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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涼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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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嗣位禮(上)

第三章 嗣位禮(上)

神武真人稱讚了幾句,又遇見了赤魄神君的坐騎——白虎錦紋,青年手捧禮盒,笑容溫潤謙和:「主人有要事上天宮,遣我來代送賀禮。」
「殿下怎麼了?」回答她的是錦繡溫柔的聲音,鏡子中侍女的唇角上翹,顯得很歡愉,「殿下,現在要簪花冠,可能會有些疼,且忍一忍。」
但這一次,塌上坐的北辰君沖她微笑,那笑容溫柔寵溺,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他的面色蒼白,淺淺笑著喚她:「殿下。」
錦繡原來是鳳桐身邊的婢女,後來見溫玉孤苦無依,涼玉便指了她去照顧。涼玉十分信任錦繡,因為鳳桐身邊的人是在天宮待過的,懂得比別的侍女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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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玉沖他笑了笑,聲音很歡喜:「北辰。」
靠近氣息剛烈的華蓉劍后,溫玉的病果真一日日好起來了,誰知道那一日涼玉手上的手釧生異,她趕回去才知道,原來這幾日溫玉忍著頭痛,親手編了個劍穗給她,本想拴在劍上給她做賀禮,卻不知道那華蓉劍認主,旁人是不能碰的,溫玉拴劍穗的時候,猛地叫那劍氣打得內傷,竟然躺到現在也不見好。
御文仙君帶著徒弟匆匆往花界走,路上碰見了同來的神武真人,兩個老頭早年師出同門,多年沒見,冷不丁碰見,都十分高興。
兩個老頭你一言我一語,講得繪聲繪色,少年疏風卻如同聽戲摺子一樣,面上的表情忽喜忽悲,兩眼痴痴,十分入戲。
這一刻的涼玉恍然生出了錯覺,這個對著她說出承諾的北辰君,有些不像她記憶中的少年。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因為……實在是太幸福了啊。
這種行為本來應該是十分不堪的,可由他來做卻非常優雅,非常魅惑,使人目不轉睛,猶如賞畫,曾「有幸」被他從外頭調戲到青瓦洞裡頭寵幸的女仙們,後來提起他竟還是滿臉酡紅,一臉的幸福滿足,難怪天上的老神仙們都十分恨他,稱他「傷風敗俗」,猶如天界的一顆毒瘤。
御文仙君笑著提醒:「師弟,有志不在年高,如今站在人家的地盤上,莫要再叫人家小丫頭了。」
錦紋去呈了禮便告辭,剩下御文、神武並疏風三人繼續在原地閑談。過了半刻鐘,人群忽然騷動了一下,隨後又安靜了。御文向遠處望了望,拿手中的扇子顫巍巍地碰了一下神武的肩:「瞧,這便來了。」
這又是另一重絕色:如若說季北辰借了窗外的三分陽光而愈和圖書加清朗,這位半倚在塌上、毫無坐相的美人便是自帶三分清暉。黑髮如墨,瞳如點漆,面白唇紅,下頜尖尖。
神武真人性子直爽,素來跟赤魄神君相熟,掀開來偷眼一看,大笑道:「赤魄神君好大的手筆!現在果然是年輕人愛同年輕人玩到一處,老夫討這琥珀弓討了大半年他也沒鬆口,轉手送了一個小丫頭。」
往常時候,季北辰肯定是裝作沒看見的。
神武真人誇讚道:「師兄氣宇軒昂,不減當年,高徒風度翩翩,頗有點師兄年輕時的意思!」
他在大石溪陪著她戲水,為此甚至得了風寒。
「呀,錦繡,怎麼哭了呢?」
但他們拿他沒有辦法,他已經是個謫仙了,從天宮貶到地下,貶到花界的小小青瓦洞,勉勉強強稱個散仙,還能如何?
鏡中人紅衣紅唇,頭頂是錦繡的平靜婉麗的半張臉。涼玉對錦繡說:「今天鳳君帶著玲瓏來了,你很想念玲瓏吧,等慶典結束以後安排你們見一面可好?」錦繡靈巧梳著頭髮的手忽然頓住了,她的呼吸急促起來,嘴唇開始痙攣。涼玉覺得奇怪,從鏡子里望去,只看見錦繡腮邊有兩行清淚。
男生女相,這樣一張精緻的臉,又總是掛著風流笑意,本來會顯得過於妖氣,可是他有一雙頗為古典的鳳目,眼角微微上挑,眉眼之間有一股冷冽的高傲,衝破了一邊倒的陰柔。
提起這樁往事,兩個老頭便觸景生情,搖頭嘆息。當年妖仙大戰,三界生靈塗炭,紫檀殿君上以己身破妖陣,落得魂飛魄散,那時其妻重華夫人悲慟之下,身懷六甲替夫上陣,與眾仙一起合力收拾戰局,換得大勝。
涼玉覺得很委屈,鳳桐的穿衣風格,斷斷不能以俗禮約束,時常是敞開衣領,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膚,讓人見之臉紅。加上他那美貌和做派,認識他的知道這廝真身是只鳳凰,不知道的絕對以為是條狐狸。
一旁坐著的另一個人從頭到尾看戲,此刻嗤笑一聲,喚醒了她:「小時候還不吃美人計,長大了竟然這樣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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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清冽溫和,如同春風拂面。
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略顯嬌小的少女躬身行禮,身著月白束腰道袍,腳踩小巧的登雲靴子,通身樸素,唯獨腰帶上用銀線綉了一幅月出東海圖,浪花繪製得惟妙惟肖,月亮是金線繡的,被祥雲半掩著,極溫潤的一團。
她看見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和-圖-書笑容。這時他忽然靠近,抬起她的臉吻了上去。
他指的是不冠發,任由青絲披在身後。但因為對象是他,這樣竟然也有種風流慵懶的魅力。
季北辰今日似乎心情很不錯,竟還溫和地主動和涼玉搭話:「涼玉,聽聞錦繡原來是青瓦洞的侍女,有梳頭的好手藝,今日司矩病重不起,不若由她來為你梳妝?」
她摘花的時候,他在一旁看著她。大石溪的水寒氣裊裊,她將手浸入溪水裡去摸花的根部,足下一滑,噗通一下栽進溪水裡,他急忙伸手來拉她。那時她突然起了促狹的壞心思,牽住他的袖子不肯放手,於是兩個人一起栽到了溪水中。他似乎有些生氣,卻只是慢慢掙紮起來,抹了一把面上的水:「別鬧了。」
淺修平安無事地又當了兩百年花神,到了第兩百零一年,她手下掌管戒律的男仙私通妖女,尋了個機會意圖行刺,淺修拖著一身重傷逃到人間,命斷重蓮山涼玉面前。
紅珠說的實在太對,有一日就想有十日,有十日就想要千千萬萬年。
一番寒暄,涼玉向前一步,躬身行禮:「見過這位仙友。」疏風滿臉通紅,慌慌張張地也彎下身去,「小、小仙疏風見過殿下。」涼玉本來抬了頭,見他行如此大禮,急忙還了個對禮,也彎下身來,「涼玉慚愧。」疏風的臉更紅,剛直起來的身子又彎了下去,他甚至還閉上了眼:「疏風不敢。」
涼玉這才清醒,怔怔看著右手邊的鳳桐。
涼玉笑了:「鳳君今天穿得十分齊整。」
每天都這樣溫柔,這樣對她笑。
兩個老頭趁著觀禮的過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神武壓低聲音對御文笑道:「到底是玉郎帶出來的孩子,禮數十分周全。」這邊涼玉還未聽清,一旁的疏風先紅了臉。
此戰過後,重華夫人傷勢過重,這一胎本是保不下來的,奈何重華夫人對這個孩子心中有愧,耗盡修為將這孩子的元神保出,不知用了何種秘法,足足將養了五百年,將涼玉誕下,帶著孩子閉門不出,百般寵愛。
「那日你也受了風寒,我子時起來熬了參湯,你不要著涼。」
涼玉面含愧疚:「我那華蓉劍凶得很,應該多跟溫玉強調幾遍的。」季北辰怔怔地看著那劍穗,竟然走神了。
御文仙君熱淚盈眶,把背後的少年一把拉到跟前,「師弟,這一晃竟然幾千年過去了,你瞧,師父的徒孫都這麼大了!」
錦紋也笑起來和*圖*書,御文仙君扯了扯神武的袖子,笑道:「師弟注意言語,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丫頭,是紫檀殿君上的遺孤,重華夫人的骨肉,如今花界的主人。」
大約是在病中未愈,他披了一件厚重的狐裘,柔軟的細毛給他冷清的面容添了一絲奇異溫柔,他覺察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緩緩回過頭來。
他身著數層靛青的素紗中單,外面一絲不苟地罩了一層白色的紗衣,以手撐頭,饒有趣味地看過來。
話音未落,只聽見清凌凌的聲音響起:「小神涼玉見過御文世伯,神武世伯。」
迫於涼玉的淫|威,小仙們多半是不敢覬覦季北辰的,而對於鳳桐確是可以肆意肖想。說來奇怪,鳳桐這天人之貌本來應該招妒忌的,不知怎麼卻非常受女仙的喜歡,肖想著他、盼望跟他一夜風流的女仙數不勝數,而鳳桐多半是來者不拒,懷裡常抱著一兩個美人,不分時間、不分場合便開始調情。
他真的是喜歡她。
鳳桐看她痴痴的眼神半晌,滿臉「沒救了」的表情,搖搖頭抿一口茶:「錦繡確是很會冠發,指給你以後,我的頭髮只能這樣了。」
季北辰面色微變,卻並沒有立即接話。他頓了頓,才道:「難怪到現在還沒見到溫玉,她怎麼了?」
她頭髮上全是亮晶晶的水珠,在陽光下像是戴了滿頭珠翠,顧不得渾身的寒氣,伸手撩了水,笑著潑他,他拿手去擋,那些水珠還是飛到他臉上,鬢髮上,她哈哈大笑。他被逼得急了,便也舀了水開始回潑她,他們互相潑到睜不開眼睛,氣喘吁吁,筋疲力盡。他們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彷彿溪水都被暖熱了。
她很害怕,又很歡喜,她悄悄睜開了眼睛,發現他還閉著眼睛,他的睫毛那樣纖長。
就算讓她落得個自作多情的名聲又如何,她知道就可以了,她知道他是喜歡她的。
遠處一群侍女都換上了流光溢彩的彩色羽衣,歡笑著清點禮物。花界十二仙還在大殿中梳妝打扮,遠遠地能聽見殿中傳來女子清脆的笑聲。神武真人笑道:「可惜玉郎閉關,不能來赴這盛會,這丫頭怎麼也算是他的半個徒弟了。」
涼玉呼了口氣,跑進內室藏劍閣,拿來個很精緻的劍穗,這劍穗引月光編成,飾以六顆錯落的東珠,銀光璀璨。她將劍穗指給季北辰看,黑亮的眼裡全是愧疚:「溫玉實在是傻,為了贈我這件劍穗,竟然叫華蓉劍劍氣打成重傷。」
季北辰猛地一愣,m•hetubook•com.com她甚至覺得他的掌心在迅速失去溫度,她心慌意亂,急忙端起碗來:「不要緊的,不答應也不要緊。」她含糊不清地說著,咕咕咚咚地喝掉了,中途還嗆了一下。
季北辰坐在塌邊,臉側正是一扇窗,明亮的光投過窗戶打在少年臉上,他半張臉在清澈的晨曦中恍若玉砌,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
淺修死前,心知天命難違,亦覺愧疚,將花神印和華蓉劍都交給了這個追殺了許多年的假想敵。
鳳桐聽著聽著,臉色一變,眉頭蹙起:「溫玉碰過華蓉劍?可是在前日黃昏時?」
少年生得秀氣清潤,綰了個髮髻,垂下兩條潔白的髮帶,一身白袍,素凈得體,只是此刻緊張得憋紅了臉,看起來像只大番茄。他抱拳見禮:「弟子疏風見過師叔。」
涼玉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望向窗外,天氣晴好,陽光金燦燦的,她環顧四周,惋惜道:「這樣的大日子,溫玉、司矩竟然都病倒了,吃不了席上的點心。」
實在是個頗有韻味的美人。
重華夫人無法,帶著涼玉躲到人間重蓮山避禍,從此任何人都沒再見過她們母女二人。
約摸一個月前,溫玉被夢靨籠罩,不能安睡,整個人迅速消瘦。錦繡說,這是溫玉身上陰氣太重,才會遭到邪物侵擾,應拿陽剛之氣鎮壓。
少年的臉色有些蒼白,凝視她半晌,緩緩地綻開一個笑:「以後我會光明正大地待你好。」
她忍不住幾步上前。
他碰了碰碗壁,睫毛溫柔地垂著,「嗯,還熱著。」她兩手顫顫地端起碗,看著他的眉眼,聲音有些乾澀:「北辰,待我……待我繼了花神位,你可以……可以光明正大地待我好么?」
「玉兒,」他在她耳邊輕聲喚道,一如在大石溪的那一天,一樣的狼狽,和纏綿,他顫抖的手過於用力,攥得她手指有些生疼,可是她卻捨不得他放開。
他離開她的唇,在她耳邊低聲喚:「玉兒。」她有些驚疑,他竟然這樣叫她,但更多的確是眩暈般的幸福感。
她將空碗放在桌上,舔舔嘴唇,調笑道:「北辰君連參湯都比別人做得好喝呢。」
一行人說笑著進了花神的地界,前面已經有很多人到來,三三兩兩聚在一處,也有年長的神仙也在回憶千年前那一場大戰,整個星寸台嘈嘈雜雜,熱鬧不已。
涼玉將各路神仙長輩拜了個遍,距嗣位禮開始還有三刻鐘,便匆匆回到清章殿迎客廳內。那邊梳妝打扮完畢的十二位花仙和-圖-書從偏殿出來,鶯鶯燕燕地排成一隊來與涼玉見禮:「殿下安好。」
疏風一抬頭,便見著眼前的少女正兩眼含笑地看著他,也不知是不是她額前那隻月石晃花了他的眼,他覺得她的笑容分外明媚,她的聲音如山間的清風拂過溪水叮咚叮咚:「疏風仙友真有趣。」
原來北辰君細心起來,竟然如此溫柔……涼玉只覺恍若身在夢中,只知道訥訥點頭,生怕一出聲就打破了這個夢境。
季北辰忽然將她的手指攥在手裡,涼玉抬頭看他,少年的眸子彷彿有一片劇烈顫動的星河,在她專註的注視中,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的聲音很低,她才注意到他桌上還擺著一碗參湯,只是她從沒想過,竟然是給她準備的。
她不放心將溫玉放在男仙殿中,忽然想起自己的華蓉劍正是純陽之物,於是一拍腦門,便將溫玉挪到藏劍閣去了。
美人的笑容便有些僵住了,坐直身子整了整外袍:「我便當你是在誇我。」
這孩子生平格外坎坷。好容易平安長到一百歲,在天宮青鳳台遊玩,不小心碰到了星盤,得了個「日後必主花神位」的讖言。當時的花神還是女仙淺修,聽聞此事十分生氣,差點追到天宮上來。
她喉中咯咯作響,好像含混地叫了一聲殿下,卻立即緘默無聲。涼玉腦後的頭髮被她整個抓在手裡,只能歪著頭,疑惑地叫道:「錦繡?」
說是見禮,眼神卻都瞟著迎客廳內的兩個男子,爭奇鬥豔,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大約是因為父親肅謹真人的關係,他總比別人要更冷淡、更小心。在外人面前,她沖他笑,沖他示好,他多半不肯回應半分,可是若只有他們兩個在的時候,沒有人看見的時候,他對她是非常好的,他會對她笑,會輕柔地哄她,會忍受她的脾氣。
他二人這樣你拜我我拜你折騰了半晌,涼玉實在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
握著她左手手指的季北辰,隨著碗底參湯的漸少,慢慢地鬆開了手,她才發現,兩人的手都被汗水浸濕了。
旁邊的季北辰忽然咳了起來,一口血噴在雪白的狐裘上,涼玉嚇了一跳,立即飛身上前:「都是我不好,你明明就沒好全,卻強要你來……」兩手握住他的狐裘,用力緊了緊。
少女粉黛不施,臉龐稚氣未脫,卻難掩五官俊俏,一雙眼睛黑得發亮,彷彿裡頭有一頭小鹿東張西望。黑髮挽了個利落的髮髻,額上墜了一隻晶瑩剔透的月石,算是唯一彰顯身份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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