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憤怒
沒有。
裴皇后沒有出聲，很快離去。
裴皇后微微蹙眉，轉念一想。程錦容雖然年少，卻比她這個親娘聰慧沉穩，也極有主見。她堅持要留下，自然有她的理由。
宣和帝沒出聲，算是默許了。
此次因緣巧合，杜提點不在宮中，倒霉的常山被宣召前來。偏偏常山醫術不精，被劇痛折磨的暴怒不已的宣和帝，一怒之下令人杖斃常山……
杜提點強撐著的沉穩冷靜，盡數褪去，露出疲態。
裴皇后謝了天子恩典，緩緩起身。熬了大半日，未曾進食，裴皇后病弱的身體已經撐到了極限。勉強站直后，裴皇后的身體微微晃了一晃。
以宣和帝的驕傲，焉肯將自己最脆弱無力的一面示人？所以，每次都是由杜提點前來看診。
程錦容在一旁為杜提點打下手，不動聲色間，將宣和帝宿疾發作時的痛苦模樣盡收眼底。
伴君如伴虎。
便是趙公公等一眾內侍，也暗暗呼出一口氣。
趙h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coｍ公公和杜提點十分熟稔，也有些私交。此時，趙公公沖杜提點使了個眼色，眼角餘光瞥了程錦容一眼。
正因身體虛弱，這般前來陪伴，更顯真心。
程錦容輕聲應了，在周太醫和李太醫艷羡又複雜的目光中，隨杜提點出了寢室。
程錦容隨杜提點一同進了屋子坐下，安靜又快速地用了晚膳。
裴皇后定定心神，自嘲地笑了一笑：「本宮這身體，倒是連幾歲孩童也不及了。」然後，輕聲告罪：「臣妾失儀，請皇上恕罪。」
程錦容抬眼看著杜提點，不答反問：「師父，我還有選擇的機會嗎？」
「為天子看診，能博得天子信任器重，如我這樣。一個不慎，就是常山這樣的下場。」
「程錦容，你怕不怕？」
想到自己宿疾發作時的醜態，竟落在了一個少女眼中。宣和帝心裏驟然湧起怒火。只是，寧神湯藥已起了效用，他無力動怒，漸
和-圖-書漸昏睡過去。宣和帝臨睡前的怒意，顯然是衝著程錦容來的。等宣和帝醒后，杜提點若沒有合適合理的解釋，便要面對天子的憤怒！
趙公公低聲道：「辛苦提點大人了，趁著此時，提點大人去用膳，休息片刻。」
這一夜，自然還得有人守在龍榻邊。不過，眾人可以輪班歇息，順便吃口熱飯喝口熱湯。
程錦容略一搖頭。
裴皇后也未硬撐，輕聲應下：「是，臣妾明日再來。」
宣和帝再跋扈暴戾嗜殺，在病中也遠比平時虛弱。裴皇后不顧一切前來陪伴，已打動了宣和帝。
賀祈卻未離去，依然在寢室門外。門一開，賀祈立刻抬眼看了過來，以目光詢問程錦容：你沒事吧！
常山被杖斃，在一眾內侍眼中，委實不算稀奇。這些年，宣和帝身邊伺候的內侍不知死了多少。換了一茬又一茬。
便是她言行不慎，觸怒了宣和帝。宣和帝看在自己這個皇后的顏面上，m•heｔuｂｏｏｋ•cｏm•com也不會立刻嚴懲。
至於換衣更換被褥這等事，顯然是不可能了。宣和帝宿疾發作時，被反覆的劇痛折磨得生不如死。這等時候，誰也不敢挪動宣和帝。
賀祈迅速打量程錦容一眼，見她除了略見疲色之外，毫無異樣，才放了心。
程錦容離裴皇后頗近，垂著的眸光落在裴皇后的袖袍上。
杜提點雖然習慣，卻不代表他半點不畏懼。
周太醫李太醫都被嚇破了膽，恨不得立刻逃出保和殿。現在戰戰兢兢地在角落裡候著，別說窺探天子病症了，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周太醫李太醫又熬了一碗湯藥端來。趙公公伺候著宣和帝喝湯藥，另一個內侍，輕手輕腳地為宣和帝擦拭額上的冷汗。
宣和帝終於再次睡著了。這一睡，再醒來，至少也是隔日早上。這也意味著，一直精神緊繃的杜提點，終於能稍稍鬆口氣了。
片刻的沉默安靜后，宣和帝略顯虛弱的聲音響起：「皇后關wwｗ•hetｕｂｏｏk•ｃom•cｏm心朕，何錯之有。起身吧！」
半個時辰后，宣和帝再次安靜下來。
裴皇后一跪，寢室里所有人的都跪了下來。
杜提點早有準備，立刻上前，為宣和帝施針。
到底是年近六旬的人了，體力遠不及年輕人。再者，為天子看診，是天底下最風光也是最危險的事，要承受極大的壓力。
杜提點為何帶她進保和殿？
這一步棋，裴皇后賭對了。
宣和帝果然沒有動怒，低聲道：「皇后回椒房殿歇著吧！朕身邊有人伺候，皇后不必憂心。」
程錦容一驚，不假思索地起身扶住裴皇后：「娘娘！」
程錦容心情有些複雜。
從杜提點帶她進保和殿的那一刻起，她就沒了選擇的餘地，只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或是出人頭地風光無限，或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
裴皇后不動聲色地看程錦容一眼，以目光暗示程錦容隨自己離開。
一切都在一來一去的眼神中交流。
……
……
杜提點點頭應下，hetuｂｏok•cｏｍ•cｏｍ低聲吩咐：「周太醫李太醫在此守著，程醫官隨本提點一同用膳。」
杜提點略一點頭，示意自己心中有數。
杜提點常年為天子伺疾，在保和殿中亦有當值休息之處。
守在寢室外的御前侍衛，已經換了一班。
「常山死了。」杜提點忽地張了口，目中露出些許物傷其類的悲哀：「一條人命，在天子盛怒之下，就這麼沒了。」
在天子的憤怒下，一條人命如螻蟻。
宣和帝喝湯藥時，龍目半睜半閉，意識漸漸昏沉。不過，宣和帝還是留意到了龍榻邊多了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程錦容。
杜提點不知程錦容為這一日已準備了許久。從他的角度而言，是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前程性命，將程錦容拉進了這潭泥沼里。
宣和帝在裴皇後面前一直強撐著，裴皇后一走，宣和帝口中又溢出痛苦的低吟。
程錦容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如果程錦容要離開，這確實是最好的時機。不過，她費盡心思，才走到這一步，如何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