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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國·歸程

作者:十四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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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前世·蛇魅 第九章 情結

第二卷 前世·蛇魅

第九章 情結

秋姜剛才一邊恭維一邊將手伸入他的衣袖摸索,她動作極輕,他又說得興起,壓根沒有發現。若非秋姜不慎觸動機關,射發了袖箭,此刻怕是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將袖裡乾坤偷走了。
風小雅看了看箭身,此箭很短,不到兩寸長,呈梭形,沒有放血槽。他明顯鬆了口氣,將小箭放在一旁,開始上藥包紮。
還有鈺菁公主,來玉京這些天,還沒來得及去拜見這位燕國位高權重的大長公主,她是燕王彰華的姑姑,這些年卻始終跟如意門有密切往來,圖得又是什麼?
秋姜何等耳聰目明,聽見二人在門外嘀咕——
於是她立刻明白——風小雅雖然是天下第一大懶人,但他,確確實實,是有武功的。
視線中出現了一雙鞋,鞋底厚實,鞋身方正,跟他的人一樣,外表緊繃內里柔軟。行走無聲,說明此人的輕功極為精湛——奇怪,他是怎麼練的?
風小雅並不介意她的調侃,一本正經道:「只要你留在此地,如意門與你再無干係。」
秋姜抬眼,見他背光而立,面容因暗淡而有些模糊,唯獨一雙眼睛,如水晶燈罩中的燭火,跳躍著,燃燒著,灼灼生輝。
她之前,之所以在墳地暈倒,是因為發現有人在暗中監視,所以裝暈而已。沒想到對方竟真的讓她昏迷了,不僅如此,還一睡睡三天。
「我教你。」
七月初一。
「你為什麼要見我?」
房間內綁著兩個人。
但不管如何,風小雅明顯對她很感興趣。只要他對她感興趣,就好辦。
秋姜不由得轉頭看向秋氏夫婦,果然,二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秋姜一邊思索著不相關的問題,一邊等待著。
栽倒在一雙鞋邊。
經過此事,四兒結論:「此人弱點在臉。」
秋姜感覺很不好,十分不好。因為在她跟風小雅的這場角逐中,風小雅一直在拋餌,吊著她不得不跟著他的節奏走。她很想逆反地說一句不,手卻伸出去,最終接過了小包。
「鶴公又娶新夫人了?這是第十一個了吧?」
秋姜深吸口氣,慢慢抬步朝二人走過去。
公輸蛙大怒,當即衝過去抬腳要踢:「小賊!竟敢偷到我身上!」
「你常住此間,會見到她的。」
風小雅凝視著她,再次露出那種複雜的、古怪的眼神,過了好一會兒才看了她的佛珠一眼。
明亮的火光,映得秋姜臉色蒼白。
秋姜若有所思地放下梨,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草木居內的格局,雖然精美,但確實不大,不像能住下十個妻妾的樣子,也就是說,那些妾目前不在此地,而在什麼雲蒙山上么?
我一點都不疼。
「富賈岳父見到宰相兒媳尚要阿諛討好,女婿又當如何?」
風小雅笑了。
她就那麼跪在墳邊,一壇接一壇地倒著。
秋姜想搞什麼啊,忙不迭地自行掀開,卻見風小雅已背過身去,在對面的坐榻上坐下。
秋姜看向花圃里只冒出個頭的嫩芽,那豈非還要半年?說到底,是對方的緩兵之計吧?
風小雅昨夜看她喝酒,所以一大早就送來十瓶酒?
風小雅就用那種古怪的眼神,一字一字對她道:「只要你願意,你就還可以是。」
風小雅側目,畫皮骷髏,近在咫尺,一呼一吸,儘是折磨。再將目光轉向胳膊——秋姜的手扶著他的胳膊,她偽裝關切,卻令他痛不欲生。
銀甲少女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秋姜道:「你是參禪參傻了么?還是想要出家了?」
「為什麼?難道你的十位夫人,都是這樣來的?」
秋姜起身,跟著她們往外走。
大概戌時一刻,才聽到遠處有腳步聲,隔著窗子一看,孟不離和焦不棄抬著滑竿過來了。
「聽說是個孤女,還是個帶髮修行的尼姑。」
風小雅眼中再次流露出那種古怪的、說不出的悲傷的神情。
院門緊閉,圍牆高聳,映入秋姜眼中,起了一陣波瀾。
掌到中途,被人攔下。
心中卻想:老娘才不奉陪!
大概是怕她再任性妄為,自那后,風小雅一直就近陪著。
兩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被埋進土裡。
也就是說風小雅提前一步派人到了下一個據點,假扮成接頭人,套了秋氏夫婦的話?
「於是你就娶了她?」
「哈?」秋姜冷笑,「還有一顆菩薩心腸。」
「右驍衛大將軍看上了她,她來求我救她。將軍說要他放棄,除非朋友妻不可戲。」
風吹得林葉沙沙響,午後的陽光炙熱地落下來,把罈子里的酒澆入土中,酒很快就揮發了。
秋姜的睫毛顫了顫。這是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像情話,也像警告。
她突然狠狠地往西邊的牆壁撞了過去。
秋姜試著掙扎了一下,沒掙脫掉。
她的手在身側握緊,深吸口氣,朝前走了一步。
秋姜心口中箭,一下子倒了下去。
秋姜有次實在受不了,抱怨道:「我幹活你看著,長此以往,我心裏很不平衡啊。」
而公輸蛙還在門外拍門,砰砰砰,伴隨著他的罵聲,倒是顯得挺熱鬧。
秋姜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輕啐了一聲:「欲擒故縱……么?」步步攻心,果是情場高手。可惜偏偏遇到她。
公輸蛙做示範道:「這叫花堂。往溝中灌入熱水,再添加牛溲等物,你,平日里就在這拿著扇子扇熱水,利用熱水熏蒸花棚,如此一來,溫度提升,可令花卉提前開放。」
因為……
秋姜想了想,回答:「一直就會。這次為了扮演酒鋪老闆的女兒,更惡補了一番天下美酒。」之前對酒不過爾爾,這次卻似開了悟,覺得酒可真是個好東西。
秋姜挑了挑眉:「這是什麼?」
她搖了搖酒瓶:「這就是鼎鼎大名的玉京三寶之一的婆娑酒?」
風小雅的喉結動了動。
「追。」他只說了一個字。
她試探性地往前走了兩步,地上突然躥起七簇火光,七盞油燈同時點亮,在地上排成了北斗七星的陣勢。
秋姜鬱卒地將半瓶酒喝光,然後躺下睡了。
「不要再殺人,不要再回去。如果答應……」風小雅就那樣不輕不重地握著她的手,眼睛宛如浸在冰雪中的暖玉,「我就娶你。」
風小雅檢查秋姜的傷勢,也顧不得回話,將她抱起來就走。
秋姜心口中箭,受了重傷,聽聞此語居然還咧嘴笑了笑:「你踹啊!踹不著……」
「這姜花一不能吃二又費力,有這心思不如種田,還能換口飯吃。」公輸蛙滿臉不屑。
風小雅這才如夢初醒般動了,沒有拿挑桿,而是直接伸手慢慢地、一點點地掀起蓋頭。
她確實不叫秋姜。
如意門按照佛教的如意七寶將門內弟子分類:一金二銀三琉璃四頗梨五硨磲六赤珠七瑪瑙。七門中最優秀的人,可以得到七寶的頭銜,擁有排行。
「風和日麗,正好播種。」風小雅一本正經道。
風小雅冷冷地看著她:「七兒和_圖_書。」他第一次如此叫她。
「你跟個妾計較什麼?公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這幾天新鮮,過幾天就把她給忘了。還有,風箏是風箏,姬妾是姬妾,你既已選擇了要一輩子服侍公子,就別再想有的沒的……」
「那麼沈胭脂?」
秋姜生平所見的男子眾多,沒有一個這樣的,心中不禁唾棄:都說燕國男兒多陽剛,第一美男子卻是這麼一幅病懨懨、弱兮兮的樣子,真是世風日下!
「你的父母不是燒死了么?怎會出現在這裏?」
秋氏酒盧是如意門安插在玉京的據點之一,秋氏夫婦是門內弟子,負責監視玉京動態,用送酒的方式通傳情報。每當需要夫婦親自離開處理一些任務時,就會以「上山探望女兒」為借口關閉酒盧。
風小雅唔了一聲,笑意越發深邃了起來:「好口才。這個說辭確實說得過去。可惜你爹娘沒你這麼機靈的反應……」
風小雅想起當日情形,也勾唇輕笑了一下。
一曲完畢,吱呀一聲,院門由外開了,兩個身穿銀甲的妙齡少女走進來對她躬身行禮,道:「姑娘請跟我們來。」
「夫君……想要我嗎?」
風小雅目光閃動:「除了酒,還惡補了什麼?」
還有,他的馬車可以直入宮門,不必下車。聽說彰華陛下的蝶屋,他也可以自由出入。
秋姜立刻抗議:「我不幹!」
風小雅終於忍不住說了一句:「閉嘴!」然後抱著秋姜衝進屋子,將他鎖在了外面。
秋姜立刻想到風小雅送這酒給她,豈非也等同於「哄小姑娘」……不禁咳嗽起來。
「等等!」秋姜打斷他,「你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你都知道我的名字是假的……」
「你喜歡姜花嗎?」
秋姜又喝了一大口婆娑酒,點評道:「此酒綿軟甘甜,用來哄小姑娘不錯。」
他怎會提前知道這個計劃?又是如何在這麼短時間內就把一切都查清楚了?
但他真的是個很悶的男人,如果她不主動找話題的話,他就一直沉默。
「嗖——」
風小雅回視著她,神色凝重:「是。」
盛夏蒸騰,酒香熏得人暈暈乎乎。
秋姜慢慢起身,看見自己的腳用紗布包了起來,不知道上得是什麼葯,絲絲冰涼,說不出的舒服。
***
對方布置了這麼多環節,還抓了秋氏夫婦,為的不就是看謊言揭穿的一瞬么,如此精彩的場面,怎麼可能捨得不看?所以,肯定藏在了什麼地方。
「那就想一想。」風小雅將小包往她面前又推了推,「花開之日,如你所願。」
秋姜笑了起來,一邊吃吃笑,一邊湊得更近,「怎麼辦?你這個樣子,我反而……更想睡你了。」
秋姜咬著下唇,不說話了。
一旦拿到四國譜,就殺了風小雅。
門前有一石桌,桌上擺著一盤棋,棋已下了一半,看起來黑子將勝。
「時候不早,你休息吧。」風小雅說罷起身要走。
公輸蛙愣了愣,倒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唇角卻不由自主地翹起:「你知道就好。那個……不想扇風也可以。旁邊架一鍋爐,裝個自轉風車,讓風車將熱水源源不斷……」正興奮地說著,袖中突然發出一聲銳響。
秋姜嘻嘻一笑:「那就多了。比如,把無牙抓來,逼他教我做菜論道。但那老和尚吝嗇得很,到底沒交底。我只能另闢蹊徑,故意做些味道奇怪的菜應付你。」她那些菜,只是好看,完全不好吃,但披了人生七味的噱頭,倒也似模似樣。
因此,此次任務至關重要。
就這樣一天天地純粹在浪費時間。
秋姜的目光閃了閃,道:「商青雀,前太傅商廉的嫡女,名滿京都。嫁給龐閣老的二子,婚後不久丈夫意外去世,襁褓中的兒子也不幸夭折。夫家被燕王流放后,她回到娘家閉門不出。結果某個冬日在屋前摔跛了左腳。」
穿過溪流后,有十二級白玉石階,上面就是紅樓。樓高兩層,佔地寬廣,碧瓦朱檐,丹楹刻桷,好不精美。
是機關么?秋姜暗暗皺眉,抬頭打量四壁,在搖曳的燈光里看起來就像一張大張的嘴巴,等著將她一口吞噬。
今晚,會不會用到它,就要看風小雅的造化了。
秋姜看到這個劍痕,立刻想了起來——聽聞大燕有所求魯館,是燕王所設,彙集天下巧匠,製作各種機關工具。他們的領頭人,是個叫公輸蛙的美男子,自稱魯班後人,發明了一種袖弩,叫做「袖裡乾坤」。半年前,如意夫人想得到這種弩,就派四兒去偷。
手指被握住的同時,秋姜的心也跟著抖了一下。風小雅的手很涼,很軟,在微熱的季節里被這樣一雙手握住,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卻讓她莫名不安。
秋姜抬起眼睛,直視著風小雅:「因為四國譜根本不在你手上。這是你故意對外放出的假消息。」
風小雅聽了這話,眼神卻越發悲涼。
可始終也沒圓房。
等再醒來時,人已在一張硬木板床上。
他眉目陰鬱,但此刻笑容一起,眼神卻變得格外溫柔和靈動。
秋姜當機立斷,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由於風小雅是坐在滑竿里的,她一站起來就比他高了一頭,因此,就變成了他仰視她。
秋姜扭頭一看,竟是風小雅。
秋姜微微一笑:「禮不可廢啊……那麼請問洞房之內佩劍著甲,是風府獨有的禮節嗎?」
只是當時覺得風小雅被自己唬住了,現在再看,分明是自己被他給唬了。
秋姜坐在榻上,那兩少女就站在前方死死地盯著她,與其說是陪伴,不如說是監視。
兩人彼此對望,秋姜什麼也沒說,拍完灰塵后就轉身回到秋氏夫婦面前。
秋姜笑了起來:「你要讓我等多久?」
「大燕向來推崇陽剛之美,但玉京三寶,一個捏之即死的蝴蝶,一個甜不拉幾的酒,一個……」秋姜瞥了他一眼,把娘里娘氣改了口,「纏纏綿綿的樂。」
秋姜的心沉了下去——看來,他不僅知道她是如意門弟子,還知道她的瑪瑙身份。按理說,這次任務是頂級機密,知情者不會超過三人。類似秋氏夫婦那樣的底層螻蟻,只知「上頭派了個人來」,不會知道「上頭把七主派過來了」。所以,風小雅絕不可能是從秋氏夫婦那獲知的訊息。
他要她種花,她就種。她雖給自己起名姜,但這十年裡除了在品先生那見過一次姜花外,再沒見過。此花據說源於天竺,在唯方是個稀罕物。如今有了這等機會,種幾株看看也好。
風小雅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平靜的臉上有著難以言說的深沉:「不要再殺人了。」
「我先讓棠棠她們試試。」
而這次風小雅請公輸蛙來,是來幫她種花的。
「為你育有一女的羅纓呢?」
「這可真是……用命在換情報啊……」秋姜閉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笑過之後,眉頭微微地皺了www.hetubook.com.com起來,再然後,身子也蜷縮了起來。
秋姜沒等他們說完,就開口道:「背叛組織者,死。」說著一掌,朝秋老闆頭頂拍下。
風小雅把秋姜放到榻上,熟門熟路地找出藥箱,正要為她療傷,秋姜笑道:「你還會醫術啊?」
風小雅瞥了她一眼,眼眸幽幽,「我去打發。」說罷將暗箭拿起來,帶出去了。
是什麼讓他如此有恃無恐?
可是……怎麼可能?
「開始什麼?」秋姜問了之後,立刻反應過來,不會吧?他一大早等在這裏,難道是為了——
「我可是個無心之人啊……」秋姜撫摸著佛珠,輕輕道。
風小雅見她如此快就從生疏到熟練,眼神越發深沉。
「所以她十分高調地嫁給你,為的就是氣負心人?」
風小雅伸出手。
眼前黑影一閃,這一腳,卻踢在了飛身過來的風小雅背上。
秋姜不回答。
對方要她彈琴?
「自那后,你又接了三個任務,一個比一個難,但都成功完成,令如意夫人對你刮目相看。門人皆知今後得其衣缽者,必定是你。」
「是。」
換了旁人,必定不自在,秋姜卻自行揭了蓋頭,拿起矮几上的瓜果零嘴吃了起來。
風小雅先是點了周邊的穴道,然後兩指拈住露在外面的箭頭,用力一拔,秋姜頓時面色一白,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那個女兒是她前夫的。前夫嗜酒成性,酒後頻頻施暴,她無法忍受,得知自己有身孕后,為母則強,毅然決定逃離。逃了兩天暈倒路邊,被我救起。」
秋姜心想此人果然是個悶騷,臉上不顯,其實一肚子壞水,盡想著怎麼整她。但她任務在身,不得不低頭,只能按著他的節奏來。
只有真正成為如意夫人,才能徹底掌握如意門的命脈。
秋姜啊哈一聲笑了出來。
「我不叫秋姜。」秋姜沉下臉。
「那麼,你覺得他們為什麼會失敗?」
秋姜沖他微微一笑,嬌俏地喊道:「夫君。」
風小雅竟是來真的,真要她親手栽種姜花!
風小雅算錯了一點:秋姜對他根本不感興趣。
秋姜喝了一口,味道清甜泛酸,是種果酒,她沉吟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這一次沒急著咽,而是慢慢地在舌尖轉了一圈,盡享其味后才咽下。
因此,她選擇了「秋姜」的身份——一個體弱多病的、帶髮修行的、會釀酒的小姑娘。再加一項善舞的長技,和一段凄慘身世,以素齋為切入點,製造跟風小雅的見面。
對她來說,成為如意夫人,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她已為此等了太多太多年。
她輕輕撫摩著佛珠。
「你睡了我,我就死心塌地地跟著你。怎麼樣?」秋姜提議。
嗖嗖兩聲,一排飛箭突從兩壁射出,幸虧她反應極快,立刻退回門邊。箭支齊齊射中了她原先所走的地方。
她知道。因為前面三個全部失敗了,才會輪到她出馬。
「由不得你。」公輸蛙冷冷道,「你不是說老農花匠都解決不了么,我這就讓你知道我能解決。」
風小雅為什麼會有四國譜?
「姜花的種子。」
這眼神真複雜,複雜到連她都無法解讀。
換做別的女子,遇見這種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也許會興起征服之心,玩一場風花雪月的曖昧,打破他的禁慾外殼,看他沾染情愫的樣子。
等她醒來時,耳中歡快曲調未歇——不是夢的延續,而是真真切切地從窗外傳來的。
這不是普通的珠子,一共十八顆,每顆里都藏著不同的東西。有毒藥,有迷煙,有針,還有一種可以拉得很長的絲。它是南沿謝家的傳家寶,是用一種叫做「鑌」的特殊材質打造而成的,比銀細軟,比水輕,卻比鐵還堅韌。
她是為了任務而來,既然這是個陷阱,那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其次,風箏們不許進他的院子,負責日常起居的沒有婢女,全是男僕——與之相反的是他爹風樂天,全是婢女不用男僕。
「不喜歡?」
既然如此……那就……
別久成悲,伊人卻是不懂。
首先,風小雅對風箏們也頗為冷淡。
再敬月光第二杯時,就看見了風小雅。
「那隻蛤蟆怎麼辦?」
風小雅開門走了。
鞋子是純黑色的,方口素麵,樸素無華。但落在識貨者眼中,就知道是用玉洗坊的貢錦所制,單這麼一雙鞋,便需常人小半年的開銷。
——就像一隻受了驚嚇后掠三丈的鳥。
看得秋姜一愣:不會吧?這是要哭?他哭什麼?
再聯想風箏們口中除了正妻龔小慧,其他姬妾全都進門沒幾天就被送去雲蒙山之說,心中越發狐疑。
而她,便是第七寶——瑪瑙。
可是,放目望去屋中一片空曠,並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不得不說,他從某種角度而言,真相了。
做完這一切后,視線發黑,她只好爬回榻上躺著喘了半天。
秋氏夫婦哆哆嗦嗦,無比愧疚地看著她,喃喃道:「對、對不起……」
但現在看來,在她布局試圖誘惑風小雅的同時,也一腳踩進了風小雅所布的陷阱中。
大紅花轎抬過長街,無數百姓涌過來看熱鬧。
秋姜愣了半響后,唇角輕揚:「好啊。」
這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眼看牆壁就要被她撞個大洞,咔擦一聲,整堵牆突然移走,秋姜撞了個空,一頭栽進去。
「院中花圃已清,你明日起便可種植此花……」
三個月前,有密報說四國譜落到了風小雅手中,組織一連派了三批弟子查探真偽,卻都折在了風小雅手中。於是,這一次,由她親自出馬。
風小雅怔住了。縱然依舊面無表情,但耳朵不受控制地紅了。
她手一僵,下意識要把酒瓶往身後藏,轉念一想,又覺沒什麼,索性直勾勾地回視對方,繼續對著瓶口喝了一大口。
沒有人出現阻止。
第二天,當棠棠驚慌來報說十一夫人不見了時,坐在榻旁喝葯的風小雅動作頓停,沉默許久后,才將葯碗緩緩放下。
記憶深處某個傷疤毫無防備地爆裂,遍體生寒起來。
秋姜立刻回到榻上坐好,將蓋頭重新蓋上。
風小雅的手遲遲停停,似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才最終落在她的頭上:「好。姜花開時,如你所願。」
秋姜起身來到窗邊,就看見了風小雅。
「還有呢?」
她很順利地走到了秋氏夫婦面前,將他們的穴位解開:「爹……娘……你們……怎麼會在這?」
過不多久,公輸蛙的罵聲果然遠去了。也不知風小雅是怎麼打發的。
「公子才不會偏心偏信!」
秋姜沉吟著,悠悠道:「所以,你想告訴我,你的姬妾都是幌子,你一個也沒碰過?」
秋姜將鏟子放下,抹了把額頭的汗,看著面前小小的墳包,牌子上寫著「藍亭秋氏夫婦之墓」。
公輸蛙冷哼一聲,頭顱高高地昂了起來。
那麼,是誰出賣了她?
瓶身極為精www.hetubook.com.com緻,白地黑花,素雅清新。拔掉蓋子,甜香撲鼻而至。秋姜挑了挑眉——酒?
秋姜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讓少女心中一咯噔,莫名預感到了某種危機,她下意識地按在腰間的劍鞘上。
姜花喜愛溫暖,玉京寒冷,很難存活,因此請公輸蛙想想辦法。
只聽咔咔一聲,紅樓的大門就開了。
風小雅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包,放到她面前。
秋姜心想這倒有趣……風小雅風流好色的表象下,真相竟是如此妙趣橫生。
風小雅忽問:「你何時起喝酒的?」
事實上,當「秋姜是如意門細作」的身份暴露后,她就喪失了這次任務的主動權。好比一盤棋局,中路已失,只能往邊角想辦法。
風小雅面色微變,僵了片刻才道:「是。」
她有些不滿,當即一把將他的手甩開,然後挑釁地應了一聲:「一言為定。」
那這些風箏又住在哪裡?大燕不許豢養私兵,身穿銀甲的風箏們卻是例外,為什麼?如意門的情報里沒有這些訊息,是覺得不重要所以沒寫,還是查不出來?
秋姜頓時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她好不容易翻完土播完種,現階段只要偶爾澆水除蟲即可,這花堂一搞,又平添了許多活。
房間里點著冰麝熏香,偶爾有悠揚的鐘鼓聲遠遠傳來,如置神仙境地。
***
他那兩個如影隨形的隨從——孟不離和焦不棄沒在他身邊。
風小雅的手從她的手腕移到五指,輕輕握住。
風小雅深深地看著她:「我一直想見你。」
秋姜定定地看著眼前之人,想著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又是如何發現的。還有為什麼,他看自己的眼神會如此奇怪,就像看著一個久違之人。
風小雅站在窗外,遮住了半個月亮,看她喝酒,顯得很驚訝,但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
秋姜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那枚佛珠。
走過鋪著光潔鵝卵石的小徑后,前方赫然出現了一角紅樓。樓後有一小瀑布,大約三十丈高,嘩啦啦地落下來,匯成一灣溪流,繞著紅樓蜿蜒遊走,叮叮咚咚,頗具情趣。
風小雅並沒有理會她的嘲諷,只是又說了一遍:「不要再殺人了。秋姜。」
此後的日子里,秋姜老老實實地留在草木居里種姜花。
再看風小雅,一臉無奈地看著她。秋姜攤了攤手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種好花,畢竟花開之日如我心愿嘛。」
「我沒有!」叫棠棠的少女急得直跺腳,「我才沒有非分之想,純粹是覺得她、她失禮!」
「他們是假死。」
「誰的花誰催。反正辦法我給你想出來了,東西也搞好了。」公輸蛙說罷就要走。秋姜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不行不行,這花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好歹也有一百株姜花,光靠我一人可怎麼行啊……」
她汲了拖鞋下地,推開房門。門外,是一個僻靜的小院,院子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梧桐樹下擺著一張矮几,几上放著一把古琴。
「發現了?」風小雅看出了她的想法,點頭道,「沒錯,你已暈了三天四夜。今天,是六月初五。」
結果三天後,公輸蛙又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帶了一堆弟子和牛車來,叮叮咚咚圍著花圃砌了半天,用竹子搭建了一個圓拱形的小棚屋,棚屋頂部貼著紙,底下花圃則被挖成一條條小溝,溝上用繩和竹子搭成一個個小架子。
秋姜想了想,在琴前坐下,調試了幾下弦后,隨意彈了一曲《菩提凈心曲》。
風小雅雖是寵臣,卻無功名,是白衣之身,因此娶妾也是十分簡單,不用設宴,不用行禮,轎子抬到院中,人扶進廂房,廂房裡布置了紅帳紅燭,便算是洞房了。
秋姜被識破心事,索性攤開直說:「沒錯。我想知道,你那神秘的不得了的、據說因為失寵而出家了的二夫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風小雅坐在花圃旁的滑竿里,手持洞簫,吹得正是初見時那曲《蝶戀花》,只不過調子輕靈婉轉,比上次愉快得多。
耳中,聽風小雅悠悠道:「不過也怪不得他們。因為他們趕到下一個據點時,遇到的接頭人,被我掉包了。」
風小雅無語地搖搖頭,也走了。
風小雅恢復了平靜和冷漠,完全不像個要洞房的新郎:「坐好,我有話要對你說。」
「這回是逃妾是女囚還是寡婦?」
秋氏夫婦有苦難言,之前明明緊著用眼神催她走,這會兒得了自由卻又全都不說話了,只是面色灰敗,又是尷尬又是害怕。
「如意門惡貫滿盈,終將滅亡。在那之前,我要把你拉出來。」
「李宛宛呢?」如意門的情報里,李宛宛是唯一一個空白之人。
明亮的光,一下子罩了過來,秋姜抬手擋住眼睛。不得不說,有時候光線運用好了,也是殺人的利器。若有人趁此機會偷襲,她肯定躲避不及。
秋姜睡了一個好覺。
少女明顯一噎,不悅道:「禮不可廢,請夫人忍著熱,蓋上蓋頭。」
這兩人看見她,全都露出驚恐之色,拚命搖頭,示意她趕緊離開。
秋姜繼續笑道:「全部脫了嘛,這樣多不方便啊!」
風小雅居然從滑竿里飛了過來,並出手將她攔下。
「熱。」秋姜一邊啃梨,一邊悠悠道,「還有,叫我夫人。」
「你想說,你之所以娶我,只是善心發作,想把我拯救出火坑,並不是——」秋姜眨了眨眼睛,壓著舌尖說出了后三個字,「想、睡、我?」
秋姜愣了愣,咬了下唇,「就算喜歡,也沒想過要自己種……」
秋姜想這還是個務實派,當即笑道:「算啦夫君,不要為難這位大人。若能種,玉京早有花匠老農種出來賣了。」
風小雅額頭有青筋跳了幾下,但他還是沒說什麼,包紮完后,給她蓋上了被子:「睡吧。」
秋姜跳窗而出,幾個起落掠到他面前,笑著招呼道:「早啊。」
他的坐姿向來是很端正的,但這一刻,卻微弓了脊骨,像在忍受什麼痛苦。
卻是袖裡乾坤的機關被觸動,袖箭飛射出來,將秋姜射了個正著。
秋姜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紅燈綿延,夜已深沉,然而新郎久久不至,令她生出些許不滿,忍不住將手上的佛珠摸了又摸。
公輸蛙追上去,喋喋不休:「這女人是賊啊!她偷我東西啊!你要提防,她嫁給你沒準也是要偷你東西!」
棋盤下也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解」。
「我想見你,但我不知道你在哪裡。與其滿世界找你,不如等你來找我。四國譜之說,別人不信,如意夫人卻是信的。因為她知道一些事,一些可以證明四國譜是存在的事。」
「還有……」秋姜轉了轉眼珠,湊上前踮腳附到他耳邊,「房中術,要試試么?」
秋姜心中鬆了口氣,但等她適應了亮光將手挪開,看到面前的景象時,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和*圖*書姜暗嘆口氣:這麼好的鞋,卻穿在一個不走路的人的腳上,真是暴殄天物啊。
秋姜抬起頭,就看見風小雅坐在滑竿上,靜靜地望著她。
「那你索性一步到位把花催給我看?」
一陣掌聲響了起來,似是從樓上傳來的。
她種花時他看著;她休息時他離去。
初秋的陽光照在他冷白如瓷的臉上,也一改懨懨之態,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公輸蛙圍著花圃轉了半個時辰,冷笑道:「浪費!」
「她的戀人是馬夫之子,出身卑微,商太傅執意不肯,秘密將那戀人遣往邊疆送馬,在路上偷偷殺害,再逼她嫁入龐家。而她當時已有身孕。丈夫後來發現自己戴了綠帽,要殺兒子。她以命相搏,將丈夫殺了,可惜沒能救回兒子。龐家失勢后,商太傅命她回家,將她再嫁。她無奈之下自斷一足,絕了商太傅的心……」風小雅聲音淡然,眼眸卻似別有深意,「她來求我救她離家,我便娶了。」
這是什麼意思?
秋姜獨自一人走進樓內,銀甲少女們便將房門關上了。
風小雅放下洞簫,點了點頭:「嗯……開始吧。」
我不疼。
不疼。
秋姜伸手將他們一一扶起,並把他們衣服上的灰塵拍掉——做著女兒所應做的事情,最後抬起頭,環視四周。
最後,他看似深不可測,是個陰沉之人,但時常眉眼帶愁,雙目含淚——有一種難言的脆弱之美。
秋姜喃喃道:「爹娘都是釀酒的,身為秋姜,嗜點酒也沒什麼吧?幹嘛一副見鬼了的樣子?」
「無論什麼,都可以。」
尤其是情感。
三天時間,足以讓很多真相浮出水面了。
秋姜又是咧嘴一笑:「他這玩意不行啊,都射不死人。交到我手上,淬上見血封喉的毒藥,保管一射一個準……咳咳咳……」
「哦?為什麼?」
秋姜心想不會吧?為何是如此毛頭小子般青澀的反應?她心中起疑,當即靠得更近,嘴唇幾乎貼在他的耳朵上:「如意門中奇技淫巧眾多,但以此術最強。聽聞你的七夫人沈胭脂曾是廣袖樓的花魁,但我保證,我比她更棒……」
——這個不走路的人自然就是風小雅。
可這天晚上不同,不知為何,她夢見了潺潺清澈的溪水,碧草茵茵的草地,迎風招展的鮮花,還有蝴蝶。
公輸蛙面色大變,不敢置信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衣袖,頓時明白過來:「你在偷我的袖裡乾坤?」
秋姜的睫毛顫了一下。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秋家酒廬的老闆和老闆娘——她名義上的父母——本該燒死被下葬了的兩個人。
***
第二天醒來時,睜開眼睛,就看見前方的長案上擺著十個瓶子。
秋姜連忙湊過去問:「夫君,你怎麼了?」
秋姜駭然地看向窗外的天空——天色大亮,旭日懸中,分明是初夏再標準不過的晌午,但也許,是另外一天?
門一合上,光線驟暗,秋姜眯了眯眼睛,再睜開時,裏面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哇……」眾人嘖嘖。
但幸好,沒有人偷襲。
秋姜挑眉:「喲,原來你還是會自己走路的。」
他笑起來倒真是好看。秋姜忍不住想,很多女人大概會為了博他一笑做任何事的。嘖嘖,妖孽。
不僅如此,他還全程監督她幹活。她在花圃里揮汗如雨時,孟不離替他撐傘,焦不棄替他扇風,他則慢悠悠地喝著茶,時不時地開口指點她。
公輸蛙當即大驚失色,哇哇尖叫著衝出去找鏡子了,四兒這才僥倖得以脫身。
銀甲少女又是一噎,漲紅了臉,想要反駁,被另一少女拉住,兩人同時退出房去。
若非如此,她也活不到今天。
秋姜想也沒想,就沖了上去。
秋姜看著自己的手:這是被嫌棄了?
秋姜皺眉:「什麼意思?」
他的眼中依稀有了淚光。
風小雅的手抖了一下,蓋頭再次落下,遮住了她的眼帘。
「婆娑酒。」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左邊是個四十齣頭的矮胖男人,大腹便便頭髮半禿,看起來老實巴交;右邊是個徐娘半老的美貌婦人,一雙水汪汪的杏花眼,不笑時也有三分風情。
秋姜想,他大概沒把袖裡乾坤隨身帶,否則哪敢這麼隨意甩袖。
秋姜將戴著佛珠的手按到胸前,沒有大戰前夕的興奮和激動,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平靜。
秋姜的雙腳就像是被釘子釘死在了樓梯口一般,不能動彈分毫。
如意夫人自不甘就這麼放棄,卻又擔心折了四兒那麼難得的棋子,便準備換個人再去偷偷看。到現在也沒進展,可見一直失敗著。
秋姜依言坐下。
自她十五歲時受封此號,四年來,瑪瑙再沒換過人。
風小雅垂頭看她,秋姜仰著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子,美好的弧線一直延伸入衣襟。她是個非常獨特的美人,可以面目模糊泯然于眾,也可以風情萬種誘人沉淪。更何況,他本就對她……
風小雅輕輕推開她,挺直脊柱,重新坐正。
風箏共有三十三人,全部住在別處,風小雅只有正式外出比如入宮時才帶著她們,更多時候,他只帶孟不離和焦不棄同行。
袖裡乾坤極快,難以躲避,但公輸蛙設計此物時沒有加入惡意,並不致命。因此秋姜養了大概一個月就痊癒了,繼續百無聊賴地種她的花。
秋姜無語。
有一日,風小雅帶了一人過來。那是個非常俊美的年輕男子,白衣一塵不染,左眼上有一道劍痕,令人過目難忘。
秋姜心中生氣,面上不顯,老老實實地幹了起來。她是極聰慧之人,又一向很能吃苦,雖是第一次種花,卻一點就透。
二樓也是空無一物,看上去這個精美雅舍被空置了許久,然而,她卻不信沒有其他人。
一時間,全身血液都朝頭頂涌了上來。
秋姜心想這個眼神倒是跟當初無牙老和尚看她時一模一樣,著實令人生氣。惡意叢生,她索性伸手將他抱住,感到對方的軀體明顯一僵。
風小雅不答,取出剪子剪開她的衣服。
風小雅繼續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我身邊?」
秋姜心中一咯噔。雖然風小雅什麼也沒說,但她知道——他知道佛珠的秘密。
從東到西,一遍;從南到北,一遍,每一步都是一樣的距離。
秋姜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風小雅沉默了一會兒,抬眉:「你問了那麼多,其實都是在為這句做鋪墊吧?」
這小半年來,雖嫁給了風小雅,成了他的十一夫人,但其實什麼進展都沒有,白天種花發獃,晚上發獃睡覺。草木居一共就三個院子,公爹風樂天一個,風小雅一個,她一個。風樂天的院子有重兵把守,她從外溜達而過,沒找到機會;風小雅的院子靜悄悄,她從外溜達而過,不敢進;她的院子六間房,連地板都撬起來翻過了,什麼都沒有。
秋姜哭得更傷心了:「大人,是奴錯了,怨不得奴見識淺薄,hetubook.com.com實在是沒想過還能這般種花,難怪聽聞求魯館乃大燕的鎮國之寶……」
秋姜驚訝:「你不留下?」洞房花燭夜,新郎官竟要走?
「在你之前,如意門已派過三個人來調查我,你是第四人。」
秋姜坐在轎中,流蘇蓋頭蒙住頭,一身錦衣胭脂紅。左手上戴著串顏色暗淡的佛珠。
「棠棠,你別上她當,真吵起來等會公子面前告你狀。」
寫罷將紙張吹乾,折起來,掀開某塊挖空的地板,把紙塞了進去。
她已許久未曾做過好夢了。
「如意夫人是不是跟你說,四國譜在我這,叫你來查核真相?」
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她越想越覺不甘心,越不甘心就越想喝酒,于某夜抹黑爬進廚房找酒,最後只找到半瓶用來做菜的黃酒。
風小雅想了想,當即取了一張琴來。
秋姜一掌擊出,七盞油燈同時破滅,趁著黑漆漆什麼都看不見,她飛了起來,幾個翻騰,踩著七盞油燈跳到了對面的樓梯上。
她在心中默默數數,數到三千二百九十六時,終於堅持不住,視線一晃,暈了過去。
「好啦好啦,你忍一忍。很快的,很快這位也要上雲蒙山去的……」兩人漸行漸遠,竟是真的走了。
風小雅閉了下眼,深吸口氣,再睜開來時,繼續咔擦咔擦,將心口那片的衣服剪掉,露出中箭的部位。
也不知他怎麼動的,突然間就脫離了她的懷抱,停在門邊。
除非……
「總要有人出來收拾殘局。那個仇敵還是有點原則的,不會對晚輩出手。」
「一個除了下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想要獨自撫育孩子,很艱難。」
「我不會種花。」她道。
秋姜回頭,果不其然地看見了風小雅。
秋姜明眸流轉,又道:「那擅長醫術的張靈總有謀生技能吧?」
公輸蛙氣得哇哇叫,幾次伸手想奪人。
「有個厲害的仇敵來尋仇,所以先一步佯死避世而已。」
秋姜當晚就逃走了。
秋姜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故作姿態,後來發現風小雅是真的沒有碰她的打算,不由又是震驚又是不解還有那麼點小懷疑——此人竟不喜歡我,莫非真是燕王男寵?
「七年前,程國南沿謝斌找到了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謝柳,帶回族中。謝柳乖巧伶俐,最後超過他的嫡子嫡女,成為他心中的繼承人。謝斌將足鑌的配方交給了謝柳。又半年後謝柳出嫁,夫婿李沉未等船到便已病故,謝柳只好折返回家,途中溺水身亡,屍身浮腫,面目難辨。」風小雅的目光落到她的佛珠上,「這是你在如意門接的第一個外出任務。乾淨利落,全身而退。」
因此,她逃得十分果斷,毫無負擔。
秋姜心想有戲!剛要再進一步,風小雅忽然動了。
秋姜四下走了一圈,最後回到古琴前,這才發現琴下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一個字——「彈」。
風小雅似一怔。
她可是要接掌如意門的人。
秋姜目光微閃,踱起了步子。
秋姜靜靜地等著,唇角笑意越深。
但對秋姜來說,她的目的始終很明確:任務第一,其他通通都是多餘的東西。
房門輕輕打開,滑竿落地,再然後,孟不離和焦不棄抬起滑竿離開。雖然沒有聽見第三個腳步聲,但秋姜知道——風小雅進來了。
自那后,她幹活,他在一旁彈琴,倒也生出些許「分工協作」的情分來。
秋姜躺在榻上,對著天花板默默地出了會神后,翻身下地,找出紙筆,將剛才那支箭的樣子畫了下來,再加了兩行字:「此袖裡乾坤,重不過二斤二,長五寸,配有暗箭三枚。每枚長一寸六,重約七錢,十分小巧,便於攜帶,速度極快,防不勝防。若有圖紙,配以南沿謝家的冶鍊術,必能量產。」
秋姜沒有起身,保持著那個伏在地上抬頭的姿勢,怯生生地問道:「為什麼救我?為什麼帶我來這裏?又為什麼抓了我的父母?」
「沒錯。我的目的只有一個——你。」
這倒是,越缺什麼,越稀罕什麼。風小雅這相貌得虧生在燕國,要在璧國,肯定奪不了魁。
門人都說如意夫人寵愛七兒,都說七主肯定是下一任門主人選,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夫人並沒有完全信任她,很多核心機密都沒有告訴她。
兩個銀甲少女對視了一眼,一人道:「請姑娘把蓋頭戴上。」
秋姜也不多廢話,仔細沉吟了一會兒后,拈起白子走了一步。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跟著一起假死?不怕對方找不到你爹娘,對你下手?」
她夢見自己跟著蝴蝶飛,無憂無慮,暢快淋漓。
常年精神戒備緊繃的人,夢境大多都是混亂的,現實中不會表露出來的焦慮煩惱,都在夢裡發泄。
「那花怎麼辦?」
風小雅拋出了一個十分奢侈的誘餌:跟著他,得到他的庇護,徹底與如意門決裂。換成別的人,可能會就此倒戈。可惜偏偏對象是她。
院子外面是茂密的竹林,在小暑天內分外陰涼,行走其中,但覺清風拂面,淡香盈盈,說不出的愜意。
伊人不懂,輕易話離別。
「羞煞人了,竟然看奴的胸。」
黃酒就黃酒吧。秋姜將酒瓶揣入懷中又溜回了屋,躺在榻上對著月光呷了一大口,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只覺這幾個月的疲憊和勞累全都煙消雲散。
「這跟你有何關係?」
如果說一開始說謊是為了圓場,但到這一步還說謊就是笑話了。
秋姜沒有自帶的仆婢,全程陪伴她的是兩個銀甲少女,行動間步伐輕快,武功不俗。
秋姜心中一悸——果然是局!
「她厭倦了倚欄賣笑的生涯,想找個好人嫁了,但她心儀的書生考中恩科后反而唾棄她的過去,娶了富賈的千金。」
風小雅卻遲遲沒有動作。他只是站在她面前,似在看她。
四兒不但沒有偷到,還被對方發現,此人雖不會武功,卻極其難纏,屋子裡全是陷阱,眼看四兒就要折在那個布滿機關暗器的屋子裡時,他的劍無意中劃過了公輸蛙的臉。
秋姜的瞳孔在收縮。
「讓開,我踹死她!」
風小雅問:「何意?」
秋姜開始留意風小雅的一舉一動。她帶了猜測之心去看,便覺處處都是痕迹了。
秋姜眯起了眼睛,「你知我願是什麼?」
溪流上浮著些許碧綠荷葉,銀甲少女們帶著秋姜踩著荷葉往前。秋姜本有些疑惑,但踩上去后發現那些荷葉是假的,不知何物所雕,栩栩如生,取代了原本應有的橋樑,顯得別緻有趣。
她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七兒」,隸屬於一個叫做如意門的組織。
啐,這病鳥果然不讓碰!
「有。」風小雅重新走回到她面前,在近在咫尺的距離里注視著她,「我想救你。」
風小雅並不生氣,抬步走了進來:「物以稀為貴。」
公輸蛙一聽,眼睛上的劍痕立刻扭曲了:「你竟把我跟花匠老農那等蠻牛相比?」說罷怒氣沖沖地甩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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