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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寺鍾

作者:陳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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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蓮花伴帝 2

第九章 蓮花伴帝

2

劉騰望了望元宏左右,除了幾個小黃門,別無他人,這才一咬牙,稟報道:「皇上,皇上不在宮中這幾個月,娘娘公然私蓄面首,與別的男人私通,她身為皇后,卻帶頭穢亂宮禁,不堪為天下母儀,請皇上速下詔命,廢除皇后,以免流為笑柄……」
雙蒙皺眉道:「本來用了那個高太醫的方子,身子已經康健了不少,一路連克數城,可攻打南陽時,纏戰太久,南齊太尉陳顯達率了幾十萬齊軍到處應戰,要奪回失地,上月渦陽野戰,任城王的手下大敗,死傷一萬多人,折損軍資器械無數,皇上連夜率十萬步騎大軍馳援渦陽,才守住了渦陽。渦陽是守住了,可皇上的身子經這般勞頓征伐,也就全毀了,從前天夜裡到昨天早上,嘔了幾次血。」
南齊那個從顧命大臣篡位為帝、在位五年大開殺戒、將自己同宗蕭氏王侯殺得血流成河的皇帝蕭鸞,此時已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馮潤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尋釁將守護京兆的領軍將軍元儼削職奪權,以北平公馮夙代領禁軍,第二件事,將除了六皇子元悅外的幾個皇子全都送到洛陽城北的金墉城裡軟禁,他們的母妃也被關到了金墉城。
本來安排在六月的南伐,因穆駙馬家的再次叛亂,推遲了兩個月,這次預謀起和*圖*書兵的,是穆泰的哥哥穆羆、新平長公主的駙馬,叛亂很快平定,元宏狠狠地將穆家的大小駙馬殺頭、削職、流放了一批,這才揮兵攻齊。
元宏猶豫片刻,輕輕舉手示意,元澄心領神會,忙率眾將領躬身退下。
「昨天夜裡嘔血是停了,喝了高太醫配的葯,安穩睡了一覺,已經發話,即刻派人到洛陽城去接高太醫來看病。」雙蒙指了指前方的營帳,道,「我這也幾天沒能睡個囫圇覺,你先到皇上那裡去報宮裡頭的訊息,我趕著到旁邊打個盹。」
元悅是四皇子元懌的同母弟,今年才五歲,是羅夫人所生,很明顯,馮潤想要重新換一個太子,一個年幼無知、還來得及教誨養育和把持的小兒。
「來人!」元宏高喝一聲。
羽翼被除、手無兵權的太子元恪,發現自己已成了馮潤手中隨意捏|弄的麵糰,無奈之下,他找到廢皇后馮清的長秋卿劉騰,密謀給在外遠征的皇上送信。
任城王元澄與皇上年齡相仿,風儀雅重、氣派堂堂,但論輩分卻是皇上的堂叔,他是皇上最信任的王叔,深通武略,每有大戰征伐,必與元宏形影不離。
彭城王元勰、任城王元澄、咸陽王元禧,宗室的六王弟、諸王叔們帶領三十六支大軍,前後相繼,百萬和_圖_書魏軍鋪天蓋地,奔襲赭陽、宛城,當晚攻克了兩個重要城池,直逼南齊重鎮南陽、新野。
「奴才知道必死,但奴才就是死,也不忍見皇上被皇後娘娘欺瞞哄騙!」劉騰心裏雖然驚恐,但仍大著膽子硬挺。
劉騰跟著中常侍雙蒙走向元宏的主營帳時,悄聲問道:「皇上是何時染病的?」
一進大帳,劉騰便「撲騰」一聲跪下。
元宏沉默片刻,站起身來,負手在營帳內走了一圈,冷笑道:「劉騰,你這奴才是不是早想著要幫你的舊主子馮清報廢后之仇?高執事早就凈了身子,是個宦官,你長腦子是做什麼的?要是皇后能和宦官私通,難道你從前跟著廢皇后住在乾清殿,也就穢亂了朕的中宮?那宮裡頭上千的黃門官,是不是早把朕的後宮污穢了?」
元宏皺著眉頭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出乎劉騰的意料,他走入大帳時,皇上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書案旁,邊看摺子,邊與任城王元澄還有手下將領議事,完全看不出病狀,只有蠟黃的臉色、瘦削的身影,讓人感受到他的疲憊與堅忍。
他早就覺得重回宮中的皇后對皇上是虛情假意,卻一直苦於沒有證據,可一見到皇后凝視高秀的眼神,劉騰就知道了,八年宮外的苦難歲月,已經讓皇和_圖_書后變心,完全背叛了皇上,愛上了風雨同舟多年的醫生高秀高菩薩。
自皇上領軍南征,馮潤便不再收斂自己,她在宮中公然與已凈身為宦官的高秀親熱,毫不掩飾自己對高秀的戀慕與憐惜,讓高秀留宿在皇后的乾清殿中,出入攜手同車,看上去比她與元宏還要親密。
劉騰挺直身子,望著一旁坐著的任城王元澄,沉默不語。
這一注,他到底押對了沒有?
劉騰摘下帽子,拚命用前額叩著地面,搗頭如蒜地道:「奴才死罪!奴才要跟皇上告發皇後娘娘!」
劉騰連夜馳往南陽大營,路還沒走一半,得到新的消息,皇上因為病重,已經折回汝南大營里休養,連著幾天沒見過人了。
元宏放下手中的奏章,打量著他,問道:「劉公公,宮裡頭出事了嗎?皇后怎麼樣了?」
自從馮清被廢后,過去在宮中說一不二的長秋卿劉騰也跟著大權旁落,不但他從前的對頭們彈冠相慶,他從前的手下也紛紛向新長秋卿白整投誠,劉騰在宮中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就算他想改換門庭、投靠馮潤,馮潤也不會接納死敵馮清的舊部。
「皇上,奴才決不是為舊主子說話,皇后早就忘了皇上當年的恩寵,如今她只是利用皇上去攫取權力、享用富貴,她心心念念不忘的人,和圖書是高執事!」
「她與什麼人私通?」元宏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
劉騰嚇了一跳,又道:「那如今怎樣?」
攬權和陰謀廢嗣這二事不論,僅以皇后穢亂宮闈、蓄養面首的罪名,便足以讓馮潤被廢被殺了。
太和二十二年(公元498年)八月,元宏發動了籌謀已久的南伐。
「好,那朕就讓你死個痛快!你要揭發皇后什麼事?」
幾個侍衛應聲入帳,元宏指著地下跪著的劉騰道:「把這個奴才綁起來,給朕用馬鞭狠狠地抽爛他那張胡說八道的嘴!」
雖然想來想去,輸的機會比贏的機會大,劉騰還是決定賭上這一記。
天時地利人和,眼看元宏的統一大業,唾手便可完成。
昏沉沉的劉騰懊惱地心中自嘆,這一次,他又賭輸了,那個女人在元宏心中的地位根本不可動搖。
劉騰知道這件事的確微妙,一來高秀入宮前,早與馮潤有過私情,二來馮潤與高秀如今雖無床笫之實,但兩人恩愛如夫妻的親密模樣,是騙不了人的。
留守洛陽的馮潤,見元宏大軍的馬蹄已經馳遠,這才徹底撕破臉,挾制元恪。元恪雖是監國太子,但元宏認為他年輕,將玉璽和禁軍虎符留給馮潤守護,洛陽城真正的權力,便也落入了馮潤手中。
「你好大的膽子!」元宏雙眉一揚,怒道,https://m.hetubook.com.com「敢上朕這裏私議皇后!」
因此他別無退路。
雨點落了下來,越來越密。驟密的深雨中,大道上突然馳來了一隊車駕,當中正是馮潤的金根鳳輿車。
侍衛們將猶在苦苦勸說的劉騰拖到帳外的立柱上,剝去上衣,用馬鞭狠抽了一百多下,劉騰的胸背臉龐全都被抽打得血肉模糊,昏過去幾次,元宏仍命人再打。
從馮清被廢之後,劉騰在宮中觸盡霉頭,他深悔自己當年跟錯了主子,以致如今天天被馮潤的長秋卿白整欺負戲弄,見太子竟然向自己求計,劉騰自是十分賣力。
劉騰雖然在深宮多年,見慣宮爭權斗,還是感到心底忐忑。
元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憤怒已經讓他的臉龐有些變形。
倘若皇上在外駕崩,馮潤只要一杯毒酒除掉元恪,便可另立太子,大權在握,那前來告御狀的劉騰只有死路一條;倘若皇上並無生命之憂,而自己告發皇后,卻無真憑實據,也是死路一條……
宮中的羽林軍和留守京畿的三萬禁軍,全可由馮潤調令。
汝南大營外旗纛遍布、軍列整齊,到處刀槍林立,身穿鐵甲的魏兵經過幾陣與齊兵的廝殺,更顯得威武剛毅。
「娘娘與宮中的高執事私通,兩人不但同起同卧,還在宮中整天廝守,情同夫妻。皇上,皇後娘娘的心裏早就沒有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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