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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國·歸程

作者:十四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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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今生·蛇眠 第七章 塵埃

第一卷 今生·蛇眠

第七章 塵埃

這一劍,他不會刺進來了。
「你跟風小雅……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三十齣頭身穿鎧甲的英武男子,像一桿最鋒利的槍,氣勢逼人地從船頭走過來。
清幽飛揚的語音,分明清晰入耳,卻一時間讓人分不出來自何方。
「識時務。」頤非笑眯眯地瞟了他一眼,「先告訴我,是誰把你給放了的啊?」
一層船艙前半部分,乃是個巨大的花廳,布置極為華美,左右各有八扇窗,全部大開著,風呼啦啦地往裡灌,海風很冷,秋姜不禁打了個寒噤。
頤非的眼神亂了一下,而就在那一亂間,只聽一陣重響,頭頂上方的天花板破了個大洞,數條拴著繩索的鐵鉤從上面擲下來,將頤非的袖子、腿、衣領、后腰穿了個透,然後跟釣魚似地一拉,頤非就被拉上去了。
此時頤非已走到秋姜之前的房間門前,一腳踢開門邁進去,回頭露出半張臉懶洋洋地應道:「在這裏——」
頤非揉了揉脖子,又踢了踢腿,最後一抖衣袖道:「自由咯,走。」
但這一次,秋姜的心,卻真真切切地亂了。
秋姜苦笑:「何必呢……一個兩個,都拿過去來試探我,為難我。真的……何必呢?」
夫人給她安排了新的身份——酒廬老闆的獨生女兒,在填寫姓名時,她忽然想起品先生遞給她的那朵花,於是提筆寫下了「秋姜」二字。
雲笛眯了眯眼睛,終於開口道:「住手!把丁三三放下來!」
也許是因為她注視的時間久了些,品先生看了那瓶花一眼,折下一朵遞給她:「喜歡?是你的了。」
頤非淡淡道:「一個能被收買一次的人,為什麼不能收買第二次?」
她每靠近一步,雲笛就後退一步,這一回,輪到她對他步步緊逼。
雖然秋姜是第一次見這個人,但她立刻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雲笛。
屋內的頤非怔了怔,看向秋姜:「我好像耳朵出錯了?」
此人就是程國當朝第一名將雲笛么?
她成了如意夫人最喜歡的弟子。她在聖境內被尊稱為七主,是如意七寶中的瑪瑙。
可惜,被表白的對象,卻是失憶了的秋姜。
刀客立刻丟刀捂住自己的鼻樑:「痛痛痛痛痛……」再一放手,兩道血從鼻孔里緩緩流下。
秋姜立刻鬆開雲閃閃——從某種角度來說,她比頤非還要識時務。
秋姜繼續道:「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要背叛頤殊,為什麼跟頤非暗通款曲,為什麼要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時候出現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後對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她安全了。
如此重要的東西既然落到了風小雅手上,必須趕在姬家有所舉動前,搶到手中。
「你叫秋姜,是藍亭山下一個叫做『歸來兮』的酒鋪老闆的女兒,因為身體不好,自小在山上養病。」
甲板上,烏壓壓的士兵。
秋姜道:「你知道他不行,還讓他來試?」
新身份就那樣被一步步完善——
「我想獻身給你,才脫你衣服。我這叫自薦枕席,不叫羞辱。」
而這一分,秋姜知道,自己逃不過去。
雲笛壓根沒理他,只有雲閃閃一聽這話,眼睛一亮,抬起頭朝他獰笑:「你?就讓小爺我來跟你玩玩吧!」
沒想到,他也在船上!
品先生回答她:「你是誰不重要。從今天起,你想叫什麼名字就叫什麼名字。」
秋姜嘲諷道:「這鏈子之前戴在雲閃閃腳上,難道你原本打算跟他比翼雙飛?」
統統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鏈子異常柔軟,顏色奇特,在燈的照映下流瀉著五色斑斕的弧光。而在銜接處,刻了一個圖案——
然後他就開始老老實實地給自己上藥。
「一個能背叛一次的人……」
秋姜清涼如水的目光轉向了雲笛:「你們真是親家?」
秋姜正在思索,雲笛已大步筆直走到了她面前,盯著她,表情古怪。
屋外是一大片雪地,雪地盡頭,是高高的圍牆,像一個巨大的罩子,罩著這棟孤零零的屋子。
但她很快冷靜,因為刃上的輕微顫動,沒有停。
只有頤非,笑眯眯的,被虐待半天還一副心情好好的樣子,嘖嘖道:「我就說你不行。果然,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撐到,就被www.hetubook.com.com識破了。」
秋姜卻笑了,笑得清揚而清靈。
頤非眼珠一轉間,已審時度勢完畢,當即上前兩步,單膝曲地跪下,把圖騰項鏈恭恭敬敬地舉過頭頂,呈遞到雲閃閃面前。
秋姜只好跟上。
與此同時,無數把槍戳過來將她圍在了中間。
秋姜瞪著他。
秋姜將一條鏈子遞到頤非面前。
他身後,刀客們訓練有素地圍成兩圈,宛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廊道堵了個水泄不通。
沒過多會兒,刀客們就氣勢洶洶地從甲板上衝進來:「丁三三逃了?逃哪了?在哪在哪?」
「直到你剛才對我出劍,我才想清楚——原來,你是為了我來的。」說完最後一個字時,秋姜已經逼到了雲笛面前,近在幾乎都能碰觸到他鼻尖的地方,然後,慢慢貼上去,靠在他懷中。
頤非睜開眼睛。目光宛如寒月,清冷而清冽。
刀客們集體顫抖,正一片寂靜時,一個聲音帶著幾分憤怒幾分冷傲幾分難以言說的羞恥地響了起來——
「什麼意思?」
到了十九歲時,所有人都在說如意夫人會把衣缽傳給她。她也在積極地等待那一天來臨。
雲閃閃嬌呼一聲,衝到了雲笛身邊:「哥,就是這女人欺負我!你要給我報仇啊!」
秋姜呆住了。
她等啊等,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個大人走進來,對他們說馬上開始一場考驗,只有通過試驗的孩子才有機會去聖境。於是,他們被丟棄在屋子裡,七天七夜,沒有食物沒有救援。
他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往房間走。秋姜也不管他,隔了五步遠的跟著。
他注視著秋姜,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道:「因為,船隻一旦抵達蘆灣,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所以,在這之前,我,以及我們所有人,都要確保不會有意外發生。而你,無疑是最大的一個意外。」
刀客們立刻揮刀向他衝去,頤非突然手臂一長,把秋姜也拉進屋,然後砰地關上房門,厚實的門板就這樣跟第一個衝到跟前的刀客來了個親密接觸。
秋姜只好硬著頭皮跟雲笛走。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空有架子的花瓶,他的每一分功勛都是由廝殺而來,他殺的人比許多人一輩子見過的人都還要多。他的交手經驗之豐富,遠在她之上。
身邊的孩子們大都在哭,還有爭吵和打架的。屋子裡亂鬨哄,而且冰冷冰冷,沒有火爐,更沒有衣物。
秋姜定定地看著他,細細地打量他,猜測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頤非的表情很坦然。也是,一個都能在鴨子喧叫聲中睡覺的人,還有什麼事能不處之坦然的。
「說真話的話,就能活。」秋姜走到他面前,盯著他,一字一字道,「不說真話,這裏所有人,包括鴨子,都得死。」
「我。」
雲笛冷哼了一聲。
前方的士兵忽然轉身,立正手中的長槍,齊聲道:「將軍!」
「也真的說過,只要你再踏上程國一步,就殺了你。」雲笛說這話時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和認真。
雲笛依舊嚴肅。
真是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啊。
咔擦輕響,鐐銬的鎖被打開了。
「他……」頤非點點雲笛,「真的認識你。而且——」
因為心亂,所以手抖,因為手抖,所以劍顫。
這裡是甲板下的下等船艙,沒有窗,唯一的門被踢掉了。門外有個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的雲二公子,雲二公子身後有二十多把亮閃閃的刀,而在他們腳底下,還有一大群能把人心都給叫碎了的鴨子。
品先生沒有說謊。但他也沒說實話。
雲閃閃握著空蕩蕩的繩頭,呆了一呆:「你、你你居然不是真吊?」
秋姜咬下了嘴唇,沒有回答。
「雲大將軍,你的演技真差呀!」
秋姜應和著他說完下半句:「就能背叛第二次。對吧?」
秋姜留意著他的舉動,心中全是疑問。
雲笛怔住。
秋姜從頭上拔下一根發簪,開始幫他解除鐐銬上的鎖。頤非眼睛一亮:「你還會這手?」
「那要看某人到底願不願意說真話。」
秋姜跌倒在地。
秋姜的手僵了一下:「他沒有被我迷倒。」
頤非的視線從圖騰上移,對上了秋姜的眼睛。
https://m.hetubook•com.com她確實去了一個叫做聖境的地方,也確實後來無所不能,但那是以不斷地瀕臨死亡為代價換來的。
頤非變色,立刻扯掉床簾掀開被子一看,裏面鼓起來的是兩個枕頭,哪裡有雲閃閃的身影?
秋姜大吃一驚。
雲笛的目光閃動了兩下。
作為細作,她擅長的是暗殺,是謀略,而不是明刀明槍的決戰。
雲笛關完最後一扇窗,卻不回身,背對著她,忽然開口道:「我以為你在燕國。」
每一次任務完成後,她在聖境內的地位都會高一些。
「我是女人。」
雲閃閃怒沖沖地上前一步拿鏈子,誰料指尖剛碰到鏈身腳下就一滑,整個人前傾,而下一瞬,頤非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將他一把架住,囚固在自己身前。
「我沒有。」秋姜道。
因此,秋姜索性將眼睛閉上。
四國譜,是流傳在唯方大陸的一個傳說。
「他是真的。」頤非突又插話。
嘎嘎嘎嘎,鴨子們在不知疲倦地叫喚。
「因為你是薛采指定的人,是風小雅背後推動的人,也是……」雲笛上前兩步,一字一字道,「女王的人。」
頤非走到床邊,望著帘子內鼓囊囊的被子,一手掩唇吃吃賤笑了兩聲:「你們可想清楚了,就你們二公子這樣的,被打被罵被殺被剮都沒什麼,但如果被人那個啥了,還是被個男人給那個啥了,他會怎麼樣?」
雲笛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就立刻低下頭,乖乖去解繩索了。繩索一解開,被吊著的頤非就降了下來,只見他空中一個翻身,自行解脫了身上的鉤子,穩穩停在了甲板上。
她從九歲長到十二歲,開始外出執行任務。
她被關在一個大大的屋子裡,身邊有很多人,都是孩子,年紀最大的看起來不到十六歲,她是裏面最年幼的。
她就知道!
她當然不叫秋姜,也不叫七兒。「七兒」的所謂人生是從一場大雪開始的——
雲笛終於忍不住回頭,盯著她:「到現在你還不肯說實話?」
秋姜剛這麼想,就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在這艘大船對面,還有另一艘更大更威武的戰船。
「什、什、什麼?」
她驚詫。而品先生的下一句話是:「今後你喜歡什麼,都可以得到。因為——在聖境里,無所不有。而你必將,無所不能。」
「菩提明鏡,惹了塵埃。」
秋姜知道——雲笛的心,是真的亂了。
假的。
「閃閃飛鴿傳書來說抓了份大禮給我,我以為他是指丁三三,沒想到卻是你……」雲笛的手在窗欞上握緊,又鬆開,又握緊,聲音越發低沉,「你為什麼要回來?你……你若不回來,我雖然思念,但心是平靜的。你一回來……我……我的心就亂了。」
「他不自己試一下,怎麼會死心呢?」頤非往榻上上一倒,看著自己滿身傷口,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你比我好多了。你只是被談情說愛了一番,而我卻是當了人肉槍耙啊。」
「那麼……」秋姜慢吞吞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是為了你回來的。你信么?」
她就不信,一個看她冷就立刻去關窗的人,還能真的動手殺她。
頤非明明是蜷著腿貌似睡了的,卻忽然嘆了口氣道:「連鴨子都怕你,你的殺氣到底有多重。」
「那麼他的弟弟雲閃閃怎麼會是你的人?」
「我依稀記得雲笛曾是你大哥麟素的心腹,后被頤殊收買,臨陣倒戈投靠了頤殊,現在是程國首屈一指的大將軍。」
雲笛斬釘截鐵道:「只要你說,我就信!」
頤非痛心疾首地看著地上碎裂的瓶子和四下流淌的清水:「清水在海上比黃金還珍貴,就這麼浪費了,罪孽啊……」
天寒地凍,風雪呼嘯。
秋姜終於想起了如意門。
「你父本是程國鳳縣人,因在程國活不下去就去了璧國,在璧國帝都賣酒時認識了你娘。兩人成親後生下了你,為了給你看病輾轉到的燕國。所以,你的戶籍在程。但你父孤兒出身,家中已無親眷。而你母馮茵有一位姐姐叫馮蓮,還在帝都,是你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頤非扭了扭脖子,再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誰說不是真吊?吊的我手腳都麻了。」一邊說著,www•hetubook•com•com一邊大步走進了船艙。
「我是細作不是嗎?細作都會這手。」
「他娶了你。」
「公子上山參佛時,看見酒鋪意外著火,你父母雙雙隕難。公子見你孤苦,便納你為妾,帶回草木居。」
品先生盯著她看了很久很久,問她在去極樂世界之前,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她回答:「有。我是誰?」
搖搖欲墜的記憶,在這一瞬,全面崩塌。
劍刃冰涼,讓她的肌膚起了一陣寒慄。
「你本來想救了我後去哪裡?」
也就是說,在她提燈去船艙底層救頤非的時候,雲笛已登到這艘船上救了他弟弟,不僅如此,此刻他還生擒了頤非。
秋姜一看不好,連忙飛身抓著跌在一旁沒來得及有所反應的雲閃閃一起也從洞口跳出去。
雲笛沒理他,徑自盯著秋姜,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道:「跟我進船艙。」說著一揮手,指著秋姜的長槍立刻收走,讓出一條路來。
「會怎樣?」
「離開,當然離開。」頤非忽然張口,從她手腕上咬走了那條刻有圖騰的鏈子,然後故意慢條斯理地當著秋姜的面,將鏈身往左手的枷鎖上一套,再用牙齒輕輕一拉。
她被單獨挑選出來,帶到一個叫做品先生的男人面前。
鴨子嘎嘎嘎嘎,撲閃著翅膀,企圖驅逐這個侵佔它們地盤的人類。而頤非,手上銬著鐵鏈,蜷縮在角落裡,任由鴨子啄他的衣服頭髮,就是不挪地。
秋姜下意識伸手想拿回鏈子,頤非卻輕飄飄地飛了起來,蝴蝶一樣輕盈地落到樓梯上,然後,用賤得能氣死人的表情沖她甜甜一笑:「你都知道這是我的蠻蠻了,還眼巴巴地搶,難道想跟我比翼雙飛?」
這是久戰沙場訓練有素的精兵才有的氣勢。
「去哪?」
雲笛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在強忍著什麼,抓她的手也在輕輕的抖,最後還是忍不住,將她一把推開。
頭頂上方,頤非忽然開口叫道:「等等,我怎麼辦?」
「所以你要確定我是真的失憶,而不是偽裝成失憶的樣子故意跟著他,其實另有所圖?」秋姜無法理解,「我不明白。如果我沒有失憶,就知道你是假的,你根本就騙不了我……」
雲笛緊皺眉頭,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身後的秋姜翻了個白眼——
而就在那時,如意夫人給了她一個籌謀多年的任務——四國譜落到了風小雅手上,伺機接近他,竊取此物。燕國的大長公主鈺菁,會給予幫助。
頤非哀嚎。
「你的記憶沒錯。」
而頤非的聲音,便絲絲縷縷地、似有若無地在喧鬧中透了出來:「你猜的沒錯,確實是我的人。」
雲閃閃一聽,不滿道:「不要啦,人家還沒玩夠!」
如果是丁三三,為什麼?如果是頤非……頤非跟他不是一夥的嗎?
秋姜眉睫微顫。
頤非笑眯眯地看著她,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令他看起來又艷麗又多情:「我好像有點知道風小雅是怎麼被你迷倒的了。」
「在我之前,他娶了十個。」
比翼鳥。
與此同時,一人砰地一腳踢在房門上,整扇門就那樣倒了下來,震得船身都跟著抖動。
想起了她本來的名字。
窗戶吱吱呀呀搖晃,窗板上的劍柄顫啊顫的。
假的。
頤非認真地給自己上著葯,而雲笛不再說話,花廳里很安靜。
跟刀客們截然不同的充滿肅殺之氣的士兵們。
頤非則吃吃笑了起來:「忘了告訴你,雖然我不是細作,但也會開鎖;還有這鏈子不僅是鏈子,也是鑰匙。」說話間,另一隻鐐銬的鎖也被打開了。頤非活動了一下雙手,悠悠起身。
沿途遇到隨船侍奉的婢女們,看著她們目瞪口呆的表情,頤非招了招手:「大家好,我又被放出來了。」
秋姜,性靈貌美,擅釀酒,通佛經。
刀客們大驚失色,剛要救人,頤非已將那條頭髮絲般粗細的鏈子繞在了雲閃閃的脖子上,作勢輕輕一拉,雲閃閃已殺豬般地叫了起來:「我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
這個男人的身體立刻就僵硬了。
秋姜微微錯愕:「雲笛又背叛了?」
哀嚎聲很快就被關到了門外。
「嘖嘖嘖,一股子酸味呢……」
「嗯,未來的大舅子呢hetubook.com•com。」頤非替他回答。
他說這話的時候,身旁的等高花瓶里姜花正灧,芳香沁脾,宛如一隻停在翡翠簪頭的蝴蝶,清麗靈動。
七兒看著上面結體寬博氣勢恢宏的字跡,想了想,提起毛筆接著寫了一句話——
「回房間。」
劍尖,距離秋姜的眉心,只有一分。
果然,劍尖抵住了她的眉心,卻沒再往裡刺入,而是停住了。
安靜得彷彿能夠把一切喚醒,又彷彿能把一切都埋葬。
「我對你說過,也對自己說過——不要再回來。只要你再踏上程國半步,我就殺了你!」明晃晃的劍刃,也格外清晰地倒映在了雲笛眼中,令原本就嚴肅的他看起來越發凌厲,冷靜而冷酷。
秋姜再問雲笛:「你為什麼要試探我?」
在她頭頂上方,頤非被鐵鉤吊在船帆上,見秋姜也被擒,不禁苦笑道:「你跟著出來幹嘛,瞎折騰。」
如意夫人把寫到這裏就停了的名錄冊遞給她,嫣然道:「接下去該怎麼填寫,你自己看著辦吧。」
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傢伙,危急時刻果然又出賣她了!
她只覺得異常尷尬,還有點憐憫,又有點自厭——她之前到底是個什麼人,跟風小雅糾纏不清不算,還跟這位程國的名將有一腿?
父程國人,母璧國人,七歲隨父母移居燕都郊外藍亭山下,經營酒廬為生。因其父釀得一手好酒,無數權貴慕名遠來,踏青品酒,自成風景。秋姜因為病弱,送往山上庵堂養病,鮮少出現在人前。
「你!你!你……」雲閃閃氣得鼻子都歪了,一跺腳,轉向雲笛,「哥,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一名婢女丟了手中的水瓶尖叫一聲轉頭跑了。
該刀客大怒,撿起地上的刀咔地砍進門內,入木三分,正要拔出再砍,頤非在房中道:「別進來。進來我就奸了你們二公子。」
秋姜無言以對。
「這鏈子是我給雲笛的信物,約好了事成之後娶雲家的姑娘做皇后,誰知道怎麼會在二貨腳上。」頤非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打開船艙的門走了出去。
明明是十分尷尬的場景,秋姜卻笑了,捂著臉笑了起來。
雲閃閃大怒:「什麼?你不承認?你脫我衣服羞辱我!」
突然一陣狂風刮來,窗戶狠狠一撞,插在上面的劍終於承受不住力道掉了下來。
雲笛整個人重重一震。
仿若懸在秋姜腦中的記憶,在這一刻,搖搖欲墜。
秋姜也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轉向雲笛:「你還不叫停?你的盟友就要被你弟弟玩死了。」
秋姜直視著他,索性靠近:「因為思念你,所以我還是回來了。我拋棄了一切,只想回來找你,哪怕你要殺我,哪怕你要我死,我也要回來。」
秋姜緩緩睜開眼睛。
傳說璧國的姬家之所以迅速崛起,百年不倒,就是因為他們有一本《四國譜》。裏面記載了世家的秘密,任何一個說出來都足以震驚天下。而姬家,就是用這些秘密要挾各大世家,操縱他們為自己辦事。
秋姜一怔:「什麼?」
雲笛突然一拍窗板,像是終於做了什麼決定似的,轉過身來。與此同時,腰間的寶劍也呲地一聲脫鞘而出,明晃晃地指向了秋姜的眉心。
***
秋姜不由自主地抓著自己的胳膊,艱難出聲:「我之所以知道你是在演戲,是因為三點。第一,那些鉤住頤非的繩索,雖然看起來很粗很結實,但以我對他的了解,是不難掙脫的,可他卻乖乖讓你們吊起來,這肯定有問題;第二,你演得實在太差,你根本連我的碰觸都難以忍受,怎麼可能如你所說的喜歡我;第三……你在套我的話,別人縱然察覺不出,但作為一個久經訓練的人,這些問話的技巧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其實你真正想問我的是——為什麼離開風小雅,對嗎?」
「不,你懂的。不止你懂,外面的那個人也懂的。請他進來吧。別再演了。這種肉麻苦情的戲碼不適合你,更不適合我。」秋姜說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走過去打開門。
雲笛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抬頭,做出了反應:「我不能讓你這麼危險的人物回程國。尤其是,跟著他一起回來。」
秋姜一邊感慨一邊走到頤非面前。
她不由得後退了幾步m.hetubook.com.com,也坐到了榻上,腦海里思緒翻滾,一時間,完全無法反應。
雲閃閃一頭霧水,睜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秋姜,最後看向雲笛:「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小人從那臭娘們手中奪回了蠻蠻,特地來獻給二公子的。」
頤非的臉色變了。
與此同時,秋姜那低柔的、無比悅耳的聲音悠悠響起:「崇吾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名曰蠻蠻。蠻蠻,是程三皇子,您的,圖騰。」
映入眼帘的,是雲笛那依舊一絲不苟凝重到陰沉的臉龐。
「我說過,我不能讓你這麼危險的人物回程國……」
依稀聽到雲閃閃在外抱怨,但那抱怨聲很快就沒了,估計是被誰勸住了。而船艙內,只有頤非秋姜和雲笛三個人。
洞外就是甲板,微腥的海風把她的頭髮吹的朝後筆直飛起。
他……要抓的,是丁三三,還是頤非?
「沒什麼。你不需要知道。」雲笛等頤非一進門,就砰地關上了房門。
她只冷冷看了一眼,鴨子突然全部噤聲,各自散了,還有的把腦袋埋進了翅膀里,不敢抬頭。
秋姜一頭霧水,但她最擅長的就是不動聲色,腦袋裡雖是一團紊亂,表情卻波瀾不驚,她靜靜地回視著雲笛,並不答話。
「那咱們就回房間。順便——」頤非眨眼,「見見雲二。我知道,他一定是落到你手裡了,所以你才得到了這鏈子。」
秋姜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是誰教你的那句,什麼你不來我雖然思念但心卻是平靜的,而你一來,我的心就亂了……真是難為你了。能把那麼情意綿綿的話說得跟背書一樣,估計也挺難的吧。」
「什麼?」
秋姜停下手,冷冷看著他:「你是不是不準備離開這裏了?」
他盯著她,目光里並沒有迷戀、不忍和痛苦,有的,只是深深絕望。最後,他終於將劍轉手一擲,劍噗的刺進窗板,釘在了上面。
他也確實沒法挪移,因為那鐵鏈很短,兩頭牢牢釘死在船壁上,如果不能用鑰匙打開鎖銬的話,只能撬牆壁,而這牆壁一旦撬掉,海水估計也就湧進來了。
秋姜沉默。
如果此人不是那麼的嚴肅,如果此人不是身穿鎧甲,如果此人說得再柔情蜜意一些,如果此地不是船艙而是花前月下……那麼,這樣的對話足以成為情人重逢的感人場景。
秋姜沉下臉:「我沒問你。」
頤非的睫毛顫了起來,垂下,揚起,復又垂下。
外面,雲閃閃正在用長槍戳頤非,頤非的衣服已被戳的千瘡百孔全是洞了,他拚命閃躲,底下的人看得哈哈大笑。
她是唯一一個完好無損的孩子。
頤非吐了吐舌頭,從懷中取出個藥瓶子來,「算了,我療傷先,你們繼續。」
「實話……」秋姜忽然笑了,笑得雲淡風輕,「什麼是實話,什麼又是虛話?我說的,你就信么?」
七天之後,那個大人終於回來了。屋子裡的孩子們也因為各種原因死的死、病的病、傷的傷、殘的殘。
「尤其是,跟我一起回來。」頤非再一次地接了雲笛的話,但這一次,他的表情也異常認真了起來。
那是一雙清透的像能洞穿世間萬物的眼睛,幾乎能從眼瞳中看到他自己的臉。
「你……」雲笛開口想說話,卻被秋姜打斷。
一陣風來,吹開了被劍刺中的那扇窗戶。
秋姜表情冷然。
秋姜伸出手,在他胸口畫圈,剛畫一半,手就被雲笛抓住。
頤非眨眨眼睛:「聰明。」
刀客們集體僵硬。
而雲閃閃憤怒到極致的面容,赫然映入眼帘:「你要對我怎麼啥?說!什麼是那個啥?!!!」
雲笛看了她一眼,走過去把窗戶關上。
鴨子們沖她仰脖嘶叫。
秋姜的心格了一下——不妙。
如意夫人看著這個名字,揚眉一笑:「秋天的姜花?詞簡意美,不錯。」
「你……為什麼要回來!留在你的燕國不就好了么?留在風小雅身邊不就好了嗎?你殺了那麼多如意門的弟子,你以為夫人會放過你?你知不知道就算我不殺你,還有無數人等著手刃你報仇?你只要一踏上程國的疆土,就必死無疑!」雲笛說著轉過身,又去面壁了。
「你沒聽錯。是他。」
「你怎麼在這裏?」
「是你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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