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幾句話一喊，被圍得都有點冒汗的劉進學，立刻覺得四周涼爽了起來。

真複雜，燕飛懶得多想，看小燕超在一旁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就開口說道：「讓小燕超回家玩一陣子吧！老在學校什麼勁兒，馬上就要開學，再不玩就沒時間了。」

再說後邊地方大，這靠著路邊的地方一時半會也用不上，等將來基礎工程完工，就可以抽出空來，在這亭子後面建一個微型小花園，種些花花草草竹子風景樹啥的，不也挺好嗎？

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是劉進學多少年沒體會的了。上一次，是剛上班沒多久，跟著科研所的人下鄉調研；再上一次，應該就是剛上班的時候，知道自己分配進了科研所，回老家之後鄉里人這麼對待他；再上上上次，那就得是高考後錄取通知書到家的時候……

燕飛都懶得管他是摘西紅柿還是水果的柿子，只要不跑太遠，隨便他們去玩去。說起來林海虎這傢伙的表哥當的也很失敗，在燕飛面前混的，別說表哥了，連表弟都不如。

小趙笑著解釋：「估計不是到縣裡，就是到市裡。他這所長當的時間雖然短了點，不過成績斐然。在全地區也是數得著的，肯定不能到差的地方去。」

但是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那一個個的表情，都是熱情無比，真誠無比。

就和書法家看到好字想臨摹一番，雕刻師看到一塊好材料就手癢一樣。馬老闆這個小包工頭，那也是有大志向的人。看到那些有特色的建築，就想象一下自己的工程隊要是能幹這個，那該有多好？

結果開建了才有人提出來：你這個亭子現在這天氣肯定沒問題，但是如果到了冬天，你說讓誰來看大門的話，他蹲這裏面會不會畫個小人天天詛咒你？

劉進學最終還是來了，回去又等到棚里的蘑菇收了一茬兒，然後乾脆利索的收拾東西，來到了三岔河鄉當起了技術員。

小趙哈哈一笑：「沒呀！我這不是有幾天沒和你聯繫了，今天剛好有個事兒，和你打聲招呼。你們那裡的林所長，最近可能要高陞了。」

現在好不容易碰見小燕超回來一趟，他再不好好抓住機會，過一把當表哥的癮兒，那不是傻嗎？

考慮的倒是挺長遠的，可惜無論如何，都無法遮掩這是他建築生涯的一大敗筆——建個涼亭當門房，虧你也是包工頭呢！

可惜一直沒機會試手，大部分時間，他建的都是樓房，連三層的都不多——這還是近年來大家的日子好了，都開始建樓房。以前也就是瓦房，甚至有時候雞鴨鵝豬圈都干過。

到了場里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不用他管，林海虎一見小燕超，就喜滋滋的：「小表弟來了，來喊聲表哥，我帶你去摘柿子吃去……」

把徐小燕送到她們同學聚會的地方，那裡離季芸芸家不遠。這女生早就在那裡看著了，一看到燕飛開著車帶著徐小燕過來，就上來拉著徐小燕，用酸溜溜地語氣對周圍的同學說道：「看見了吧？給你們說還有人不信，咱們的燕大俠早就成大老闆了，看看這是什麼車，認識嗎？」

只不過人來是來了，心裏還是有點自己都說不出的彆扭，結果人就這麼別彆扭扭的，別人都站涼亭里，他非得站外邊。

不過馬老闆也有辦法，提議說在另一邊再蓋個幾間房就是。理由也充足，將來燕老闆生意大了，來往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來辦事的暫時排不上號，可以在這涼亭里門房裡等著。

說是大橋，其實不長，自己挖的河道，寬度肯定沒那麼寬，橋也不會太長。不過寬倒是夠寬，橋本身也沒什麼特色，就是橋頭做的那個牌坊比較氣派。

燕飛是無所謂的，工地上的事兒，都是叔教授和馬老闆說了算，大事都是如此，何況這等小事兒。

有些人頓時有些訕訕，還有些人則是大著膽子，把剛才問劉進學的問題又問了出來。

當然，態度都是千篇一律的，帶著點謙卑，帶著點討好。

很快站在涼亭上面的人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場景，黑子沖這邊喊道：「都幹什麼呢？該忙什麼忙什麼去，沒事兒圍著咱們場新來的技術經理幹什麼？」

「對對對！」林媽媽又開始支持他這個態度。「好好上學，上大學。現在當老闆也得有文化，沒文化那叫暴發戶……我可不想我兒子將來被人喊是暴發戶。」

這牌坊可不是叔教授設計的，當初他和燕飛都沒考慮到這些裝門面的東西。提出這個建議的是馬永明，用他的話說，有了這個一來是方便——這地方並排兩個橋，要是沒個標誌，別人若是第一次來這裏辦事，一時半會看不明白，找不對地方多浪費時間；二是氣派，這個就不用解釋了。

馬老闆精心營造的牌坊，那個效果真是好。看看現在來看熱鬧的人們就知道，都是看的這牌坊，反倒叔教授和一群學生們設計的大橋，就被這些人華麗麗地忽視了。

燕飛不和老爸老媽爭辯，他歪理是多，碰上老爸講正理的時候，他的歪理就不適合拿出來說了，再說就算爭辯也沒什麼意義——這又不是別人，和自己的父母爭辯，贏了能有個什麼意ｈｅｔuｂook.ｃｏｍ.ｃｏｍ思？

還沒到化肥廠小區，電話響了，燕飛挺意外的：「趙秘書，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來縣城了？」

劉進學之前上班時間太長，在公家單位幹活，很少有自己做主的機會。現在到了這裏，重新上起了班，也還沒自己做主的意識。聽到大家問，只會回答一句：「那得看燕老闆的意思，等他發話了才行。」

燕飛不解：「我也沒怎麼多管閑事兒啊？再說我管的都是正事兒。那能有什麼？」

這不剛一建好，牌子都沒掛上，馬老闆就迫不及待的要放一大掛的鞭炮慶祝一下。

「對對對，劉經理別跟咱們客氣……」

「劉經理，吃過飯了吧！」

燕飛早領教過張蓓蓓的一張嘴，那是一向什麼都能說出來的，此刻也不意外，趁著她們鬧騰的時候，和其他同學打了聲招呼，就開著車回家去了。

因為有些不太習慣這種有些亂糟糟的場面，稍微有點忙亂的劉進學在適應了這些人的熱情之後，才忍不住有些浮想聯翩：這，大概就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感覺吧！

沒辦法，這年頭大到婚喪嫁娶生兒育女，破土動工起梁架脊開業大吉，小到……反正放鞭炮的就沒什麼叫小事，家裡孩子考上學了，豬牛羊下崽兒了，高興了不高興了，總之鞭炮一響，對放鞭炮的人來說，就沒小事兒……

張蓓蓓在旁一句話就給徐小燕燕飛兩人解了圍：「得了得了，就一輛車你都吹一早上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你不就想和小星星做姐妹嗎？那你可得趕緊討好小星星著點，不然小心以後進了門，沒好日子過……」

冷靜下來再聽聽周圍人的議論，看著那一張張躍躍欲試的臉，拿著手裡的鞋墊，劉進學忽然覺得，似乎在這裏也不錯，說不得這馬上，自己就能大展拳腳了。

如何個氣派法，那也簡單，叔教授還沒開口說讓學生們去設計，馬老闆自己就拿出來了好幾張自己手工畫出來的簡易圖紙，大家一看，都沒話說了。

燕飛則是看著這裏沒什麼事兒，就早早地走人了——眼看也快開學了，今天徐小燕的高中同學們要搞個聚會，他得去開車送媳婦。

雖然沒得到確切的答案，不過有些人都已經從場里其他人那裡打聽過，大致也知道燕飛有這方面的意思。所以有意跟著乾的人，還是圍著劉進學問東問西的。

當然也要順便去縣城家裡轉一圈，看看父母弟弟。特別是小燕超，說起來縣城裡的小孩子，還真不如鄉里的熊孩子們假期過的舒服。

於是回去的時候，車上就多了一個上竄ｗwｗ.ｈｅtubｏok.ｃｏm•coｍ下蹦的小猴子。

燕爸爸一瞪眼：「你以為我不知道，經你手管的事兒，那些犯罪嫌疑人都不用坐牢，以後估計都幹不了什麼壞事兒了。現在正是講法制建設的時期，以前有你保國舅給你遮掩著，要是換了人，你再這麼干，遲早會被人抓住把柄。」

馬永明一想，好像……不對，不是好像，是肯定會！

黑子看了一眼燕飛，見燕飛有讓他說的意思，立刻就喊道：「以後咱們有了專業的技術經理，想種蘑菇養蚯蚓的，自己回家商量好了再說。只要願意委託場里統一銷售，技術上的問題都不用擔心。」

這老頭劉進學認識，是種雙孢菇的，前天他才去這老頭的大棚里看過。

「劉經理，有空過去我們那邊玩呀！」

此刻燕飛就站在涼亭里，旁邊是黑子陳英軍幾個，不遠處還有個新來的技術員劉進學。

其實他都知道，燕飛說過，他要是來的話，以後養殖蚯蚓和種植雙孢菇，都可以大力推廣的。原來燕飛是顧不上，而且技術畢竟不夠專業，少幾戶的話還可以，萬一種植戶多了，真出現大問題，那麻煩可不是一點半點。

看著現場熱熱鬧鬧的，人們臉上都是喜笑顏開，還有小孩子們到處跑著嬉鬧，這個剛離家的男人不由得就開始……想家了！

「劉經理，有空出來了！」

不過馬老闆的才能也僅止於此了，橋後面的八角小涼亭，無疑就是他得意過頭的一大敗筆——他說這個亭子除了好看，還能當門房，將來這裏面可是什麼都有，總不能沒個看大門的不是？

沒什麼新鮮的話，還是那一張張被太陽曬的黑紅黑紅的臉，笑容里都是帶著點討好，帶著點謙卑。人都是這幾天見過他的，知道他是養牛場新來的技術員。因為場里人給外人介紹的時候，說他是場里新來的技術經理，這些人們就用經理稱呼他。

千萬別小看這些農村土把式們，現在馬老闆有了機會，發動建築隊的土哈哈們集思廣益，愣是用磚頭水泥，建出了高級石材的效果——古香古色的氣勢非凡，不細看的話，真看不出來裏面實際上，就是農村土窯洞燒出來的大青磚。

真是氣派，圖紙雖然簡陋，但是就連燕飛都能看出來，這設計的是不錯。他還想說沒想到明叔原來這麼有才，沒想到馬永明自己就漏了餡兒，樂呵著說出來這圖紙哪兒來的——萬城市這裏從來不缺少名勝古迹，這是他帶媳婦出去遊玩，從各處歷史文化遺址和遊覽區看到的。

正在感慨離家之情，旁邊一個老漢湊了過來：「劉經理，這是家裡婆娘做ｈetubook•ｃｏm•ｃｏｍ的鞋墊，自家用不完，給你帶兩雙來……」

燕爸爸見燕飛的態度，剩下的話就簡略起來：「你現在也不是小孩兒了，也經歷過不少事，其實有些事你要靜下心來想想，自己都能明白。像這次，為什麼趙秘書特意打個電話，給你打招呼？估計這裏面，就是有些什麼不方便說出來的彎彎繞繞。不過你也不用多擔心，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誰來都不怕。」

說起來場面有些可笑，人不少，可說的話都是大同小異。一旦有人說句新鮮點的，立刻就會被好幾個人翻來覆去的換著說法來說。

老頭說著話，就把手裡的鞋墊塞了過來，沒等劉進學反應過來，人已經又混進了人群，生怕他開口說出不要的話來。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又一次響起……

一有人打招呼，很快更多人知道了他是新來的技術員，頓時就把他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開始問了起來，歸根結底總結一下，基本上都是一句話：「劉經理，現在燕老闆把你請來了，是不是以後我們都可以種大棚了？」

鄉里的熊孩子們一放假就是脫了韁的野馬，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城裡的小孩子哪有這機會，不少雙職工的家庭，根本沒時間帶著他們玩。

「就是啊兒子！」林媽媽開口附和孩子他爸的話。「現在你都是大老闆了，看著你的人多了，別總想著用暴力解決問題，有時候說不定好事，要是被有心人歪曲解讀，那也能變成壞事不是？還是小心些好！」

「別問為啥統一銷售，要是都讓你們一家家的亂賣，那價格肯定亂。再說外邊來收購的老闆，壓你們的價格你們能怎麼樣？不擰成一股繩，你們覺得自己能幹好嗎？」

更別說到了冬天，這可是河邊大路邊，這麼個破亭子你讓人家坐裏面看大門，和直接在荒郊野外冰天雪地里，有區別嗎？

周圍的同學哄地一下笑了起來，季芸芸則是紅了臉，頓時放過了打趣徐小燕，轉頭就沖向了張蓓蓓：「死蓓蓓，過個暑假我都請你吃了好幾次飯，都喂狗了是吧！看我不收拾你……」

人都需要個認同感，找到個存在感。他劉進學為什麼辭職出來，還不是在單位里，一沒認同感二找不到存在感，現在在這裏忽然體會到了久違的這種感覺，不覺之間，那思家之情就淡了許多……

劉進學想追過去，可剛到了人群里，離燕飛那群人遠了點，就發現自己沒法追下去了。

人就是這樣，在某一方面不平衡了，就想在另一方面找回來點。燕飛這個大表弟他林海虎是打算以後當金主的，自然是得好好供起來的。那麼，想過過當表哥的https://m.hetubook.com.com癮兒，就只能找燕超這個小表弟了。

其他不是太熟悉燕飛的同學，看到這車頓時有些拘束了起來，也有些自覺熟悉點的，就圍著過來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還有一兩個在社會混了幾天的，說幾句恭維話出來。

也難怪他如此，除了很多年前他拜別父母去讀大學，現在這算是第二次離家遠走他鄉。只不過上次離開父母的時候，正是年輕氣盛書生意氣躊躇滿志的年齡，還不知離愁為何物；現如今人近中年，這一離開老婆孩子，才剛離家，已經想家。

開著車，又拉著一車的東西。這季節瓜果蔬菜什麼都不缺，有了車帶東西更方便，他是能帶的都帶上點。反正自己家裡人吃不完，也可以送鄰居同事，有助於搞好關係嘛！

到了家裡，趁吃飯的時候和老爸說起來這事兒，燕爸爸先是說了一句這是好事兒，隨後就皺了皺眉頭。燕飛就問：「怎麼了？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當下就點點頭道：「那也行，不該管的咱不管。我現在也忙得很，今年馬上開學，我也得認真去上課，不然高考真考不上，就丟人丟大了。」

「真想自己乾的也行，場里的菌種蚯蚓種以後都可以來買，但是別的咱就不管了。規矩立下了，大家都照著規矩來。別到時候有了問題，說我們不講鄉親們的情分。飛哥的為人大家都清楚，也看不上統一銷售的那點利潤，要不然這玩意兒早就可以推廣開來了。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想好了干還是不幹再說！」

這次鞭炮是燕飛燕老闆的大橋建好了。

燕飛一愣：「我保國舅啊？那是好事兒啊！升到哪兒了？」

夏天在涼亭里吹著風喝著茶，那是舒服的很。但是那是說的晴天，萬一是下雨天，這涼亭別說遮風了，避雨都得是小雨——大雨肯定得潑進來呀！

又扯了幾句閑話，燕飛掛了電話本想馬上給林保國打電話，說一說這個好消息，再一想又停下了撥電話的手——這麼個大好消息，應該當面說才對，也看看林大所長，聽到這消息是不是還能那麼鎮定。

還有些機靈些的人，會說的話多點：「劉經理是大城市裡來的，到了我們這裡有啥不習慣的，你儘管開口。有啥事兒招呼一聲，咱這十里八鄉的有的是人……」

燕爸爸搖搖頭又點點頭：「說不上來什麼不對，按說保國這個小所長當上也不久，他的文憑也不是多過硬。現在鄉里正形勢越來越好，他這麼快就提拔上去，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兒。算了，先不說這個。你還是想想，如果鄉里換了個新所長，以後這治安上的事兒，你該少管的就少管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