睛，笑得很溫雅。

她看著盤中一堆的火紅，勇敢地夾了一筷肉片，剛入口，就辣得差點背過氣去。婁洋按鈴讓服務生為她續水，皺著眉頭說道：「你還真是不坦白，不能吃辣，我們可以去吃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