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珠（上）
涼玉並沒接話，往後一步，躬身見禮：「上神。」
尋常人聽聞此言，必定當是客套的話一笑而過，可玉郎一直掌管天界典籍規矩，是個十分刻板的老神仙，真的拿那藤條認真地「管教」了幾百年。
司矩會錯意，一欲言又止的模樣：「殿下馬上就要正式繼位，還是少往北辰君那裡去一些……」
這……就完了？
就像是從雲端墜到谷底里，昏昏沉沉好幾天，終於受不了這種折磨——她絕不會眼睜睜看著美夢落空。
紅珠髮髻散亂，眼睛腫得像桃，額頭上一片紅腫，哭得梨花帶雨，卻仍是掩不住一臉令人見之心折的殊色。
姻緣？姻緣有什麼好看的？涼玉這樣想著，腦海里閃過一個明晰的人影，不禁微微有些臉紅。
後來，問花閣里的小童才慢悠悠地告訴她，鏡中所現，是千年前的幻影。一千年前，鳳君在天宮任職，風頭正勁，那時大靠山還沒倒台呢。
可是，頭都快哭昏了，花神卻沒有一絲回應，這讓她有些慌亂，背後不禁生出一層薄汗。
而且，鏡子里的鳳君，竟然是用右手持劍的？
五色天絲是神物，韌如鋼絲，人家都是拿天梭對付的，沒有人提醒她，她也不知道，竟然用手硬結。
待到人都散盡了，她提了一口氣，轉身快步過了浮生橋，進了問花閣的門。門口盤腿坐了一個小童，手裡擺弄著一隻竹螞蚱，正玩得開心，見有人來，頭也不抬道：「殿下，今日無信。」
紅珠精神一震，抬起頭來，不經意間與她的眼睛相對，少女的眼睛烏黑髮亮，宛如靜夜裡繁星閃爍的天河，由於黑得過於純粹，甚至帶著少許不諳世事的稚氣。
花神發色極黑，頭上挽了個小小的髮髻，又簪了一隻垂著灰珍珠的銀花冠，其餘黑髮散在身後，柔順如上好的錦緞，映得面龐一片瑩白。她伸出手去，旁邊早有侍女低眉順目地接過她手中吃了一半的果子，麻利地遞上帕子。
不知道哪個無知跋扈的小仙，等得煩了，暗中使壞，地上竟悄無聲息地冒出兩根小小尖尖的冰凌。紅珠眼尖，一眼就看清了，忍不住冒了一身冷汗，繼而怒火中燒。
為此事挨的板子還沒完，在南極仙翁的壽宴上，涼玉又叫肅敏真人的獨子季北辰迷了心魄。
放在往常，被父親這樣責罵，刻板如她勢必要羞愧得哭。可是那個瞬間，她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危險想法：打便打吧，反正我跟殿下是一夥的了。
涼玉早就知道她的性子，氣笑了：「平時怎麼不見你硬按著我穿戴成這樣，你以為我不曉得，今天不就是專程過來立個威嗎？」
玉郎著人去拿，均被涼玉擋在門外。
她照例推辭，小丫頭便翻了臉。
那年少的花神微一頷首，不再說話。
事實上，這位小花神十分聰穎，只是好惡和*圖*書過於分明，又很倔強，掌管花界這二百年，在百花交替上從未出過差錯，繁文縟節卻磨磨蹭蹭不肯遵循，為此挨了不知道多少藤條。
那年少的花神卻端端坐著，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無聲地嘆口氣，開始專心致志地剝一枚蛇果。
眾人紛紛側目，花神竟為紅珠親自療傷。
沒想到她那情郎是個有天賦的，晉興檀堪堪二十五歲，就有小道消息說，二十八宿新命的星君，恰巧就是她的檀郎……她簡直歡喜得發狂！
心裏卻陡然生出一股狠意，咬緊了牙關，閉了眼睛狠心直叩上去。
涼玉微微一揖：「求借問天鏡。」
可是……那時她的腦子裡裝滿了問號：鳳君為人風流頹唐，除了吃喝玩樂便是懷抱美人，日常帶著三分慵懶的笑意，他連板起臉都不像個樣，竟有如此冷淡威嚴的時刻？
紅珠身子一抖，面色慘白，卻仍不願死心：「千錯萬錯，都是紅珠的錯……可是檀郎，檀郎他是自己虔誠修道的呀，求殿下網開一面，放了他吧……」
有一年人間端陽節，她甚至親手牽了五色天絲，編了一對精巧的五彩繩給她。
——紅珠已經伏在那裡叩了一個時辰的頭。
在這個最不缺女仙的地方，可能有人不知道牡丹花仙姓甚名誰，卻沒有人會不知道水仙的大名。
紅珠一張好看的臉有些扭曲，抬眼瞪著她翩然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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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嘆息，當著她的面兒將那五彩繩結在手上，再也沒卸下來。
紅色的血珠瑪瑙似的，滾圓，啪嗒一下碎在血泊里，血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女仙們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看，倒吸一口冷氣，一時間嘈嘈雜雜。紅珠伏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不知吃痛還是恐懼。
司矩眉宇間憂色更重，輕咳一聲，向紅珠遞了個眼色。紅珠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中一陣狂喜：「謝殿下。」
司矩一絲不苟的麵皮有點發紅。
後來玉郎出關一次，看見她和涼玉親昵如夥伴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連她一起打了一頓：「逆子！不懂君臣之別！」
因此，即使心裏知道小兒女的私情控制不住，她還是得不得已日日硬著頭皮提醒。
花神起身，抖了抖錦織的紗衣寬袖，背後兩個侍女將她拖在地上的裙擺挽起，輕柔地抱在懷裡。她側側回過頭：「無事生非，按例禁足三日。」
她修為不足，胡亂擺弄它的時候，上面竟然顯出了景象。
司矩表情一絲不苟：「按殿下的品階，日常著裝確該如此。」又緊接著誇道，「殿下今日做得十分妥當，無可挑剔。」
她太小，還是需要人捧在手裡疼愛、盡情撒嬌的年紀，可是卻要做花界不怒自威的神，天天在這堆雜事和規矩中打轉。
她尚在出神的時候，溫玉進門來了。涼玉看著她和_圖_書絕美的、總是雲淡風輕的臉上，很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灼熱：「涼玉，你看到了過去還是未來？」
司矩厲聲打斷：「胡鬧！事關天將任免，豈能亂攀私情？」
小童嘆一口氣，丟下手裡的螞蚱，拍拍手站了起來：「你這小花神，不似往常有趣！」
涼玉一看，當即就笑逐顏開了。
氣氛僵持著。女仙們看向花神，花神一動不動，眾人又看向紅珠，紅珠叩頭，如此反覆，沒完沒了。
小童盯著她的臉龐看，許久，才微微一笑：「想看姻緣？」涼玉一愣，眼睛忽閃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不是。」
於是她懷著僥倖的心，裝作不經意一點點將天機泄露，幫助少年修仙求道。
涼玉笑笑，有些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自作聰明固然可笑，落井下石更讓人討厭。」
一旁的司矩聞言，鬆了口氣。
寂靜終於被打破了。
即使她只是個品階極低的水仙，上頭還壓著芍藥，牡丹，即使她終日在小小的水仙殿中過著不咸不淡的日子——她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的，至少，她一請，花神第一時間便親自來了。
心裏知道花神說得沒錯——若不是殿下刻意保她，以泄露天機、干涉凡人性命的罪名，就決不是只被關禁閉這麼簡單，此時此刻，她應當裝聾作啞，等待事情平息。
她笑著同她講：「我看到了鳳君的過去。」溫玉聞言「哦」了一聲，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到溫玉似乎鬆了一口氣。
紅珠雙目通紅，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
涼玉剛接管花界、尚未覺察出小童的身份時，還曾將這問天鏡當做一面漂亮的鏡子借回去玩兒過幾天。
女人多的地方從來是非多，涼玉自從入了清章殿，日日早上五更天便起來讀書修鍊，五百歲升了上仙，才勉強壓制住了底下躁動的小仙。
「啊！」凄厲又驚恐的尖叫，整個水仙殿抖了一抖。
「天宮的人說，晉興檀與女仙有染。」花神看她一眼，壓低聲音，「這女仙是誰，你最清楚。先前你的事已是我網開一面。本殿不希望你執著於此，免得牽連自己。」
涼玉年歲見長，修為漸深，玉郎自己要閉關，便把膝下最隱忍敦厚的第五女拎出來接替自己，此女名喚司矩。
上古神器問天鏡，可溯故去，可探將來。
紅珠有些急了，顧不得司矩警告的眼色，滿心期望地看向座上人，催促道：「殿下……」聲音里含了三分顫抖。
再加上，天宮主理此事的赤魄神君，明明就是殿下的密友啊……
眼前的花神又開口了：「好了，立威便立威罷。查出來方才那冰凌是誰放的，讓她長長記性。」
反正早晚都是他的人。
女人壓抑克制的低泣若有似無。
不怪司矩嘮叨，是涼玉實在跳脫，干出來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驚天動地。
小童咧開嘴笑，露出牙上兩個豁口，轉身進了閣子，書閣內整一面牆都是烏木製的抽屜，密密麻麻，每一張抽屜上都有上古文字，金漆流光溢彩。零星幾面拉開的抽屜，隱約可見裏面的紙張，或是捲成筒的竹簡。
涼玉這個主上對她很好，好得毫無架子，讓人哭笑不得。她不顧她拒絕堅持叫她「阿矩」，贈她一堆錦繡衣裙，毛絨絨的襖子——自然，都是她喜歡的款式，司矩一樣也不敢穿。
那是她生氣時間最長的一次，足足一個月都對她冷言冷語，讓她心裏頗有些惆悵。夜裡為涼玉點燈的時候，她無意間看到她手指上紅紅的磨痕，才知道原來為了結那一對五彩繩，她從來不做女紅的小殿下，把手指都磨破了。
大殿上才見了血，這會兒花神還在吃水果，眾人心頭有些打顫。
只有她們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才是被天規生殺予奪的螻蟻！
司矩覺得，其實涼玉也不像父親口中那樣不成器。
司矩略一思忖，遲疑道：「殿下，那紅珠並非沒有看到，只恐使了苦肉計，欲得引起殿下同情。」
涼玉聽在耳中，懶得解釋，揮揮手道：「知道了，快走罷。」
涼玉回身道：「阿矩帶人先回去，我一個人四處轉轉。」
涼玉抱著鏡子好奇地看了半晌，猛地「咦」了一聲，這不是她的大靠山鳳君嗎？
紅珠尚古禮，心思也執拗得可怕，只做露水夫妻，對她來說根本不可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她一定要為未來打算。檀郎一個凡人，難保不娶妻生子、垂垂老矣，到時候，她怎麼辦？
覺察無數目光落在她身上，有的怯怯，有的欲言又止，她猶豫了片刻，將果子移開，垂目看著地上的紅珠：「起來吧。」
涼玉三百歲上掌管花界，因年紀太小，其母重華夫人親手將她交給天界掌管典籍的玉郎，並奉上一根軒轅柏製作的打不斷的藤條，說涼玉自小在她身邊將養，讓她慣壞了，必要時候務必代她管教管教。
她甚至覺得涼玉有些可憐。
涼玉僅在接引殿遇見這少年，回來便私自弄權，將季北辰的府邸挪到她清章殿旁邊，日日糾纏，流言四起也不理會。玉郎走之前，焦心不已，特意對著司矩耳提面命：「看好你家殿下，別讓她整天在外丟人！」
涼玉初來時，蹬了一雙白絨毛的鹿皮小靴，袖口扎著密密匝匝的銀錦帶，手裡抱了一隻精緻的小弓，見到花界的眾花仙便兩眼含笑，一口一個糯糯的「姐姐」，左擁右抱，實在不像個花神。玉郎氣得鬍鬚亂顫，拎著她的領子從美人堆里提了出來，拖進清章殿里打了一頓，直打到小花神眼淚橫流，答應換了衣裳，不輕言、不露笑、不怒和*圖*書自威。
可惜，這喜悅只維持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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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才看向紅珠。紅珠柔順地直起身子，以一種虔誠的姿態跪在她面前。花神慢慢抬手，忽然將微涼的小手貼在她血流不止的額頭上，紅珠只覺得頭上一熱，一股暖流通遍全身，一顆心狂跳起來。
都知道花神護短，尤憐女仙，她要儘力博一把，萬一……萬一花神心軟了呢？
涼玉訕笑：「小神今日叨擾，是有正事相求。」說著腳已經邁了進去，恭敬的神情只維持了半刻，「上神，看在往日那麼多糖的面子上，讓我先進去吧？」
咔嚓。
有些人忍不住嗤笑出聲。
白衣少年立在蓮花塔上，座下童子三千，整整齊齊地跪在他腳下，雲氣翻湧，風吹動他的衣袂，他吹下的廣袖袖口上密密匝匝地綉了燦燦的金色鳳凰圖樣，烏髮冠起，額上一枚閃爍的菱形仙印。
水仙殿是個小殿，殿中僅有的四張梨花木椅全都坐了人，背後又站了眾多五顏六色的女仙，烏壓壓地圍在紅珠四周，神情各異。
卻見小童那漆黑的瞳孔中暗暗有悲憫之意。
雖然權勢滔天的鬼君曾經為她傾倒，卻是強迫她臣服。檀郎不一樣，他雖然是個凡人，可那是她真心喜歡的人啊。
司矩當然不敢像父親一樣拿著藤條打她，只能牢牢地跟在她身邊，平板無波地嘮叨上數次。
他不說，她便等一等好了。
「小花神，提醒你，一百年只能看一次哦。」
一道密信遞到瀾星宮，說她的檀郎是旁門左道得以飛升，當日里便從名冊里除名，禁閉在地牢中等候發落，她也被軟禁起來，嚴加看守。
這樣相熟的程度，一句話的人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饒過一個人，不會那樣難吧？
靜默的氣氛異常難熬。有人偷眼看向主位，見那年少的花神垂目不語，連睫羽都未曾顫抖一下，只得咂咂舌移開目光。
她抬頭環視眾人：「本殿不說話，是想叫你知難而退，可是你……」眼睛盯著盤裡紅艷艷的蛇果，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接著吃，聲音輕卻穩噹噹的：「天界有天界的規矩，花界有花界的準則。我一介花神，哪有權利管天界的事？」
雖然涼玉背後有個「靠山」，據說是同樣受涼玉母親之託看管她的，可這靠山只管帶她吃喝，帶她闖禍，幫她毀屍滅跡，從來不管她挨板子的事——誰都知道，玉郎與這個「靠山」不對付，兩個人恨不得永不見面，涼玉在中間，時常受夾板氣。
因為紅珠是花界中容顏最美的一個。
小童眨眨眼睛，再次遊說道：「真的不要看看姻緣嗎？」
四百歲時，她于浮生橋上撿了個受著傷的少女，一意孤行將她帶回清章殿自己養著。這少女名叫溫玉，生得雪膚花貌，只是身子虛弱，記不得從前發生何事，央求在此處安身。涼玉給和圖書那美人從自己的清章殿處辟了閣子，遣了侍女，好得不分你我。
剝了皮的蛇果光滑可愛，她白|嫩纖細的四根手指捏著剝凈的果子，櫻桃小口微張，渾不在意地往嘴裏放。
可是，殿下權力如此之大，都能視作不見地保下她，再保下一個凡人，也不會那麼難吧？
季北辰清新俊逸，品貌非凡，只可惜父親肅敏真人不成器，數年來沉浸女色，屢屢犯戒。老子犯錯，天罰竟應在兒子身上，他修鍊到如今僅是個地仙，長年不得上天，旁人言之同情又尷尬，只稱一句「北辰君」。
涼玉身旁寸步不離地跟著髮髻整齊的司矩。她走在最前，扶了扶頭上沉重的星冠，邊走邊低聲抱怨道：「阿矩，這身行頭實在很惱人。」
地磚上是紫藤紋路，曲曲折折，屋裡的白紗帳上也拿金線綉了密密匝匝的藤蔓，這紅珠太尚古禮，屋裡的裝飾莊重得令人生厭。
殿里一絲風也沒有，懸垂的紗簾一動不動。
她記得被赤魄神君救回的那天，少年神君騎在白虎上，看著瑟瑟發抖的她笑道：「我的星瀾殿離此處最近，所以涼玉才央我來救你。」高高在上的神君，待她如此溫和，他拍拍她的肩，「別那麼害怕，我只是賣涼玉那丫頭一個人情。」
白駒過隙，她陪伴涼玉竟然已有兩百年了。
她早就知道，在這天界，只有尊者才能成日都高高興興，遇上合了眼緣的凡人，隨隨便便便撈上來當個小徒，總沒見顧及天規。
少年眼角上挑，面容唯「華美」二字可形容一二，神色肅穆而倨傲，右手執劍，在空中一劃，天上游龍走鳳似的飛過流光溢彩的青鸞幻影，重重光影拱衛著他。
她絕望地望著那張稚氣的臉。
一百余年前，鬼君扶桑打花界經過，只一面便驚為天人，鬼迷心竅，不顧天規將她虜回洞府，後來，又是天界的赤魄神君親手將她救回，自那以後，此女算是芳名遠播。
從前來取信時，還知道帶糖給他吃呢。
司矩一揖：「是。」
她心裏驀地一墜。花神行事乖張恣意，多半是因為年紀小。這樣的主上往往心思難測，但也因此，她有了討價還價的機會。
屋裡空間狹小，只擺了一張塌，一張黑漆矮几，桌上一隻茶壺並兩隻白瓷杯，還有幾個褪了色的小面人。小童一溜煙上了塌，拿起面人在手中把玩：「所問何事？」
空氣里瀰漫著血的腥味。花神邊上侍立的女官司矩終於從梨花木椅上起身，皺著眉頭接近主位，眉宇間有些憂色。
花神默了片刻，終於開口：「你方才所說我都聽到了。」
打的次數多了，老頭也找到了規律：這小丫頭極有主見，凡是大事正事，打一頓必然不會再犯，遇到無關小事，尤其是她不認同的事，打了多少次還是屢教不改，倒是很有個性。
蛇果汁水飽滿，清脆的聲音格外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