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緣分（一）
對著程望，得熱情主動。反正已經定下婚期就快成親了，程望堅固的心房也該被打破了。
盧慧娘抿唇微笑，再次伸手。
「我想給裴姐姐磕幾個頭，可以么？」
程錦容心裏默默想著，口中說道：「死者已矣，活著的人總得好好的活下去。」
那座孤零零的墳墓，被無邊的黑暗吞沒，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了。
程錦容輕聲道：「盧姑娘怎麼到這兒來了？」
程錦容心裏暗暗為未來的繼母叫好。
按大楚習俗，續弦進門，要在成親第二日進祠堂，給已故去的正室磕頭上香。
也罷，如此也好。
跪了半日，程望的膝蓋已經麻了。在起身之際有些踉蹌。程錦容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程望。盧慧娘的動作卻比程錦容更快一步：「是不是腿麻了？」
程望這次沒有閃躲，任由盧慧娘的手落在他的胳膊上。程錦容扶著他另一邊胳膊，三人一同邁步走了出去。
盧慧娘沒有羞怯，她凝望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程望，柔聲低語：「我知道，你現在未必想見我。其實，我已經在外面等了半日。現在天快黑了，你們父女一直沒出來，我放心不下，這才鼓起勇氣前來。」
程錦容沒有出聲。
程錦容回頭，見到來人的面容時，不由得一怔。這個女子，年約二十五六歲，美麗中帶著英氣，一雙明亮的眼默默地凝視著程望的背影。
程望點點頭。
磕完頭后，盧慧娘拿起黃紙，放入火堆里。
「是我太過執拗了。或許，這些年我一直念著她，也令她在地下神魂不安，無法投胎。我和她這一世緣淺，只盼來世，我和她能長伴到老。」
程望和程錦容要回程府。
相比起程望的傷心痛哭，程錦容冷靜得近乎冷酷。
盧慧娘低聲應道：「自程軍醫到了京城，我日日盼著他來見我。連著幾日沒等到他，有些按捺不住。今日我厚顏主動和-圖-書去了程府，聽趙夫人說你們父女來了此處。我便也來了。」
被埋在這座墳里的，根本不是裴婉如。
程錦容：「……」
程望沉浸在傷痛里，沒聽見腳步聲。
「天已經黑了，爹，我們也該回去了。」程錦容張口打破沉默。
程錦容失笑：「有紫蘇甘草陪我，還有這麼多侍衛隨行，爹有什麼可擔心的。」
她苦等十年，終於等來了這一日。
程錦容沒有回頭，穩穩地扶著親爹，走出了裴家陵園。
……
那一年程錦容在二皇子府外遇刺，差點殞命身亡。自此，不管去哪裡，身邊定然有十幾個賀府侍衛隨行。
程望愣愣地看著面容平靜的女兒，許久才嘆了一聲：「錦容，你說的沒錯。」
她無數次做夢，夢見程望溫柔地看著她，喊著她慧娘。醒來后，卻是一場空。她表面堅強，實則心中黯然凄苦。這份晦澀的心情，便是對著親爹親娘，她也從不肯說出口。
盧慧娘對程望一和-圖-書片痴心，為了他甘願前來死去的正室墳前磕頭燒紙。這一片心意，程望焉能不動容？
盧慧娘眨眨眼，眼裡的水光隱沒，嘴角揚起一抹動人的璀璨笑意：「好。」
來的人竟是盧慧娘。
天色漸暗，墳前跪著的兩道身影，被夕陽的餘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程望用袖子擦了眼淚，拿起一摞黃紙，一張接著一張放入火堆里。
程望沒再吭聲。
其實，大可不必。
娘好好地活著，在宮裡做著太后。這墳里埋的根本不是裴婉如，而是陰狠惡毒的裴婉清。
原本神色平靜的盧慧娘，在聽到這一聲慧娘之後，忽然紅了眼眶。
程望略一猶豫，張口道：「盧姑娘……慧娘，今晚多謝你前來為如妹上墳磕頭。」
時隔六年，兩人再一次相見。
程望不慣有女子這般靠近自己，反射性地往旁邊閃躲：「我還能撐得住，盧姑娘不必擔心。」
「我娘死的時候，我才兩歲。這麼多年，我時時會想，如果我httｐs://m.ｈeｔｕｂｏｏk•cｏm.coｍ娘還活著該有多好。可再思再想，死了的人也活不過來。一直沉浸在傷痛中，除了折磨自己之外，全無好處。所以，我已經很少想她了。」
待程錦容離去，程望對盧慧娘說道：「我送你回去。」
程望習慣性地點了頭，旋即反應過來：「那你一個人怎麼辦？」
程望心中動容，面上的表情緩和了許多：「盧姑娘，你不必如此。」
程望有些困窘，咳嗽一聲道：「你說的是，剛才是我反應過度了。」
程望下意識地看向女兒：「錦容，你不想你娘嗎？」
盧慧娘還沒過門，就主動來「裴婉如」的墳前磕頭。如此舉動，可謂是極有誠心了。
這一聲盧姑娘，顯得有些生疏。
火焰迅速吞噬，黃紙很快燃燒殆盡。
思緒混沌的程望終於回過神來，轉頭看向盧慧娘。
她慢慢拿過黃紙，一張張放入火堆中。
盧慧娘也不介懷，輕聲說道：「我們兩人已定下親事，婚期就在八月二十。還有一個月，hetubook.com.com我們就成親做夫妻了。我扶著你，也不算逾矩。」
盧慧娘卻道：「你不嫌我冒昧失禮就好。」說著，走上前，在程望的身後側跪下，磕了三個頭。
「對不起，我來的有些冒昧了。」盧慧娘的聲音輕輕響起。
不過，這個誤會是註定無法解開了。程錦容默默地看著盧慧娘磕頭行禮，默默地看著程望的眼裡閃過動容和溫柔。
天色已晚，盧慧娘顯然不便跟著一同去程府了。不過，這等時候讓盧慧娘獨自回去，又有些不近人情。
……
走出很遠了，程望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爹也一樣，心裏的痛苦，總有熬過去的一天。就讓娘在地下安息，心無牽挂地重新投胎做人吧！」
程望見盧慧娘淚盈于睫，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地看了程錦容一眼。程錦容目中閃過笑意：「天這麼晚了，盧姑娘一人回去，多有不便。爹送盧姑娘回府吧！」
話語中的深意，也只有程錦容自己清楚了。
一個腳步聲悄然在父女兩人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