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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著空蕩蕩的草地，她鴉翅般的睫羽緩緩地低垂下來，回過頭去。

她答不上來，見他又轉身要走，急忙道：「鳳君教我學劍。」

他猶豫了一片刻，似乎是嘆了口氣，慢慢道：「你練華蓉的劍法足有幾百年了，今日，將碧鳶的劍訣也教給你罷。」

鳳桐衣襟上落滿寒涼的月色。

她立即撿起花枝來，握在手上，一旋身貼近他，他毫無波動，公事公辦地握住她的手，利落地向上抬了一寸，劍尖衝著前方，微微抖動。

他靜靜問道：「涼玉，你怎麼回事？」

「好大的酒氣。如今出息，學會耍酒瘋了？」他的語氣里微有不悅，向前擦過她身側，頭也不回道：「走，跟我回去。」

他的眸光落在袖口上，輕輕一抖便抖掉了她的手，閉了閉眼睛，「回你該回的地方。」

他手握成拳，仍然勾起一抹笑，卻是嘲諷的笑，「那你深夜裡找本君何事？」

涼玉不悅道：「我清醒了，我酒品很好的。」

因為這一滯落入眼中，摧枯拉朽似的，她便全亂了，氣息漏了個大口子，瞬間便被劍氣擊中，踉蹌幾步，一m.hetubook.com.com屁股坐在地上。

他伸手擺正她的姿勢，在她腰上一劈：「站直。」

他回身看著遠處，似乎是在出神，許久，輕嘆道，「你瞧，來了。」

鳳桐出手極快，毫無相讓之意，她漸漸力不從心，步子亂起來，被對首凌厲的攻勢逼到了角落。

可是，連鳳君也說了，是最後一次。往後他成他的婚，她負責解決自己多餘的念想，這很好，是最好不過的解決辦法，這個晚上，就讓她放縱最後一次吧。

不知是不是神志不清，那神情像是毫無間隙，一派天真。

碧鳶劍鞘毫不留情地打在她手腕麻筋上，她整隻手臂立即脫了力，花枝啪地掉在地上，耳邊鳳桐的聲音有些薄怒：「掉劍是大忌，劍都拿不住嗎？」

她臉頰因緊張而發熱，依著他的動作，完成地完成了一套劍法，他右手帶著她的手臂，左手在她腰上輕拍提醒：「吸氣。」

她茫然邁了兩步，眼前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月色下，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鳳桐身上寒意更重，眸中帶著怒氣，碧鳶始終劍不出和-圖-書鞘，卻帶起狂風席捲，吹得樹葉和草葉簌簌抖動，她的裙擺也鼓動起來。

她哆嗦了一下，將脊背挺直，腦海里浮現的卻是從前的無數次，手把手教她的，環繞在她伸手的，那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氣息。

他嘲諷地笑了，碧鳶握在手中，青光閃爍，「我看你還未清醒。」

時間過得那樣快。

涼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揉著太陽穴，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我……我記得了。」

涼玉拿著花枝，手心濕漉漉的，全是汗水。

她方回過神來，點點頭：「嗯。」

怎麼又走到桑丘青瓦洞了？

後退一步，腳踝猛地撞在鋒利的石頭上，頓時鮮血如注。她本能地蹙起眉頭，倒吸一口氣，卻見鳳桐的目光也落在她腳踝上，他專註的劍氣竟然滯了一瞬間。

「我鬧了這大半個月，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她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回走，疏風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她走著，慢慢回頭望了一眼,「往後，都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你若是練劍也要走神，就不必學了。」他背過身去，語氣冷若冰霜。

「殿下？」林子ｈetｕboｏｋ.ｃoｍ.ｃom里影影綽綽閃過一個人影，轉眼一閃便到了眼前，疏風的袍子不勝狼狽，手上還拎著她的鞋子，一路小跑過來，「殿下跑得這樣遠，教小仙好找。」

疏風愣了一愣，憐惜地笑著：「殿下說什麼呢？」

他鬆開她的手，後退一步，「記住了嗎？」

她掙扎著慢慢脫開他的扶持，他也毫無憐惜地撒了手，負氣將碧鳶扔在地上，「今日我劍未出鞘，你都能犯這種不該犯的錯誤……」

她央求道：「鳳君……」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涼玉咬了咬唇，「嗯，教我學劍，我就要重掌華蓉了……最後一次。」

他伸手一把將她拎起來，她傷了的腳踝受不住力，又踉蹌了幾下才站穩。

她從未見過他對她情緒波動至此，渾身上下如墜冰窟，像是被人打了耳光似的，臉上火辣辣地發燒：「是我不好……我保證……下次不會了，絕不會。」

他神色冷淡，目光一路向下打量，落在她的腳上，眉頭微微一蹙，似乎想要說這麼，但最終還是一言不發。

又立即嘲笑自己：死纏爛打，無恥之徒——你是個最無能的懦夫，才和-圖-書會總也接受不了現實。

涼玉鬆了裙子蓋住腳面，喜道：「鳳君。」

她像木偶人似的依言坐下，低頭一看，腳踝光潔，沒有一處傷口，她慢吞吞地穿上鞋子，啞著嗓子道：「疏風，對不住。」

她望著他的臉，酒精使她頭腦遲鈍，眼前也模模糊糊，辨不清眼前人的表情，卻緊張地想道，糟了，鳳君生氣了。

疏風舒了口氣，擦了擦汗，蹲了下來：「殿下，把鞋子穿上吧。」

腳踝上一陣暖風拂過，像是情人的手，溫柔摩挲，涼玉回過頭去，鳳桐已經不見了，草地上孤零零地站在她一個人，像是做了一場夢。

他背對著她，看不見表情，許久才緩和道：「算了，不早了，你先回去罷。」

半晌沒聽見涼玉說話，他轉過身來，見她拘謹地站在原地，茫然看著他的眼睛，道：「別趕我走，我不是有意糾纏。」

夜色蒼茫，月光照著離離青草，散發出幽綠的光澤。

他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慍怒：「貪杯誤事，要是再濫觴，休怪本君再也不見你。」

從前那麼多次，她為什麼不珍惜？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鳳桐眼眸狹長，https://m.hetubook.com.com眼角上挑，是個冷美人的模樣。如霜的月色落在他臉上，他一點也不笑的時候，帶著一股疏離而高傲的寒氣，使人本能畏懼。

涼玉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

她一面旋轉一面笑著，赤腳踏過草地，碰到尖銳的石壁，刺痛才使她住了步伐。她將梨花枝捏在手裡，提起裙子看了看，似乎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清醒過來，仰頭四顧。

他這一次面對她，話少得可憐，可身後的懷抱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像沼澤一樣要將人整個陷進去。

他看著她半晌，伸出手，空中幻化出青光，將碧鳶拿在手裡，他頷首，像是妥協：「最後一次。」

她禁不住想，要是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多好。

她渾渾噩噩地照做，月色下只看到劍光和人影，像一場夢境。

他微一眯眼，蓋住了眸中的情緒，道：「好，那我們試一招。」

他劍不出鞘，帶過一陣疾風，涼玉赤腳踏在草地上，腳步微有踉蹌，有些不熟練地出招，時而躲避，時而進攻。

她一把拉住他袖口，攥得緊緊的，哽咽道，「回哪兒去？」

是鳳君說過的，回家，她問哪裡是家，他親口答道：「青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