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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制淪陷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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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洞仙歌(一)

第八十四章 洞仙歌(一)

「可我們諸人,或天生仙胎,或憑本事修鍊成神。這麼一個生來怪力的邪物,」三眼的仙者說到「邪物」二字時,語氣里透出一二分鄙夷,「要怎麼樣的封號來配?」
片刻,侍女的聲音慌張響起:「娘娘,廿一……嗯,邪神拜見。」
他閉上了嘴,成片的黑雲在他身前縈繞,那雙淺色的眼睛,帶著對一切的漠視和憎惡,冷冷地地同她對視。
「等等。」
「靈石,你說呢?」
那麼,她是誰?
年少的邪神從地上爬起來,一聲不吭地抖抖衣袍,扭頭便走,蘇傾側過頭,餘光瞥見他細白的頸子後面一道漫著血的印子。
整個六界為此震動,動靜比她從人界封神時還要大上一倍。
侍女見那巨石縮在仙障之內,表面光華流轉,似滋潤至極,十分疑惑:「娘娘,混沌漩渦,誰知生出個甚麼東西,不給吃喝,餓死它也就罷了,你怎麼把它當蛋來孵?」
手裡的珠簾「啪」地一撂,噼啪砸在一處。厭惡他的人,他也不喜歡。
人間的四月廿一那一日,甘霖大降,不久雨勢不減,釀成大雷雨。靈石從外歸來,心裏吃了一驚,府邸外無垠花園一片凋敝,漫天花瓣枯萎似鷹爪,不久寸寸成灰,地上巨石四分五裂,彷彿有什麼衝出去了,氣浪直充天際。
老者揚手打住旁人越發肆無忌憚的奚落,面色歸於嚴肅,「靈石,杌機說得有理。他必須有個身份。否則,混沌孕育出的傢伙,生來即擔神位,恐難以https://m.hetubook.com.com服人。」
靈石,正是蘇傾。她背對著他,無聲地執起著頸上的環,一句話也不想同他多說。
廿一不叫她娘,卻肯兩個疊字叫她娘娘,從他童稚的嘴裏吐出來的「娘娘」,毫無敬意可言,既生分,又諷刺。
靈石揚起下巴,平靜地打量那稚童,竟也有些憐意:「你合該叫我一聲娘,我找衣裳同你穿。」
接話的是個面冠如玉的藍衫仙人,綁髮髻的白色綢帶輕盈飄蕩在空中,聲音悅耳:「可是廿一的神位?」
九天神界,最忌諱這等天地造物,面上尊稱一句靈石娘娘,背地裡都叫「那塊頑石」,一尊死物也想同人相比,她又懂甚麼?
「今日召集各位前來,是想商議一件難事。」
藍衫仙人微眯眼睛,瞧著那道曼妙背影步步生蓮地離開。九天神界,許久沒有女人,尤其是這樣年輕美麗的女人。她以空中浮鶴為踏石,轉瞬消失於天際。
此次漩渦久久不散,竟凝成巨石,裡外呈密不透風的純黑色,有人猜測此為上天註定的惡生胎,九天神界誰也不敢碰這燙手山芋,一來二去,巨石送到了靈石娘娘府邸。
那日是人間四月廿一,她給惡生胎起了名字,叫做廿一。
垂下的密匝珠簾,都是世間罕見的巨大蚌珠穿就,在神仙府邸熏陶得久了,外面籠罩著一層淡淡華光。
這些,靈石不大關注,因為廿一很少找她,只偶爾宿在她從前孵化他的那處www•hetubook•com•com花園裡,二人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
靈石忙將食指抵在唇上:「噓。」
對面的黑面仙者額心有一巨目,凜然生威:「那妖邪目無尊長,放縱恣睢,也配神位?」
女仙垂下眼:「還是個孩子,不必當他是大敵。」
現在,他不走,身上攜著的那股威壓不散。
靈石默然從塌上起身,慢慢地理好衣服,朝外道:「不必多禮,算你問過了,去玩吧。」
女仙雙目坦然,對旁人的取笑似乎毫無覺察,口中一聲輕嘆:「非親非故,我的確沒資格做他的母親。」
瞬時間,六個人的目光都意味深長地集中於這場討論中唯一的女仙。
倒也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
靈石面色無悲無喜,眼神似天真孩童,朝他一點頭,翩然離開,紗衣尾擺拖在地上,翻湧的雲氣將她狹窄幽長的披帛高高揚起。
帘子驟然被人掀開了,一陣威力巨大的風使珠簾相碰,劈啪作響,打扇的童子驚得低呼起來。
靈石每天來後園看他,惡生胎一連大半年沒有動靜,像是塊實心的頑石,漸漸地,她也將此事忘了。
靈石偎在塌上,如玉的臉上木然:「你拜過了。回去吧。」
他嘯聲一起,便引得上下一片地動山搖。
女仙撐著額頭,和衣躺在塌上,垂下的繁複裙擺逶迤于地面,頸上一枚藍色圓環滑落下來,鋪在塌上,兩旁打扇的是四個一般高的雪腮童子。
又該找誰兌現諾言去?
「……」外頭那股hetubook.com.com威壓仍然不散。
以往他極少拜見,這還是破天荒地頭一次,禮數這樣周全。
老者無視眾人面上嘲諷的表情,緩和道:「就依照靈石娘娘的意思,封為邪神好了。」
靈石的眼睛里一片平靜,像寂寞的雪地,似乎對這種情緒感到茫然無解,這樣兩雙毫無感情的眼睛長久對視著,像是照鏡子。
有人道:「說走就走,好大的架子。」
靈石坐在塌上,一動不動。面前跪著的布衣少年約莫十一二,皮膚蒼白,身板瘦削,手上還抓著一串珠簾,就像只頑皮的貓。
靈石抬頭,在巨浪中看見了惡生胎的模樣,那不是個巨型惡魔,是個讓她留下的羽毛蔽體的幼童,獸一般四肢著地,狼一般仰頭悲鳴,無數片羽毛如雪,紛揚飛去。
神樹虛空透明透明,像是琉璃雕就。向下不見根系,向上不見天幕。無數螢火蟲似的光點升降於神樹外側,不久消弭于空中。
白髮老者笑了一笑:「他還不肯認你做母親?」
左右石人與石人之間,怕是更能親近。諸神幸災樂禍,退而觀望。
諸神面面相覷。
靈石一身霓裳,立在叢叢花枝中,茫然聽著,頰上泛出薄薄一層紅暈。
靈石側頭向外看,未及目光穿到外部,
老者沉吟半晌,反問:「但此子威力實在巨大,動輒引發天地動蕩,不能為友,難道為敵?」
府邸外設有結界,稍有異動,靈石的眼睛驀然睜開,一雙深色透亮的瞳孔,彷彿能倒映出世間萬物。
和-圖-書……」
男孩先收回了視線,低著頭,只瞧見他睫毛的尖,他周身戾氣默然翻湧,指節發白,把那珠簾扯得幾乎要崩斷。
縱然知道一塊頑石沒有情緒,廿一還是敏銳地感覺到,娘娘不喜他。
她未有生養。成神之後,她獨自在天上,也孤獨的很。諸神將這爛攤子推給她,她竟真的期待著石頭裡孵出什麼來。
廿一不像她,他生而靈智開啟,又野性未消,出入行蹤不定,漫遊六界撒野。他有可怕的修為,可自行進化,每精進一次,模樣就長大幾分。
她很委屈。好容易集滿了圓環上的藍光,卻不知怎麼的返到這裏,邪神現在還是個小少年,以後的某個節點,等他長大了,會遇見吞金而死的蘇傾。
靈石翻了個身,將臉埋在手背里:「你如今也身居神位,以後做事,更該穩妥些。」
停滯的扇子又扇動起來:「個頑石。何須同她計較。」
其餘人鬨笑起來,輕慢的氣氛在其中瀰漫。
白須老者坐在藤椅上,七把藤椅團簇向心。中間一口圓形水池,當中生長一棵巨大的婆娑神樹,足有五人合抱粗,遒枝纏繞。
她本是東海邊天生地長的一塊石頭,經一路過匠人雕刻,刻成了曼妙女子的模樣,經風吹日晒雨淋不損不壞,過往百姓供其為「石刻聖女」,吃了一千年的香火,進入神界,平白撿了個神位。
靈石娘娘,確不是人,也沒有修鍊過。
從始至終一言未發的女仙,黑髮漆瞳,丹口一點朱,紫緋紗衣下膚如凝脂,當得和*圖*書起冰肌玉骨。
靈石不知避諱地瞧著他,想了一想:「世間萬物陰陽兩分,既有正神,必有邪神。幽冥事物,你們不願料理,可交予他。」
惡生胎依然冷冷瞧著她,滿眼翻滾的戾氣,她向他伸出手,一道火光順著他身前羽絨一溜煙燒過來,噼啪燒到了她指尖。
「娘娘,何必要與我討個神位?」
靈石挨了痛,便知道它不樂意,收回手,拂袖而去。
「都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怎麼能算非親……」
靈石望著黑色巨石,不知道該拿這惡生胎怎麼辦,叫人將其抬至花園,以羽毛為窩,花枝為掩,以手設一仙障,將其妥善存放。
想起數月前的衝天霄雲,幾人一陣沉默。
而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瞳孔微縮,卻是一雙屬於凶獸的、乖戾的眼睛,他的目光劃過哪個童子,童子就忙把頭低下去,生怕觸其鋒芒。
他的目光,最後停留于靈石臉上,略帶童稚的聲音里,含著一絲冰冷的不悅:「娘娘怕我。」
「杌機兄,這你可說錯了。」藍衫青年摺扇輕搖遮住了臉,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對面的女子,但笑不語。
靈石躺在塌上沒有理他,如扇的睫羽一下下眨動,幾乎快睡著了。數日前,婆娑樹下誕生極惡氣團,是為混沌漩渦。漩渦每隔千年才浮現一次,每次凈化,都需要雲上諸神費心費神。
只是那雙曼妙的眼睛內古井無波,少了些風情。
厚重雲氣于足下盤繞。七把藤椅上坐著服飾各異的人,六男一女,無一不是著裝華麗,佩環叮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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