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看著那明顯的掌印，還有她滿是委屈的眼神，溫去病沒見到預期中的怒意，知道自己要的效果仍未出現，抓緊她雙臂，目光深深地看入她眼中，喝道：「不要再做夢了！我是個淫賊，欺騙女人、榨乾女人血肉，這才是我的工作，我不是你的情郎，更不是救世主，就算帶你離開王府，那又怎樣？外面的世界，就能有安樂嗎？痴心妄想！」

相貌俊朗，衣著高貴，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這時卻滿身是血，驚惶而恐懼地握著自己雙肩，對自己崩潰似的吼叫。

……咦？怎麼好像又一樣了？

「……我以前……有過婚約……」

難以置信的事情持續發生，溫去病一隻手左右開弓，趁著抓住對方的手，連摑幾大巴，勁道使得十足，鮮紅的掌印，直接印在雪白的臉蛋上。

「雖然沒有媒妁之言，但父母之命就可以把一切訂下，我也很認真的……那時，我相信命運是在自己手裡，只要努力不放棄，就一定能有好結果……可是啊！那不過是好傻好天真而已……」

記憶回閃，溫去病腳下踉蹌，跌撞到牆邊，大力碰撞，頂上塵土簌簌落下，心頭混亂之餘，卻好像明白了什麼。

「咦？」

……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啪！」

心血翻湧，好不容易止住的劇烈頭痛，又隱隱發作，許多早已被遺忘的記憶斷片，飛快閃過腦海，其中，就有這麼一幕……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平常談了多少以前的事，姑且就這麼混過去，她現在神思恍惚，好像沒有察覺不妥。

……只有淺淺的真氣，和-圖-書沒有血脈覺醒的跡象，練的也是宮內雜役必修款式，而且荒廢很久了，可以當成不會武功看待，與當初的龍雲兒相同。

腳步才往前踏，後頭就有了聲音，癱坐在那裡的美人兒，一下湧出了力氣，大步追上來，搶先一步從后將人抱住。

……這些年來，我不好過，生死顛沛，但怎麼都比她好多了，她變得這樣失意放縱，未嘗不能說是受我之累，而我竟對此全然不知，以為她飛上枝頭，記恨了這許多年……

……不過，心裏某處，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自己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關鍵，是什麼地方有問題呢？

凄然叫喊，溫去病的身體一下化成了石像，僵直在那裡，難以置信。

「去病！」

……又不是第一次和你交手了，你的非正常反應，早在預料之中。要打擊精神病患，果然「好言相勸」是無用的。

「你……你抓痛我了！」

……在整樁事里，她的角色，很清楚就是一名受害者！小小年紀，莫名其妙被訂親，莫名其妙被送入宮中為奴，本來好好的名門大小姐，一夕家庭破碎，未來盡毀，這一切……到底關她什麼事了？

看她獨自一個披頭散髮，凄清孤冷地跌坐在那裡，嬌軀微微顫抖，溫去病下意識地就想走過去，將她扶起來，安慰勸解，再帶她離開這裏，終止那噩夢般的一切……但一步邁出，又硬生生止住。

一巴掌直接摑在臉上，清脆的聲音，迴響在廢祠內，麗人明亮的雙眼一下睜大，像是遇到什麼極不可思議的事，眼中的驚怯與淺淺笑意m.ｈｅｔuｂｏok.ｃom.ｃoｍ，瞬時無影無蹤。

「……珍重！」

……她被送進宮裡，不是進去享富貴爭寵的，龍家是不好明面殺人滅口，這才送入宮中，讓人自生自滅，自動消失，所以堂堂龍家旁系，在宮裡飽受欺凌，連普通的宮女也當不上，淪落到成了刷馬桶的賤奴！

……送女選妃，爭權卡位，這雖然是世家大族的常用手段，但不是隨便哪個都能送進去的，否則旁系一朝得勢，反壓主脈，豈不糟糕？真要送女進宮為妃，要送也是龍家主脈的嫡系之女，哪輪到當時被扔到外頭打仗當炮灰的龍承運？

「你、你這大騙子！」碧發麗人猛咬銀牙，幾步快衝上來，揚拳就往男人身上打去，表情卻驟然轉為妖媚歡喜，「妾身就是喜歡夫君這樣的真男人，郎心如鐵……唉唷！」

碧發麗人兩眼無神，自顧自地說著，沒有焦點的眼睛，壓根沒管在面前的是什麼人、是不是人，溫去病知道自己這時最該做的，就是掉頭離去，可聽到她提起了過去，腳就不自禁地停下。

……龍家視婚事為奇恥大辱，所以趕我出門，送她入宮為奴？

「哈，人生如戲，全憑演技！我堂堂淫賊，豈會對女人認真？」溫去病大笑三聲，表情格外猙獰，「我相熟的青樓很多，你不喜歡帝都的，還可以賣去神都或是錢都，就算大西北我也有門路！」

……該說的已經說了，放著不管，她自己也能回去，還是趁著出問題之前，趕快離開好了。

「不……不是這樣……」

……不能！

……這他媽的怎麼跟和_圖_書我知道的不一樣？

想伸出的手，硬生生止住，溫去病已很久不曾有過這麼痛楚的割捨感，彷彿強揮一刀，把自己手臂斬下來的痛……

「我有過一個未婚夫……算是我的第一個夫君，一個小鬼……」

「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

亂髮傾肩，長裙委地，麗人臉色蒼白，嬌容慘淡，想抓撈些什麼的雙手，因為無物可抓，最終只有回來環抱住自己，像覺得很冷一樣，抱得緊緊，嘴唇也死死的咬住，極力克制，不願發出聲音。

碧發麗人眼中滿是驚怯，澄澈的淚珠滾落，嬌嫩的手腕，立刻就紅了一圈，刻意而為的溫去病，不但手上使勁，更將真氣透入，探測她的具體狀況。

話到嘴邊，總算腦里還有幾分清醒，溫去病一搖頭，道：「少胡鬧了，爺在外頭不曉得還有多少女人要玩，鬼才和你私奔？本來和青樓講好了要賣你過去，可那邊最近太多人賣，用光了份額，只好等過些時候，再賣你過去……啊！我好像不小心說漏嘴了什麼……」

……與她訂親的人是我，她今天這樣的處境，責任……也在我？

對著眼前仙姿傾城，艷麗無雙，卻又笑得一如稚童般天真與大胆的碧發女子，溫去病差點脫口說：要盡情歡好，何必要私奔？你都等不及了，直接就在這兒吧！

碧發麗人眼中閃過慌亂，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被溫去病使勁一推，直接重跌在地，痛哼一聲，頭上金簪落地，一頭翠綠如玉的長發，披頭蓋臉地灑落下來。

「啪！」

「夫君，你……」

「那m.hetubook.com.com……你說你年紀不小，想要安定下來，想和妾身結婚，想要妾身生你的孩子，這些也、也都……」

嬌聲變成痛呼，碧發麗人的皓腕被溫去病拿住，男人面上的表情，寒冷如冰，沒有半點慾望。

……一別十多年，這是第一次，從當事人口中聽見對當初的回憶。

背後傳來的體溫與輪廓感應……她把衣服脫了？

失聲脫口，溫去病這一驚非同小可，但失神的麗人卻對此渾無所覺，自顧自地說道：「原來強大的是命運，什麼人的努力，和命運相比，脆弱如螻蟻……」

……她現在的情況，不好，但其實……也不差，或許把她留在這裏，對她才是最好，至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一時無憂……

「什麼？」

話出口，驚覺不妥，溫去病馬上又補了一句，「咳，你以前，應該不是這樣的，我一直這麼覺得……」

「啪！」

越說越感同身受，溫去病感慨益重，想說些什麼，最後卻莫名冒出一句：「這些話，以前的你，不用人說你也懂，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麗人低語道：「婚事被家裡人知道了，家族把這是為奇恥大辱，他被潑糞趕了出去，不知死活，我也立刻被送到宮裡，說是入宮為嬪妃候選，其實就是宮女，一路幹下去……」

一個接著一個的轟雷，在腦內連環炸起，太過劇烈的情感衝擊，溫去病腦袋很暈，反胃想嘔，眼前的人雖然還是那一個，但胸中情感卻整個天翻地覆，再不相同。

「是實話，只不過我逢人便說。戲如人生，你又何必太認真呢？」溫去病笑得張和*圖*書狂，肚裏暗罵，這渣男真是什麼渣話都說得出口，而你居然還真信啊？

……老頭子的理解出了偏差，或者，他話只說了半截，我也跟著只理解了半截。

「咱們父子上當了！那……龍家嫌貧愛富，看不上我們，要送小賤人入宮選妃，還要殺我們父子滅口，快、快跑！慢一點就沒命了！」

……一別十數載，再見已非人！現在的山陸陵，背上不知扛了多少兇殺怨仇，橫在面前的強敵難以計數，我可能要和整個世界為敵，又有什麼資格去牽她的手，給她平安庇護？

……龍家嫌貧愛富，哪會看得上我們這種無權無勢，家道中落的醬油商戶？許婚只能是私下戲言，一旦傳揚出去，龍家主脈如何能承受這恥辱？只殺兩個人是怕把事搞大，不好遮掩，換了今日，殺光溫家滿門都算少的。

為了不讓這份決斷崩潰，溫去病霍然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該醒了！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經歷了什麼，也沒興趣知道，因為你終究會明白，到了最後，一個人能依靠、能相信的，始終就只有她自己，沒有別人！你再怎麼裝瘋賣傻，想躲在夢裡求安慰，但生命里有很多避不開的事，就是會逼你出來面對，你逃不了的！」

……明明是你們龍家將這婚事視為奇恥大辱，然後趕我出門的！

碧發麗人臉色驟變，手上的小包袱落了地，臉色瞬白，顫聲道：「你說你要和我天長地久，要帶我私奔，原來……都是騙我的？其實是要賣我入青樓？」

低低的聲音，說出來的話，溫去病已是聽而不見，耳邊所充塞的，儘是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