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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寺鍾

作者:陳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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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元愉之死 5

第十三章 元愉之死

5

看來,皇上在摺子里批的話,不過是寫給天下人看的,以顯示自己的孝悌友愛之情,心裡頭,皇上只怕對元愉恨之入骨。
看著高肇涕淚交零的模樣,和清河王元懌已經扭曲變形的憤怒的臉,元恪暗嘆一聲,緩緩說道:「高愛卿,你是朕的肱股大臣,即使被朝野埋怨,也是分君之責,不必再記懷。朕自有處分,你先告退吧。」
太極殿上,鎮北將軍李平一邊跪稟,一邊從眼角小心地打量著皇上的表情:「出了冀州,三王爺就得了急病,沿路請了十幾位名醫,都說針石無效……」
元懌卻並沒有到此為止,他依然恭恭敬敬地向高肇說道:「高尚書令,小王只求將來萬一有個差池時,您老人家能放小王一馬,小王就感恩不盡了……」
他對三弟元愉沒有多少感情,但是他並不願意元愉這樣「於途暴病而死」,天下人會因此而議論他的,會說元恪太沒有人情味,為了皇權不惜逼死親弟。
元懌的話,表面是奉承,實質上卻是責斥,令高肇心下憤怒。
他在今天入朝之前,早已立定主意,絕不隨意在朝廷上發言,以免攪進政治糾紛中,或者遭到皇帝的疑忌、厭惡。
此刻皇上當眾垂詢,不能不答,胡國珍睜開總是微闔的雙和圖書眼,躬身答道:「陛下,這是國事,也是陛下的家事,一切唯陛下聖斷。」
「哈,高尚書令,你的頭髮近年來可是每況愈下了!」元懌忽然打斷他的話,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高肇半禿的頭頂,那稀疏的髮髻上,連一枝最短的黃金八寶簪也無法插住了。
李平暗吁一口氣,眼角掃了一下尚書令高肇,卻見那個年過半百、頭已半禿的外戚重臣面上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陰森。
這就是要廷臣商量,到底是將他的妻兒算作叛黨家屬,在洛陽賜死,還是就此息事寧人——死者已矣,似乎不必再深究前事。
殿上的沉默在一層層地加深,尚書令高肇忽然走了出來,在階下躬身答道:「陛下,老臣以為,元愉惡跡彰著,應當滿門抄斬,以誡後人。」
「當然該處置!」元懌忽然大步走到高肇的身旁,笑道,「小王不是按著高尚書令的意思在說嗎?我一個朝不保夕的小小僕射,哪裡敢反駁高尚書令?陛下,高尚書令說得有理,就讓元愉斷子絕孫好了,從此以後,再不會有人敢謀反!」
元懌不敢再說什麼,只得跪在地下,當著滿殿大臣謝道:「臣以為陛下的處置極當。」
「高尚書令,小王昔日讀《漢和-圖-書書》,上面說王莽是個禿頭,歷來禿頭賊最有野心,王莽也是外戚,和高尚書令身份一樣;王莽也喜歡廣攬賓客,裝出一副禮謙下士的姿態,這也和高尚書令一樣;王莽最喜打擊宗室,這又和高尚書令一樣……高尚書令,你不就是我朝的王莽么?」
元愉還是死了。
「四王爺!」逼不得已,一向以謙謙君子面貌出現在元恪面前的高肇,也只得硬著頭皮應戰,「四王爺,大魏江山雖然姓元,但一切應以皇上和祖宗社稷為重,王子犯法,也須與庶民同罪,否則法度何在?宗室這些年來奢靡過度、縱行不法,高肇冒死直諫,也是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為了元氏天下的安定……」
元懌沒有出班,竟然在殿堂上冷笑道:「臣看?臣哪裡配議論此等大事!高尚書令已經說過了,應當將元愉的滿門老少良賤統統抓起來,斬首示眾,連那四個不滿三歲的沒爹的孩子也別放過!」
尚書胡國珍近年來屢受高肇排擠,女兒胡容箏雖然入宮為「充華世婦」,但卻極少和娘家通消息,讓他更覺孤立。
元恪的話,已經是答應免去了元愉妻兒的一應罪責。
高肇並不想和元懌在元恪面前爭吵,他斜斜地看了一眼鎮北將軍李平https://m.hetubook.com.com和其他幾個門下的黨徒,卻見他們無一不眼觀鼻、鼻觀口,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元恪的眼睛又轉向了元懌,嘆道:「死者已杳,朕也無法令他復生,元愉一生優柔,所以才會有此下場。他的妻兒,和他生前的過失,朕統統不再追究,就令他的妻子李妃和孩子們在冀州居住,由宮中按月發放銀錢用度,讓那些孩子好好讀點書,做個沒有爵秩的宗室吧……清河王,你看是否妥當?」
最近,皇上在奏摺上的批文越來越讓捉摸不透了。
元恪的黑臉上既未流露出讚許神色,也未表示厭惡,他掃視了一眼群臣,指名問道:「胡尚書,以你之見呢?」
元恪掃視了一眼群臣,見他們都沒有什麼表示,便平靜地問道:「元愉已死,他的身後事,怎麼處置為好?」
比如這次元愉兵敗被捉,皇上竟然毫無追究、責罰元愉的意思,反而將李平訓斥了一頓,說他在攻城時,縱兵大掠,驚擾百姓,又逼迫宮眷,導致元愉偽宮中的嬪妃和宮女大多自殺而死,不但沒給李平加官進爵,反罰去了李平的半年俸祿。
元懌是宗室中最得尊寵、最有權勢、最具威信的親王,沒有人真的敢得罪他,連勢力熏天的高肇也要讓他幾分。
和圖書「陛下!」高肇本來黯黃的臉色變得煞白,他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陛下,清河王誣陷老臣,老臣精忠為國,日夜操勞,不得天下人的理解,如今連清河王也面責老臣為王莽!陛下,老臣年齒已長,不宜再居廟堂,懇請陛下准許老臣告老還鄉,回我的高句麗老家……」
高肇那張素來陰鬱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終於忍不住發作道:「四王爺,老臣早知你對皇上信用老臣心存腹誹,又何必如此作嘲?有什麼話,四王爺儘管當著大臣們向皇上直諫,老臣也只為了盡忠國事,不想卻被四王爺誤會如此。」
高肇也沒有再作聲。
元恪心中不由得生起了深深的反感,連這種事情都不敢提出自己的意見,還要死守著高官厚爵的位置幹什麼?若不是看在胡充華的面上,他早已打算要胡國珍告老還鄉,讓高肇的兒子高植接替了。
老糊塗!老滑頭!
高肇沒想到他會忽然轉移話題,訕訕道:「四王爺休得取笑。」
看來是不會再有人提出意見了,元恪嘆一口氣,眼角看見站在殿柱旁的尚書僕射、清河王元懌。元懌雙目紅腫,似乎是剛剛大哭過一場。
「誤會?」元懌的聲音十分蒼涼,「高尚書令,自從你被皇上從民間找出來、拜為平原郡公那一日起和-圖-書,已經八個年頭過去了。八年中,你對國事孜孜不倦,世人有目共睹,都稱你為能才。八年中,你的朋黨遍布天下,你的府上賓客盈門,你前後扳倒了五個親王,大魏開國一百多年,還從未聽說過一個臣下有如此權勢……」
聽完這個消息,元恪面上的表情沉冷安靜,看起來波瀾不驚。李平這才偷偷擦了把汗,退下歸班。
高坐在殿上的元恪,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大臣們互相觀望,沒有人願意搶先發言。
「老臣不明白四王爺在說什麼。」
精明過人的高肇,連忙趁機抽身離去。
「元懌,你看,元愉身後的名位和家眷怎麼處置才好?」元恪心下忽然一酸,口氣放得溫和了。
廷下仍然靜悄悄的,元恪沒有答話,群臣中也沒有一個人附和或者反駁。
所有人都聽出了他語帶譏諷,殿上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
「取笑?高尚書令,這是上天示警,要你留心啊!」
到了這個位置,胡國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四王爺,你這是什麼意思?」頭髮稀疏、身材清瘦的高肇臉上生出不悅之色,「元愉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叛逆大罪,譖稱帝號、擅殺州牧,難道不該這樣處置嗎?」
元愉真的是含愧自殺嗎?性格柔弱的他,似乎並沒有這樣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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