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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寺鍾

作者:陳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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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蓮花伴帝 1

第九章 蓮花伴帝

1

「兒臣不累,父皇大志將酬,兒臣能助父皇一臂之力,心中只有更高興。」天天跟著元宏出城練兵,元恪的臉龐越發黝黑了,「今日兒臣來,是有一個好消息稟報父皇和母后。」
元宏幼時,在太後手里,常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背不出書,餓一頓飯,寫不好字,又餓一頓飯,上朝議事不合太后之意,罰在冰冷房間讀書一夜,對馮家外戚禮節有失,再罰到宮中寺院里誦經一夜。
殿門外一陣腳步聲響,元恪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兒臣見過父皇、母后!」
無論是才幹還是品行,恪兒比已死的恂兒要強上百倍,每念至此,元宏都慶幸自己及時廢黜並處死了皇長子元恂。
人人都說元宏深情,而此生為他摯愛的馮潤卻知道,元宏更熱愛的,是他的江山,他的功名。
千古良機,不能因小恙錯過。
元恪的話聽在馮潤耳中,卻不啻驚雷滾滾。
元宏對此事倒還有點印象,道:「恪兒說的是高太醫啊,朕知道他。朕記得你母妃曾經推薦他到太醫署當太醫,可他也不知道是嫌官小,還是留戀平城,在太醫署沒幹幾天,就辭官離開了洛陽。」
馮潤苦勸他養病數月,元宏卻不肯聽,他等候能夠這完成和*圖*書祖宗遺志的一天,已等得太久,而看自己的身體,未必就能無限期地等下去。
元恪眼睛望向馮潤,道:「兒臣這表叔,也曾為母后治過病,當年母后在涼州重病垂危,便是此人施展妙手神術,治好了母后的頑疾,令母後起死回生。」
在皇信殿內,高秀匍匐在地,向帝后施禮,眼神卻始終躲閃著,沒有與馮潤對視。
至於其他袁貴人、羅夫人和馮清之流,連在元宏心中佔一席之地的機會都沒有。
馮潤心頭不禁輕輕一顫,高秀?元恪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高秀?
「什麼醫生,帶來給朕看看。」見太子體貼,元宏很是高興。
元恪答道:「是兒臣的表叔,在平城時就是名醫,活人無數。」
馮潤強自按捺住了自己的眼淚和痛苦,藹聲道:「高執事平身,今後皇上的身子骨,全都要仰仗高執事照料了。」
即將六月出征,元宏掙扎要去訓練軍馬,近來他越發氣虛體弱,儘管季候還是春天,他的衣服常常會裡外汗濕,瘦得也越發脫形,鏡中自看,再不是從前那丰神俊朗、端儼若神的年輕皇帝。
他本來就有虛澇,飲食不易消化,加之這麼常常餓飯、挨凍,身子自然越發單薄虛弱和_圖_書,幸好元宏從小意志如鐵,少年時曾習武健身,所以成年後的身體還算正常,只是這兩年境內叛亂連連,元宏心中焦慮,日夜料理政務,才掏空了身體,時時顯出虛弱之像。
他的仇恨這樣深,他對母妃的懷念也這樣深,果然,別的女人養大的兒子,任自己怎麼掏心掏肺,也不可能變成自己的骨肉。
那些宮裡的太監侍女,一個個都是勢利眼,見太后對元宏嚴厲,也常戲弄欺負幼小的元宏。
「哦,恪兒有什麼好消息?」元宏感興趣地問道。
元宏抬眼望著自己的皇后,瘦削的臉龐上泛起一絲微笑,道:「蓮兒,當年你與朕少年時一起讀書,朕曾向你說過,朕的平生志願,是娶得馮妙蓮為皇后,和掃平天下做九州之尊,這兩個夢想,朕即將如願以償,攻下建康城后,朕會宣布退位為庶人,由恪兒代朕為天子,朕要朝夕相伴朕的蓮兒。」
他是雄才大略的帝王,是連中原士族、南朝衣冠都讚不絕口的聖君,和這樣一個男人糾纏已久,她才發現,他所謂的深情蜜意,只不過是讓她枯寂守候的無數夜晚,是讓她撕心裂肺的愛恨纏綿,要她無望地守候,無望地煎熬著自己的青春。
和_圖_書太和改制后,北魏推行「均田制」和「三長制」,打擊豪強,與民休息,國力較十年前更加強盛,而南齊卻風雨飄搖,倘若元宏揮大軍攻下襄陽、宛城,直搗江陵,江南半壁便可落入他手中。
「這次兒臣將他強征來了洛陽,父皇病體時好時壞,已成虛澇,必須有人近身日夜診治,為了方便高太醫在宮中起居照料父皇,兒臣將他送到蠶室凈了身子,讓他任宮中執事,好天天陪著父皇、母后,為父皇和母后看病。」元恪的聲音依舊平靜,「這高太醫本無家室,又精通歧黃之理,民間喚他做高菩薩,實有妙手回春之術,有了他貼身伺候,想必父皇的沉痾很快可以治愈。」
元恪暗中已經在對付馮家,他不但不準皇子們與馮家結姻,還向孀居的皇姑彭城公主背後說了馮夙不少壞話,令彭城公主心嫌馮夙,任馮夙千方百計求婚,彭城公主就是不肯答應下嫁。
元宏知道自己的病根是小時候落下的。雖然貴為天子,但幼年時,元宏的起居並不像外人想象的那麼精緻講究,更無人真心照料。
一年之中,她並沒有幾天能真的得到元宏陪伴,卻要為他精心打點後宮,照料嬪妃與皇嗣,周全地考慮宗室親貴家的婚hetubook.com•com喪嫁娶,更要想方設法體貼元宏,他對她的愛,更多的是賞賜重金與禮物、是情深意長卻永無機會兌現的種種許諾。
元恪,你錯了,你傷不到我,就像高秀當年說過的那樣,我與他的相愛,從來無關乎皮囊和私情,是兩顆毫不設防的心靈的貼近,無論他的外表變成什麼模樣,我眼中的高秀,都是當年那個含著微笑將我從地獄拉回來的神一般的男子。
元宏點了點頭,顯然對太子的安排很是嘉許,以前平城宮中的黃門官,也曾征過一些名醫入宮凈身,好方便出入宮禁,為皇上和后妃看病。他遷都來了洛陽后,還未及設置能看病的宮中執事,恪兒細心孝順,才會如此為他著想。
他說得深情,馮潤也聽得感動,卻知道這仍和從前的種種諾言一樣,只是一時甜蜜喜悅而許下的諾言。
只在一個若有若無的角落裡,或者還有地方存放著自己。
馮潤有些戒備地望著元恪,曾有一度,她以為元恪真的原諒了自己,願意接受自己母親般的照料和恩養,可不久她才發現,自己太低估了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新太子。
「恪兒,你奉命監國理事,本不必隨朕前去訓練軍馬,如今你不但陪父皇出城練兵,還天天晨昏定省,這樣下和_圖_書去,倘若累壞了身子,反倒讓朕心中更生憂慮。」元宏皺著眉頭,裝作不快的模樣。
六年前他已率百萬大軍從平城出征,志在南伐。
可這高秀論輩分也是元恪的表舅,是高照容生前親近的家人,他怎麼能狠心對善良無辜的高秀下手?一定是他記恨當年高秀托高照容帶自己離開平城,記恨是高秀將自己引到了高照容身邊。
「父皇的病,兒臣找到了一個好醫生。」
駐馬洛陽,元宏只是想略歇一歇腳,揮兵襄陽,奪取江陵,再順流而下直擊建康城,才是他平生所願。
在元恪的說話聲中,皇信殿的中常侍雙蒙帶了一個身穿執事服色的高大男子走了進來,真的是高秀,他顯得有些憔悴,頦下沒有了鬍鬚,連喉結也消失了。
暮春的下午,元宏從城外練兵歸來,坐在皇信殿里,馮潤親手為他卸下鎧甲,又送上剛沏的蒙頂新茶。
今日你種下的仇恨,總有一天,我必報復,而我馮潤的報復,定會令日月無輝、山河失色……
新太子比死去的元恂,實在厲害得太多。他一定早就打聽到了高秀與馮潤當年的私情秘事,卻不動聲色,暗中布置,直到他成為監國太子,直到元宏已對他信任有加,他才突然出手,報復她當年對付高照容的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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