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鳳印（一）
宣和帝略一點頭。
同樣守在龍榻邊的程錦容，稍稍側身，移開目光。不過，她能移開視線，卻不能關上耳朵。帝后說的話，一句一句清晰地傳進耳中。
宣和帝看著裴皇后的目光愈發柔和：「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不過，鳳印理當由皇后掌管。宮務依舊交給鄭氏就是了。」
裴皇后皺起眉頭：「傳本宮口諭，就說皇上已經歇下了。讓鄭皇貴妃回鍾粹宮安分待著，等候皇上傳召。」
宣和帝喝了葯之後，便閉目睡下。
一旁伺候的宮女駭然大驚，衝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鄭皇貴妃：「娘娘！娘娘！快來人去宣太醫！」
鄭皇貴妃：「……」
……
這顯然也是宣和帝的意思。
宣和帝能信得過的身邊人，只有寥寥幾個。
好在此時眾人都低著頭，無人看到宣和帝的虛弱疲態。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宣和帝緩緩地呼出一口氣，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邁步離去。步伐比平日要和_圖_書慢得多。回到保和殿後，宣和帝再也撐不住，額上滿是冷汗，面色近乎慘白。
……
前些年，鄭皇貴妃在宮中是何等風光顯赫！
趙公公恭聲領命，退了出去。
趙公公一走，鄭皇貴妃面色泛白，一張口，竟吐了一口鮮血。
這席話，說得半點都不委婉不客氣。
趙公公張口領命。
鄭皇貴妃腦中渾渾，意識一片模糊，很快昏迷了過去。
御前侍衛統領賀祈，不動聲色地靠近兩步，以手扶住宣和帝的胳膊。賀祈身手超卓，右手力氣也遠勝常人。只以一隻右手，便穩穩地扶住了宣和帝。
宣和帝心中動容，下意識地握住了裴皇后的手。
宣和帝在起身之際，身體晃了一晃。
鍾粹宮。
竟連見也不見她了。
就連趙公公，都不忍心看鄭皇貴妃此時的臉色了。
宣和帝又道：「朕這就下旨，令鄭氏將鳳印送還椒房殿。」
其實，這鳳印本來就是皇后之和圖書物。鄭皇貴妃「代為掌管」而已，現在交還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沒曾想，短短一年多里，裴皇后迅速得了聖寵。彼漲此消，鄭皇貴妃卻漸漸失了帝心。
程錦容杜提點也迅疾來了，各自為宣和帝診脈，商議過後，又重開了藥方。熬藥喝葯，有條不紊，並不慌亂。
裴皇后閉宮養病，常年不見人。宮務盡在鄭皇貴妃手中，宮中妃嬪人人低頭誠服，宣和帝時常留宿鍾粹宮。大皇子是宣和帝最喜歡的兒子，甚至壓過了嫡出的二皇子。
裴皇后親自喂宣和帝喝參湯。宣和帝張口喝下參湯，體力慢慢恢復了一些。至少有力氣張口說話了：「辛苦皇后了。」
裴皇后早已在保和殿里候著，將早已準備好的參湯先端了過來：「皇上先喝了這碗參湯吧！」
宣和帝後背已冷汗涔涔，全身虛軟無力。全仗著賀祈相撐，才未在金鑾殿里失態。
鄭皇貴妃去保和殿請安，卻hetubook.com.com碰了個硬釘子，灰頭土臉不說，心裏更是憋足了悶氣。回鍾粹宮后，咚咚咣咣砸了一通。
現在，就連鳳印也得送還椒房殿。鄭皇貴妃的臉面，也被徹底撕開，扔到了地上。
兩個時辰后，宣和帝才悠然醒轉。
裴皇后掩住心裏的愉悅和快意，和程錦容對視一眼。
現在，宣和帝確實離不得裴皇后的陪伴安撫。
沒想到，更令人憤怒的事還在後面。
鄭皇貴妃將喉間老血咽下：「多謝趙公公提醒。」
趙公公很快前來傳旨：「皇上有旨，請皇貴妃娘娘明日將鳳印送還椒房殿。」
裴皇后也不是真心要推辭，故作遲疑了片刻，才應了下來：「臣妾謝過皇上恩典。」
此次朝會，京城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員皆有份參加。這幾日，邊關戰報接二連三地傳至朝廷，多是將士傷亡或打了敗仗的消息，人心惶惶難安。
裴皇后柔聲應是。
就在此刻，趙公公悄然進來稟報：「啟稟皇和圖書後娘娘，鄭皇貴妃娘娘在殿外等候，求見皇上。」
鄭皇貴妃身子微顫，用盡自制力，擠出一個笑容：「臣妾謹遵聖旨。」
裴皇后卻出人意料地出言勸阻：「剛回宮就下旨，豈不令鄭氏難堪。倒也不必如此著急，等過一段時日也無妨。其實，就是鳳印送還椒房殿，這打理宮務之事，也得由鄭氏支應。皇上龍體虛弱，臣妾心憂難安，恨不得日夜都在保和殿里伺疾，哪裡還顧得上後宮瑣事。」
朝堂大事，多是發聖旨。後宮這點事，宣和帝傳一聲口諭便可：「趙公公，去鍾粹宮一趟，傳朕口諭。令鄭氏明日將鳳印送還椒房殿。」
宣和帝冷硬的心腸，也被這如水的溫柔捂出了熱氣，聲音頗為緩和：「朕身邊不缺人伺候，無需你一直守在床榻邊。再者，你病了多年，如今才將養得有了起色。若是因為朕病倒了，朕豈能心安。」
一睜眼，裴皇后溫婉秀麗的臉龐映入眼帘，目中流露出喜悅和關切wｗｗ.heｔubook.cｏｍ.ｃom：「皇上這一睡就是兩個時辰，現在總算是醒了。」
宣和帝昨日回宮，今日忙著上朝，無暇去後宮，也未見任何嬪妃。鄭皇貴妃這是按捺不住了。
趙公公咳嗽一聲，又道：「邊關在打仗，朝中事務繁忙，皇上煩心勞碌，皇貴妃娘娘不必去謝恩了。」
趙公公扯了扯嘴角，張口告退。
「皇上之前睡下，鄭氏前來請安，臣妾不想讓她擾了皇上休息，便令她退下了。」
裴皇后抿唇輕笑，伸手扶著宣和帝在龍榻上坐直了身體：「只要皇上能早日好起來，便是讓臣妾再病十年，臣妾也心甘情願。」
以裴皇后的身份地位和今時今日的聖寵，確實有睥睨鄭皇貴妃的底氣。
為了安定人心，宣和帝硬生生地撐著坐了三個時辰。待到散朝時，眾臣低頭躬身，恭送天子擺駕離去。
鄭皇貴妃也只差一個皇后名分罷了。
「這點小事，你做主便可。」
裴皇后輕聲應道：「臣妾做不了別的，只能略盡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