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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制淪陷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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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點絳唇(十四)

第五十七章 點絳唇(十四)

喊聲在夜色中盪出雷霆般的陣陣迴響。
天上的月牙冷冷地掛著,明宴側頭,蘇傾見他睫下的眼裡似乎變作獸類的猩紅,他把劍握緊,聲音都彷彿動物胸腔里嗚嚕的滾動:「不許放手。」
宋都統低頭,失神地看向將他圍攏一周的無數把長矛,像綻開的無數花瓣:「你們——」
東風西風對視一眼,眸中皆有驚喜之色。
她閉著眼睛,高熱致使兩耳嗡鳴,安靜地聽著眼前的風聲。
「詭辯,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
明宴的衛隊從四面湧出,將坐于馬上的燕成堇圍得水泄不通。燕成堇握著韁繩的手哆嗦著,越過諸人直直看向明宴,啞著嗓子道:「內苑禁衛軍何在?」
蝗蟲似的點點攢動的人頭中,六個人凝成一個點,慢慢地向前移動著,最顯眼的是蘇傾身上的淡青色裙,明府的女孩子在最中間,像鮮亮的一點花心。是明府不能沾血的旗幟。
馬的嘶鳴和人的喊聲交織成一片。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抓住了她的衣領,下一刻劍光一閃,一陣涼風吹過她的脖頸,那隻手馬上就從她身上滾落下去。
他咬著牙,竟然反手壓著刀,慢慢拔了出來,「唰」帶出一道噴射的鮮血。
轉瞬間鎧甲嘩啦相互碰撞,正與明宴拼殺的轉身,散布在各地的禁衛軍反戈,都同時湧向一個地方。
「勢同水火,難道就不能合作了?」
明宴咬牙,將俞西風領子向前一拎,瞬間又向前四五步,忽而一陣清脆的黃鸝鳴和圖書聲,在一片混亂響起,啁啾宛轉,拖出清脆的回聲。
十二衛隸屬於外城禁軍,是明宴舊部,裏面有不少他兒時玩伴,提攜過的後輩。王命不可違,他們只好對著衛隊發難,默不作聲地給明宴放水。
宋都統一聲冷笑:「大司空夜半挾持王后出宮,我若不攔,至王上於何地?」
暗衛闖入房間那一日,明宴親自前往丞相府,從後窗翻入時,屋裡只躺著王丞相一人,面如金紙,襟下滿是吐出的穢物血污。
他這輩子沒有這麼痛過,無聲地露出了掙扎的神色。明宴的靴子尖抵著他的腰,往起意低頭斥道:「起來!」
後半句話在空中破了音,就彷彿跑步沒剎住力向前撲倒一樣,但他明白沒有退路了。
「大人。」
他的手放在輪椅上輕輕一推,祝目光如蛇的老丞相一臂之力,將他送到了宋都統面前,臉還朝著王上,「誰告訴您王丞相死了?」
明宴避說:「宋都統若不擋我的路,我的親衛如何會難為你。」
王上慢慢地策馬過來同他並肩,一行衛隊匆匆出列,擋在他前面。
俞西風臉色一變,長矛橫出去,猛地穿透了一人之腹。身旁掠過無數道虛影,刀兵的嗡鳴聲灌入蘇傾的耳朵。
明宴緊繃的身影釘在對面的土地上,像插在土裡的嗡嗡作響的邪劍,會橫著過來割裂他的喉管。
明宴冷笑,從懷裡慢慢掏出一隻掛著流蘇的青銅令牌,在他面前戲耍地晃一晃。
那邊的聲https://www•hetubook.com•com音如同一道悶雷砸下,「轟」地一聲。
明宴笑了一笑,劍尖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陛下不等人死透了就來攬權,未免過於心焦。」
王丞相未死,但已與死無異。
「嗯。」
丞相艱難地看著他,亦抖著手從袖中掏出一塊一模一樣的令牌。
明宴慢慢抬頭,眸色驚天動地的亮,像破雲而出的閃電:「我帶人來是反,宋都統帶重兵夜現宮門之外,又是做什麼?」
這是明宴的親衛,不多不少三千人,是他精挑細選出的驍勇之士。宋都統的馬似乎被這一片雷驚退了半步,他勒住馬繩,隔空喊來:「大司空可是要反?」
黑色的一騎迎面趕來,東風西風手上的長矛揮出去了,那人卻從他們身邊打了個圈,繞了回去,遠遠喊了一句:「明大人,最後一次。」
肩膀讓人拍了一下,身旁一陣騷動,著鎧甲的將士們紛紛低頭。
「領命!」
內苑禁軍原本被王丞相控制,丞相死後徹底被燕成堇收回。明宴三千衛隊擋不住五千的內苑禁軍,轉瞬之間便有數個策馬飛馳而來,欲取大司空首級。
明宴笑道:「王上的眼線該換了。」
傳說中的郎中與女婿皆不在,他行至榻前,捏了把王丞相的脈,本以為死透了的老頭,赫然睜開眼睛,一把反抓住他的手腕。
不,如果真是鳥鳴,早就掩蓋在風聲之下。
明宴得了她的回答,驀然向前動了,風呼呼地從她耳邊www.hetubook.com.com掠過。
輪椅上的老人膝上蓋著栗色錦被,被子表面簌簌抖動著,他口鼻歪斜,腦袋將搖未搖地晃動,枯瘦的手臂不住地轉動著輪椅,吱呀——吱呀。
他的笑容慢慢斂去,抬起臉,黑暗中的俊容泡在血漬里,抬袖一點點將臉上血污拭去,現出從未有過的陰沉來:「臣虛長陛下十一歲,丞相長陛下四十歲,陛下尚年幼,最好不要自作聰明。」
明宴手中長劍削鐵如泥,「噗嗤」一劃便能將人截作兩半,熱血噴涌而出,下半身仍騎在馬上飛奔,上半身咕嚕嚕地栽倒下來。蘇傾感覺到他的脊背緊繃著,變得像烙鐵一般滾燙,他眼角帶著血絲,側頭,聲音卻柔:「閉眼。」
明宴用袍角慢慢拭了拭鋒:「宋都統說笑,我南國哪有王后,一國王后,又怎麼會囚于暴室?」
燕成堇冷笑一聲,仰頭看著明宴:「大司空與丞相不睦,素來針鋒相對……一個狹道,兩頂轎子不可一前一後,為此擴充了宮道……丞相奪十二衛軍權,大司空怒而鞭笞下人,一日殺數人,要將丞相碎屍萬段……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何其可笑,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的自家府里,王丞相已讓親近之人下毒暗害,能相信的只剩一個平日里的政敵。
揮刀的侍衛禁衛被熱血賤了一臉,駭得怔在原地,馬上讓他以那柄刀削去了首級。
刀徑直襲來,一片雪亮的光,蘇傾的眼皮跳了一下,驀然睜開眼,刀已「嗤」地沒入明宴肩膀,m.hetubook.com•com血濺在她胳膊上。她的手指猛地痙攣起來,剎那間涼透後輩。
東風和西風慢慢擋在明宴面前,眼看著那邊黑壓壓的人如潮水涌過來,衛隊也策馬向前奔去,不出片刻,短兵相接的金屬聲便從最前頭傳出來,混亂摩擦著,咯吱刺耳。
他不善丹田發聲,嗓子有些發痛了:「那自然是……」
明宴一聲不吭,左手握住了刀柄,瞳孔壓在上目線上,縮成小小的一點。
俞西風一聲悶哼,被刺入手臂的長矛摜倒,倒了一個西風便是開了個缺口,無數人朝著這個缺口攻來,西風咬緊齒根抵著矛,慢慢暴出了青筋。
劍嘯聲如尖銳的鶴唳,急促地割碎了風,他不戳刺,只用快速的開膛破肚的劈砍,鮮血不斷「嘩啦、嘩啦」地噴涌而出。
火光之下,宋都統注意到燕成堇臉上、頸上都是虛汗,彷彿浸了水似的濕漉漉,偏生眼睛閃動著火焰似的光芒,一瞬間讓人想到了綠眼睛的豹子:「王上,您還是——」
「大人。」
明宴像是鐵鑄兵人,又向前突圍數步,燕成堇坐在重重護衛之後,手緊握成拳:「還不快些!」
宋都統的眼睛幾乎瞪出血絲來,燕成堇握著韁繩的手也在顫動。難怪呼不動內苑禁軍,原來這股力量,從來就沒屬於過他。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誓死護衛大司空」,原本沉默的衛隊,忽然震天動地吶喊起來:「誓死護衛大司空——」
沒有人答他,人人都只看著手上的矛,矛就立在王上喉管前,十二衛不敢輕和圖書舉妄動。
又一輪拼殺聲如浪潮翻湧而起,明宴右手持劍,左手拿刀,前襟已看不清本來的顏色。
明宴的雙眸眯了一下:「再叫一聲。」
那是人以口技模仿黃鸝發出來的聲音。
南風、北風貼在她身後,急促地呼吸著,瞪著周圍的人,臉上都掛了幾道血痕。俞西風和東風走在前。
鮮血在地上流淌著,風中又只剩下蟲鳴的聲音。清寒的月色下,一架吱呀作響的輪椅慢慢地轉動至戰場中。
蘇傾摟得更緊一些,手和腿都發酸:「好。」
宋都統見始終無法激怒對面的人,背後出了一身熱汗。
深陷於眼窩中的眼,死死瞪著他:「救……救我……」
明宴一腳踹在西風腰上,切齒道:「看哪兒呢——」
明宴的劍帶著兜頭蓋臉的風,猛揮過來,拿矛的人從馬上翻下,西風驟然鬆了勁,躺在地上,劇痛後知後覺襲來。
燕成堇的黑色大氅在空中翻飛,獵獵作響,他掩在一身黑中,墳墓里爬出來似的蒼白瘦削:「是孤的意思。」
燕成堇頭上虛汗滾滾,一遍又一遍的冷熱交替著:「你們,你們不是……」
蘇傾手底下濕漉漉的一片,下頜貼住他的耳尖:「大人。」
劍是一種優美的武器,于空中翻飛便可成舞。但此刻在明宴手裡,變作殺戮的利器。
遠處無數的火把炙烤著漆黑的夜,那邊的人是發紅的,近處的衛隊卻如同冷鐵鑄就的兵馬,沒在黑暗裡。
燕成堇沒聽到似的,直往對岸看去:「反臣明宴,殺。罪女蘇氏,必然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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