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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下落的同時，陳部長臉上親切的笑容慢慢收斂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玻璃電梯的閘門，眼神甚至有些陰鷙。

她一動未動，真像沉眠於水中的小人魚，在淡去的警報聲和人聲對話交替中，迷糊地做著光影紛亂的甜夢。

「你猜今天我們能順利把人帶走嗎？」

我……

「遊戲部有點事情要辦，是最後一次。」他摸了摸她的頭髮，「我保證在晚飯前回來。」

「是我的監護人，姐姐，未婚妻。」

她體味不到多巴胺分泌的快樂，煙霧湧入只剩下純粹的尖銳的刺|激。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滾落下來，在地上濺開一朵朵塵埃的花：「原來是苦的呀。」她心裏想，「不好抽。」

我只想……變成……匹諾曹……

陳部長說：「不瞞您說，y同小女正在交往，只是還沒有等合適的機會對外公布。」

「慢走。」陳部長將他們送到了電梯門口，還教秘書拿來了新遊戲的禮品周邊，給每個警察發了一袋。

「年輕人。」陳部長放下空杯，看著天花板吁了口氣，「年紀輕輕，不要因為一時意氣，斷送了自己的大好人生。」

陳部長拿食指用力戳戳桌面：「包庇六個月的前提是你把視頻里的人交出來銷毀！如果你拒絕的話，那是藐視憲法，妨礙公務罪。」

「聽說你們要調查y？」他慈愛地拍了拍y的肩膀，這親昵的動作昭顯著他們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我想這裏面有些誤會。y跟小女工作、生活都在一處，如果他利用實驗室的設備做違禁實驗，我們會發現不了？別說我不同意，薇安首先就不能容忍。」

除此之外，陳部長在政府要員中也有特殊的分量，是個不得不忌憚的人物，

我願意做一朵雲，也願意做一隻鳥。

蘇傾不知道她是如何來到地下室的，她沒有依據任何照明，沿著老舊的樓梯一直往下走，越向下光線越少。最後她整個身子沒入了黑暗裡，同時也到達了底端hetubook.com.com。

「你好你好，幸會幸會。」陳部長握住了他的手，他一笑，眼角紋全部蔓延開，「金部長身體安好？」

「如果遊戲發行順利，會大幅度刺|激經濟發展，在本屆政府的功勞簿上添一筆。」他喝著茶，意味深長地笑笑，「你以為你藏得夠好？興許人家早就拿到了錄像，只是專程趕在遊戲發行前放出來罷了。你現在該祈禱沒有別的什麼證據落在他們手裡。」

「薇安很喜歡你。」陳部長忽然開口，「我也非常欣賞你。因為她早上堅持一定要我保下你，我才多此一舉，這件事我壓得住第一次就壓得住第二次、第三次，我希望你為你的未來考慮……」

爸爸，草莓牛奶是什麼味道？

陳部長身子前傾，笑道：「應該還沒有證據表明監控里的女孩同y有什麼直接關係吧？」

她用手拉住暑假，阻止身體尋找水源的行為，在警報聲中報複式地用力呼吸著。

「本來不至於此的，y。」陳部長說，「但你很特殊，你是烈士後代，是國大的高材生，在記著面前露過臉上過新聞，這是莫大的忌諱。」

這不是逃跑，不是隱姓埋名逃脫于管束沉湎於自己的快樂，他說的是「未婚妻」，這表明他曾考慮過同一個人工智慧結婚，是光明正大的對人類法律的挑釁。

薇安真漂亮。

小雛菊到底是小西買給y，還是y買給小西的？

夠了，他想，他要爭取的只是時間，並非結果。

「不必了，不必了。」警察忙擺擺手，終於被這軟釘子徹底擊潰了，「關於這件事，我們還是先回去請示一下金部長的意思再做處理。」

「劃清界限。」陳部長冷笑了一身，「我剛才說你跟薇安在一起，你想讓他們當我說話是放屁嗎？」走廊上的員工來來往往，他的臉色沉下來，「到我辦公室來談。」

蘇傾立在黑暗中，脊背貼著冰冷的金屬書架，「嚓」地一下，打和_圖_書火機在她手中點燃。一團搖曳的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鍍上一層溫暖的釉。

「事情棘手了。」站在後面的兩個警察嬉笑道，「瞧見了嗎？是陳部長的乘龍快婿。」

紅光閃爍的放火警告慢慢淡去，耳畔的尖嘯聲停止，她接入的信號還關聯著y的智能手錶，電波在水中傳遞得很慢，使得一句一句的人聲縹緲模糊。

「這沒問題，等文件下來我們一定配合。」陳部長態度很好，「你們今天可以先搜查一下y的辦公室和實驗室……」

海的女兒將尖刀刺入胸膛，投進大海變成了泡沫。

y將他的手從肩上取下來：「多謝部長為我解圍。」他平靜地撣撣肩膀，「明天之前我會把辭職信遞到您的郵箱。」

她心頭毫無章法地掠過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

可是我……

她說：「我知道的。」

她將盒子打開，取了一支含進嘴裏。

「賭一塊錢？」

「你鬧什麼？」陳部長壓低聲音警告，「後天是遊戲發行的日子，這個時候離職，你想讓遊戲部掛在頭版頭條？！」

陳部長從椅背上慢慢坐直了身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好半天，好像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樣，「那個ai是你什麼人？」

「呦，童警長？」斜剌里一個聲音插|進來，皮鞋的聲音由遠及近。

「真可惜我烈士後代的身份不能選擇，否則我也不想要這樣的父母。」

「我真的沒想到。」

警長即刻遲疑了，目光由y身上又轉到了陳部長身上：「怎麼，安德烈斯先生他……」

陳部長斟酌著措辭，「你……你——你究竟是怎麼想呢？」他不敢相信這種開玩笑一樣的事情會發生在y身上，他自感荒唐地笑了一下，「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辦公室的門被人急促地敲響：「部長，最後一遍試運行的時候，遊戲出現運行錯誤，啟動不了。」

警長怔了一下，打了個哈哈：「那真是恭喜。」

隨即他向y點頭致https://www.hetubook.com.com歉：「叨擾了。」

他走之前，支起長柄傘，滴滴地將門口的感應系統的警戒程度調整成了一級警戒。

「我猜不行。」

她跑了幾步追下來，半穿的鞋子吧嗒吧嗒的，像是穿了雙響聲清脆的木屐，她一直追到車窗前，皮膚都冒出熱氣：「鰻魚飯，還是金槍魚壽司？」

y在陳部長的辦公室里抽煙，煙霧順著花鳥古畫徐徐而升，掠過了金魚圖，金魚擺尾，穿梭在翠綠的荷葉里。

我想吃那個圓圈圈的糖。

他揣著褲子口袋，倚車邊仰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絢麗的天幕。

「至於我說的事，不急著要你的答覆，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你回去吧。」

「您先把消息壓著。如果後期我的事情再起波瀾，遊戲部拿這份辭職信同我劃清界限，算是報答您的知遇之恩。」

「噓……」前面傳來了警告的聲音。

……

「我很後悔。」y說。

鯽魚還沒有喂麵包屑。

y說：「炒米飯。」

y垂著眼默然不語。

「總有一次，總要有一次。」她將打火機移過來，堅持點燃了它。「warning」的紅色警報閃爍著響起，同時她的眼淚也安靜地落下。

快速翻到最後一頁之後，她合上書，將它輕輕擱在了書架上。

「火災警報！火災警報！」

拉開車門撥了電話：「秋原，有件事情想拜託你。」

「還沒有，但是——」警長又看了y一眼，後者的臉色不知為什麼不大好看，「可能要等搜查過住宅才知道。」

她藉著這光翻動《匹諾曹》，銅版紙書發出清脆的聲音，這響聲很硬，紙書有種特殊的印刷的刺鼻味道。故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插畫點染的每一筆背景，她都爛熟於心。

「陳部長？」警察詫異地回頭，伸出的手被兩鬢斑白的商人親切地握住。

「非常好……」警長有些猶疑，安全部部長，同時也是警察機關的直接領導人，據說和眼前這位陳部長關係非常親密hetubook.com.com。

「沈軼！」陳部長意識到了什麼，詫異地扭頭看著旁邊滿臉漠然的年輕人，下頜線憤怒地緊繃著，「你留一手……你跟我玩這種花樣？」

「不可能。」y隨手將煙滅在陳部長辦公桌上一隻精緻的茶碟上，抬眼時笑里的冷意令人心驚，「非法入侵公民住宅，對著我的未婚妻胡言亂語，我還沒有追究她的責任。」

黑髮如水中海藻一樣舒展飄搖著，她閉著眼睛。

「查過了，薇安說是少了什麼東西，她現在找不出來，整個技術部都看不出來。」

黃楊小兔子像我。

陳部長在前面走進辦公室，y反身閉上門：「是誰放的視頻？」

y沒有回答。陳部長覺得他還是太年輕了，不知天高地厚：「小時候沒受過什麼委屈吧？你可不知道牢獄之災對一個人意味著什麼。」

陳部長忙抬起頭：「技術部排查錯誤了嗎？」

「但凡部長愛女如掌上明珠，」y雙手揣在褲兜里，冷淡淡地掃過來，「就不該縱容她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我想你們應該沒有權力在拿到證據前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y的臉色冷淡下來。

她彎下腰去，從書架下層的書冊中咯咯吱吱地摳出一盒紙煙——她一向知道y在哪兒藏煙。

上午的時候，她一反常態地請求同y一起去，y則堅持將她留在家裡。

「我很後悔上了國大，為一時意氣去爭第一名，我很後悔在記者面前露臉上了電視，」y咬著牙笑，這笑容狠得像料峭西風，「我很後悔，因為虛榮，產生了這麼大的社會影響力。

「你是該後悔。」

陳部長坐在巨大的豎幅鶴瑞圖前一把紅木椅子上：「聯合政府發言人是從兩個黨派中競選得出的，有競爭就有是非，我們部門裡肯定有對方的眼線。」

「你的身板還算硬朗，經過無休無止的審訊之後你可能處處傷病扛不起一袋麵粉。還有遊戲機，每天都要玩一會兒？在那裡面可什麼都沒有，你對著牆自己跟自己說話ｍ.hｅtｕｂook.coｍ.coｍ，你可能跟最下三濫的人關在一起，受他們的欺辱。控制你吃飯的時間，睡覺的時間甚至上廁所的時間，磨平你所有的驕傲——這不比你過家家的愛情重要？」

夕陽里，魔王，打敗也親吻了騎士。

「我明天會遞交辭職報告。」

「蘇傾——」y邊按電鈕邊漫不經心地叫她，「小兔子在家，不能隨便給人開門，這個你知道吧。」

車子「嗚」地一聲猛地向前開去，巨大的引擎聲消失在搖擺的蘆葦深處。

徹底安靜了。

「你未免太狂妄了——」陳部長暴怒地拍了桌子，不過馬上深呼吸著平靜下來，太陽穴突突跳動，他知道此時不宜把臉皮撕破，一時間只剩下呼吸聲，「y，你負責的部分，我還是希望你要負責到底。」

「政府對於機器人禁令屢遭漠視已經惱火不已了。你呢，你的社會影響力要比那個逃婚和機器人私奔的女孩大一千倍一萬倍。」陳部長嚴厲地說，「所有人都會盯著你——政府公職人員知法犯法，你知道當時諾爾教授是死了才沒有被挖出來鞭屍，你活著，會是一個被抓典型的反面教材。」

陳部長青筋暴出，后牙根都咬緊了：「年輕人最好不要不假思索地說『不可能』。」

蘇傾和衣泡在盛滿冷水的大浴缸里，沉入水的底部，飄搖的藕粉色裙擺在水中鋪開，像是展翅的熱帶魚。

他「嗯」了一聲，沖她擺擺手，拉開車門，車子向後倒，又向前去，輪胎摩擦著地面，尖銳的橡膠皮的呻|吟。

y離開遊戲部大樓時正黃昏，紫紅的火燒雲從天邊一直燃燒到了大廈的玻璃幕牆上。空軌上時有交錯著呼嘯而過的小車。

警察朝他走近了一步，他身後甫所有人都跟著逼近一步，y聽見他們褲腰裡原始的鐐銬的響聲：「請您理解，這不是逮捕，只是調查。」

「我沒有進行過違禁實驗。這一點應該留不下什麼證據。即便是真有什麼——」y看了看自己的掌紋，「包庇是六個月有期徒刑，也並不算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