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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個電燈泡很光榮嗎？哈哈，媽媽，晚安！」不等蘇曉岑回應，她先掛了。她猜得不錯的話，蘇曉岑女士現在一定是眼瞪得溜圓、臉漲得通紅，那不是惱，應該是羞。

「蘇曉岑女士，身為青台市的父母官，你不可以隨便誹謗人。我剛回國，要忙的事很多。我是想等工作定下來，然後再向你逐一彙報。」

在葉楓來廣院讀書的那一年，經過選舉，蘇曉岑成為青台歷史上第一位女市長，葉楓的爸爸葉一州是青台市電信局局長。從小呆在政府大院，葉楓知道，要想和同學們玩一塊，千萬要低調，不然同學們會孤立你。葉一州告訴葉楓，如果你與另一個人取得同樣的成就，別人會誇獎另一個人，而你則會讓別人質疑你是否靠的是爸媽的關係。蘇曉岑說，這個社會太複雜，你是一個普通女孩子，男孩子喜歡你是因為你這個人。但是你如果是一個官宦子弟，他也許喜歡的不只是你而已。

「我去不太好吧！」

前面的司機樂道：「我卻巴不得天天是雷雨天，生意超爆呀！」

導播好像房子著了火般，焦急地大叫：「葉楓，你現在哪？」

「真的不和我們一塊去吃夜宵？」柯安怡有些薄怨地扁了下嘴。

「好，明天見！」柯安怡轉過身，不想腳下一滑，身子突地向雨中倒去。

葉楓柳眉一挑，認真地回答：我可不想被特殊化！

「專家今晚罷工，婁台讓你過來救場。婁台說你有什麼想法，明天和他說。你快打車過來，不然我就跳樓去。」和_圖_書

「呃？除了蘇曉岑女士，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有這麼迷倒眾生的聲音？」她偷偷吐了吐舌頭。

那人往外讓了讓，「討厭什麼？」

現在她該拿什麼臉再去見吳叔叔呀？葉楓輕輕嘆了口氣，抬起頭，時針指向十，都這麼晚了。

蘇曉岑不知甩了什麼，電話那端傳來「咣」地一聲巨響，葉楓扶著桌子忙坐下。

吳鋒很新潮，不僅在衣著上，還有思維上。他和妻子沒有要孩子，現在，他已是央視新聞頻道的資深製片人。

「不要耍貧嘴。既然還是想走播音這條路，明天和吳鋒叔叔聯繫下，他家裡的座機還是原來的號。現在的工作先做著，後面讓叔叔替你安排。昨天，他還問你來著。」

擱在餐桌上的手機冷不丁地響起，葉楓愣了好一會，才起身拿起。一看號碼，她不禁臉露苦笑。

他輕笑搖頭，「真是忙暈了頭！謝謝安怡！」

蘇曉岑重重嘆了口氣，「要是知道你這麼讓我操心，生下你時就該把你掐死。」

蘇曉岑外表看上去秀麗溫婉，工作起來卻大胆潑辣。高亢的嗓門簡直讓人難以相信是從那麼纖細的身子里發出的。葉一州常笑她講話可以不用話筒。看上去她比葉一州有出息，但在葉一州面前，她卻是十足的小女人，常常因為工作而哭鼻子。葉一州溫言輕哄，再細細為她分析，才逗得她重新開顏。

「葉小姐，你叫錯人了吧？」蘇曉岑冷哼道。

是輛外面寫著「CCTV」的直播車。

「記得給秦阿姨ｍ.hｅtｕbooｋ.coｍ•ｃom買套化妝品帶去。我下個月去北京出差，到時約他一塊出來吃飯，你也得在。」

葉楓收回視線，看到後座上已經有了一個人。「我去城市電台，可以搭車嗎？」

「形像很完美！」他溫和地看著她。

未開口，先賠上笑，嘴角彎起六十度，語氣嬌嬌的、嗔嗔的，「媽，這麼晚你還沒休息？」

「為什麼？」

外面除了雨聲，就是雷聲，今夜，只有大自然的狂想曲演奏得最歡。

葉楓四面看看，心想是不是這地點太暗，別人看不到，剛挪到最近的站台邊，有輛車在小區門口停下了。

吳鋒是蘇曉岑的初戀男友，兩人是北大中文系的同班同學。畢業后，蘇曉岑考進青台市政府做了秘書，吳鋒進央視做了編輯。聚少離多，工作又忙，沒有閑情經營遠距離的愛情，一年之後，兩個人友好分手，但一直保持聯繫。那已不是愛情，而是升華的友情。

這是另一場暴風驟雨。

有兩個來電未接，都是台里的。她吁了口氣，懶懶地回撥過去。

葉楓只麻煩過他一件事。大三下學期的某個晚上，她跑去他家，問他能不能想辦法讓她留在北京工作！那時候央視財經頻道正在改版晨間節目，想找一個面容清秀、笑容甜美，宛若鄰家女孩的新面孔，播報早間新聞。吳鋒把她的資料交給了製片人。一輪輪測試，一輪輪考核，她忙得好幾周都沒和邊城約會，邊城問她在搞什麼地下工作？她神秘兮兮地說：別問，到時給你一個大大的和圖書驚喜！

車裡傳來一聲鬨笑。

可惜她沒有等到說出秘密的那一天。

司機點點頭，「拐個小彎，上來吧！」

「我可不敢相信，有著播音主持學士和金融管理碩士雙科文憑的葉楓小姐，回國快三個月了，到現在還是北京街上的一混混？」

收了電話，葉楓急忙換衣服下樓。

「小姐，去哪？」一輛計程車緩緩地在葉楓面前停下。

雨太大太急，小小的花傘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護了頭護不了腿。走了幾步，褲管濕得腿都邁不上前。艱難地走到小區門口，手揮得像風中的樹枝，計程車都是呼地一下從她身邊掠過。

這小女人的一面，在吳鋒的面前，她自然而然地也會流露出。

這是北京仲春的第一場豪雨，雨聲如鼓點，一陣緊似一陣，聽得人的心都揪起來了。

「是呀，是呀！出行很不方便。」

「葉楓，你少扔糖衣炮彈，沒用的。我問你，如果我不先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就準備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嗯！」葉楓怕媽媽沒完沒了下去，忙不迭地答應。

葉楓哭笑不得地撇撇嘴，「做媽媽的有這麼損女兒嗎？好吧，我老實交待，我已找到一份工作，在電台做主持人，我知道，這工作不很理想，離你的目標很遠，但我會加倍努力。」雖然明知蘇曉岑看不見，她還是舉起手高過頭頂，作發誓狀。

「蘇書記，殺人要償命的。」

她放下書，從卧室里拿了睡衣，進洗手間沖澡。熱氣瀰漫中，依稀聽到手機在響。胡亂用條幹毛巾包住濕發，https://m.hetubook.com.com裹了大浴巾就跑出來了。

「呵呵，現在修正不算晚吧？」葉楓小心翼翼地問。

「我還要消化這些呢！你們去吧！明天台里見！」他拍拍紙袋，體貼地把傘往車門靠了靠。

「你早已偏離我的目標太遠了。」蘇曉岑火氣好像消了些，高亢的音量有所降低。

蘇曉岑和葉一州沒有送葉楓來廣院報到，她獨自一個人坐飛機來北京，接機的人是吳鋒。

葉楓在同學面前從來不提自己的爸媽，就連邊城、艾俐也不例外。

工作定下來時，是大四的春天。

「速來台里。」

下意識地，葉楓避到了廣告牌后。車門打開，夏奕陽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跳下車，轉身向車裡揮了揮手，剛想關門時，「奕陽，等下！」傘下多了一個人，直發及肩，笑容溫婉。

門外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怎麼了？」

樓下，已如汪洋一般。

「家裡。」

吳鋒問為什麼？

「你的事哪次我能做主？畢業時，我替你找好了工作，你說要出國。出國后，一切有了起色，你卻說要回國。你折騰夠了嗎？」蘇曉岑說著，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夠了，夠了，以後我一切行動都聽媽媽的指揮。」葉楓忙保證。

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它的秘密。

從沒有那樣子努力過，每天背稿到凌晨，在圖書館一泡就是半天，吃飯時都在看書，化妝引起皮膚過敏，卻還是堅持把化妝品一層層地塗上去。

「小心！」夏奕陽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她重心不穩地撲在他懷中。「沒事吧？」他等她站穩m.hetubook.com.com，不著痕迹地往後挪了一步，任自己半個身子淋在雨中。

「不算太丟臉！」柯安怡按住心口，羞窘地從眼帘底下偷偷瞄他，心怦怦直跳。

「難得一見柯主播投懷送抱，可惜剛剛沒有抓拍。」車裡攝影師頓足扼腕。

葉楓甩甩傘上的水珠，鑽進車裡，「討厭！」她低聲嘀咕。

不知是不是受雷聲影響，電視信號很微弱，屏幕上的畫面晃晃悠悠的，聲音都像有迴音似的。葉楓看著難受，上前把電視機給關了。也沒心思上網，從書櫥里挑出一本書，歪在沙發上翻著。看幾行，抬頭看一下牆上的掛鐘，耳朵警覺地豎起，唯恐漏過外面的一點點聲響。

也許是愛屋及烏吧，吳鋒對葉楓疼如已出。葉楓卻不肯麻煩他，他每年都來廣院挑選畢業生進央視。來的時候，葉楓都對他說，吳叔叔，你千萬要裝作和我不認識哦。

很久以後，葉楓才知道邊城原來也有許多秘密。

葉楓把這個好消息做成秘密埋在心底，她知道北京電視台關注邊城很久了，她想等邊城的工作定下來的那一天，她要與他分享所有的一切，然後帶他回青台見爸媽。

她愧疚地告訴吳鋒，說不去央視上班了。寵她寵上天的吳鋒第一次冷了臉，嚴厲斥責她的任性和無知，她坐在沙發上哭，嘴唇咬得緊緊的，就是不開口收回自己的話。

「你忘了這個！」柯安怡微笑地沖他揚揚手中的紙袋。

吳鋒寵溺地笑笑，也由著她，但暗地裡該關照的地方還是要關照的。

葉楓把臉轉向窗外，「這種雷雨天氣，真是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