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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孺子的眼睛里含著一泡淚水，也不知道是煙熏出來的，還是傷心流出來的，道：「太子就躺在裏面床榻上。」

元恪與元懌靜靜告退出來，走在城西別館滿是蟲跡和雜樹的花園裡，元懌忍不住問道：「二哥，倘若父皇真的廢了大哥，會不會立你為太子？」

劉孺子與鄭孺子更是感動，千恩萬謝地離開了房間。

元恂感激地點了點頭，便閉上了眼睛。

「二弟，四弟，」元恂的腮邊滾滾落下了淚水，他瘦了很多，不知道是因為挨打受傷還是最近吃的都是粗茶淡飯的飲食，「難得你們到了這個時候還肯來看我這個廢物，我已經沒幾天活頭了。二皇弟，大哥這一死，以後只有靠你幫著父皇治理江山了，你別學我這個當哥哥的，聽了穆駙馬和元子推這些老滑頭的攛掇，一心只想跟父皇對著干，辜負父皇的苦心栽培……」

倘若他接替了元恪的位置，跟著成為皇太子生母的高貴人，就必須被賜死。這很有可能落到元恪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m•cｏm頭上的太子之位，同時也意味著高貴人的殺身大禍。

元恂已經醒了，大睜著眼睛望著兩個舉步走進來的兄弟。

二皇子元恪與四皇子元懌的青蓋安車同時在城西別館門前停下，大門前只有兩個侍衛持戟而立，走進去后四下無人，路上青苔濕滑、樹頭蛛網密布，一股霉氣撲面而來。

元恂越說越是傷心，元恪聽他這番交代，倒是深有悔悟之意，可的確為時已晚，父皇已準備召集群臣，朝議廢黜太子之事。

元懌安慰道：「太子放心，明天我便多帶經書過來，陪你一起誦讀。」

元恪、元懌難免傷感，可這是皇上所為，當兒子的也不便評說，元懌轉過身去，逗弄了片刻老嬤嬤懷裡的皇太孫，這才推開那扇變形的木門，走進了元恂的房間。

劉孺子十分感激，接了膏藥，擦淚道：「謝謝二王爺，我和鄭孺子一定好侍候太子，倘若太子將來還有安好複位的那一天，太子和我們都忘不和*圖*書了兩位王爺的大德。」

被打已經一個多月，元恂身上仍然到處可見青紫浮腫和破損傷口，這還是他自幼皮實抗打，換成別的皇子，早就沒命了。

鄭孺子身邊帶著個老嬤嬤，手裡抱著元恂剛半歲的兒子，劉孺子笨手笨腳地替泥爐扇著火，煙飄出來，嗆得她直咳嗽。

元恪揮了揮手，命手下搬來了不少肉餚美饌，又拿了一大包接骨膏藥和生肌藥粉，遞給劉孺子道：「皇嫂，這是我特地托原來宮裡高太醫配的藥膏和方子，你早晚給太子塗抹服用，這單子上已寫了詳細說明。這裡是我命王府里的廚子做的飲食湯水，皇嫂先侍候太子用飯。明天開始，我命人將三頓飯食送到城西別館斜對面那家扇子店，皇嫂記得到時候去取用，其他什麼吃的用的，有不足的地方，皇嫂也儘管吩咐我的人，不用客氣。」

元懌聽說，馮左昭儀自重新回宮后，便對元恪十分關懷、青眼有加，元懌隱隱覺得，就連元恂這次觸怒父皇的背和_圖_書後，都有馮左昭儀深藏不露的煽動。

論情論理，元宏都會選中元恪代替元恂，一想到這裏，元恪的心頭便輕輕地哆嗦了一下。不，元恪絕對不願意成為這個大魏皇太子。

元恂望著兩個兄弟，不禁又落下兩行長淚，道：「雖有你們兩個人肯關顧我，但父皇是已經死了心不會再要我這個兒子的，二弟，四弟，我在這裏日日心煩，你們帶些書給我，明天開始我便誦經讀書，也好寄託點苦惱。倘若上天垂憐，父皇能網開一面，准我日後出家為僧，為兄便於願已足。」

城西別館是一處荒涼的皇家居所，雖挨著金墉城，卻遠不如金墉城高大堅固，處處透著年久失修的破舊簡陋。

可是元恪當不當太子，那並不能由他說了算，父皇下定的心意之後，還會有不少王公親貴的趨附、投誠與博弈。

劉孺子的眼淚終於洶湧而出，泣道：「全身骨頭打斷了七八處，哪裡下得了地？飲食倒是能進了，可皇上不但不派太醫來看，連飯hｔｔｐs://m•ｈｅtｕｂooｋ•cｏm•cｏm也不讓人送，我這還是托娘家的人從外面買了菜蔬米面進來，每天只有我和鄭孺子二人在這裏煎藥煮飯伺候。」

元懌笑道：「皇嫂也太見外了，我們幾個都是一家子的兄弟，說什麼兩家子的話。打明天起，我天天來看望太子，直到太子身體恢復，這地方濕氣太重，我明天叫人過來清掃，添些精緻的家什東西，皇太孫年紀小，在這裏住著也容易生病，不如讓我帶回去，給我母妃羅夫人看護。」

如果按照長幼之序，很可能元恂被廢之後，皇上會立二皇子元恪為太子。即使拋開長幼之序，按元宏對元恪一直欣賞嘉勉的態度來看，元恂只要被廢，皇上心中的第一人選就是元恪。

幸好廢黜之事還未經朝議，朝中有那麼多支持太子元恂的宗室親貴，未必就能讓皇上順利廢去元恂。

元恪正色道：「廢立之事，到如今還只是民間傳聞。自那日太極殿責打太子后，已經一個多月，父皇還未朝議此事，說明父皇心裏也在猶豫，和-圖-書我只願父皇憐惜太子孤苦，打消此念。太子之母貞皇后，就因為兒子被立太子，才被文明太后賜死，四弟，我在這裏對天發誓，就算父皇打算立我為太子，我也是誓死不從的！」

兩名太子嬪妃都是十四五歲的模樣，看起來還十分稚嫩，一團孩子氣。

元懌嘆息一聲，走上前廊，施禮問道：「二位皇嫂，請問太子在哪裡？」

那天父皇的願望，的確是想把太子元恂斃于杖下。

元懌知道，元恪事母至孝，高貴人為人恩慈，對待兩個皇子無微不至，對元愉、元懌等其他皇子也是關心有加，一派慈母風範，元恪肯定是害怕自己被立為太子，將高貴人置於一個兇險的境地。

兩個妃子都是洛陽名門之女，從小也是珠圍翠繞、婢僕如雲，本以為嫁入宮中成為天眷，更能安享富貴，沒想到會落到這般地步。

後院同樣空曠無人，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元恪抬頭看時，望見東宮的嬪妃劉孺子與鄭孺子二人正在廊下煮茶。

元恪也問道：「能下地吃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