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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鐵鏈一陣抖動劇烈，文臻垂眼一看，下方唐羡之和易銘乘著一個籃筐，正和他們幾乎平行而行。

「筐底怎麼會忽然掉了？」

易人離上前一步，擋在厲笑面前，對易銘流里流氣笑笑，做了個捅刀的手勢。

厲笑冷著臉，轉開眼。

她傻了一傻，忽然心跳加急，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錯事。

厲笑真打算以後跟這個小流氓？

這令她忽然心生擔憂。

算準了位置，方向，以蛇作鞭，生生創造出絕無僅有的武器，那條鞭子迴旋悠蕩，靈活無倫，每一寸都能要人命。

隨即她閉目算算時間，道：「好了！」

發現這一點后，文臻就不能再隨便出手了，因為那些藤蔓都巧巧地綁在蛇身七寸位置，打蛇不能打七寸，蛇就很難死。

留崖上那兩人一臉懵。

易銘笑一聲來而不往非禮也，手一招，那一條蛇鞭便落到她手中。

但是。

她久久沒回答，燕綏呵呵一聲，道：「既如此，活了也沒大意思，咱們跳崖殉情得了。」

只是雖然是平行，但是距離很遠，除了暗器，尋常武器難及。

她和燕綏也有可能在兩敗俱傷后被共濟盟黃雀在後。

唐羡之介面：「我留下可免川北境內盤查的令牌。」

隨即那條蛇鞭停在半空，燕綏又一彈指，那些藤蔓開始枯萎，蛇鞭重量減輕。

文臻就當沒聽見，腳步更快。

易銘鄙視地瞥她一眼，「放屁，笑笑什麼時候怕冷過了？她怕熱！你這夯貨，詐我是吧？」

易銘對挑釁一笑置之。

燕綏「一曲」奏畢，懶洋洋問文臻：「此曲動聽否。」

唐羡之和易銘兩人現在的筐子沒有了底部，兩人都攀在籃筐邊緣，需要十分小心，因此都沒注意到，上頭燕綏袖子里瑩光一閃。

隨即她聽見身後他道：「這首曲子，是我為你寫的，叫《絆心》」。

唐羡之似乎得了大滿足，將玉簫遞了過來，文臻袖子垂下，一袖裡藏著文蛋蛋，另一袖墊著手指，才去接。

易銘：「……」

在山上，她和燕綏的人比易銘唐羡之多。在山下，易銘唐羡之的人比她和燕綏多。

自己和燕綏困在半空騰挪不便，他們兩個卻可以穩穩在最安全的下方盡情施為。

一旦燕綏文臻落地，倒霉的就是唐羡之易銘。

下頭的鐵鏈上，易銘問唐羡之。

文臻眼看那蛇鞭襲來，此時燕綏的手鬆開，文臻一個鐵板橋，長裙翻飛避過。

雖是反駁，實則親昵，她果然知道如何更能令他傷。

唐羡之平靜地道：「文臻的針，不是針對我倆。」

山風激蕩，將四人長發拂亂。

沒事兒。

「……別別別很長很長啊啊啊啊啊要死的文甜甜——」

文臻一怔，m.hetubook.com.com還沒說什麼，身後卻有乒里乓啷聲音傳來，粗嘎破碎，十分難聽。

這種出手方法，損傷最少，影響最少，在不驚動共濟盟的基礎上，盡量達到想要的目的。

而燕綏一身天青色錦袍，卻束著一條鵝黃色的腰帶。

文臻：「……你在開玩笑嗎……」

然後此時唐羡之選擇的去落塵峰索道上的接人籃筐也到了，唐羡之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當先掠入。

就在方才，她完全順著曲子心意流轉，往事歷歷在目，有一段時間，甚至因此對那崖邊吹笛，姿態如仙的男子，生出了傾慕留戀之感。

你全家都夯貨！

燕綏一手吊環，一手文臻，那自然是文臻應付那些長蟲。

她沒有再試圖越過易人離看厲笑，厲笑也沒看她，從她身側平靜走過，易人離走在隔開她和易銘的那一側，手一直放在腰上。

唐羡之的目光卻落在了簪子上，明顯是女子簪子，不用問也是文臻的。

這一下猝不及防，文臻又身在半空，動作太大會影響燕綏，百忙之下一偏頭，那些汁液落在她頰側。

唐羡之反應極快，一手已經抓住了籃筐邊緣，另一隻手抄住的蛇鞭已經發揮了作用，捲住了易銘的腰。

蓋因為那臉上，疙瘩太多，擋住了汁液……

易銘也沒想到這兩人剛才還一臉不情願，轉眼說跳就跳，暗罵一聲奸詐，衝到崖邊往下看時，燕綏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吊環狀的東西，他一手攬著文臻的腰，一手抓著吊環，轉眼已經順著那谷中索道下去了大半。

蛇身上用來害人並連接控制蛇身的藤蔓，不知何時在不斷地長大，越來越粗，很多蛇已經被勒死，就算沒被勒死的，也已經帶不動身上那重量，開始下墜。

果然立即，被雲霧遮掩的鐵索上震動忽然轉烈，這是對面崖上滑來的籃筐，阻住了用吊環一路下滑的燕綏文臻。

此刻這鞭子的重量和長度，易銘已無法駕馭，再舞下去非得手腕折斷不可，只得鬆手。

袖子和披風都同時被腐蝕出無數個小洞，文臻的針帶毒。

易銘低頭看那鞭子，現在已經全部是藤蔓了，但是想到裡頭包裹的全是死蛇，不禁一陣噁心，趕緊把蛇鞭扔了。

文臻忽然笑了笑，靴子一震。

隨即他回頭看了那蛇鞭一眼，手指一彈。

那麼不如早點出手。

唐羡之神情更淡了。

正如他們想留下易銘一般，易銘也想留下他們。只是雙方都有顧忌。

但燕綏文臻在腳踏實地之前，也會始終處於危險之中，因為這索道只落半山，最低距離都能摔死人。

她和燕綏兩人如果在山上弄死易銘，易銘必有辦法令他們下山ｈｔtｐs://ｍ•hｅｔuｂoｏk•ｃom.cｏｍ後行路難。

冷電一閃，文臻出手，當先那條蛇被斬首，連帶綁在蛇身上那條藤蔓斷裂，汁液四濺。

「比一下哪方能儘快弄死另一方。」

隨即又覺得蛇鞭的顏色似乎發生了變化，綠油油的，那些綠色在眼底越漲越大……

原來文臻那一批牛毛針，多且範圍廣，她本就奇怪這種手段隔得又遠，很難造成傷害，何必要發，原來那針只有腐蝕毒，一開始就是對著籃筐底部去的，順著籃筐的底部邊緣插了一圈，破壞了籃筐的接縫，一旦動作劇烈，底部就會掉落。

比如共濟盟，現在對兩方來說，都無法確認立場。無論誰落了下風，都有可能被共濟盟趁火打劫。

腦子還有點不清醒，她喃喃道：「這若是眾多樂器同奏，該是如何的震撼人心……」

那曲子和她在東堂聽過的所有曲子都不大一樣，僅僅說優美動聽都嫌太過簡單，而就算她是個外行，都能聽出這需要極其高超的技巧才能奏出來。

身邊燕綏忽然道：「到底快不快？」

那是對面索道的看守人的回應，接著就會有籃筐盪過來。

妙的是，蛇身有粗細，每條都不同，但是易銘飛出去的藤圈，每個都正好嵌在蛇身上，既不勒，也不落。

唐羡之冷電射向燕綏，燕綏理都不理，手中吊環一震，竟然彈出一塊鐵板，將那飛刀擋住。被文臻順手抄住。

她對唐五，一開始有過好感，很快就因為他的頻頻出手而收心，如今更是因為立場敵對，對他比常人更戒備。

「我們為何要和你比這個？難得在這五峰山上，我們人比你們多，不趁人多弄死你們，當我們傻？」

五峰山上的植物，易銘還是很了解的。

那蛇鞭比她還要柔軟靈活，順勢又盪了回來，那些毒蛇從不同角度張開毒牙，有一條和她擦肩而過，有點彎的毒牙險些勾破了她肩頭衣裳。

底下地方小，不好躲避，唐羡之和易銘身形一錯，唐羡之大袖捲起，易銘披風飛卷，各自替對方擋了。

「哦是嗎？那就試試啊。」

文臻雖然急著去看病，但很顯然現在不是時候。也便應了。

藤蔓！

「曲名——《別人的王妃別特么瞎操心》！」

唐羡之：「……」

兩人屬下的所有人本就在這附近，當下都站出來，當著易銘的面下山。易銘瞟一眼始終站在一起的易人離和厲笑，目光在厲笑臉上落了落。

「我可不打算和文大人鬥嘴，畢竟嘴皮子殺不死人。」易銘笑著搖了搖手指，「對面兩位，大家既然今夜在這五峰山上相遇，也是老天給的機會和緣分，錯過這樣的緣分實在可惜，要麼咱們二對二，就地比一下如ｗwｗ•ｈｅｔuｂooｋ•ｃom•cｏｍ何？」

她愣了一會，抹一把額頭，掌心濕潤潤的，風一吹渾身生涼。

那就是無所謂的意思。

娘的，更生氣了。

但今日居然先是動心，繼而說錯話給了他提醒。

她看燕綏一眼，燕綏自從出來后，臉色一直黑如鍋底，此刻也不過淡淡哼一聲。

剛才的感覺，魘住了一般。

她如臨大敵，唐羡之卻神情淡淡，等她接了玉簫，轉身便走，才忽然道：「阿臻。」

一看那腰帶也知道是文臻的。

去落塵峰的索道要比去飛流峰的短，能讓唐羡之易銘后發先至。

至於嘛！

半山雲霧裡，燕綏和文臻此時已經遇上了攔路的籃筐，並如唐羡之所料，不得不進入籃筐，再從籃筐里出來，這麼一耽擱，再次拉住吊環的時候，那些蛇正好追到。

兩人配合默契，于橫山鐵索滿谷雲霧之中，衣袂擺盪翩然，望之如畫。

只是說起來美妙，做起來可不容易，文臻剛進行某種活動過，已經有點氣喘，低頭看一眼底下輕輕鬆鬆的兩人，心想唐羡之和易銘的合作真是妙絕。

「這曲子也是我給你寫的。」燕綏笑道，「想不想知道名字？」

蛇鞭落入雲霧之中。

那聲音靜了靜，隨即恍然道：「是我迷障了。多謝阿臻點撥。」

按照易銘要求，不驚動任何人，文臻燕綏所有屬下都退到山下。

易銘忽然覺得手上蛇鞭一重。

如果一路都選擇索道下山，會是最快的路，但是索道身在半空，也是最危險的路，還有索道應該怎麼搭配怎麼選擇，也是個問題……

燕綏忽然攬住她的腰，往崖底一跳。

易銘恍然。

聽見一個聲音道：「這建議極好。只是曲調講究流水舒暢，這奏樂之人技藝各有高低，難免銜接合奏不暢，但有一個音符錯了，這整支曲子便毀了。」

文臻燕綏也沒什麼想法，畢竟對手是易銘唐羡之，只能兩人自己出手，其餘人對上十有八九是炮灰。何必白白犧牲。

易銘正在愕然，忽覺腳下一空！

可不要將來惹出什麼事來才好。

人影一閃，易銘出現在唐羡之身邊，攏著袖子，笑吟吟道：「諸位真有雅興，我剛上來，還以為這裡在開法會。」

厲笑：「……」

易銘笑著，她的手一直沒停，拔起了很多這崖上的藤蘿，這種藤蘿有小刺，非常柔韌，汁液豐富，汁液並沒有毒，但是噴濺到皮膚上會令皮膚瘙癢生斑，到眼睛上會令眼睛紅腫不能視物。

籃筐底部忽然斷裂掉落！

文臻想也沒想，道：「那便一人奏啊。真正才能高超的人，一人奏出一首交響樂也不是不能的。」

易銘咳嗽起來。

沒紅沒腫。

論算計，誰怕誰。

但是燕綏卻沒有把蛇鞭提起和圖書來，就讓腰間透明細絲吊著那蛇鞭繼續下行。

半晌雲霧繚繞，那些蛇無聲無息出現，一張嘴利牙咬向燕綏。

「大家都是尊貴人，群毆什麼的太不優雅了。這樣吧，以這飛流峰為限，從半山索道開始，到山腳為止。我們兩人一組，各自下山且向對方出手。先安全到山腳入口處者勝。如果路上真被弄死了自然沒話說，如果到山腳都還活著且幾乎同時，則以傷損情況論輸贏。殿下輸了，殿下和文大人立即出西川；我們輸了，我留下我的刺史令牌。」

娘的，你才夯貨！

「比什麼？」

兩人合為一體，才能最快效率。

文臻一驚，這回徹底回過神來，就看見對面，唐羡之在對她作揖。

那長度，已經超過了上下兩根鐵鏈之間的距離，易銘輕巧一甩，那「蛇鞭」便風聲虎虎，向已經快要滑下去的文臻腰間捲去。

唐羡之眼底閃過一絲警惕，但音律大家，對於難聽聲音的容忍度很低，他不得不轉身，就看見燕綏坐在方才文臻坐過的大石上，身前堆著一堆亂七八糟的破銅爛鐵，也不知道從哪撿來的，他手裡抓著一柄簪子，隨意地敲著那堆破銅爛鐵，發出一連串刺耳雜亂的聲音。

唐羡之同時又扣了扣燕綏滑下的那條鐵鏈，片刻后也是叮噹兩聲，鐵鏈震動更烈。

這聲音難聽之極，偏他神情陶醉，叫人看一眼都覺得憋悶。

易銘飛快地道：「最近的一條是去落塵峰。再從落塵峰轉向遂峰，遂峰的背面轉彎就可以去山口。」

再一想，長川易家全家，其實好像也在西川易全家的範圍內……

「文大人應該知道，共濟盟和我合作多年，到底誰人多？」

這一幕實在有點令人噁心，易銘卻目不轉睛看著，贊道：「羡之心思真是妙絕！」

這裏的一條是通往飛流峰的，不算近路。

她站在崖邊，從上往下看，那些鐵鏈密密麻麻糾纏在一起，尋常人看一眼都頭暈，而她只是低頭看了一眼，就迅速理清了脈絡，指出了最近的一條路。

燕綏始終保持一手或者一指和文臻相連，每每在文臻為了躲避蛇鞭不得不離開他時，轉眼又能把她拉回來。

但是易銘又不能放過他們，正如他們也不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這種運人的筐子雖然是藤條編的，但是結實得很。

文臻：「……」

她很有心眼，對著崖底扔蛇鞭。

這種不動聲色又不要臉的炫耀，向來是宜王殿下慣用的伎倆，唐羡之面無表情轉開眼光，似乎是無動於衷，臉色卻微沉。

與此同時，唐羡之衣袖一拂，冷電一閃，直射燕綏背部。

文臻莫名其妙，「嗄？」地一聲，轉頭看見燕綏臉色淡淡眼神糾結，才反應過來，這丫居然還在www.hetubook.com.com耿耿於懷先前那個太快了的說法？

說起來複雜，其實四人鐵鏈上交手不過一霎，很快燕綏帶著文臻便要到底，而唐羡之的籃筐還在半山。

易銘把衣袖一卷，懶得再看那倆，冷冷道：「那就開始吧。」

而也只有唐羡之音律大家的身份，才能譜寫和駕馭這樣的曲子。

只這一阻，燕綏和文臻一定會停一停，必須爬進向上而行的籃筐，再爬出來繼續向下，而這麼一耽擱，那些受到召喚的長蟲也到了。

兩人身形本已分開，燕綏伸手一拉，又將她拉回，呼地一聲文臻借力團團一轉，翻過了那條蛇鞭，燕綏手臂使力，文臻再次轉入他懷中。

唐羡之卻扣動了鐵鏈，叮噹聲響傳來，鐵鏈上傳來低微震動。

她這是嘲笑燕綏的樂曲難聽，文臻也笑：「是啊，給刺史提前辦個法事。」

易銘看一眼，也就明白他的意圖，眯眼笑了笑，往唐羡之身前一站，做好了被他抱下去的準備。

文大人悠長悲憤的喊聲被山風瞬間吹散。

文臻低頭看著崖下，藏銳在最中間主峰，通往四峰的索道最多，此刻那些索道鐵鏈都半隱半現在雲霧之中，其中有些是真的索道，有些卻是用來混淆視聽的假鏈子，據說還有會半途斷掉的……

她手指翻飛，那些藤蔓葉片飛落，在她指尖成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圓，她手指連彈，藤蔓飛出去，箍住了那些蛇，一條連一條。

唐羡之卻道：「不，我們走這條。」

「唐羡之呢？什麼彩頭都不給？」

這小子真不要臉！

擦肩而過時，易銘悄聲道：「笑笑怕冷，你怎麼都不知道給她加件披風？你這樣我不放心把她交給你啊兄弟。」

「說唄！」

一條奇長蛇鞭如龍隱浮雲，上下翻飛，時而刺破雲霧，森然一現。

她鬆手蛇鞭墜落那一刻，唐羡之忽然一把將那蛇鞭抄在手中。

她彎唇笑了笑。

在等待籃筐過來的間歇，唐羡之摸出他的笛子吹奏，無聲的音波在山間蕩漾，很快便有無數絲絲之聲響起，草叢簌簌響動，各種蛇類從石縫裡，草叢裡，山崖上游來，一條接一條十分有秩序地爬上了那條鎖鏈。

男人真的還就特別在乎這個啊？

文臻笑看燕綏一眼。

唐羡之長笛橫吹，那些蛇忽然在鐵鏈上開始往下垂，長長的一條條首尾相接，再加上藤圈捆住，遠遠看去，像一條超長的鞭子似的。

文臻猛然醒來。

文臻沒好氣地答：「難聽！」

一蓬針如牛毛細雨，直向下方招呼。

文臻想過了，共濟盟的設置，剿匪是沒用的，太子必將失敗，最後西川的這攤子，必然落在燕綏身上。

易銘失望地對天嘆了口氣，也進了籃筐。

文臻圍繞著燕綏輾轉騰挪，身姿曼妙，如作身周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