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禍國·歸程

作者:十四闕
禍國·歸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三卷 今生·蛇煉 第十七章 亂心

第三卷 今生·蛇煉

第十七章 亂心

她打定了主意,抱起琴,就在眾人以為大勢已定的第七日戌時時分,走出人群,走上大堂,朗聲道:「且慢。晚生不才,想與丞相一較琴藝。」
風小雅攤了攤手:「我雖還有問題,卻沒有免費的令牌了。」
頤非涼涼掃了他一眼:「你還有錢押?」
葛先生附和道:「我可以作證,以往幾次拍到的錢,確實是直接給了我,胡老爺分文未留。」
風小雅手一抖,傘面嗖地合起,他整個人也輕飄飄地落到了甲板上,然後立住不再四下飛躍,而是以傘為劍,將攻擊一一接住,並反彈回去。
胡倩娘第一日去,是好奇;
唯方大陸共有四個國家,總計人口七千萬,這是一個百家爭鳴的年代,驚采絕艷的人物層出不窮,但是,細究其中最最著名的,便是薛采。
風小雅覺得整個人在極度緊繃后再極度放鬆,都快要睡著了。
「我問的問題,我用的令牌,答案是不是就只告訴我?」
頤非忍不住贊道:「好武功。」回頭又看秋姜,心中感慨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風小雅如此武功,照理說當世已無人能在他身側殺人,偏偏娶錯女人,最終讓枕邊人禍害了自己父親。
在場的客人都是身份尊貴頗有見識的,卻無一人說的出他彈的是什麼曲子,只覺那琴聲十分激躍,聽得人血液沸騰莫名煩躁,恨不得也衝上去大開殺戒。
頤非轉了轉眼珠,不再說話,專心看向場內。
「三百金,賣給他。」風小雅隨手一指周笑蓮,然後捧起面前的茶杯津津有味地喝了起來,邊喝邊低聲道,「三百錢的杯子賣出三百金,也算可以了。」
我要!
我要這個人。
艾小小直接將一盞油燈的燈罩摘掉,將比甲放在上面,半天也點不燃;再用一把匕首在上面划來划去,未留絲毫痕迹。如此一來大家立刻明白了——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六月初一。緣木寺內。秋姜拉出的那條白練。同樣的蝴蝶,小玉兒跳得花團錦簇,秋姜卻跳出了生離死別。
伴隨著這句話,一枚令牌被他丟到了艾小小腳邊。
直到今天她還記得那天薛采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權勢也是一種實力。你若沒有超越我的實力,憑什麼想要取代我?」
薛采睨著她,半響,冷冷一笑:「好。」
她自那天起便決定要嫁給薛采。可所有人都覺得那是異想天開。
葛先生不禁嘆服道:「好一個掌中舞蝶肆歡笑,嬛嬛一裊楚宮腰。竟是失傳已久的飛燕舞。」
他同馬覆比武,有兩個目的,第一是試探對方底細,看看能否直接淘汰對手。馬覆的武功比他想象得高,真動手時需要儘快速戰速決才行。第二就是想看看秋姜會不會對此有所反應。
我要。
他們兩個本該直接去蘆灣,為何上了此船?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頤非悠悠道:「唔,這是放鹿曲。」
薛采被激怒了,當街貼出告示,以鼎烹說湯為例,宣稱七天之內,無論是誰,只要覺得比他更有實力做璧國的丞相,都可以去挑戰他,若能將他擊敗,就將相位拱手相讓。
坐在風小雅身側的葛先生輕笑道:「難為雲二公子倒是意識到了這一點。」
第三日去,是探究;
「比起她……我更在意的是……天衣甲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秋姜的面色十分凝重,「這是聖境十大神器之一。而它的上一個主人是……」
「一石米,自農戶手中十錢可得,到了商人那就要五十錢。那麼,正確答案是十還是五十?」
而秋姜垂下眉睫,順服地站在了他身後。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手腕,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她剛才,忘了拿回自己的鐲子。
風小雅的身子搖了搖,站立不住。焦不棄連忙扶著他平躺在地,拿了汗巾幫他擦汗。
周笑蓮睜著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起來很是心不在焉,就在眾人猜測他什麼時會生氣爆發時,他卻直直走到艾小小面前,道:「我買到了,杯子給我。」
風小雅的視線從雲閃閃身上掃過,不經意地掠過頤非時稍稍停了一下。頤非心中咯噔一下——不會他也認識丁三三吧?
風小雅一本正經地問馬覆:「你有多少錢?」
自胡倩娘有記憶起,便聽過他的若干傳聞,對這位久負盛名的神童充滿了好奇,一心盼著能夠親眼見一見。
突然,他一個激靈,睜開眼睛。
眾人本就愛看熱鬧,見此情形全都好生激動。馬覆此舉無疑是要跟周笑蓮結盟,公然跟風小雅對著幹了!且看風小雅如何反擊!
小玉兒的舞步,竟一一對應著人身上的一百零八處穴位。而與平日里趴著針灸不同,艾小小此刻是站著的,可以腹背同時受力。一種又癢又麻、又痛苦又愉悅的表情在他臉上糾結,若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只怕早就叫了出來。
馬覆將抱著的古琴橫托胸前,神色極為嚴肅:「長琴不才,請鶴公賜教。」
秋姜面色微異,頤非看出來了,問道:「怎麼了?」
焦不棄揉著眼睛坐了起來:「我睡著了?等等!剛才有人來過!」可等他跳起,看清周遭的情形后,迷惑道,「那老頭呢?」
「不然光是換衣服的話,不需要這麼久呀。」幾乎是他話音剛落,換了衣服的風小雅就坐著滑竿回來了,臉色蒼白神情陰鬱——但因為他一直如此病態,反而讓人無法分辨到底有沒有受傷。
「謝家?程國的謝家?也就是說這件衣服是用五色足繽做的?可五色足繽不是由五色稀鐵提煉而成的嗎?五色稀鐵是璧國的產物,怎會說出自燕國?」賓客們紛紛質疑。
此言一出,天下俱驚。
「我為什麼要跟去看看?」
她身形嬌小本已得天獨厚,再加上腰肢輕軟舞藝出眾,在人掌上起舞,便真如蝴蝶般輕盈飄逸。
風小雅的目光在廳中搜羅了一圈,沒有放過任何一個人。然而,並沒有看到形似秋姜的人。不過他也知道,秋姜想要偽裝成陌生人時,光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艾小小登台,為初次來玩的客人講解規則:「多謝各位貴客賁臨,我家老爺特地準備了三件寶物,由各位對其進行估價,估對者即可獲贈此物。為了以示公正,寶物的真實價格都是事先寫好放在對應的格子里的。每人只能估一次。期間,大家手裡都有三塊令牌,可憑令牌提問,只要不涉及價格我都會據實作答,但是,每問一個問題,都需要給我十金酬金。」隨著這句話,婢女們為二十四位客人分別送上了三塊令牌。
她矇著面紗時,大家以為是個十歲左和圖書右的小孩,但摘下面紗才發現,此人分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只不過身形太過嬌小,讓人誤會罷了。
艾小小呵呵一笑,也不表態,只是望著其他人道:「諸位覺得呢?」
父親騙她。她根本沒有公主矜貴。所以,程王頤殊可以明目張胆地指認薛採為夫婿候選人,而她胡倩娘說要嫁,世人都道是樁笑柄。
***
頤非原本散漫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低聲道:「天界大戰,阪泉之爭,長琴一曲炎怒,令萬物凋零……這是炎怒曲。」
***
風小雅撫摸著手上的佛珠。他之前在胡倩娘房間感應到秋姜的氣息,現在則確認了——秋姜確實也在船上。不但如此,她還恢復了記憶。
胡倩娘扭頭,就看見遙遠的海邊,出現了一艘戰船,旗幟上綉著「雲」圖騰。
而這時,婢女們魚貫而入,奉上香茗。通常這也意味著晚膳結束,不會再上菜了。
艾小小見廳內氣氛有些異樣,連忙轉移話題道:「咱們繼續看下一個寶貝吧!」說罷打了個手勢。
頤非嘆道:「剛才以柔克剛,現在以靜制動。不愧是鶴公。」
風小雅道:「我出一百錢。」
雲閃閃一聽,立刻道:「當然是風小雅!」
雨已經停了,大海波濤不驚,平靜的海面宛如一整塊上好的藍寶石,倒映出她的影子。都說她命好,會投胎,生在了當世首富家,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然而,她既無娘親可以依靠,也無父親可以撒嬌,更沒有可以談心的朋友——跟在她身旁的,不是仆婢就是趨炎附勢之輩,虛偽的嘴臉看得多了,也就懶得去一一分辨和較真了。
就在眾人還在彼此猜測打量疑慮盤算時,風小雅想也沒想就舉起了第一塊令牌。
頤非摸著下巴道:「莫非風小雅受傷了?」
火龍雖急,雪傘更輕。
焦不棄雖有遲疑,但還是照做了,退後了幾步。
葛先生對風小雅道:「鶴公喜歡?我若猜中,轉送於你。」繼而提高聲音喊道,「我猜五百金。」
「不就是大六歲么?你的那些姬妾通通比你小二三十歲!為什麼男人比女人大可以,女人比男人大就不行?」她記得自己當時氣急敗壞地反駁,也記得父親的眼神冷如冰霜:「我可以用錢逼迫她們,你可以嗎?」
艾小小連忙應是,跟他一起等在外面。
「人小姑娘都沒啥呢,你這個享受的倒先腳軟了。小艾啊,你那個,不行啊。」滿堂鬨笑。
還真是一錢!!最讓人驚訝的是,這個小玉兒居然是個和尚送給胡九仙的!
葛先生嘆道:「我參加快活宴四次,唯獨這次,才真正領悟了這個名字的真諦啊……」
身子雖矮,臉卻生得真真是好。巴掌大的臉龐上,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帶著種與生俱來的天真好奇,一笑起來就有兩顆小虎牙,真是可愛的不得了。
風小雅呷了口茶,「二百零一金。」
「我檢查過了,是好的呀。而且當時您催得急……」
雲閃閃立馬不說話了。
焦不棄守在一旁,他知道如今正是公子運功的關鍵時刻,不可有任何打攪,因此格外戒備。
這個世界上能讓她感興趣的東西,並不多。
雲閃閃期盼地看向已在用膳的馬覆,好希望他們繼續再打一架。結果兩人卻誰也不看誰一眼,面容平靜的彷彿剛才的比武並沒有發生一般。
艾小小問小玉兒:「小玉兒,你是寶貝嗎?」
第四日去,是驚訝;
第一件被捧上來的寶物,是一隻酒杯。
船夫手忙腳亂地從某個箱子里找出焰火,面色頓變:「沾水了……」
這鐲子一看就價格不菲,而胡家的管家卻只是拿它來演示用。
她卻不答,只是兩片薄薄的唇又抿緊了些。
那邊,馬覆沉聲道:「我的琴,雖不及長琴太子有五十弦,但也有十五根。每一根上都有玄機。鶴公要小心。」
秋姜嗯了一聲,又低下了頭,顯得對風小雅和長琴之間的決鬥毫無興趣。
一旁的葛先生也呵呵笑了起來,點頭道:「確實,我之前參加了四次,每次見到的寶物,都令我不枉此行啊!」
一客人目光炯炯的打量著他:「傳聞燕國有個姓葛的大善人,每年四國間遊走,為失去孩子無依無靠的老人們發放米糧衣物……就是閣下么?」
結果,在眾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中,風小雅轉頭對艾小小道:「那我不要了。」
頤非忽然想到,秋姜很流暢地背出過五年前的快活宴所賣寶物的名字……再一想,快活宴好像是三年前才新增了項目,讓客人們也可以自行寶物交易,難怪她不知道。莫非她是在因這個生氣?
百年難見的傲氣。
而身為目標對向的風小雅卻安然不動。
被喚作小玉兒的少女沖客人們嫣然一笑。
胡九仙哈哈一笑:「先說好了,這錢可不是給我。本就是要白送給大家的寶貝,競個價賣個錢,只為添興。偶有所得,拿去賑災便是。」
馬覆回答:「多到可以買到這隻酒杯。」
「但我會跳這種舞。」小玉兒大眼睛一眨,整個人忽然凌空躍起,宛如蝴蝶一般飛到了艾小小的手掌上。
來吧,薛采,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心目中的那個人。
掀開托盤上的紅布,裏面放著一隻翡翠鐲子,在燈光下散發著幽綠色的光。
原來是千軍一發之際,風小雅踩破地上的木板,順勢掉了下去。
所謂的操奇計贏,顧名思義,就是囤積斷缺物資而牟利的一種經商手段,也是胡九仙生平最被人津津樂道的地方。
艾小小將寫著實價的信箋遞給葛先生:「勞煩先生公布吧。」居然沒有進入比價環節,說明有人猜對了。會是誰?
「不是?」葛先生詫異。而就在這時,小玉兒足尖輕點,突從艾小小的掌心掠上了他的肩頭。樂聲也隨之變了,鼓點帶著某種獨特的神韻,跟小玉兒的腳一起,蜻蜓點水般從艾小小的翳風、天牗、浮突、天鼎、肩井……一路滑下。
眾人齊齊把目光轉向艾小小,艾小小遲疑了一下,將那信封送到周笑蓮面前,周笑蓮剛打開,他身側的客人已伸頸過去看,並念出了裏面的內容:「璧瓷杯,購自老宮女賈氏之手,計三百錢!」
他的話音剛落,馬覆就長袖輕揮,手指宛如點水的蜻蜓一般在琴上彈了起來。伴隨著急促的琴聲,周遭人全都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以馬覆為圓心迅速擴散,連忙將各自的几案又后挪了些許,免得被殃及。
胡倩娘回想到這裏,感覺自己的臉很涼,伸手一摸,眼淚竟不知不覺中流了一臉。
雲閃閃和_圖_書扭頭:「你知道曲名?」
宛大的甲板上有一個洞。
用一點點小花招就讓買主花費百倍的價格購物,這才是真正的操奇計贏!
頤非忍不住嘲弄地勾了勾唇。
而她,十五歲。
也如她所願的贏了我。
那一年,薛采九歲。
焦不棄從懷中取出一支香點著,奇異的香味很快擴散開來,風小雅的呼吸慢慢地穩了些許。
廳內眾人齊齊一振——至此,終於看出了名堂。
頤非見他們走了,對秋姜道:「你不跟去看看么?」
滿堂皆驚。
打出生起,命運就與凡人不同。按父親胡九仙的話說——便是一國的公主也沒有她矜貴。
而客人們,仍在謹慎地觀望。
真正的好戲,終於開始了。
艾小小不再廢話:「好,請諸位估價。若無人猜對,再進行比價。」
而這時,頤非看見了秋姜。他一直刻意睜大了眼睛等著,這才看到秋姜跟在送菜的婢女身後走進宴廳,並在婢女經過雲閃閃時自然而然地停在了他身後——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發覺,除了他。
「廢物!快放焰火求救!」
連馬覆也大感意外,眼睛微微眯起,望著周笑蓮,看他作何反應。結果,周笑蓮的神色卻很平靜,只是加價道:「二百金。」
「為什麼?」
風小雅一看,令牌是竹子刻成的,入手輕滑,倒也雅緻。
「回艾爺,小玉兒是。」
玖仙號上,氣氛彷彿凍結。
葛先生拆掉信上的火漆,打開來念道:「上月初九于宜國會晤永信禪師,得贈舞姬一人,名小玉兒。推辭無方,不得已,取一錢酬之。」
艾小小自信一笑:「我家老爺既然會選那三樣寶物,自然是有讓各位非要買不可的原因的。」
眾人都盯著她的手,卻發現伊兩手空空,剛在納悶,紅衣女童伸手摘下了面紗。
她心中不悅,訓斥道:「鬼叫什麼?沒看見我在想事情么?」
艾小小連忙把杯子遞上。
艾小小撿起令牌,回望著該男子,答道:「是的,周公子。這的確就是璧國曦禾夫人生用過的酒杯。」
客人們則面面相覷——難道,這第二件寶物,竟是活人?
來人抱住焦不棄倒下的身軀,輕輕放在地上,她已足夠小聲,但閉著眼睛的風小雅還是聽見了,耳朵動了動,一張臉徒然漲紅,額頭青筋鼓起,顯得面目有些扭曲。
便連父親,也覺得她不可理喻。
艾小小笑了笑,解釋道:「因為它不是鐵,而是骨。燕國平妥縣產一種金頂蠶,平日里與家蠶並無兩樣,但到了要吐絲時頭會變成金色,這時取冰凍住,摘其金頂,融為骨膠,再以謝家的冶繽術淬為絲線,編織成甲。此小小一甲,需耗費十萬隻蠶。因此,這麼多年,也不過得了兩件。」
氣氛僵至頂點,幾乎可見箭在弦上頃刻即發。
被他這麼一說,眾人更是期待不已,眼巴巴等著看胡九仙到底準備了什麼樣的好貨,是否真如傳說的那樣窮奢極欲。
周遭頓時起了一片鬨笑聲。
身後的焦不棄有些激動:「公子,這丫頭不錯,可以買來給公子按按!」
薛采設台,與人比的是經略之才、為相之術,而她卻要與他比八竿子都打不著關係的琴藝,其實胡倩娘自知也是無理取鬧,但心中不知為何,就是知道——薛采一定會答應的。
艾小小忙道:「鶴公請問——」
只因風小雅這句「騎象出行」。
那邊,艾小小道:「鶴公還有問題嗎?」
艾小小一呆:「也就是說?」
眾人一看有人帶頭,當即也七嘴八舌地亂猜起來,基本都在三十到八十之間。這時,一個身穿白衣、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突然起身,直勾勾地盯著那個酒杯道:「這是曦禾夫人的酒杯吧?」
「好,雲二公子出了二百錢。還有嗎?」艾小小等了片刻,見無人再出價,便道,「那麼,這封信就以二百錢的價格賣給了雲二公子。同樣的,這個鐲子也是雲二公子的了。」
艾小小答道:「不,小人會當場回答,讓所有人都聽到。」
秋姜則在皺眉,片刻后道:「薄倖交上去了?」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劍眉星目宛如墨染,眉心一點紅色硃砂,比唇色更艷。看起來頗有幾分超凡脫俗的仙氣,因此一站起來一說話,就吸引住了所有目光。
尤其是雲閃閃,大聲道:「是啊!我去買東西那些奸商們都會往死里坑的啊!」
葛先生感慨道:「你這一猜一個準的,看來第三樣寶物也要花落你手了。」話音剛落,第三樣寶物被人捧進了大廳。
誰不知道此乃馬康生平最恥辱的事情,如今被風小雅毫不留情地扔到馬覆臉上,這位名譽程國的後起之秀臉色明顯一僵。
胡倩娘在見到薛采之前,就已經耳聞他許多許多年了。
風小雅收了笑,示意焦不棄離開自己。
那個可以凌駕我、壓制我,讓我也與世人一樣對你俯首稱臣的人。
富甲天下,其實是很可怕的字眼。因為無所缺,也就無所求。
他剛說出火字,飛舞在空中的兩根斷弦就蓬地一下跳起了火光,火光宛如巨龍,緊緊追逐著風小雅的傘,看起來,便猶如雙龍奪珠一般。
那個個子還沒她肩膀高的孩童,穿著白衣,鞋子上綉著鳳凰,就那麼大喇喇地往主座上一坐,舌戰群儒,雄辯滔滔,直將一干書生們,辯得啞口無言。
一客人不滿道:「但賣的錢又不給鶴公!難道鶴公跟胡老爺是一夥兒的……」
頤非道:「不止,你且看著,會有火……」
風小雅淡淡回應:「好。」
——畢竟,對於博聞強記的千知鳥而言,突然空白了四年,從無所不知變成一無所知,也確實落差挺大的。
「我要與你比琴。」胡倩娘朝他走近了幾步,在拉近的距離里,他的五官變得越發清晰,黑瞳沉沉,睫翼濃長——一個九歲的孩子,竟長了一雙看不出深淺的眼睛。
然而,小玉兒聽了這個價格,眼睛一彎,卻是笑得更開心了幾分。
風小雅抬頭,注視著自跳完舞后就跪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小玉兒,似乎感應到他的目光,小玉兒抬起頭,小臉紅紅地朝他笑了笑。
四周議論紛紛。
那邊,風小雅也什麼也沒說,接過了她捧的茶,垂下眼瞼呷了一口,長長的睫毛覆下來,遮住眸色萬千。
周笑蓮皺眉:「我只帶了三百金……」
難道這名譽程國的後起之秀也愛慕那位四國第一美人不成?不傳說他是個修行之人么?
他之所以能成為四國首富,除了祖業殷實父輩勤勉之外,跟他與生俱來的獨到眼光和明智決策也是分不開和*圖*書的。他總能第一時間找出商機並用強悍的方式壟斷,趕上三十年前四國大亂,趁機大發一筆,再加上戰後休養生息的好時機,財富猶如雪球般越滾越大,一躍成為四國第一人。
他瞥了小玉兒一眼,小玉兒的臉便更紅了。
秋姜將一樣東西遞給她,是一個耳環。
胡倩娘氣得直跺腳:「出發時你不檢查的嗎?」
這個問題很顯然在胡九仙設計遊戲之初就考慮過的,因此艾小小立刻答道:「鶴公說到重點了。所以,我們這個遊戲才叫做『操奇計贏』。因為——雖然你沒有猜對,卻可以改變它的定價。」艾小小舉起手裡的信箋,朝眾人搖了搖,道,「這個鐲子最後一次交易時的價格被寫在了信上,各位估價后,如果沒有人猜對,則進入下一步,就是競價。只要你出的價格比場內所有人都要高,就可以買到這封信,然後,裏面的數字你說了算,這個鐲子想值多少錢就值多少錢。」
讓她宛如飲下毒酒般既致命又銷魂的,是他的傲氣。
一陣歡快的鑼鼓聲后,艾小小宣布遊戲正式開始——
風小雅看著佛珠,思考著最後一個問題——秋姜為何不趁機取回此物?這本是她的東西。這是否說明當時的她……
第四根弦脫離琴架,盤旋著朝風小雅刺去。
風小雅目光流轉,微微一笑:「我猜不出來。」停一停,又道,「但我可以出一百零一金買信。」
馬覆見機開口:「我借你。」
艾小小輕咳一聲,環視道:「各位還有什麼疑惑么?」
胡倩娘大吃一驚,連忙回身,就見船底不知哪裡漏了,正汩汩地往裡進水。船夫找了個水桶拚命往外勺水,然而倒的沒有進的快,很快船身就開始下沉了。
而她心中的芽卻抽長著,開出了花。
可是……她若真恢復了記憶,為什麼……沒有趁機殺他?畢竟,如意門冷血無情的七兒,在四年前沒有被他感化,反而殺了他父,跟他已是死敵。
心亂了?
艾小小道:「剛才見過了璧國的骨瓷,宜國的蝶伶,下面這樣東西,產自燕國,造于程國,可謂是集兩國之精華于大成。」將眾人的胃口吊起后,他掀開了紅巾。
頤非剛要跟秋姜說話,扭過頭,卻發現秋姜已不見蹤影。「什麼時候走的?」他問雲閃閃,雲閃閃瞪大了眼睛:「連你都沒發覺,我怎麼會知道?」
她至今還記得那天發生的所有細節。小到薛采鞋子上綉著的銀鳳凰,大到當時天邊的彤雲,還有鼎沸的人群,斷弦的古琴,全都深深地烙印在記憶中……
風小雅點點頭,「真巧,我也是。」
艾小小跟放小貓似地將小玉兒輕輕放到地上,然後拍拍衣袍起身拱手:「剛才跳的舞名『鵬游蝶夢』,起源於遠古時代一種白骨生肌祛病辟邪的巫舞,然而傳承至今已無那分神奇。只能用於鬆緩筋骨、消減疲累,跟針灸一術很像,又有不同之妙。至於究竟怎麼個奇妙滋味,呵呵,還待貴客親自體驗了。」
倒是周笑蓮,依舊全神貫注地盯著手裡的瓷杯,對小玉兒毫無興趣。如此一來,就只剩下風小雅還沒猜。
艾小小見大家都拿到了令牌,一笑道:「這樣,我來為第一次上船的新客們演示一把,就清楚了。」
主位上的胡九仙哈哈一笑道:「此緣法太盛,胡某不敢受,故而讓出,盼有緣者接。如今看來,鶴公就是有緣人了。」
在場的客人們紛紛動容。
薛采一字一字沉聲道:「所以,我絕對不會如你所願。你要比琴是吧?來啊!那就來比吧!」
胡倩娘放目眺望,此刻她們距離「玖仙號」已經很遠了,但她水性極好,應該能游得回去,她一咬牙,翻出水靠穿上:「拆船!抓著木板游回去!」
眾人又是一陣盤算,雲閃閃試探道:「二百錢?」
雲閃閃問道:「也就說馬覆要輸了?」
然而,那一刻,胡倩娘望著眉目漠然、年僅九歲的薛采,卻像看見了世間最稀罕的珍寶,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一種名叫渴望的東西在她內心深處發了芽,長出嘴巴,開開合合間,叫囂著兩個字——
「那是老太婆?」焦不棄搜查室內的物件試圖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但風小雅很快就又看向了艾小小,等著他的答案。
群客嘩然。這個報價,當真是比之前那個瓷杯的三百錢還離譜。
頤非見秋姜直勾勾地盯著這一幕看,便揶揄地低聲笑道:「吃醋了?」
秋姜卻突低聲問道:「薄倖呢?」
雲閃閃心頭好生失望。
「一錢。」風小雅道。
頤非的目光落到她微濕的鬢角上,心中分析:唔,這是去做了樁大事啊。
如意夫人。
還有,秋姜在,那麼頤非呢?是不是也在?
然後他就在一片比價聲中帶著小玉兒拂袖而去,將一室喧鬧盡數丟在了身後。
艾小小哈哈一笑道:「不愧是鴜鷜長琴,兩大圖騰的主人。這一場比賽真是不分上下、精彩紛呈,令我等大開眼界!今日就先點到為止吧,時候不早,咱們趕緊開宴,菜涼了廚子們該哭了!」
十六歲的胡倩娘,正在人生最能感受到孤獨的階段。偏偏在這時,遇到了薛采。
「長琴公子好眼力!」艾小小贊了一聲,拈起那塊似紗非紗的織物,抖落開來,真是一件比甲。
鼓點密集,小玉兒身形更快,真如一隻繞著花枝忙碌不休的彩蝶。伴隨著最後一記鼓響,小玉兒重新飛回到他手掌上,俯身一拜。
他如果真是傳說中的那個冰璃,就應該允諾她,並狠狠地擊潰她,才不負傲世之名。
快活宴,之所以被歷屆參加過的客人們所津津樂道念念不忘,除了美酒佳肴暖玉溫香之外,更有一項獨一無二的環節——操奇計贏。
艾小小來到甲板下,正要進破洞所在的艙室,被提前一步下來的孟不離攔在門外:「公子、更衣中,稍候。」
操奇計贏!
艾小小哈哈笑了起來:「所以,各位要珍惜這僅有的三次機會啊。來,令牌還給鶴公,演示結束,接下去再問問題,可就要真算錢了。」
一時間,人人腦海中浮現起了四個字——操奇計贏。
他如她所願的接下了挑戰。
再看廳內其他貴客們也都眼神發亮,躍躍欲試。
雲閃閃好奇:「為什麼這麼說?」
「交上去啦。放心吧,晚宴吃得差不多時就會開始賣了,耽誤不了你的事。」
然而眾人看他,他的眼裡卻只有那個杯子,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第二句話:「一百金。買信。」
「小玉兒也出現在船上了,你不覺得奇怪么?」秋姜既已恢復了記https://www.hetubook•com.com憶,當也認得出來此人是誰。
「可殺手的第一目標多是咽喉,不是心臟。」風小雅不以為意,「累了。回去試試這第二樣寶物。」
馬覆手在琴上輕輕一撥,金玉之聲鏗鏘響起,他的眉眼一片肅殺。
四周的議論聲頓時變成了抽氣聲。
焦不棄立刻回頭,卻只看見了花白的頭髮,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就暈了過去。
而秋姜真的出現了,並幫戰後內力紊亂的他梳理了氣脈。
有客問:「這天衣甲有何特別之處?」
***
琴上一根弦斷,筆直朝他飛去。眼看那根斷弦就要刺中風小雅的眉心時,他左手一翻,突從滑竿下拔出一把傘。
婢女將令牌捧還給風小雅,並將鐲子撤走。
秋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連忙抬手:「當我什麼都沒說。」
艾小小環顧四周:「還有比鶴公出價高的么?」
笑聲里,風小雅握著茶杯,思緒突然飛揚,彷彿回到了五年之前——
確實,穿了這麼一件衣服在身上,可不比別人多一條命嗎?
她既在船上,又很可能恢復了記憶,那麼,必有作為。
風小雅又道:「也就是說,大家先猜價格,猜對了就得到寶物,猜不對,就出價買?如果我們誰都不買呢?」
眼看風小雅整個人都被罩在弦中,難以脫身,所有人都看得心中一緊——
眾人微微一驚,這等直接上來就買信,還拋出如此高價,是勢在必得么?
一旁的香只燒了三分之一。
馬覆一驚,連忙抱著琴跳過去。
眾人嘩然。
胡倩娘擦掉臉上的眼淚,卻越擦越多,正在委屈時,忽聽船夫尖叫起來。
第二日去,是興奮;
比試至此,馬覆也實在拉不下臉跳下去繼續糾纏,只好冷哼一聲,轉身一言不發地走回到位子上。
艾小小環視眾人道:「唔,還有沒估價的客人么?鶴公?」
艾小小高高舉起鐲子,以便大家看得更仔細些,然後從托盤上又拿起一封封了口的信箋,朗聲道:「鐲子的價格寫在信里,現在,請各位估價。有問題問我的,請亮出令牌。」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
一門之隔的室內,焦不棄幫著風小雅將外袍脫去,只見裏面的褻衣已被汗水浸透。
第五日去,是欽佩;
一個明明不會彈琴的人,卻用一種絕對強勢的方式贏了精通琴技的她,別人以為他用的是武功、是權勢,但只有胡倩娘自己知道——那是傲氣。
豐肌秀骨的美貌侍女們將美酒佳肴一一端上,大廳西側有一高台,花團錦簇的帷幕後方,八音迭奏,舞姬們重新回到場內翩翩起舞,婢女們陸續開始上菜,艾小小則轉身去了艙底。
他突然不見了。
風小雅的表情變得很古怪:「不是老頭。」
雲閃閃雖沒什麼心眼,但這會兒也明白了,胡倩娘落到他哥手裡了,頓覺心中底氣更足,狠狠咬了一口新送上桌的蹄膀。
這個方法父親生前只教給了她。她會用,說明恢復了記憶。
艾小小把竹葉青酒倒進杯中,場內頓時發出一片讚歎聲。
頤非則瞳孔一縮,目光閃爍起來。
托盤上是一塊布。
四下嘩然聲起。
風小雅緊閉眼睛調整呼吸,體內內力紊亂,令他痛苦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一雙微涼的手輕輕地捧住了他的臉龐。
頤非低聲對秋姜道:「來押注誰贏?」
薛采臉上沒有太多驚訝的表情,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有點不耐煩:「你說什麼?」
原本躁動不安的風小雅先是一僵,然後神奇地平靜了下來。
四下頓時起了一片騷動——風小雅惹惱了馬覆不夠,又要挑釁周笑蓮么?
艾小小解釋道:「眾所周知,那位夫人有個怪癖就是扔杯子,而璧國皇帝昭尹為了討伊歡心特地命巧匠做了一套給她丟著玩,一共是三百個。如今,美人已乘黃鶴去,這套酒杯也碎得差不多了,完好存於世上的不超過十個。這是其中保管得最完好的一個。」
艾小小使個眼色,本在歌舞的美人們全都退了出去,讓出空曠的大堂來。
一客人驚道:「什麼?三百錢?!!」
風樂天竟是死在秋姜之手,雖不知其中是否另有原由,但也足夠令人唏噓。
幕後的樂師們連忙再次彈奏,絲竹聲悠悠響起。小玉兒便應著樂聲開始翩翩起舞。
葛先生低笑著對風小雅道:「這次的三件寶物倒挺有說法,第一件寶物怡情;第二件寶物強身;第三件寶物直接多送一條命。」
周笑蓮怔了一下,如夢初醒般地回頭,看向風小雅,「我對這杯子勢在必得。」
機會終於在去年秋天姍姍而至。
葛先生也是唏噓不已。他可是快活宴的老客,總共參加過四次,往年宴客縱有矛盾,表面上還能和和氣氣虛情假意,今年倒好,撕破臉直接開打了。風小雅和馬覆按理說都不是一點就燃的爆竹脾氣,現在三言兩語就要大打出手,莫非真是氣場不合?
他招了招手,一名婢女捧著個托盤走上前來。
因此,他在這快活宴上也做了一番布置,為的就是讓客人們玩得刺|激,玩得過癮。
雲閃閃本還盼著他能跟馬覆聯手對付風小雅的,沒想到此人壓根不以為意,只要杯子到手就心滿意足萬事不理了。一時間,失望不已。
「會跳舞的姑娘多著呢。」
男僕敲響花盆鼓,帷幕緩緩來開,一個矇著面紗的紅衣女童,輕盈如花地走了出來。
「一個時辰前,我將此物射進了……小船里。現在,它回來了。」
同樣是一方紅巾蓋著托盤,第三樣寶物的體積看上去比瓷杯更小,毫無隆起之處。
酒杯不過半隻手掌高,壁薄如紙,瑩白如玉。
眾人聽得嘖嘖不已。曦禾夫人已經死了一年多了,但有關她的傳說卻越來越多:她的美貌,她的囂張,她的歹毒,她的怪癖和她的一夜白頭……儼然已是個妖魔化的人物。
果然一出手就非凡品。
就那樣——憑!空!消!失!
他是圖璧前大將軍薛懷的孫子,姑姑薛茗曾是皇后,因為得罪了皇帝昭尹,被滿門抄斬。當時的白澤侯姬嬰求情留下了他,自那以後他便成了姬嬰的奴隸,侍奉左右。后姬嬰逝世,將白澤之號傳給了他,在新后姜沉魚掌權后,更是提拔他當了丞相。
風小雅淡淡道:「周郎要修仙,散點錢財做善事正是助他一臂之力,他感激你都來不及。是吧?周郎。」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風小雅則是若有所思。
得聞訊息的人從四面八方彙集帝都,胡倩娘當時正好途徑紅園,便在婢女石榴的陪伴下換了男裝去湊熱鬧。
***
和-圖-書不是。」風小雅隨口應了一聲。
「妙極妙極!此舞既賞心悅目,又養身健體,真正是一舉兩得。還等什麼?快估價吧!」一位豪客已經迫不及待。
說是布也不盡然,顏色剔透,頗像傳說中「穿五層還可見痣的素紗禪衣」。然而,燈光映于其上,流光溢彩,又說明其材質絕不是紗。
剛要拆船,船夫忽然看見一物,面色大喜:「不、不用游啦!那邊!那邊有船!」
小玉兒十分識趣,當即走到風小雅面前,拿起茶壺將他空了的茶杯斟滿,然後舉過頭頂捧到他面前:「小玉兒拜見公子,以後就是公子的人了。望公子不要嫌奴粗鄙。」
周笑蓮像捧著至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接過杯子,回到座位上坐下,眼睛里就再沒容下別物。
「是秋姜。」
葛先生拱手行了一禮:「賤名不足掛齒,叫我老葛即可。」說完又對風小雅搖頭苦笑道,「鶴公此舉害死我也。如今人人都知這三百金是要落我腰包了,免不得懷疑你跟我串通好了來訛錢。」
雲閃閃扭過頭想跟頤非說話,卻看見秋姜回來了,不由得一個激靈:「你剛乾嘛去了?」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腳步聲。
那是一把淺藍色的油紙傘,在瀰漫的雪花中,看起來像一朵優雅綻開的蘭花。
她心頭一顫,表面卻不動聲色,「丞相不是說,這七日內無論誰來挑戰你都可以的么?我,就來挑戰看看丞相的琴藝。」
他眯起眼睛,沉聲道:「聽聞鶴公武藝精絕,世間罕見……」
琴聲由急轉緩,由重轉輕。之前分明萬馬奔騰,突然間,鳥語花香,就剩下了一隻小鹿在歡快奔跑。
西側的高台上一陣鼓聲密集響起,緊跟著,所有絲竹全部停下,帷幕緩緩拉開,大家心頭狂跳——
第六日去,是嘆服;
風小雅又舉起第二塊令牌:「你保證你寫的價格就是真的?」
馬覆的眼神一下子熱了起來:「謝家的至寶天衣甲!」
胡倩娘坐在紅帆船頭,注視著下方的大海,心中充滿了惆悵。
「小、小姐!漏、漏水了!!!」
「各位請估價。」艾小小做了個請的手勢。
艾小小介紹道:「小玉兒,十八歲,身高四尺,體重四十。」
眾人也跟著議論紛紛。
雲閃閃無比興奮,不停念叨:「打起來,打起來,快打起來啊……」
頤非答道:「賣完主人家的寶物,就輪到客人們的。別急。」
雲閃閃沒想到居然沒人跟,連忙擺手道:「我才不要!」
艾小小手一軟,身體因極度放鬆而踉蹌後退了幾步,啪地坐到了地上,羞澀道:「失態了,見諒,見諒。」
彷彿為了回應他的這句點評,馬覆的曲子又變了,變得忽急忽慢,不可捉摸起來。
與此同時,剩下的十一根琴弦同時脫手,漫天遍地地朝風小雅飛去。
整整七天。
風小雅笑了起來:「你要與我決鬥么?」
對,對,你說的都對。胡倩娘有些著迷地望著他。
但,比起這樣巧奪天工的酒杯居然是被那位絕世美人扔著玩更令在場眾人震驚的,是識破此物由來並第一個用令牌提問題的人,竟然就是跟個木頭人似地坐在角落裡,對之前風小雅和馬覆的爭執也絲毫不關心的——小周郎周笑蓮。
「公子,你覺得怎樣?」焦不棄關切地問道,「要我讓不離進來一起幫您嗎?」
只見原本郁白色的杯身,緩緩滲出了淺綠色的花紋,竟是兩條魚在荷葉下嬉戲。看得久了,那魚便彷彿活了,隨著杯中酒漿的晃蕩而輕輕搖曳。
傘面砰地旋轉打開,風小雅的人也跟著飛了起來。
雲閃閃啐了一聲:「小爺飯都不吃了就給我看這個?沒勁。」
從午時到戌時。
艾小小怔了一下。
那雙手將源源不斷的內力輸入他體內,伴隨著滿室的熏香,像夜月下起伏卻又平靜的海水,一遍遍地、不厭其煩地將凌亂的貝殼、海蟹等雜物沖走,最後留下平坦如毯的沙灘。
她鬆了口氣。
他既開了頭,其他賓客也都不再猶豫,紛紛報出了自己的猜價。雲閃閃更是猜出一千金的高價,秋姜瞥他一眼,他連忙陪笑道:「只是猜猜,我不買,不買。」他可還欠著賭場錢呢!
按理說,只需等待即可,然而不知為何,卻心緒不寧,有種不詳的預感。沉吟片刻后,他低聲吩咐了孟不離幾句,孟不離點點頭,轉身出了宴廳。
是啊,縱是天下首富的女兒又如何?薛采……可是一國之相啊……
雲閃閃見眾人都不開口,便自告奮勇道:「先估對價格的人就得到這隻杯子是么?那我猜、猜——五十金!」
雲閃閃納悶:「這麼粗糙的手藝,完全不值錢的呀。」
她是胡不歸的女兒。
「什麼?!她也在船上?!」焦不棄大吃一驚。
場中馬覆眼看久戰不下,又一振琴弦,變了曲調。
而到了第七日,則是徹徹底底地來了興趣。
也就是說,風小雅其實知道這杯子的價格?他是怎麼知道的?!他既然知道,為什麼之前不估價,反而要跟周笑蓮抬價呢?
他的眼底泛起層層漣漪。
客人們一聽有架打,立刻精神振奮,睜大了眼睛看熱鬧。
其實璧瓷杯雖很傳奇,卻不是什麼稀罕之物,畢竟屬於當代工藝,如果喜歡,大可按著樣子另請工匠再做,基本上二三十金也就夠了。可周笑蓮執念如此,想來在乎的是「曦禾的杯子」這一特質了。
「小玉兒會跳舞。」
頤非搖頭:「那倒未必。坂泉、涿鹿兩場,長琴一方本就是輸的。但到了不周山,就……」
如果說馬覆的攻擊呈現的是力量迅疾之美,那麼風小雅的防禦則是風流靈動之美。他就那麼漫不經心地一點、一踩、一跳,就讓火龍的攻擊全部落了空。
艾小小笑望著風小雅道:「風公子不猜上一猜么?」
薛采又道:「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如果我不答應你,你肯定會對外宣稱我設下的擂台有漏洞,如此有漏洞的比賽規定,比出來了,也根本做不得准算不得數,從而進一步將我這七日來的輝煌成績全部抹殺——對么?」
艾小小連忙打圓場:「宴席已經準備完畢,不如大家先用膳……」話沒說完,胡九仙給了他一個眼色,艾小小心頭一怔,當即收音,但心中疑惑漸濃——老爺不阻止?成心想要客人們打架么?
馬覆手指不停,第二根、第三根弦急速飛出。
好幾人同時咦了一聲。
室內只有躺在地上的焦不棄,並無第二人。
艾小小回來時,正上到第七道菜。
姜皇后提拔薛採為相,書生不服鬧事,每日在市井街頭胡說八道地詆毀他。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