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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筆記

作者:書海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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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六章 名花傾國兩相歡

第三卷

第十六章 名花傾國兩相歡

司徒斐依舊冰冷地拒絕了:「我有夜跑的習慣。」
司徒斐微笑地看著她,不似平時在別人面前的漫不經心,他輕輕拍了拍小傢伙的西瓜頭:「真是好聽的名字啊。」
此時的他並沒有坦白自己的情緒,反而還有些惱怒自己被人戳穿的窘迫。他強作鎮定,至少奎因含笑的眼中,這個可愛的大男孩只是強作鎮定。
門鈴響了起來。
奎因聽到,疑慮打消了不少。畢竟,只有父母才會了解這些瑣碎的事情了吧,如果是編造,一定不是這樣的話,他只會如臨考的學生,僵硬地背出日期,而不是細節。
她拉開咖啡色的窗帘,簾外陰雨蒙蒙。
感知到下雨的,還在黑暗中的跑道上奔跑的司徒斐,停下了腳步。
走回電梯,怔怔看著奎因所在的樓層14,司徒若有所思著,修長的手指最終重重摁亮一排按鍵中的其中一個。
「那時,你的心情也是如此嗎?」男人問他。
奎因決定再給他一級台階,讓他距離自己更近,因而在他耳邊用那樣令男人銷魂的紅唇曖昧低語:「你不是為了見到我,才搬到這間公寓的嗎?」
兩人都愛用麵包蘸著湯汁,吃到蘆筍時會微微蹙眉,都是肉食動物,對肉類有一種沉迷享受的快|感,從那兩雙別無二致的月牙眼中的晶亮可以看出。
奎因吃得不多,倒是一直在喝佐餐的白葡萄酒。那隻素手晃動著琥珀色的液體,注視著豆沙和阿潤吃飯的姿勢。
司徒斐有禮貌地推開奎因,淡淡道:「我差不多也該走了。」
但是語氣終究變得輕快。自己或許過度警惕了,那個孩子是真的已經徹底長埋于大地了。
「豆沙可真像你啊,阿潤先生。」奎因用洗得雪白的餐布拭了拭唇角,石榴紅色的唇膏沒有蹭掉分毫,她在男友面前,一貫習慣保持完美妝容。
回憶起奎因的話,今夜,他也該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了。
豆沙熟睡。
這間房內只有女主人和沙發上坐著的如背景畫板一樣的年輕帥氣男人,沒有旁人。
司徒斐在法國的一次晚宴上,帶著阿瑟使館夫人的任務來到那裡,卻對出現在宴席中的奎因夫人一見鍾情。那時的她是個享譽國外的貴婦人,繼承了死去丈夫的大筆遺產,卻深受情傷,她落寞地坐在角落喝著洋酒,司徒斐卻深情地注視了她一整夜,直到曲終人散。之後地司徒斐為了靠近她,耗盡家財,放棄頗有聲明的偵探社,建立了和圖書申力,只為搭建一條靠近愛慕地女人的階梯。
奎因笑了:「看來阿潤先生因為上次的事,對司徒成見頗深。」
「唔,夜晚八點十分,護士是這樣告訴我的。我擔心她不健康,你是知道的,做父母的總是在不斷焦慮著孩子的安全,更何況豆沙是早產的孩子,她比預產期提早出生了四周,我這樣焦慮著,醫生就來了。抱著她,告訴我外面下了大雨,我在想,我為什麼聽不到。然後,這孩子就哭了,您可能想象不到,新生兒的聲音是什麼樣的,可是那稚嫩的聲響一下子敲擊了我的心,我發誓要好好保護她,保護這個延續了我的血脈的孩子。有趣的是,豆沙的哭聲令我第一次感到震耳欲聾這樣的詞磕不是編造出來的假話。我當時就放心了,啊,這個孩子一定很健康啊。」阿潤面帶懷念地微笑著,豆沙依戀地湊在他身旁,眼睛亮得駭人。
還有滴到他身旁高樓一層的雨棚上,滴答滴答的聲音。
瞧瞧他,多麼強烈的自尊心啊。
「他對我只是執行該死的卧底任務,卻忍不住雀躍的心情,籌劃著介紹心愛的人給他最愛的姐姐認識。」奎因黑亮的眼中滿是恨意:「他如果待我是真心,就算是卧底又如何?可是如此玩弄於我,我怎能饒了他!」
阿潤雖終日覺得這答案昭然若揭,但是親眼證實還是覺得震動。
司徒斐的刀叉頓了一下,可是很快就恢復自然,這一瞬沒有任何人發現。
生性多疑的奎因又問:「為什麼沒見到過孩子的……母親?您自己可生不出孩子。」
阿潤想起自己從前曾在這間公寓看到奎因,當時已有疑問,但是奎因顯然並沒有認出他來。
「你覺得有點尷尬。」那個陰沉消瘦的男人也笑了笑。
總要太平吃完這頓飯。阿潤想著。
侯起摸了摸鼻樑,笑著看水杯中沉浮著幾粒球狀碧螺春逐漸舒展,茶水清澈地映出他那張輪廓分明又頗為俊秀的臉,他說:「我可真沒想到,會有一天和您討論當年喜歡的人。」
司徒斐專心地洗著最後一個盤子,直到用潔凈的軟布擦凈,一一有序擺放到烘乾機內。
周末快樂。
直到雨水滴在臉龐上。

但是,她不是。
冬日很少有雨水。
因為司徒斐在她面前一向表現得太過淡然,情緒起伏亦不深,她漸漸被他所吸引,卻惱怒他不如自己想象的對自己著迷。如今和_圖_書知曉此事,那些虛榮心和屬於女人的羸弱的情緒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司徒斐看著盤中綿密的泡沫,淡淡開口:「你發現他騙了你,他一直心有所屬。」
奎因朝著阿潤點了點頭,接過禮物,回答道:「房間還是太小了,今天既然要招待你們,自然不能失禮,我讓媽媽帶著他們去酒樓吃了。如由我下廚,來招待大家,亦能安靜說會兒話。」
原來他只是因為太在乎,而如此地隱忍。
那個人從貓眼看著拜訪的來人,微微愣著。
阿潤看著司徒斐,把豆沙攬回懷中:「小朋友不用那麼虛偽,對不認識的人,嘴甜也要有限度。喊這位先生司徒先生吧。」
侯起雖然笑著,並且滿不在乎地嚼著口香糖,但是這句話已經問得近乎凜冽了。
阿瑟使館夫人剛巧是奎因的朋友,她前日致電問候阿瑟時,才聽這位很得體從不妄語的夫人提及此事。
可是行至目的地,孩子有點傻眼。
豆沙點點頭,抬起眼,望著這位女主人,像是被女人的美貌震懾住了,但還未來得及張嘴,阿潤已然有禮貌地把伴手禮遞了過去,自然地問候女人道:「點點和伯母她們呢?」
她正是奎因夫人。
「你來做什麼?」門打開了。
豆沙因為點點是畏首畏尾的性格,且一家五口都擠在同一間公寓,一直有著這樣的刻板印象,便覺得點點和自己家一樣窮,因此她拜訪時頗為放鬆。
阿潤握著玻璃杯,一飲而盡,水潤雙目中的情緒才如刀鋒一樣外泄。
不是有一句諺語嗎?送過來的肉,連獅子都吃不下去。
阿潤帶著豆沙去點點家做客之前,想起同事之前去香港買來送給他的茶餅還未拆封,就取出當了伴手禮。
「都不是。」阿潤回答很自然:「是冬日,這個孩子是冬天出生的。她出生的那天,下了第一場冬雨。」
「你找人查我?」司徒斐背脊變得僵硬,有些生氣地用手臂拉開那雙環在他腰間的縴手。
「還算順利,部長留下的這些東西很有用。」侯起微微笑著,不在眼前人面前泄露一絲的情緒。
第一場冬雨。
阿潤在奎因面前,沒有說什麼。但是誠然,沒有成見才是不正常的吧。誰會對要殺死自己的人和顏悅色呢?這場聚會本就是各懷鬼胎,但奎因的粉飾太平顯得圓滑,場面上大家面子都過得去。
這孩子好奇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和點點描述的好像並和圖書不一樣。她說:「豆沙。我叫豆沙,哥哥。」
帶著呼出的哈氣和奔跑殘餘的喘息。
「憑什麼只有我這麼恨著他呢?這本就是沒道理的事情。」奎因冷笑著。

男人的臉在霧氣中潮濕光艷,雨水從青色的發梢不斷滾落,今夜的他臉龐如此柔和,在豆黃色的燈光中,含笑看著門內的人,彷彿看著如意至寶,如此得他心意。樓上的房客輕輕問他:「那個被你稱作豆沙的孩子,睡了嗎?」
「當然不是。」奎因依舊帶有怒氣,不自覺收緊了纖細的雙臂:「是因為我發現他……」
「這很奇怪嗎?」阿潤一愣,彷彿奎因問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如同豆沙的降生。
司徒斐淡笑:「你是說你那個倒霉的前男友。我猜你不單單因為他是警察而如此震怒消沉。」
看著阿潤。
「豆沙是什麼時候出生的?」奎因巋然不動。
他並沒有說自己口中的「那時」是指代什麼時刻,但是侯起在這樣的時刻,一瞬間就清楚了他在說什麼。
奎因輕蔑地冷笑。她如斯想著,似乎徹底打消了疑慮。
她靜靜地望著黑暗中的一切。什麼都不分明,可是危險的味道又近。
可惜,她不是。
啊,樓上的房客。
奎因有些好笑,也有些甜蜜。
司徒斐從濕潤的冬霧中走來。
可那個本該在獄中的人突然現身,又究竟是為何呢?尋仇?他沒有這個能力。
男人眯眼看著侯起,他意識到侯起對他抱有極深的敵意,而這一切只是因為那場令人措手不及的變故。不止侯起,馮琬亦是如此。
像砸落的時間,滴答滴啊。
「所以你在那個女人拜訪他的家人的前一天,殺了他的全家,包括她姐姐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司徒斐依舊認真地刷著盤子,彷彿不知自己說的是驚駭之語,而在和她敘述家常。
「不過,我聽說您最近似乎情緒有所波動,恐怕會做出一些不智的舉動。」侯起喝了口茶,依舊笑著。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他說:「當初肯讓您來到這裏,已經是極冒險的舉動,可是您顯然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是嗎?為什麼要出現在那個孩子面前呢?究竟是為了孩子還是為別人?」
「可是,這也並不是您的錯。」侯起更像是自言自語,勸解自我:「但是,執行任務就是執行任務,對吧?哪怕是多麼強烈的情緒,也要忍著,不是嗎?既然已經結結實實吃了教和*圖*書訓,就不要再繼續做這些令我們下屬都為難的事情了。您的這張臉,就是至危的因由。」
「那麼我呢,我只是你填補空虛的替代品嗎?」司徒斐的表情隱藏著,令人看不清楚。
女人肌膚似雪一般白而冰冷,穿著一件居家的珍珠色毛衫和黑色長裙,看起來也許是普通的,可是配上她攝人的氣勢,一切變得不尋常起來。
阿潤以為有自己在,會不一樣。可是,一切又回到從前的模樣。
點點口中的姐姐正是奎因。
阿潤反其道而行,親自走到獅子的洞穴。
而且,如果能讓奎因真的打消對豆沙的疑慮就再好不過了。
溫柔地看著他。
「那就好。」男人沉默起來,他時常如此沉默,顯得人有些獃滯,不如從前的精明朝氣。
直到走到她的面前,安靜地蹲在她的面前,和她平視:「你叫什麼?」
男人看起來骨瘦如柴,消沉而淡漠。他說:「你覺得我還會為了他而做什麼嗎?」
「司徒斐,92年畢業於英國倫敦大學,后輾轉至加國,開設了至今還震動著業界的Black Hamster私人偵探社,為上流階層服務,尤其是各國大使、名媛等。94年出資開設申力外貿,申老闆其實是你的合作夥伴,之後因偵探社要擴張業務而回國。這是手下之人送到我面前的資料。」奎因語氣平平,她把一切調查得清清楚楚。
滿眼的金碧輝煌和巴洛克風格的修飾。當然,豆沙不知道什麼是巴洛克,她只是覺得傢具長得奇奇怪怪,又看起來很貴的樣子。兩人在撲面而來的奢豪感中覺得有些不適應,但是很快,目光就完全被客廳那個巨大的櫥櫃所吸引。裏面擺放了約有上百件描畫精美的套娃,即使顏色依舊鮮艷,但因光澤溫潤流暢,看得出來,這是存放多年的收藏品,屬於舊蘇聯時代出產也未可知。
「我知道你一直在國外,和你姐夫沒有什麼接觸。而且,我亦知道,你回來,是……因為我!」奎因夫人嬌嫩的臉頰變得如盛開的保加利亞紅玫,她鮮少如此主動,臉緊緊貼在他的背上:「對不起,我很抱歉,如今才知道。」
這套房可不小,阿潤甚至不知道,這間擁擠的公寓還有這樣大的戶型。如阿潤家,說是一室兩廳,但是次卧小得可憐,更像客廳隔開的一點殘餘空間。奎因這處房,粗粗一看,亦有三室兩廳。
來日方長。
奎因沒辦法形容自己聽到此事的震撼,她和圖書從未想過,會受如此眷顧和深愛。
奎因搖搖頭,惋惜道:「真抱歉。是我太失禮了。」
「你不信我?」司徒斐有些受傷。
阿潤沉默了會兒,才有些沉重地回答著:「去世了,因為生病而去世了。我錢夾里有她的照片,您要看嗎?我的妻子可是個大美人呢。」
奎因手藝不錯,做的牛排鮮嫩清爽,五成熟,血汁橫流。她亦照顧到了豆沙,給她做了一份白醬大蝦配上意麵。如果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何等解語,討人歡喜。
他喘著粗氣,伸出手,望著天。
好想殺了那個女人……好想殺了她……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有一個在警界做高層的姐夫呢?」奎因微微抬起秀氣的眉毛,聲音輕得彷彿在和他說情話。
奎因站在司徒斐身後,輕輕從後背環抱住他,似乎有了點小女人的嬌俏。她嘟囔著:「你可不要學習那個人。」
一直在沙發上讀雜誌的司徒斐淡淡起身,似乎以男主人的語氣一般,對著阿潤父女開口:「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它來得不合時宜。
侯起微微歪頭笑著,這讓他看起來極具挑釁的意義:「不會嗎?也是,之前的教訓看起來足夠深刻。」
他慢慢走向了這個孩子。
「事情進展得怎麼樣了?」1300的租客這樣問著侯起,遞給他一杯清茶。
「我可以等你回來。」
司徒斐微微頷首,換了鞋,未說答應,也未不應。
阿潤和豆沙告辭之後,司徒斐獨自洗著碗筷。
不過既然已知曉他心意,既然已經贏了這愛情的利好,看他如此狼狽維護尊嚴的樣子,自己怎能不感動憐惜。
豆沙是不該來到這個人世的孩子。
他起身時,腳尖不自覺碰到了凳子。
「豆沙是春日的雨水中出生,還是夏日?」司徒斐不愛食肉,也不愛食用生食,他把盤中的蔬菜吃完,象徵性地吃了兩口牛排,去冰箱中拿出一塊蛋糕,切了遞給大家。司徒斐在國外念書時就鍾愛吃cheese cake。
侯起微笑著點頭:「是的。我當時亦是和您用著一樣的心情做著同樣的事情。可是幸虧部長提前察覺,令我撤離,才保住了我的性命和那時的局面,不然不會有之後白帝的重創和國際毒梟的露面。」
阿潤連飲了兩杯高濃度的伏特加,顫抖的手指才漸漸平息。
豆沙仰頭瞅了瞅奎因,又看了看阿潤,乖巧地低下頭。
豆沙出神地看著,玄關處的女主看著豆沙,問她:「漂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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