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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寺鍾

作者:陳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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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元詡登基 1

第十六章 元詡登基

1

沒想到元恪竟會寵愛這樣稚嫩的女孩,胡容箏一面在心底不屑,一面有些感傷。快兩年沒見到元恪了,偶然間,想起他的溫柔和那些無言的恩寵,胡容箏也會有一絲甜蜜感,被天下第一人所愛,即使是不張揚的恩愛,也令人自豪。
「你放心。」元恪含淚答道,「容箏,你放心!」
這番話說得楚楚可憐,令元恪有些心酸,但他沒有答話。
聽得崔光說,元詡長得聰明可愛,只是有些體弱,常常咳嗽腹瀉。午夜夢回,她是那樣牽挂自己的孩子,卻連他長得是什麼樣子也不清楚!
高照容臨終之前,最遺憾的是不能親眼看到自己的兒子登基為帝,不能親眼看到自己的皇子再生兒育女……
擁有天下又有何用,每當讀到聞雷泣墓、嚙指心痛的二十四孝故事,每當元恪為眾皇弟在清徽堂宣講《孝經》時,他的心中何等寂寥孤獨,有誰知道?
他這樣愛她,也許,會為她破除那殺人的舊制吧?
兩年不見,她現在終於悔悟了嗎?
一旦他拂袖而去,將她冷落在建樂宮中,胡容箏卻忽然發現,元恪對她,是過於寬大、縱容和寵愛了。
「是。」胡容箏答應一聲,心下升起了一種不知是喜是憂的情緒,入宮五年,漸漸的,自己對政事失去了從前的熱情,這是為什麼?
她的眼角看見和_圖_書了那個表情獃滯的圓臉的曹貴人,這個女子,如何與風情萬種的她相比?元恪卻會喜歡這個少女,是不是只為了曹貴人的簡單和幼稚?她和高皇后,都有美若天仙的容貌姿態,卻都心機深沉、手段高明,一般女人,絕非對手,連元恪也不一定琢磨得透她們倆的心思。
元恪的眼淚奪眶而出,這是他今天第二次落淚了。
「陛下……」胡容箏有些纏綿難捨,她撲在窗上,嗚咽難言。
她撲下去的姿態,宛如一隻巨大的白鷗,美得令人眩目,然而元恪知道,自己是永遠也不會要她陪伴了,這迷人又令人心碎的女子。
難道,她今天前來,不是為了自己辯護?
如果依著舊制,她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好活了。看著窗外那張容色微覺憔悴的臉,元恪心中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愛憐。
多年的深恩厚愛,竟由於她的任性攬權而一朝失去,胡容箏無限悵然。
胡容箏深知,該說的,元懌、崔光和于忠他們都為她說了,元恪心中早有主意,再多哀求也是無用。
隔著碧紗舷窗,他看見,她比從前消瘦了不少,兩年時間的痛苦和恐懼,是不是真的令她變得成熟而懂得珍惜了?
元恪不想太子元詡再有這種失母的痛苦。
她不敢把喜悅流露在臉上,只能低頭不語。鳳尾船的周和圖書圍,花落無聲,花開也無聲,只見得一片蔭蔭碧綠。
冬天,她擔心他會著涼,夏日,她擔心他會中暑,平時,她更憂心孩子的起居飲食、喜怒哀樂,雖然生在帝王家,被大群僕役、侍衛環繞,但照料孩子,誰比得上親生母親那般事事關心?
倘若入主永樂宮之後,還能在慈母膝下承歡一日,能為母親盡孝一日,他此生也再沒有遺憾了……人人都說,母愛是世間最了不起的感情,可他那麼早就失去恩慈關懷的母親,縱使他是大魏天子,他也不能將高照容再起自地下。
「你……去罷。」元恪的聲音漸漸轉得沉靜。
元恪長長地嘆息一聲,沉聲道:「見面又如何?容箏,往事已老,不必再提。近來朕總覺神思俱疲,常常整夜不能入睡,叫太醫來,又看不出是什麼病。大約朕昔日少年時酷愛騎射,勞累太多,以致身體虧損不可複原……容箏,自明日開始,你依舊每日入桂殿批折一個時辰,為朕分勞。」
一邊,自己在立嗣盛典上等著正式成為大魏的皇儲,接受無數王公大臣的跪拜,一邊,自己的母親絕望凄涼地面對那夾道上無數伏兵的飛羽箭,知道已與皇兒天人永別,自己卻無法施以援手……
胡容箏不知道,在元恪心中,她這一刻的形象最為完美動人,因為,他在www•hetubook•com•com她的眼淚中,看到了一點真誠。
「真的無事?」元恪看見她猶疑的神情,溫和地追問。
小小的木蘭舟在碧水中打著旋,胡容箏一躍而上,船晃了兩晃,又恢復了平衡。
「是。」胡容箏拭過淚,叩了一個頭,牽裳而起。
與她一窗之隔的元恪,不禁潸然淚下,從那一天起,他們又經歷了多少事……她是他最愛的女人之一,他卻始終無法得到她的真情。
元恪是再也不會召她入宮了,她曾經那樣冷漠地對待過他,寬和如元恪,也不能原諒這一份冷淡,胡容箏泣道:「陛下!陛下真不能容許臣妾再次一睹天顏嗎?暌別兩年,臣妾日夜思念君恩,後悔不已……聽聞皇上身子最近虛澇,還望皇上能善自珍重。」
對她有情的男子中,元懌十分克制拘束,其他人又太過恣肆,只有元恪,永遠這樣無言、寬厚、縱容地寵著她,這份如兄如父的深情,在她失去以後,才深深地懂得並珍惜。
胡容箏想收住自己的眼淚,依然以那副沉著冷靜、慧黠嬌媚的姿態出現在元恪面前,但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他的面,她會這樣悲傷痛楚,哽咽不能言。
他的語氣和反覆強調的承諾令胡容箏登時心下一片明澈:他答應她了,他將會為她廢除那條血腥的魏宮體制!
「陛下,」胡容和圖書箏面上微帶躊躇,沒有走進艙房,在舷窗外跪了下來,隔著紗窗,含淚說道,「陛下,臣妾長久不見陛下,心中思念不已,今日冒昧來見,望陛下勿罪……」
透過鳳尾船的舷窗,胡容箏已經遠遠地看見了元恪那張黑臉,以及他身邊那個還未脫孩子氣的少女。
也許,自己將永遠無法見到元詡,而元詡也終生無法見到自己的母親……
「臣妾……沒有別的事了。」胡容箏欲言又止,如果可以,她多想見元詡一面,自生下來,她就沒見過自己的兒子,這是多麼悲傷的一件事。
兩船相距不遠,胡容箏提著飄逸的紗裙,一躍而上,身姿優美利落、英氣勃勃,不愧是有「文武雙全」之稱的洛陽才女,元恪在心底喝了一聲彩。
「陛下,臣妾今日前來,只想再見陛下一面……不知陛下能否恩准?」胡容箏抬起臉,含淚問道。
她更不知道,正是由於這種發自內心的酸楚,令她真正逃過了「留犢去母」的命運。
「陛下……」胡容箏淚流滿面,「陛下還記得永平元年,陛下在這裏遇見臣妾的情景嗎?臣妾入宮半年,一直無由見到陛下,那天,聽說陛下要來西海池賞蓮,所以特地在池中等候陛下……臣妾雖然素來膽大,可是當從池中出來,見到陛下手托臣妾的紗衣,在柳蔭中含笑等候,還是忍不住https://m.hetubook.com.com心跳激烈、眼前發黑……陛下,臣妾縱有千般不是,也請陛下念在舊日之情,寬宥臣妾!」
「你……再沒有別的事嗎?」元恪試探地隔窗垂問。
他曾深深寵愛過高皇后,因為人人都說高皇后長得像元恪的生母,可是這兩種情意畢竟不能等同。
她渴望挽回,但這兩年中,她無法再見到元恪一面,聽說,他一直和一個剛入宮的曹貴人在一起,對高皇后也很冷淡。
當她能天天廝守在他身邊時,她從未好好珍惜過。
「是。」胡容箏一反舊態,十分溫順聽話。
「你……瘦了。」元恪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隔窗答道。
直到見面之前,胡容箏都無法想到,曹貴人是這樣一個相貌平凡、甜凈而幼稚的少女,根本無法作為她的對手。
胡容箏垂頭拭淚,良久,才輕聲說道:「陛下……倘能讓臣妾見皇兒元詡一面,臣妾雖死無憾……」
女人,到底是女人。即使強悍如胡左昭儀,母性還是如此深厚,想必當年自己母親高夫人最後的願望也是一樣。
「你去罷,等朕身體康復,會召你入宮,一同去西林園射鹿。」元恪安慰道。
入宮時,她奔的是君權和皇后之位,一直到現在,她的目標也沒有改變過,但出乎意料的是,相貌普通、為人沉靜的元恪,卻讓她感受到一種從未奢望過的深沉寬厚的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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