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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把花盆打破了。」她蠕動著嘴唇，神情像做錯事的孩子。

「我換部門了。」柯安怡彷彿和葉楓很熟，忙把自己的近況說了下，「我現在國際頻道，主持《世界各地》這個欄目，一會登機去威尼斯，準備轉播戛納電影節。奕陽說我們現在的關係不只是同事，再呆在同一個部門不太好。我覺得他比我適合做新聞播報員，所以我主動調離新聞頻道。葉楓，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外面，天黑得什麼也看不見，暴雨如注。

葉楓不能苟同地失笑搖頭，「謝謝你的忠告，也同樣贈送給你，我有朋友在等，先走了，祝你一路順風。哦，那個防晒霜只是贈品，我讓夏奕陽帶著游泳時塗塗手的，不是什麼寶貝。」

「我明天去重買一盆。」葉楓莫名地覺得疼痛如針扎，一下又一下。

婁洋要開車，沒有喝酒，兩個人吃得很快。婁洋的車泊在停車場，取了車就沒再停留，直接開車進市區，把葉楓送到公寓樓下。

葉楓沒再看地，拉開洗手間的門，匆匆下樓，婁洋和人事部長已經等了她好一會了。

精心挽起的捲髮，略施粉黛的精緻面容，紫色連衣裙顯露出玲瓏有致的姣好身材，腳踩一雙白色細高跟涼鞋，與平常在鏡頭前播報新聞時的知性、溫婉的形象有所不同的是，眼前的柯安怡渾身散發出嫵媚、嬌柔的氣息。

「你好！」葉楓點點頭，也走到鏡前，解開襯衣上面的紐扣，把滑落的肩帶拉好、整平。

唯一與這種氣息不太搭的……她纖細的左手腕上戴著一個寬頻的男式腕表。

「奕陽，我們談談，好嗎？」她等著他洗手出來，說道。

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的語氣不由得也乾澀起來，「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是……」

婁洋捧著菜單徵求她的意見，「我們吃印度燒烤，你不吃辣，咖喱吃嗎？」

人事部長是崔玲離職之後才接任的，原先在後勤部工作，非常有眼頭見色，什麼也沒問，「葉小姐，台里見！」轉身就走了。

和_圖_書「嗯，如果你需要我的妒忌來填補你話中的漏洞，好，我妒忌了。還需要什麼？哭著求你把夏奕陽讓給我？」葉楓看似無所謂的聳聳肩。

走出浴室，地板差不多幹了，她感覺有點渴，家裡的冰箱許久不工作了，斟酌了一會，她找出夏奕陽的鑰匙，打開了對面的門。

這個時間，夏奕陽應該去台里，她還是不死心地敲了敲他公寓的門，意料中的，沒有人回應，她怔忡了下，扭過身子，打開了自己公寓的門。

「那次在毛家灣吃湘菜，你吃得一臉苦相。」

她等不及問他，慌亂地擺了擺手，「我知道了。」其實，她早已有預感，一直不肯去相信罷了。

她愣了一會，看著彷彿遠在天邊的他，「是嗎？那你有沒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顯然在她離開之後，這屋子最後一個光臨的人是蘇曉岑，從半敞的衣櫃看得出來。蘇燒岑把公寓的鑰匙還給她時，問她平時都穿什麼，衣櫃里怎麼只掛了幾件春冬裝？

「你的新助理，他也是你的鐵杆粉絲。」

有他在，他的屋子總是井井有條，所有的東西都有固定的空間。她常聽的碟、常看的書、手頭用的資料整齊地碼在茶几上，她穿的鞋裝在盒子里，疊在玄關處，她沒來得及洗的衣服都洗好了，放在衣櫃里。平時，不是這樣的，她的東西都是這兒扔點，那兒放點，整個屋子都是她的痕迹。

她抓起鑰匙，猶如逃一般，拉門而去。

葉楓放在桌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握住又分開，動作幅度卻很小，「你說什麼？」

婁洋笑了笑，快速地點好菜，「我想，今天晚上，這兒可能座無虛席。」

夏奕陽站在門邊，靜靜地看著她。

外面的天突然黑了下來，一道閃電像驚鴻般掠過窗邊，不一會，窗玻璃上已經濺滿粗疏的雨水。葉楓發覺陽台的窗子沒有關牢，忙跑過去。大概是動作太急，拉窗時不慎碰到了一旁的蘆薈。葉楓抽手想去搶正在墜落的花盆，接住是接住了，只是盆落在她手中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那條裂痕突然慢慢擴大，「咔」地一聲，花盆分成了兩半，泥土幹了太久，如碎末般灑到地上，只有一株光溜溜的蘆薈夾在葉楓的兩手之間。

「你……」柯安怡的臉刷地漲得通紅。

她搖頭，忽視這種感覺，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找水唱，冰箱里也沒什麼存糧，有一根黃瓜，還有包裝好的蔬菜。她把黃瓜拿出來洗了，一口咬下去，冰得直咧嘴。

「我們為什麼不走？」葉楓已是心急如焚。

「防晒霜，要不要塗一點？」柯安怡察覺到她的注視，把圓瓶擰開，對著葉楓，「奕陽給我的，他說他用不著。」

「我……換了個手機，有次給你打電話，你可能在忙。」

電梯門打開，抬眼看到過道上白色的頂燈，葉楓呼吸不由地急促起來。

夏奕陽的動作停了一下，才輕輕點了下頭，低頭繼續忙著打掃。

葉楓整個人都驚呆了，許久才恢復神智，忙不迭地找來一個臉盆，把泥土往裡捧去。

現在，這兒好像是一個寄存處，似乎她馬上就要帶著她的東西離開似的。

柯安怡說得對，人還是應該現實一點，不能總在做夢。

葉楓眸光沉了沉，「不用。」她輕輕搖了搖頭。柯安怡化妝盒裡什麼都塞，連牙膏也有。佳潔士美白牙膏，和夏奕陽的習慣一樣。

他只不過是在等著你自己覺醒罷了，這也許是他最後的體貼。

「可能一時不能適應北京的高溫。」葉楓嘴角牽出一抹自嘲的淺笑。

葉楓把所有的窗和門都打開，讓炎熱的陽光照進來，她掃凈地上的灰塵，把傢具都擦洗了一通，地板拖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屋中飄浮著清洗液的清香，她才直起腰，拿上睡衣沖了個澡。

「你點吧，我不怎麼挑食。婁台怎麼知道我不吃辣？」

「時間久了，遲早要破的，沒關係。」他換了拖鞋，進浴室擦了擦沾了幾滴雨珠的頭髮。挽起袖子，拿了垃圾桶和拖把走過去，蹲下來與她一起收拾著殘局。

葉楓把臉別向ｈeｔubｏｏｋ•ｃom•ｃｏm一邊，「那天回青台，是我媽媽……」

心幽幽地下墜，嗓子塞了東西般，有窒息的感覺。

廚房同樣的冷清，籠頭都像銹掉了，擰開好一會兒，才想起要工作，水嘩嘩地流下，屋子才多了點生氣。

雖然婁洋的話很有道理，但是葉楓還是有那麼一點失落。

她終於回來了，在離開了二十六天之後。

「別提鐵杆粉絲，我怕。」

「于兵是誰？」

「呃？」柯安怡疑惑地看著她。

葉楓呆愣地看著那道修長冷漠的身影，無助地揪起睡裙的下擺，她的手在哆嗦個不停，「奕陽，告訴我那簇玫瑰花、深夜你呆在柯安怡床上，防晒霜和牙膏怎麼在她的化妝盒裡，還有陪著她去診所……這些到底是怎麼回事？」

柯安怡收回手臂，拉上化妝盒，「你就當你做了個灰姑娘與王子的夢，夢醒了，發現人還是現實一點好。」

「不要玩沉默，說呀，說呀！」她的腿也跟著在哆嗦，「你不說，我會當真的。」

她關心地扳過葉楓的肩，「對不起，說這些我沒顧及你的感受，我知道你也喜歡奕陽，一時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才出去度假的。但我也沒有辦法，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奕陽覺得和我在一起更開心，畢竟我們有許多相似的地方。」

烤肉沾了咖喱，味道就怪怪的，對著火，又那麼熱，葉楓木然地把食物塞進嘴裏，說不上來什麼味道。

泥土太碎，根本捧不起來，她急得都快哭了，一抬眼，遇著了夏奕陽的視線。

「不是的，婁台，他其他有沒說什麼？」

「我有點餓，吃過午餐再回去。你調整下，周一上班，可以嗎？」婁洋四下看看，掉頭向航站樓的餐務區走去。

希爾頓酒店在首都機場有三間餐廳，東風燒烤餐廳吃的是西餐，並提供異域風味十足的特色燒烤，包括頂級牛排、海鮮及其他各式肉類。這也是京城為數不多提供現場牛排料理的餐廳之一。

「沒什麼事吧？」婁洋看到葉楓的嘴唇白得沒一絲血色，臉色也跟著變了。

坐在典雅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大廳里，可以看到餐廳內大廚忙碌的身影，火苗的燃起，有的在料理牛排和海鮮，有的在做印度燒烤。

「葉楓，不要說了，你怎麼做，我都能理解。」他再次打斷她。

葉楓在聽歌，不知怎麼餐廳今天挑的是朱哲琴的《阿姐鼓》，這首歌有點像梵樂，喚醒靈魂的吟唱，在國外也很受華人喜歡。

葉楓目光斜視過去，定格不動。

柯安怡狀似關心的神情讓葉楓心中有了一絲火氣，但臉上仍淡如遠山一般，「既然這樣，你心虛什麼？」

一個男人連謊話都不願對你說，你還指望什麼？

「幸福不是兩個人的事嗎？急於在別人面前顯擺，是不是唯恐別人不相信這幸福是真還是假？」

婁洋大笑，飛車而去。

「聽說你休假去了？」葉楓淡淡的神情讓柯安怡微微皺了下眉頭，她慢悠悠地拉開化妝盒，把不知怎麼跑到上面的一個藍色的小圓瓶往下按了按。

夏奕陽沉默了一會，「你想談什麼？」表情雖平，但語氣已帶了不悅。

「你去洗手間的時候，我和他通過電話了。」

「哦，那些我已經知道了。」他打斷了她。

夏奕陽很利落地收拾著，不一會陽台就恢復了潔凈。

「沒有。」他掃了她一眼，越過她，走進書房，「我晚上還要趕一篇稿子。」

葉楓不再說話，靜靜過了幾分鐘后，轉身去洗手間，鏡子里一張臉灰白無神，她忙低下眼帘。

六年的等待終究只是對愛情美好的想像，真的在一起，才發覺原來她並不值得，所以她也應該理解他。

「我在錄節目。好了，你去洗手吧，這裏我來弄。」他皺了皺眉，把那株碧綠的蘆薈撿起扔進垃圾桶。

像慢鏡頭般，他緩緩閉了閉眼，默然地轉身。

葉楓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好！」

他抿著唇，微微抬眉，「是的，我知道你也很無奈，我不怪你，那個時候，你情況並不太好。」

站在像微波爐一樣的電梯里，看著電梯一層層的升上去，手腕處的血管突突地跳著，血液好像要衝破皮膚似的。

他www.hetubook.com.com慢慢地回過頭看她，眼神冰冷寒徹，一言不發。

心臟跳動得有些雜亂，腦中已經不能好好地思考了，又是雷雨夜，又是沉默，又是這一幕，邊城是有苦衷，而且年少，才故意那樣子對她，他是成熟、穩重的大男人，這樣子又是什麼呢？

「他能對我說什麼，就是問路上順利不順利，他忙著要開會，就掛了。」

「今天是農曆七月初七，中國的情人節呀，你們又是小別重逢，一定會好好慶祝的。」

「這個餐廳是情人節最適合情侶約會的十大餐廳之一，浪漫的燭光，輕柔的音樂，美酒、佳肴，每一點都做得非常唯美。不知道夏主播今天有沒預訂這裏的桌子？」

空氣似乎很久不暢通了，和著飄動的塵粒，誘得葉楓鼻子一癢，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她已經記不得她離開時公寓的樣子，在出事之前，她都是住在夏奕陽的公寓里，除非差什麼，才會開門過來一趟。

「他……他並不知我今天回來！」

「你都知道？」

「不用了，我沒有時間擺弄植物的。」

「今天不用播報新聞嗎？」葉楓習慣地咬住嘴唇，故作不經意地問。

「為什麼？」

婁洋調侃道：「你想聽到他說什麼？」

葉楓嘆息，看她吃得一臉苦相，他卻沒有露出一點同情、體貼的神態。每個男人原來都可以做到周到、體貼、細膩、溫柔，只是要看做的對象是誰。

她瞪大眼睛。

葉楓驚訝得瞪大眼，「他有說什麼嗎？」

「葉楓，我能理解你的妒忌。」柯安怡揚起笑容。

她含糊其辭地把話題挪開了，沒敢說實話。

婁洋默默凝視了她一會，轉過身對人事部長說：「你打車先回台里，把車留給我。」

「我讓于兵周日和你聯繫，確定下周一幾點過來接你。」婁洋掉頭時，打開車窗，對向他揮手的葉楓說道。

「吃點烤肉？」上電梯時，婁洋回過頭看了葉楓一眼。

她的包包擱在沙發里，手機在最上面，筆記本挺堅實，那個雨夜也沒摔壞，只是包上還沾著幾塊幹掉的泥巴，泥巴隱隱帶點紅，應該是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