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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難道不是嗎？」

龍雲兒認真說著，目光落向這個男人的肩膀，生出一個念頭，「這裏，可以讓雲兒趴一下嗎？」

但在那麼多次的生死險難中，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還是那一場極險之戰，獨孤劍與當時同列五絕之一的瘋刀聯手，刺殺九頭妖龍，一戰之下，瘋刀身死，女爵重傷逃亡，魔將們一路追殺，更牽連沿途百姓，迫女爵出來迎戰，最後，三大魔將聯手，女爵雖然取得突破，卻也幾乎殞落，是此生險戰之最。

站在那一面等身高的落地大鏡之前，她靜靜看著自己近乎完美的肉體，有著感嘆，有著陌生，更有一直難以適應的感覺。

那一戰死裡逃生后，女爵的個性大變，從原本的飛揚英烈，轉為自製深斂，完全就像變了個人，唯有護民之心不變，斬妖時更狠更猛，更加奮不顧身……

「這個……考慮到我個人各方面的優秀，其實也無可厚非，不是你的錯。」

「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姊姊……溫哥哥和姊姊本來應該是一對的，我、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喜歡上你了……」

龍雲兒點了點頭，放開了手，緩緩坐好，道：「我懂。」

「你腦子裡都裝些什麼啊？都說有多深的愛，就有多強烈的恨，要是我真對你姊姊有那種愛，當初早就殺上你們家，把你全家都殺個乾淨了！」

沒有別人知道，那一戰的影響，讓自己迄今仍常常自噩夢中驚醒，久久不能平復心和-圖-書跳，百姓們的哭嚎，總迴響在耳邊，未曾停歇……

「你知道嗎？我們還在碎星團的時候……」

……這是自己一生為止最大胆的「偷襲」！

溫去病淡然回望，龍雲兒一度壓住的眼淚，直接掉了下來，顫抖的聲音，像是即將崩潰的堤岸。

……為什麼時間不能停留在那一刻？為什麼姊姊和他沒有能夠在一起？又為什麼……自己偏偏就被他吸引，喜歡上他了呢？他應該是要成為自己姊夫的男人，那怕姊姊不在了，可說不定哪天，姊姊還會回來……

如果招手要她一起過來玩，她就會在柱子後面拚命搖頭，死都不敢走出柱子來，催得太緊，她太過緊張，就直接在柱子後頭嚎啕大哭起來，把自己給嚇到。

誠如龍雲兒所料，今晚的獨孤劍，確實沒法簡單入睡，回到了自己所受封的爵府後，就把自己封閉在青玉石雕砌的豪華大浴池內，沒有半點聲息。

溫去病一笑，道：「前途茫茫未定，現在的我，承諾不了任何事，也不敢許你什麼，這條路……不好走喔。」

……那時候，姊姊還在，溫家哥哥也在，他們兩個玩得情投意合，自己在後頭光是看，都能沾染到那份歡樂，也光只是看，就能讓自己緊張上老半天，那時自己總想，時間能一直這樣下去，該多好啊？

溫去病的聲音，又一次把龍雲兒飛馳的思緒拉回來，「我們只作戰，從來不想什麼以後，因和*圖*書為別說明天，下一刻可能就沒命了，以後的事毫無意義，什麼說不定哪天、說不定這天的，想多了有用嗎？」

沒有半分綺念，自己忽然回想到許久之前，還是個小鬼，仍在龍府的那時候，自己和龍仙兒常在花園裡玩，四、五歲的龍雲兒也愛跟，但從不敢靠近過來，總躲在柱子後頭，探出紅通通的小臉，像窺探新世界那樣，投來既羡慕，又膽怯的期盼目光。

一聲水破，獨孤劍從熱氣氤氳的浴池中起身，邁開修長的粉腿，緩步走向浴池畔的一面鏡子，擦去上頭所蒙的蒸氣，端視著自己在鏡中的美麗身影。

聽著溫去病的話，龍雲兒怔怔出神，在些許驚愣后，開始迅速把這些訊息分解並且理解。

如今，劍公主脾氣內斂許多，不管氣得再厲害，進門時也是一句「我回來了」，然後，獨自進到她最喜歡的大浴池內，在裡頭泡上大半天，什麼人也不見，把自我完全封閉，慢慢等到氣消。

如此大的轉變，一切肇因於當初的那場生死歷險。

很顯然，這個男人是在告訴自己，他並非鐵石心腸，也不是像旁人所以為的那樣，對感情全不動心，無論是現在的自己、六年前的武蒼霓，他都是有被吸引過的，只不過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這些心動都被壓抑、擱置下去，沒有累積化為情動，那麼……

……沒有人知道，那一戰後，我再非……我！

「……我剛剛想起來，你以和_圖_書前總愛躲柱子後面，叫你出來你就哭，有一次，我想去把你揪出來，你居然給我哭著跑走，我叫你不要跑，你就給我閉著眼睛亂跑，最後掉到池塘里去，頭還給我碰在假山上！」

青武仙帝得天命成帝后，所剩下的親族不多，卻只有獨孤劍夠格被認定為仙帝親族，並且登臨五絕，這裏頭確實沒有半分僥倖。

「別哭，別哭……唉呀，你真是一點都長不大啊！」

……能夠和溫家哥哥共同邁出這一步，真的太好了！

劍公主武功高強，又不忍見百姓苦痛，對妖魔恨之入骨，總是在第一線衝殺，尤勝鬚眉男兒，明明是千金貴胄，卻總在刀光劍影里來去，遭遇生死之險的次數，真是數也數不清了。

溫去病揮揮手，「現在，這事對我，只不過是一件不體面的童年往事，就像小時候尿過床一樣，意義僅此而已，你的想法是怎樣我管不到，但如果還堅持把我當姊夫看，那就太讓人火大了！」

「……我……我記得，還是溫家哥哥你跳到池塘里，把我撈出來的，我頭上流血，姊姊撕了手帕，幫我裹傷，我……超沒用的，就只是哭……」

……這個男生，他為了自己，想也不想就跳進了都是爛泥的池塘里，將來他也會成為自己的家人，成為這個家的一分子，以後……大家會很開心、很幸福。

沒有傻傻地等待回答，龍雲兒就將下巴靠了過去，放在那個肩膀上，趴靠住那個消瘦卻和*圖*書堅實的後背，感覺他的溫暖與氣息，儘管是瘦了些，卻異常地有力，彷彿連天塌下來都能撐住，給人異常的安心感。

……這個晚上，對劍公主而言，恐怕是個不眠之夜吧？——

溫去病苦著表情，試圖讓這個有時候拗得很的女人，心裏多少能好過，但這一下哭泣，緊繃的心情整個潰堤，連話都說不下去，龍雲兒抱住溫去病脖子，一下子哭得唏哩嘩啦的。

……女爵獨孤劍已經香消玉殞。

「明白了。」龍雲兒擦了擦眼睛，把一直混亂的心情理清，重新又回復那端莊靜雅，溫和自若的模樣，綻出了迷人的微笑，「後頭，雲兒會一直追隨著溫家哥哥的，就只是溫家哥哥而已，沒什麼別的關係。」

……他沒有拒絕，就是認可了雙方這樣的關係，這可是連當年武蒼霓都未踏出的一步。

爵府內，服侍獨孤劍多年的婢女們，都在聚集談論，主子這兩年情緒益發淡漠、內斂，像這麼怒氣沖沖地跑回來，什麼人也不理的樣子，可真是兩年來的頭一遭！

……留在人間的，只剩下……司徒小書！

險些被龍雲兒的大力一抱撞倒，溫去病摟住懷中哭到顫抖的嬌軀，輕撫著她的後背，不住柔聲勸慰，一面為著迅速被打濕的肩頭而苦惱，一面……忽然生出種很怪異的感覺。

依靠在溫去病的肩頭，龍雲兒的俏臉上，儘是藏不住的幸福笑容，而基於這份幸福感，她也唯有在心裏向獨孤劍告罪……溫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哥哥肯定有他做事的正當理由，這回……自己沒法替獨孤公主抱不平了……

「嘩啦！」

說來也是主子在外經歷得多，脾氣變好了，外人不知，但自己這些一路服侍她過來的婢女們，哪個不知劍公主性烈如火，對於各種不平不公，最是忍耐不住，這才幹出了這許多為國為民，轟轟烈烈的大事，全是因為……她忍不下。

「你懂才怪咧！」看龍雲兒的表情，溫去病知道自己不說清楚不行了，「我啊，是不曉得你怎麼看待那段過去啦，但你如果以為，我是那種感情至上的痴心男，那就真搞錯了！在你們家的時候，我才幾歲啊，哪懂得什麼情什麼愛？和你姊姊有訂過親是沒錯，但要說感情……最多就是玩得比較投契，連初戀都算不上啊，你難道覺得，我和她會海枯石爛，至死不渝？你故事看多了吧？」

回憶過往，溫去病表情不由抽搐，那實在是很不愉快的記憶，不過，提起這段往事，龍雲兒的記憶也一下被勾起來，哭聲頓止，抽抽噎噎，嘴角漸有了一絲笑意。

「……只要能一直看著溫家哥哥，泡茶給你喝，做飯給你吃，雲兒就心滿意足了。」

龍雲兒的聲音，隨著思緒而起伏，當時的畫面，此刻清晰起來，飛速在眼前閃過。

若照以往，公主在外不知被什麼氣成這樣，回來之後，肯定一場大騷動，起碼打爛十多根柱子、幾十座石獅子，完全就是拆房子的節奏，一下不小心，半座爵府都會給她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