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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沙知道他這是應允了。

小山接過紙，不言不語，繼續低頭糊燈籠。

他說他年前會從B城趕回來。

小山對著茶壺嘴喝茶，不咸不淡地說著話：「你說他看過這齣戲嗎？」

「規則涵蓋法律。也可以說，有能力者超脫法律，不，是他自以為可以超脫法律，繼而去殺人，去維護自己以為的正義。」少年有些感慨。

生怕錯過機會和大美人共處一室，孤男寡女。成熟男孩的想法簡單著呢。

「想。」

破椅子上撂著一張紙。

他放著同樣沒人聽過的奇怪曲子，書桌上散著幾本外文書，推至一旁，低頭糊著過年用的燈籠。

豆沙給小山收拾行李，小山則去了書房。

馮琬之後帶她去跳舞、去看電影，二人融洽。到夜場時，豆沙十分睏倦，就想離去。馮琬把纖細的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豆沙揉了揉眼，錄像廳的人卻鬼祟地拉上了窗帘。

她想起了那封信。

「兇手俠。」

父親對她很滿意。

「如果是我，我換個名字，就像作家的筆名，軍人的代號，不是真的，卻人盡皆知。」

「我要在殺人的現場寫上我的名字，我要讓那些沒用的死警察和天下人知道我的名字。我……把自己殺人的場景錄下來，我要讓大家都看到我的英武。」

她百思不解其意。遂也只能撂下。

馮琬示意她繼續看。

今天提前更新，明天有事要外出。

「我……我也一樣啊！我和郭解一樣，我就是郭解，郭解就是和圖書我，我就是俠！」

「他殺的都是什麼人？」

馮琬知道她有丈夫，豆沙心中防備陡生。

「他說，當我視你為希望時，你卻令我失望。」

史記中郭解這種「俠」暢快恣意，解人煩憂，洞悉人心，脫于假仁假道，沒有冠冕堂皇，為百姓所需，卻為權勢所不容。逃了半輩子，仍大有捨命還其恩者，可這個「遊俠兒」卻最終伏在斷頭台上，三族而盡。

「什麼是不義之人，郭解殺的都是什麼人？」

好一會兒，畫面竟然滋滋啦啦，幾重影，隨後再聚焦時，如同換了台，變成了一張大床。

小山第二日要啟程去B城，豆沙給他煮了一隻雞，又用灶台上搭鐵板，煎了些羊肉、牛肉，撒上孜然粒，卻比夜市一塊錢五串的羊肉串更有滋味。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殺盡不義之人，做和郭解一樣的俠。」

「我……」宋唯終於睜開了雙眼，伸出自己的雙手，他把雙手放在高圓屋頂下透下的一縷陽光中，細細曬著。

戲中改編，郭解青梅竹馬的妻子被人所害，所以他第一次殺人報復，之後如有鄉鄰來訟，他就暗中幫忙。

唐小山顯然有些錯愕。

馮琬有些可憐這個孩子：「你們做什麼夫妻呢？只有你打算過一輩子。」

「我不怕，我天生是要做俠的，你們永遠抓不住我，永遠找不到證據。」

「有能力者超脫規則。」小山抱著小茶壺，小茶壺泡八寶茶。他喜歡甜如蜜的茶。

床上和圖書有男有女。

豆沙自幼聰慧通透，但父親讓她守拙，她便極少顯露個性，別的孩子意氣風發的時候，尤其父親收養很多孤兒，他們各個都顯山露水的時候，豆沙還是那麼個庸碌的樣子。她的那雙眼睛，看什麼都很清晰。

主人公名郭解。

然後馮琬隨意點了唐小山。

小山看著台上打戲，武生翻起衣角的花，他摁了摁頭上的雷鋒帽，頭都沒回：「我想到什麼了？」

豆沙看著馮琬，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我誤抓了張強，又屈打成招，人人贊我，我亦從此青雲直上，但是傅梨湘再未理我。

小山問宋唯：「你如果以俠之名殺人，回饋是什麼？郭解雖只是小小遊俠，但在百姓心中是英雄，又有太史公為他立傳。」

鑼鼓聲聲，宮商角徵。

警隊小伙們手舉得高高，我我我。

「我有偽裝，又從未留下指紋。甚至沒有人注意到真實的我，沒有人知道我會殺人。」

又過了許久，台上郭解死了，上至大夫，下至乞丐，均來扶棺憑弔，場面可謂宏大。

宋唯想了會兒，說：「不過復讎二字，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別人，都是復讎形態的殺人。」

「你得干點什麼，才能讓大家知道你叫『俠』，才能一舉聞名天下知。」

「何知仁義？以饗其利者有德。」

殿堂級的音效，有英文的標識，但是大家都不認得，是從未聽過的牌子。

「哇，這麼厲害嘛。」

電影是警匪片，一群人激戰。ｍ•ｈｅtuｂoｏｋ.ｃｏm.cｏm

豆沙敲門進來的時候，男人抬起眼，兩頰因酒氣有些暈紅。

少年答：「他不為錢，不為色，衝著名去的。」

宋唯怔怔看著台上郭解的臉譜，看得久了，有些害怕。

「夫妻就要做這樣的事嗎？」

「你道他樣貌平平身材矮，言語索味無可采，年少殘忍亦殺人，怨懟行兇脫正軌，怎知他郭氏心也扶正義，多有施捨貧家戶，為眾解難不求報，棄性命為朋友仇，明是非言行必果。世上誰自詡俠客人，必慕其馬首為號，時人哪個不曉。」鄉鄰灑淚，感懷郭解。

「你愛他，想親他嗎？」

「對，九一年八月之後，你留下俠名，因此警察也一直在抓你。你怕不害怕被抓？」

馮琬得知了威英幫因兇案錄像帶被調查的事。

那個叫郭解的京劇武生。

就是台上人的模樣。

「他愛你，當然也想做你看到的這件事。」

豆沙瞪大眼睛，看得不知所措。

「你錯了。沒有比情難自控更美妙的事。他不愛你，對他而言，你的親吻才糟糕、臟臟、噁心。」

豆沙艱難地看著床上糾纏的兩個人影，心中發慌，又有些噁心。

豆沙翻筆記，讀到一則。

其實就是一把破椅子。

「既然如此自信，為什麼，隔了三年才第二次犯案呢？」唐小山雙手撐成尖塔，似笑非笑。

開場音樂想起，不一會兒，屏幕上「嘉禾」兩字就出現了。那會兒，香港電影，百分之九十都是嘉禾做的。放片的老闆一口黃牙https://www.hetubook.com.com，吐了口痰，放下狠話：「一人五毛。看就看，不要告訴條子哈。」

宋唯自然來了，還挖出好些酒喝，喝完倒頭就醉了。

京劇。

「我……殺人了。」

「這個準則是什麼？」

B城過年時糕點新鮮好滋味。

他又有些怔怔地看著小山：「你怎麼想到的？」

唐小山去，兇手現。

「不不不，你已經殺了兩回了，八八年八月十八號，張桂英滅門案，九一年四月，李翠蘭滅門，死者共計五人，甚至包括八旬老媼和一歲嬰孩，可你未留名姓，悄無聲息，沒有人認得你，你還沒辦法被世人知曉。」

她問她：「他是誰啊。」

她蹲下身子，輕輕伏在男人修長的腿上，小山垂目看她：「讓你少喝一點，怎麼也不肯，到底盡興了，也到底醉了。宋唯是男人，你同他拼什麼酒？」

馮琬紅唇放在豆沙耳邊，嫣然一笑：「他還沒對你做過啊？」

年輕的小夥子們似乎習以為常，在一排排座椅上稀稀落落地坐著，嚷嚷著讓影廳老闆快些。

小山書房內有一套老式音響，可以播放自己灌制的膠碟。

打紅底、鋪胭脂、畫黑眼、填嘴唇，亦男亦女笑盈盈。

女人穿著暴露。

改自《史記》。

不，沒那麼精細，所以一般人看不出，第一反應只是覺得兇手俠在臉上畫些鬼符。

小山也喝了幾杯熱酒，但是看起來，顯然是清醒的。

宋唯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啊，沒什麼。

「曾經有ｈeｔuｂｏｏｋ•ｃom.com人跟我說過，讓人絕望的，永遠不是醜陋、愚昧和惡意，而是至誠之後的躲避，至智之後的疑惑和至善之後的動搖。這句話我幾乎銘記了小半輩子。

少年打了個激靈，他甚至能想到俠對著鏡子化妝的模樣。

豆沙遞了張紙：「這是我畫的地圖，哥哥你給我買茯苓餅和杏仁糕。」

馮琬的話卻讓豆沙有些不明白了，姑娘說了句傻氣的話：「我們有親過。」

馮琬第二日打報告，說有一項實驗指標需要去B城才能監測，要求警隊派人和她一起同去。

馮琬笑：「你丈夫唐小山啊。你們還很清白。」

「骯髒的……噁心的……看起來……」

《遊俠》。

「當『俠』又殺十人，十三年後落網之時，我才知，梨湘當日為何，與我愈行愈遠。而他當年對我說的那段話，令我一直印象深刻。

「誰？」

「都是他認為該殺之人。他有自己殺人的準則。」

他一直以為傅梨湘的椅子上鑲金扣銀，因為那個男人氣勢太足。

「俠還會殺人。女人，長發。你贏了，我就輸了。世上沒有傅梨湘。」

之後在暗室中的鄭與斌打開手電筒，滴水的聲音還在，傅梨湘沒了。

小山帶宋唯去看了一場戲。

「對，所以你從今開始就叫『俠』了。郭解個子不高，郭解家貧，郭解甚至話都說不囫圇，你呢？」

「對，俠想得名，想讓別人知道他做了為民除害的好事，又怕警察抓到，如果是你，怎麼辦？」

好張紅床，一對鴛鴦，哼哼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