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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裙的是奎因。

醒來時，夢中濃烈的情緒漸漸散去。

這一夜，沉睡中，做的夢卻很奇怪。

阿潤推開會客室的推拉門，一個嬌小的穿著白色套裙的女性正微微垂著頭。

未推開的門，幽靜的宅子和熏熏然吹來的人造暖風，竟令他瞬間想起了在空中花園偷窺的那次。

肇事的司徒斐果真不在。

司徒斐也在。

阿潤一愣。申老闆四十齣頭，鬍子修剪得就像花園裡的園丁定期修剪的盆栽一樣，短而齊整。他喜愛穿西裝，馬甲外套一樣不少，現在已經沒有國人這樣隆重地去穿了，他還是老派的穿法，並以自己是「英國通」為傲，以此來博取外國客戶的好感，除此之外，亦有一種自認為高人一等的快樂。

阿潤想。

第二日，照舊送過豆沙，阿潤並沒有急切地回到公司，而是去了一趟醫院。

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啊。

吉太太固然是在的，作為主人的另一位大商人的妻子朱太太也在，她就是說話的女聲，另有一些阿潤從未見過的太太先生，也或者不可以稱為先生，畢竟這些男人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亦不像是有派頭的成功商人，反而容貌英俊，多半是太太們為了取樂找的男人。

可是，阿潤安撫似地對她點點頭，微微一笑，眼中含著星河一樣的光芒。

這次換了一件墨藍色的襯衣，配上米色長褲，又顯出另一種精緻的挺拔。

吉太太打電話來，有些彆扭卻飽含期待地問阿潤，周末自己和幾個太太有牌局，問他是否可以陪她同去。

阿潤狐疑地看著單子，百思不得其解。

阿潤堅定地看著吉太太：「您先回家吧，我什麼都不需要。如果真的需要什麼的話，那就是，希望您能好好的，過得舒心。」

也或者，世間的女孩子都是遇恩則報的花兒，只是有些從沒碰到過真正憐惜她們的人。

管家彬彬有禮，敲了門和圖書，進去后低聲說了什麼，裏面就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進來吧。阿潤先生。」

吉太太局促地看著阿潤，她並不希望阿潤誤會自己的用意。在她心中，阿潤和這些人是不一樣的，可是，無知覺間，她也竟把阿潤處在了和這些玩物一樣的境地中。

「阿潤！」是吉太太。吉太太的眼淚流淌得像河水一樣，沒有平時的端莊自持之態：「你沒有死！」

未過一周，果不其然，吉太太又打電話聯絡他。

至於奎因身旁……阿潤側眼瞄了瞄……

那種因為有了金錢，就覺得自己能夠好好過好這輩子，不再只是一個卑微的秘書的心態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一個柔弱的女人，丈夫絕不會幫助她，而她又不敢報警的情形下，除了哭泣、等待，還有什麼行之有效的辦法呢？

裏面看來熱鬧非凡，別有洞天。

無論他本人如何，他的公司和奎因集團來往緊密，承辦過多次貨物分銷。因此阿潤選擇了申力任職。

吉太太怕阿潤生氣，泫然欲泣地看著阿潤。

女人猛地抬起頭，眼圈紅腫，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

阿潤供職的公司叫做「申力外貿」，老闆姓申，在司徒斐來之前，頗為器重阿潤。司徒斐來了之後，因為業績喜人，漸漸碾壓阿潤，老闆對阿潤多少開始輕視起來。

阿潤並沒有覺得自己大獲全勝，因而便有了得意的氣焰，相反，阿潤把豆沙的頭扣在自己的頸前，決意避開他，轉走樓梯。

心裏的花就這樣像傳染的流感一樣，在骨髓、肌膚間肆無忌憚地綻放開了，可憐的女人啊，似乎中了最深的毒，而解藥就是為了她、可以去死的阿潤。

晚飯做的青豆牛肉蓋飯，豆沙自己吃著撒著，唇邊都是湯汁，阿潤把一塊手帕疊好，放在她的手邊，就在一旁靜靜看著。

阿潤正沉思，身後卻響起一個高傲的聲音：和*圖*書「讓一下，擋住了。」

阿潤回答得很含糊：「家裡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來不及請假了。」

阿潤最適合穿的顏色就是白色，白色襯衣映著白皙柔潤的皮膚，是大家所能想象的風姿過人的模樣，又有一些郎艷獨絕的味道。

吉太太的善良是阿潤在這場事件中唯一的錯估。

阿潤讓開，卻暗暗思索。那管海洛因難不成被司徒斐調了包？

她抱著戀愛的心情，卻在這樣不體面的環境中。

「吉太太？」阿潤不確定地走到女人所坐的硬皮棗紅沙發前。

奎因夫人也在。

阿潤看到豆沙一個穿著西裝的人抱在懷中，從嬰兒時候開始，逐漸長大到如今的年紀。那個人的臉模糊不清，但是，阿潤總覺得抱著豆沙的人看起來十分的熟悉，熟悉到忍不住抓頭髮，產生狐疑，這個人也許正是自己。那個人抱著豆沙經歷了非常多的事，亦身處過數次的絕境，勝利的時候，豆沙在他的肩頭，享受最高的榮耀，失敗的時候，豆沙在他柔軟的懷抱中，而血肉之軀的頸背則交給敵人屠戮。他愛豆沙如命，豆沙是他萬萬不能失去的孩子。豆沙用信賴又敬仰的眼神看著那個人，喊著他爸爸，而夢境中的自己卻彷彿旁觀人。阿潤深深覺得不安。如果這夢預兆了未來的自己和豆沙，那之後的自己會經歷什麼？

海洛因代謝不會這麼快。

其他同事看到阿潤，也是驚訝的樣子，阿潤工作勤勉，時常加班就罷了，曠工的情況是從不會發生的，更何況連續三天。

文森其實是佩服阿潤的，讓女人這麼服服帖帖。

書緩緩地從光潔的額頭、從清潤的雙眼上滑落。

阿潤想了會兒，點頭應了。

為了博取先生的器重，為了博取富貴，就能夠毫不眨眼地殺死一個人，從前覺得橫下心大概可以，可是，真實經歷了，一條鮮活的生和_圖_書命被扭曲、被抹去，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啊。

阿潤看著她，嘆了口氣，輕輕半蹲在她身前，掏出了紙巾，擦了擦她眼角的清澈的淚水：「不要哭了。女孩子的眼淚那麼珍貴。」

又過幾日，身體的疲憊和辛苦總算完全褪去，能夠安穩睡上一覺。

豆沙是上天賜給阿潤的最欣喜的禮物，只有這件禮物，無論誰要來奪走，他都是決不允許的。

不解決完那些人，什麼時候，都不能安心的吧。

「天下原來還有這樣的體面人！」朱太太一手艷紅的甲油，閃閃耀目，扔了雀牌，看著阿潤，笑了起來。阿潤的長相太討喜了。

那雙眼睛，靜靜地，靜靜地看著阿潤。

阿潤側身，司徒斐正在他身後，臉上皮裏陽秋，掛著淡得幾乎看不出的笑。

此時，阿潤覺得他這樣說話顯得怪異，彷彿知道阿潤一定會出什麼事一樣。

申老闆看出了阿潤的疑惑，蹙著眉頭，語氣硬邦邦的，卻也不便明說：「討好客戶是應該的，但是做到這樣，可不是什麼好的典範。快去會客室吧。這幾天真是的。」

阿潤和那個表情陰鷙的男人對峙著，直到對方收回在豆沙身上的視線。

奎因夫人意有所指，她認出自己是那天的試藥人，而且未死。

申老闆也一直在等著阿潤，等到阿潤整理領帶，敲門進入總經理辦公室時，他看到阿潤，長長出了口氣：「我以為你出事了。」

申老闆抱怨著，顯然快被煩死了。

會客室？

阿潤在等吉太太上鉤。

阿潤去得遲了些，摁了一處民宅的門鈴，被管家引入別墅主樓三樓側室。

阿潤告訴吉太太，這個號碼，只有她知道。

司徒斐坐在不遠處，白皙修長的手指把玩著兩個烏油的核桃，眯著眼，臉上蓋了本書，坐在搖椅上，似乎什麼也未想，愜意而悠閑，又似乎，什麼都在漫不經心的籌劃中。

她聲音變得有hｅｔｕboｏｋ.ｃoｍ•ｃｏm些沙啞，顯然哭的時間並不短，而且聽申老闆和文森的語氣，她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很久，大概從阿潤失蹤的第二日，她已經侯在了這裏。

他用手撐著書，用眼看著阿潤，笑了。

阿潤遂推開了門。

她甚至希望自己從未嫁給過吉先生。

可是，瞬間又覺得自己荒謬。司徒斐這個小人，是不會為了一個不咸不淡的同事，做下這樣的險事，讓奎因誤會的。更何況，在奎因眼皮子底下，在剛死了叛徒阿唐的情形下，給他十個膽子，他怕是都不敢。

帶著奇怪的東西。

「命也是好的。」帶著黑色小帽，一身黑色洋裝的漂亮女人亦淡淡開了口，她的牌面，今天很好。

阿潤點開家中座機，發現有許多未接來電，這三天，公司打了不少電話，阿潤一直未上班，看來也給公司帶來了不少困擾。

等到了公司，他第一反應是去找司徒斐的身影，但還未來得及掃一遍人群，助理文森看到阿潤，卻已經帶著欣喜跳了起來，他說：「你這傢伙，到底去哪裡了！家中電話也不接，去你家也沒人應，害我擔心死了。老闆一直找你，催命一樣！我都快兜不住了！！」

朱太太的面子挺大的。

綢緞似的黑髮似乎也未仔細梳理，就垂在肩上，隨著她喉頭的哽咽而掀起微小的弧度。

他很有耐心。

阿潤其實也有些困擾，起初所設想的所有路線中，不是沒想過以色惑人這一條，但是下定決心以現在的模樣示人的時候，內心早已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可是，現在看來，歪打正著，這法子也許仍舊是有用的，雖然多多少少有些對不起吉太。

為了應對這次約會，給吉太太和其他人留下好印象，阿潤又去商場買了一套休閑裝，阿潤不習慣去其他店應對別人詫異的眼光，仍去了自己常去的店鋪，挑了一件襯衣和一條長褲。

周三好哇。

「我偷偷ｈｔｔps://ｗｗw•ｈeｔubｏｏk•cｏｍ•ｃoｍ回去找過你，可是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不知道你是死了被奎因的人處理掉了，還是有人救走了你，可是我一想起前一種可能，就難過得不能克制。」吉太太哭泣著，深覺慚愧，自責的心態壓倒了一切。如果阿潤死了，她還怎麼談得上好好生活，畢竟是她害死了真心對她好的人。

阿潤看不懂的東西。

「吉太太等你好一陣兒了。」同樣的女聲笑了，亦有幾個女人和男人的聲音，跟著一同笑了起來。

阿潤勉強吃了些飯，卻又悉數吐出來，扶著馬桶的時候，也在想，大概是注射海洛因的滯後效應。

文森表情古怪，他語帶埋怨：「你走的這三天，公司都快被水漫金山了。她是有夫之婦，丈夫為人又狠，你怎麼招惹上了？還這麼……這麼……」

吉太太在吉先生身邊，實在不能很順利地走出來，和阿潤約會。她只是覺得，今天是一個不引人注目的機會。

阿潤摸著自己的頸子，眼神帶著陰霾。這次的屈辱，來日一定十倍還給奎因和司徒斐。

阿潤溫柔一笑，黑色的瞳仁顯出隱秘的讓吉太太有些慌亂也有些甜蜜的情緒，她想要探索，卻又不敢陷入這種會喪命的不倫關係。

阿潤去的是s市有名的私立醫院，做了血檢，特別要求了微量元素的檢測，但檢查結果顯示一切正常。

阿潤的溫柔在很多時候是內心堅忍的表現。

文森在門外候著他，欲言又止，阿潤摸不著頭腦：「有什麼就說。我也好應對。」

吉太太用紙巾擦掉眼淚，許久了，才平復情緒。她溫柔地問阿潤：「阿潤，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為了方便和吉太太通電，阿潤省下過年換廚具的錢，買了一支磚頭厚的行動電話。

畢竟很多事情的良好開端，都來源於一段穩定的纏裹著感情的關係。

「喂，阿潤，怎麼回事？」男同事們看到了，也會拍阿潤的肩膀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