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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寺鍾

作者:陳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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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元愉之死 1

第十三章 元愉之死

1

對面坐著的,是當年親自送她入宮當太子孺子的伯父高肇,他似乎過早地進入了老年。齒落髮禿、皺紋滿面的高肇,看起來並沒有當朝第一權臣應有的意氣紛揚。
他以為高華還是剛剛入宮的14歲少女嗎?
高肇覺出她語氣中的冷淡,心下暗自納悶,這個向來對自己言聽計從的侄女兒,今天是怎麼了?是不是真的在他面前以皇后自恃了?
正踱步到門前的高皇后臉色一變,咬牙道:「怕什麼?等她生下兒子,她就是想活,祖宗家法也容不得她!」
半倚著胡床的皇后高華,有些意興闌珊地往窗外看去。這座小院她已經住了十來年,原來是高照容所住的綠儀殿,于皇后死後,高華不敢搬入原來皇后所居的乾清殿,仍住在這裏,只改換了殿上的匾額,直到去年才經擴建,有了正宮的氣派。
高肇盡量用謙恭的口氣答道:「想法子讓她遠離皇上身邊。」
妙通不知道高皇后的這些話是否暗藏機鋒,有說給她聽的意思在裏面。但見她作踐宮中的侍女www•hetubook•com.com,妙通心下不禁怫然,一般都是侯門出身,誰的家世又更高貴些?這些年幼的女孩子被選入宮,大多不是出自本心,高華縱然是皇后,也不應這麼擅作威福。
他以為他是誰?皇上最親近的父執嗎?他錯了,皇上畢竟姓元,是神元皇帝的嫡派子孫,是個地道的索頭鮮卑,皇上的鮮卑血統及身份,絕不會因為他生母是高句麗女人而有絲毫改變。
暮夏的午後,銀杏樹綠森森的濃蔭遮蔽著整個西院,樹下,地磚間長滿蒼苔,顯得很有些年頭了。
高皇后直起腰,蹬上胡床邊放著的繡花便履,站起身來,自信的一笑:「當今皇上是您的外甥,您怕什麼?皇上是個自仁至孝的人,他為什麼這些年來對伯父言聽計從、寵遇過人?就因為他的生母高太后是您的妹妹,皇上少年失母,思念不止,所以才會對我,對我們高家百般寵愛。」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伯父,淡淡地問道:「怎麼防備?」
他表情陰鬱、憂心忡忡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皇后,充華世婦胡容箏入宮不到半年,皇上竟連著為她下了兩道詔書。一道詔她的父親、弟弟晉陞爵位,一道詔懸賞三千斤黃金,搜求天下失落不聞的古書。因為胡充華向皇上進言說:強國之本,是開發民智,而開發民智,則需大興義學,廣泛印製漢人的經史子集。皇上登基多年,從不曾拿女人的話當旨意下達……只恐皇上已被她所迷。」
「皇上當然不會說,皇上對我們高家情深義重,從未因此責怪過我,可皇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伯父,我們高家的滿門公侯,又能指望誰去?伯父這些年得罪的人可不少。」
高皇后凝視著窗外隨風喧嘩的扇形樹葉,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不知道為什麼,今年以來,她有些厭煩這個一向最疼愛她的大伯父。
「一個字,靜。」
低頭隨宮女走進乾清殿西側殿的妙通,如今已是名滿洛陽城的得道法師,她穿著一件肥大的青色衲衣,走起路來大袖飄拂,隱隱有出塵之氣。
https://m.hetubook.com•com心中這麼下了判斷,妙通臉上卻含著笑意,贊道:「到底是帝王家,氣派不同。這裏比貧尼的瑤光寺陰涼多了,一入殿中,暑意全消,只覺肺腑中一片冰雪清明。」
高肇的腦筋還轉不過來,跟在高皇後生后不假思索地道:「可皇上也從沒像喜歡胡充華這樣喜歡過別的女人。」
高肇愣了一愣道:「皇上從未對老臣提及此事。」
看來高皇后並不是聰明仁恕的主子,將來只怕未必有後福。
可妙通發現,倚著金絲竹簟的高皇后卻滿臉是汗,忽然間,她揚起手,煩躁地給了侍女一巴掌,罵道:「沒用的東西,你也用點力氣!這不是在你爹的太守府做千金小姐,既然想入宮謀個出身,就多學著點侍候人!」
傍晚時分窗外銀杏樹間的長風襲來,清涼異常。
殿中,兩名侍女正在給高皇后打扇,一名侍女蹲身在地下,舉著小銅錘,將大塊窖冰在銀盆里敲成碎屑,另一名侍女則專心致志用碎冰調製酸奶漿。
乾清殿西側洞開的八扇雕花木門外,高高低m•hetubook•com•com低,錯錯落落,滿是些銀杏樹。其中不少株是高皇后入宮那年手植的。
「這可是怪了,難道你這美貌的練行尼出家后,參悟了什麼上乘教義不成?」高皇后坐直了身體,訝道,「有什麼心法,你也教教本宮。」
高皇后定睛一看,果然,妙通裏面穿著一件白色本布衫,外面穿一件青色絹質僧衣,仍然神情氣朗,面上無汗。
儘管乾清殿的正殿前後六進,庭院軒闊,不比元恪的皇信殿遜色,但身為六宮之首的高華,還是習慣住在這座樹色幽深的偏僻西院。
深宮十余年,多少女人死在了她的手上!雖說皇上在內寵著她,高肇在外助她,可她自己的心機手段,也不可謂不過人。
被打的侍女臉上漲得通紅,卻不敢回駁一句,越加賣力地揮動起扇子,近在一旁的妙通,似乎看見了她眼裡含著的淚水。
高皇后嘿然冷笑起來:「皇上今年二十六歲了,還沒有兒子,外面的臣民議論如潮,伯父,你就不替我這個朝不保夕的皇后想一想?」
「皇后,心靜自然清涼,你看貧尼可www•hetubook.com.com有汗意?」妙通在侍女搬來的錦凳上坐下,笑著答道。
雖然和高肇密談時態度斬截自信,但高皇后的內心終究有些虛弱。送走高肇,她迫不及待地命人從瑤光寺傳來住持妙通法師。
「靜?」
見高皇后長久不語,高肇有些惶急了:「皇后,胡充華才貌雙全,正在青春,聖眷深厚,心機莫測……皇后應該多加防備才好。」
或許這一點高肇也心知肚明,所以在高華受皇后冊封后,他並沒有感覺到特別的喜悅,反而有些如履薄冰的不安。
「真的?」高皇後接過侍女遞來的面巾,拭了拭汗,笑道:「你這尼姑慣會奉承人,本宮還想著帶著建德公主去你的廟裡避暑呢,那是山中,應該涼快些。今年夏天酷熱,旱了兩個多月,新野等地都發了大片的瘟疫,死了幾千人,再這樣下去,本宮是一定要回平城故宮打發下半生了。」
聽高皇後點破自己心裏的恐懼,高肇連忙賠笑道:「皇後言之有理,可倘若胡充華生下兒子,母以子貴,胡家的勢力豈不是會超過高家?胡國珍和老臣,向來都是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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