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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筱光笑起來：「我本來不知道他幹嗎帶我來這裏，這麼看來，其實他帶我來是想找你來著。我發覺他是個夠義氣的朋友。」

這日她正巧在外跑採訪，這頭採訪剛剛結束，她正風風火火從採訪對象的辦公樓內走出來，突然手機上就亮起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徵詢的口吻，倒讓她無法拒絕，於是想了想，只好說：「好吧。」

方竹是熟客，可以悄無聲息地在店內四顧，看到何之軒坐在店內唯一的包房內。

何之軒指了指身邊的座位：「坐過來點，這樣倒茶都不方便。」

楊筱光在車上揮揮拳頭，說：「真想同史密夫一戰，好教他不能小視中國人。」

方竹把這句話聽了進去。

屋內很暗，燈光又是方竹記憶中的那種明滅，那人就在明滅之間，回過頭來。她看不清他。

餐館里的拿勺，也是飯歇時分唯一的夥計正站在吧台後面擦拭玻璃杯。他從來不會主動招呼顧客，只抬抬眼皮望一眼來客是不是熟人，若是熟人的話，他也就點個頭了事。這挺好，可以讓客人自在地尋找店裡最適合自和圖書己的地方。

何之軒將斟滿茶水的杯子推到她面前，茶香撲鼻，氤氳的水汽里，方竹硬生生把眼內的水汽逼迫回去。

方竹看向何之軒。

待到了報社附近，她才驚覺自己騎得過快，這時不過下午三點多。

掛上電話，方竹在原地站了會兒，才邁開步子走出辦公樓，在樓下的自行車停車處取出自己的捷安特，一路飛快地騎了起來。

何之軒說：「我想跟你談談，你看哪裡方便？」

方竹下意識扭頭，望向旁邊玻璃幕牆映射出的自己，隨隨便便的蝙蝠袖毛衣里套著穿舊的白襯衫，隨隨便便穿了好幾年的小腳牛仔褲，腳上的耐克鞋幸虧不久前擦洗過，不再灰撲撲。再往上看，頭髮有點亂，她下意識先捋一捋發，想讓自己爽凈些，之後才開口：「什麼事情？」

一行三人尋了球場內設的餐廳落座，方竹才發出感慨：「天天看著這些洋鬼子耍威風，還不如做明星家門口的狗仔隊呢。」

只有熟客才曉得、經營得這麼隨意的小館子，何之軒競然知道下午在這個小館子里可以喝和圖書杯茶？

談談？談什麼？她想不出來。

「這回他回來，看來也是想要大展宏圖的。」

說是包房，也不過是個半敞開式的空間，做了隔欄，掛了珠簾。何之軒掀開珠簾，側首望出來。

方竹只是低頭繼續喝茶。

莫北再度回來后，方竹和楊筱光已經將點心吃了個七七八八。莫北埋了單，然後驅車送她倆回家。

方竹借口說：「因此國貨更需要自強，還以顏色方顯本色。」

方竹慌亂地抬起頭，掌勺對她微笑：「我記得你每次來吃夜宵，都是要這個口味的東北水餃。不過，湯湯水水不適合下午吃，我今天做蒸餃給你嘗嘗。」

方竹望著茶杯：「他是一個值得學習的榜樣。」

方竹無奈：「你也是。」

何之軒說：「沒有。」

在莫北借故去洗手間的時候，楊筱光竟也說：「我覺得莫北說的有道理，你是好人，我們領導也是好人，可你們為什麼會鬧到現在這樣？」

方竹在小餐館門口深深吸了兩口氣，把車在店門口停好了，才推門進去。

方竹垂下眼帘，鑽進珠簾https://www.hetubook.com.com里。

方竹沖莫北皺眉：「你——」但又不再說下去。

「期待」是個多麼好的詞彙，方竹想。

莫北說：「小豬，你把他學個十足十。」

撲面的家的溫馨，還有靠坐在門邊的人，讓方竹心中酸意涌動，差一些就化作水汽盈眶出來。

漠北不動聲色地接下話茬：「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年美國某個奶粉牌子把過期產品銷到國內，被檢查出來以後就啟動大型危機公關，招呼到的記者人手一筆超乎尋常的車馬費，偏何之軒把錢退了回去。這都成了當年業內的一樁美談了。」

方竹在好友面前，才顯出了她的脆弱和無奈：「你們不了解的。」

這話說得好，一下點透楊筱光。她驚呼：「我這樣倒是能理解何領導的作為了。」

包廂的空間雖然不是很大，但也夠十個人坐下，擺的是一張圓檯面，圓檯面上鋪著碎格子的花檯布，就像小時候家裡媽媽愛鋪的那種檯布。

何之軒叫她：「方竹。」

莫北說：「所以中國人要自強。」

莫北繼續說：「沒人能阻止得了如今的何之www.ｈｅtubook•cｏｍ.ｃoｍ軒。我想，這是一個好時機，而你是不是更該用積極一些的態度來處理各項事件，包括你的家庭？」

方竹喝茶，只兩口，說：「是啊，方顯本色。」

方竹嘆氣：「你真機靈，這樣接他的翎子，當他的說客。」

莫北笑起來：「你有一個現成的機會，而且進可攻退可守。」

何之軒如今接下從史密夫手裡買回來的「孔雀」，護膚品的品牌重塑項目，可不正是同那位不可一世的史密夫的一場硬仗？又何其不是李潤同史密夫的一場硬仗？回到家裡，方竹一氣呵成將採訪稿完成，末尾記上一筆——「我們的企業並未因此氣餒，他們正用百折不撓的進取態度應對市場強敵。他們可以令我們相信，中國企業經過三十年的洗禮，正慢慢與國際市場接軌，也正開始在改革開放第四個十年，劃下時代的意義。我們期待另一場企並革命。」

她選了離他最遠的位子坐過去，手裡端著茶壺的掌勺隨後跟進來，愣了愣，說：「還有人來嗎？」

何之軒的聲音這麼遠又那麼近，這麼親切又那麼疏淡，說：「方竹，有空嗎和*圖*書？」

報社所在的大樓旁有一棟改建過的石庫門，裡頭開了家私人小餐館，裝潢得簡約隨意，門口只掛了個木頭招牌。只有大樓內的熟人才曉得這是一間小館子，在下午供應下午茶，在深夜又可以當做小酒吧經營。

楊筱光沒有追問下去，但是說：「我覺得莫北說得對，你是不是應該回家看看？你爸爸的年紀比我爸爸還大個三四歲呢！」

方竹有點尷尬，好像她坐得這麼遠是刻意了，反倒沒了意思。她只移動了一下，但還是同傅之軒保持了隔著兩個人的距離。

掌勺當方竹熟人一樣地說：「那坐這麼遠幹什麼？倒茶不方便。」他又對何之軒說，「你要的烏龍茶。蒸餃很快就好。」他瞥一眼仍舊固執坐在另一端的方竹，「芹菜開洋餡的。」

他說完，放好手中托盤內的茶壺和茶杯，也不給他們倆倒茶，朝何之軒點個頭，就掀了珠軸去了，彷彿他們很熟悉的樣子。

她沒有立刻回答，他便說：「要不就在你報社下面的小館子喝下午茶，你看行不行？」

就在這篇稿件刊登后沒幾日，方竹沒有想到何之軒會親自給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