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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涼

作者: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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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紫檀殿(上)

第五十五章 紫檀殿(上)

百聞不如一見……果然是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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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的笑了,也耍起無賴來:「誰告訴你這件事,可找得到證人?」
鳳桐笑了:「據我所知,他們確實是古人,非並不親密,幾乎是冤家。當初那一百件玩物,也是在蒼山約戰三日夜,巍因輸了之後才勉為其難答應的。據說那一戰後,巍因上神閉門修鍊,說好了一百年後再打一場,一雪前恥,可是……」
被雲車映得紅彤彤的雲氣聚攏起來,似為其風華傾倒。眼前人從頭到腳都寫滿了貴不可言的氣派,處處都不入巍因的眼。
涼玉蹙眉:「可鳳君不是說……」
他心中怒火上涌,用手扶住額頭:「死狗,給我回來!」
她垂下眼帘:「我想起我父君。倘若他還在,不知道會不會也給我買這樣的小玩物。」
屋裡安靜下來,涼玉幽幽低嘆一聲。
他回過頭去,書架旁不知何時倚著似笑非笑的鳳桐,黑髮蜿蜒在殷紅衣衫上,金線密密匝匝綉了雙鳳,長長擺尾拖在地上。
「那就對了。巍因上神曾經造出一隻精巧法器『行淵』,據說是只一尺見方的小木盒子,可以把畫面收于其中,時時重現,只是比問天鏡略低一級,畫面重現時,畫中人的五官無法完全顯現。」
涼玉瞪大了眼睛:「咦,有這件事?那我怎麼從未收到巍因上神做的玩物?」話音未落,忽然面色頹然,「唉,我大概是讓父君生氣了,他在夢中那樣罰我。」
紫檀殿一怔,旋即又笑起來,這一次笑得更加燦爛,連天色都被映照得明媚起來,他客氣地接過了話頭,「看來那傻狗頗有幾分雅趣,難怪會那樣認為了。」
「絕無可能。」
涼玉眼中點燃了一簇火花:「我明白了,我去求巍因上神!」
他動機成迷,好像是很早就在那裡等著她了。
「你……」
他半晌才睜開眼,眼前一張笑吟吟的臉,跟夢中那濃墨重彩如出一轍,險些讓時空翻覆,分不清今夕何夕。
「可是六界m•hetubook•com.com之中,不是只有我父君會造紙靈嗎,難道還有第二個人,幻術高到如此地步……那個人會是誰呢?」
涼玉眼神茫然,腦中紛亂一片:「真的不是父君託夢給我?」
美人如畫,還是裝裱得金光閃閃的工筆畫,一筆一劃都奢華。
「見了鬼!誰的品味如此出奇……」他喃喃話未說完,那金線編織的閃閃發光的車簾已被掀開,入目一道流光般的絳紅袍,紅得霸道,那人輕巧一躍便下了雲車。
只可惜,那個人從來沒有珍惜。
動物其實比人要靈敏得多,遇到身沾仙氣的人,本能地願意依偎,尋求庇佑。
「那些話,自然也該是上神對你說的。」
門外忽然噼里啪啦一陣嘈雜,二人感官敏銳,立即變了神色,隱了身形。
巍因素來喜好清雅,只用木頭做機巧玩物,一見著鑲金戴玉的物什,便覺得格外礙眼。
她向來如此,為了別人做得周到妥帖,該想到的不該想到的她都顧到了,觸怒天王老子也在所不辭。
鳳桐道:「怎麼了?」
巍因蹙起眉頭,上下打量:「你……」
話一出口,她忽然想到鴻漸上神也死於非命,這話無異於揭人傷口,不禁悄悄睨著他的臉色。
涼玉愈發疑惑:「可是,既然我父君與巍因上神是親密故人,為什麼從前娘親從未帶我拜會過他?」
她彎下腰,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拈起桌上的瓷娃娃,放在掌心:「咱們侯爺送給小姐的,這下可千萬別再丟了。」
「好吃么?」眼前人說話了。
他捉住她的手仔細看了看,果然見到一道小小的牙印亘在食指指腹上,她道,「算啦,先前送給季北辰一冬一件狐狸皮大氅,害了多少只狐狸的命,數也數不清,我也算是他們的剋星了。又何必強求?」
涼玉牽了牽唇角,卻笑不出來:「……巍因上神似乎總是在悄悄幫我。」
他的手覆上她的肩膀,「巍因上神脾氣古怪,從不與人交好,到https://m.hetubook.com.com現在為止,也還是獨來獨往。但他既肯幫你,便說明他是個講情分的仙,那就還有希望。」
少女笑道:「小仙得罪,不過,既吃了我的東西,還請上神多擔待些了。」
巍因轉念一想,這廝竟然是轉著彎兒罵他,真真是一點禮數也不懂,頓時怒極,幾欲破口大罵:「天上地下,有誰像君上這樣,用仙鶴拉雲車,焚琴煮鶴,暴殄天物?」
巍因坐在長條凳子上,兩條腿晃蕩晃蕩,臉上掛著不甚高興的神色。
鳳桐勾起嘴角:「不,六界之中,能用紙靈造出天地日月的只有紫檀殿一人。那個人就是你父君。」
那時這少年風華無兩,引得無數女仙痴迷。他只隔窗看了一眼,就嘩地閉上了窗,心中十分不忿——天宮的風氣實在不好,竟然喜歡這等狂妄奢靡之風,難道又要出一個紫檀殿了?
「是。」
「對!脖子以上,便是一片白光。」
久不動氣的巍因上神,只覺得胸中怒火滔天,恨不得將眼前人揍得鼻青臉腫,滿腦子只剩下這四個字循環滾動了。
錦冬踢踢踏踏地跑進來: 「二小姐的瓷娃娃擱哪兒啦?」鳴夏緊跟著進來,四下翻找了一會兒,緊皺的眉頭舒展開,「哎呀,果然在這裏。」
……張狂無禮!
現在、現在……這個小紫檀殿和紫檀殿的親骨肉一起擠在小小問花閣中,雙雙笑著看他,他夾在金光璀璨的兩張臉中間,只覺得頭昏腦漲,胸悶耳鳴,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指著鳳桐:「你……是你教的她?」
混混沌沌之間,外面傳來尖銳的鶴唳,一聲接著一聲,連帶著翅膀拍打的聲響,還有隱隱的狗吠——簡直是活生生的雞飛狗跳。
他哼一聲:「你還敢回來?」
鳳桐輕嘆:「故人之子,應該加以照拂。」
她嘆了口氣,「聽說上神答應父君,給他孩兒做一百件玩物,涼玉現今七百歲余,一天都無福享用……唉,這也算了,只是娘親從小教導涼https://m.hetubook.com.com玉,做人要誠信,君子一諾,重如千斤……」
風桐卻神色如常,頷首道:「嗯,聽聞巍因上神與令尊曾有舊諾,要給未出世的孩兒做一百件精巧玩物。」
「跑了,我也不想去追。」涼玉手上轉著茶杯,語氣平平淡淡。
他險些一個跟頭栽過去。
「找上神您。」她托著腮,顯然準備跟他乾耗到底。
此處是花界,雲氣稀薄的可憐,久未有人涉足的問花閣,似乎連門檻處都落了厚厚灰塵,小童抱膝打盹兒,教這清脆的聲音弄醒了。
浮雲如江堤浪涌。隱隱流動的雲氣間,四隻仙鶴正扇著翅膀,拉著一架流光溢彩的雲車。
原來這就是那個行事從來不知低調,駕雲車,著絳紅衣衫,張揚恣意的紫檀殿君上。
當年鴻漸上神的長子鳳桐叱吒天宮時,掀了五彩祥雲飄然落在蓮花塔上,金冠束髮,罩衫隨風搖擺,那面容在光暈間華美不可逼視,眉間一枚閃閃爍爍的菱形仙印,滿面少年意氣,座下童子跪得整整齊齊……
好巧不巧,巍因身上這件隨手披上的外衫,恰與眼前人一個顏色。巍因頓覺羞恥至極,話語里也帶上幾分嘲諷:「大約是那傻狗覺得君上這華貴的雲車和拉車的仙鶴十分不搭,這才驚了尊駕。」
鳳桐眸中漾出笑意來,光芒微晃,猶如水上倒映的明月,笑容里有幾分邪氣的慫恿:「說得好。」
他看著她,修長手指篤篤叩擊桌面,有些遲疑地試探道:「倘若他不答應?」
涼玉怔了怔:「所以,是巍因上神?那些話……」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外頭是誰喧擾?」
巍因做了個夢。
鳳桐與涼玉對望一眼,臉上竟然顯出一絲得意來,微笑道:「鳳桐豈敢。」
「我問你,夢中人可是看不清相貌?」
他回頭看她,見她眼裡沒有半分愧疚的神色,仍是一臉燦爛。這孩子笑起來時,同那人有八分相似,是那種突如其來的生動鮮活,像無孔不入的桂花香,由不得你不接受。
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上下,簡直無一處不排斥這股艷俗的氣質!
彷彿是回應似的,遠遠傳來了嘶啞的啼鳴,腳邊的狗兒也興奮起來,不甘示弱地汪汪汪叫起來。
「哎。」紫檀殿笑著擺手,「本君不喜歡費口舌功夫,要是上神實在看不慣我,咱們便痛痛快快打一場,也好讓你心服口服——聽說,上神的木頭玩意兒做得不錯,恰好我的孩兒將要出世,還缺幾件玩具呢。」
她也是做了花神以後才知曉,常住在問花閣里的收信小童,竟然是這樣一尊大佛。
木頭做的小犬,一步一步小跑過來,骨節發出噠噠的輕響,乖順地伏在他腳邊。
「行了!」他有些頭痛,心道:怪道子如母女肖父,這個樣子,活脫脫就是當年那個不講理還能句句將人氣個半死的紫檀殿。
心裏十分得意:哼,對付不講理的人,就要用不講理的法子。
「夢中?」鳳桐面色閃過一絲疑惑,調笑道,「你確定那是紫檀殿君上入你的夢?」
紫檀殿笑了:「唔,若上神覺得這樣實在不好……明天本君就放過這幾隻高貴的鶴,換成帶彩翎子的大公雞來,一步三唱,給上神請個早安?」
他神色一凝,沉吟道:「一旦真身消弭,元神潰散,便再也不可能出現在六界中,哪怕是夢裡。你從未見過你父君造紙靈,卻能見到那樣的景象,想必此事是有別人借用了他的身份,專門提點你。」
門口丟來一顆糖。
糖果外面包裹著閃閃發光的糖紙,他順手撿了起來,思緒還停留在夢裡,茫茫然然地剝開糖塞進嘴裏。濃郁的甜香宛如一陣香風忽然吹過——滿足,連身上那股單薄的寒意,也被一股腦兒驅散了。
可憐重華夫人一個端莊冷靜的正經人,眼瞎看上紫檀殿也就罷了,現在連個女兒都沒能養好,真是十足可憐。
這人一雙眼睛如此漆黑,雪面薄唇,面容原本是有些刻薄冷淡的美,但他一笑,面孔便突然生動起來,像是撲面而來的一股桂花香,帶著突如其來的濃郁芬芳。
m.hetubook.com.com「好丫頭,膽子不小。」
錦冬答應著,歡歡喜喜地跑了出去。門閉上了,地上的光柱轉了轉,消失了。
「誰說沒有證人,本君就是證人。」
巍因的午休徹底泡湯,怒而奮起,將榻上外袍隨手一披,大步向外走去。
「千真萬確,他非但教導我不要行錯走差,還讓我看了真正的摺紙成靈。」
鳳桐搖搖頭,頓了片刻,慢慢:「若你還使華蓉劍,我還能指點一二,只可惜現在華蓉指望不上……要修習摺紙成靈,你父君是最好的師父。一切都要仰仗那一方行淵。」
她伸出細細一根指頭給他看:「非但如此,還咬了我呢!」
唉,又是一個紅衣……
「跑了?」鳳桐挑起眉,「這狐狸這麼不親人,還真是難得。」
「你回來做什麼?」
可是這麼多年,沒有父親,一句言傳身也無,這孩子難道是自然而然地長偏了,就因為骨子裡留著紫檀殿一半的血?
——他身量頎長,衣袍烈烈,頭上的金冠垂下密密的珠簾,噼里啪啦碰在一處。他隨手撩開珠簾,露出極俊秀的一張臉,一雙眼睛黑如曜石,含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我當是誰,原來是巍因上神。你的犬兒不大友好,嚇壞了本君的鶴呢。」
「可是,之後緊接著就是妖仙大戰了。」涼玉眼中酸澀,「天宮眾仙死傷者十之七八,其中就有我父君。」
不過……他好像記得涼玉以前時分謙遜懂禮,現下怎麼變得油腔滑調?
一雙微漾的上挑的眼,含了若有若無的笑意,佔盡了眉梢風流。
他說完,側眼笑吟吟看著巍因,眼裡有幾分孩子氣的得意。
巍因翻了個白眼:「我憑什麼幫你?」
「鳳君想要把他拉到我們這邊來?可是他不是從不與人交好嗎?」
他的神色微微一滯。
涼玉利落地挽起袖子來,「那就死纏爛打!」
含得只剩下小小一塊,嘎嘣一下咬碎,要命!他眯起眼睛,裏面竟然是酒心,一點點濃酒,帶著熱辣辣的誘惑滾過舌尖,酒香飄進嗓子眼裡,又甜,又帶著桀驁不馴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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