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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國·歸程

作者:十四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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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今生·蛇煉 第十八章 重遇

第三卷 今生·蛇煉

第十八章 重遇

風小雅笑了,腳步卻真的停下了。
雲閃閃大咧咧道:「各位,給個面子,小爺對此寶衣勢在必得。」
頤非再次將袖裡乾坤對準風小雅,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按鍵。這一瞬間極短,但看在秋姜眼中卻極長,長得足夠將很多事情都想起——
風小雅便又笑了。
「呸!我出、我出……十萬金!」
但最終,海誓山盟變成了笑話。
秋姜以一敵二,卻半點不弱,還有空扭頭對風小雅道:「你怎麼不動手?哦,你不敢。你既不敢自殺,也不敢殺我,果然是廢物呢……」
不!我不是!
我不是江江!
正在危急時刻,風小雅伸手將一樣東西遞給了她——她的佛珠。
頤非盤膝坐在角落裡,背對著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風小雅盯著該處,忽然摘下了手上的佛珠,捏在第三顆上:「出來。不然,我會捏碎此物。」
她終於承認了。
頤非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心中沉吟:秋姜想以此物釣出潛伏在胡九仙身邊的如意門弟子,現在看來效果不會太好,誰能想到胡九仙自己拿出來的三樣寶物中,就有兩樣跟如意門有關呢?
去哪裡了?!
如意門損失了三個精英弟子,還有一個被他扣下了……
「你恢復了記憶,所以沒去蘆灣,而是上了玖仙號。你想做什麼?」
現任的如意夫人已經老了。
玉兒委屈:「小玉兒知錯了。但,這樣子的話,我怎麼給你跳鵬游蝶夢呢?」
秋姜連忙跟著跳下去。
四下飛騰的物件里,兩人目光相對,秋姜忽覺風小雅的臉模糊了,變成了另一張臉——圓圓的、彌勒佛般慈祥的、風樂天的臉。
風小雅在那一刻,決定放棄。他叫來孟不離和焦不棄,把賣身契還給了他們:「你們自由了。想去哪便去哪罷。」
她心一抖,出手便慢了一拍。
因利益而生的糾葛,怎麼比得上真情實意?
孟不離更加乾脆,拔劍刺向秋姜。
頤非鬆開手,帘子再次落下,他走回到角落裡重新坐下,不再看,也不再聽。
頤非突然預感到某種不詳,像機警的獵物般後退,但已來不及,一條細絲不知何時繞上了他的脖子,一動,就拉出了血痕。
「你說我嗎?那是當然,小爺的福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刀刀沉默許久,才道:「我想要一把世界上最快的刀。七主有足鑌,但差了一位鍛造大師。」
她的眼中升起一片霧氣。
只要完成風小雅的任務再回去,如意夫人就不得不把門主之位傳給她。
那氣息微重了起來,這下,孟不離和焦不棄也聽到了。
「從目先生?」
秋姜一邊閃避一邊冷笑道:「還有你,孟不離,不能說話憋死你了吧?」
也不知頤非是怎麼做到的,竟沒知會她一聲,就真的活擒二人炸了船。
心中一個聲音無聲地吶喊著。秋姜的眼瞳由淺轉濃,身體先意識一步做出反應,一把抄起旁邊的繩子纏在桅杆和自己腰間,縱身跳了下去!
那一天,風樂天對她說:「你是個好孩子……我已經一敗塗地,但是你們,還有機會。」
青傘瞬間合起,風小雅用傘柄擋了一擋,與此同時,孟不離和焦不棄雙雙撲至。
秋姜沉聲道:「不要逼我。」
也算團聚。
因為有傳聞說如意門這些年陸續折損的女弟子,都是七兒下得手。
頤非的目光閃了閃,揉了揉自己的臉道:「沒什麼。」
如意夫人依舊閉關不出。
第二年,也就是華貞六年年初,燕王終於力排萬難,頒布了新令,禁止民間略賣人口。一經發現,無論是否已賣,都處以磔刑,知情收買者與同罪,不知情者黥為城旦舂,舉報者賞帛三匹。十歲之下孩童,不管其父母是否自願,皆視為略。
秋姜腦中波濤起伏,劇烈碰撞,但手指卻堅定地按了下去——她的洞口,對準的是頤非。
腦袋終於浮出水面,秋姜拚命呼吸。
再看袖裡乾坤,不知何時滾到了角落裡,黑漆漆的洞口,卻不偏不倚地對準了艙簾方向,對準了站在這裏的他。
秋姜把她扔破布般地扔在地上,然後直視著風小雅,伸出手:「還我。」
頤非驚訝地看著雲閃閃。
在那之前,他猶豫掙扎了整整二十四個時辰。
「我父是不是跟你說,他已經一敗塗地,但是……」風小雅在近在咫尺的距離里凝視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了後半句道,「你,卻有機會。」
馬覆的表情也變得很是不好看。
這些年,秋姜殺光了所有的競爭對手,並讓如意夫人走火入魔,不得不經常閉關休養。
他垂眼看著秋姜的睡容,淡淡道:「我不準備喚醒她了。等父親的屍首收斂好,你們把我們三個葬在一起吧。」
船尾又是一記爆炸,船身再次震動,船帆上的一根橫木突然斷裂,掉下來打中了站在船頭控制招葉的扳招手,該船工連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飛了出去。
而秋姜也終於抓住了風小雅。風小雅本是閉著眼睛的,至此才睜開來。
風小雅的武功比她高許多。一直以來,她所倚仗的不過是此人把她認作江江,對她懷有深情。可一旦這份情誼沒有了,與這樣的人對上,她毫無勝算。
就在這時,一條小船出現在視線中,緊跟著,一根繩索飛過來,卷在了秋姜腰間。
風小雅看著落在膝上的焦不棄粗糙的雙手,忽然想,死其實多容易,可要活,何等艱難。這二人都是從如意門的地獄中逃脫,活到現在,等到了自由,難道他就懦弱得只能往死中求解脫么?
想到這裏,她心中又一沉——剩下的,就只有風小雅了……
小玉兒順勢扭身鑽進傘中,抓向風小雅面門。
臉龐完全暴露在對方面前的秋姜再也遮不住表情,海水太冷,凍得她的嘴唇都在抖,而比身體抖得更厲害的,是她的心。
「我死了,你就沒戲看了!」
秋姜抿了抿唇道:「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你手上。」
秋姜雙腿一蹬,朝他游過去,眼看就要能追上,繩索一僵,卻是長度到了極限。秋姜咬牙,索性解開繩索,繼續游過去。
「公子!萬萬不可!!」他們驚慌地想要阻止他,他卻心意已決,任憑二人哭泣哀求,都一字不言,一動不動。
小玉兒面容扭曲四肢僵硬,既發不出聲音也動不了,只能用仇視的目光瞪著秋姜。秋姜索性一記手刀切在她後頸處,小玉兒頓時暈了過去。
秋姜捏著手指,好半天才一根根地鬆開,嘆了口氣道:「我救你,不是你所想的那個原因。」
一幕幕,都是他說這些話的樣子。
風小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來時,之前的悸顫、慌亂、痛https://www.hetubook.com.com苦等情緒全部消失,像被雪覆蓋的大地,只剩下一片冷然的白。
雲閃閃大怒,當即喊道:「一萬金!」
那時候仵作正在檢查風樂天的遺體,另有收斂師等在一旁要把人頭縫回去安葬。他坐在父親和秋姜中間,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境。
似有一道無形之箭飛射出來,刺入他心。
「你知我如何想?」
雲閃閃湊過去問道:「你怎麼了?」
也許是強大的求生欲帶來了幸運,她依稀感覺鑌絲那頭纏住了什麼,當即借力抓著風小雅游過去。
氣氛死一般沉寂。
「我一直想見你。」
江江當初就是落到他手裡,通過考驗,被送進了如意門。
「豈有此理,小爺是賴賬的人嗎?」雲閃閃雖是這麼說,卻有些心虛地看了秋姜一眼,見秋姜面色鎮定,勇氣頓生,當即挺了挺胸,「少廢話,若無人跟,這信就是我的了。」
風雲際會的華貞六年,也就是圖璧四年,風雲際會的三王齊聚蘆灣,成為後來史書上最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說了半天,發現無人應答,不禁回頭看向頤非:「喂,問你話呢!」
馬覆不以為然道:「有本事你也學他退讓,君子有成人之美。」
她頓時明白,自己上當了。
頤非看向秋姜,秋姜卻對此不以為意,完全不心疼的模樣。
「是你跳錯的地方。也是我糾正你的地方。」風小雅撫摸著瓶中剩餘的白色花朵,「是什麼讓你覺得,你可以取代秋姜來到我身邊?」
木製的欄杆飄在水上,剛才害風小雅落水,這一刻,卻救了他們。
然而,氣息卻是不夠了。
期待太多的人,得到的,就往往是失望。
秋姜抹了把臉上的水,「你笑什麼?」
風小雅忽然出聲:「是你嗎?秋姜。」
海面上的太陽很曬,她只覺熱得不行,衣服已經蒸幹了,熱汗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順著頭髮往下淌,像是誰在替她哭一般。
我是……無心之人啊……
雲閃閃冷笑:「有本事你翻倍呀,學什麼風小雅?」
風小雅只是看著她,臉上的淺笑在陽光的招搖下,晃得有些刺眼。
秋姜提醒自己,可是這一次,這句十年來都百試百靈的咒語,失了效。
「我找仵作解剖了我父的屍體,父親五臟衰竭,肺部長滿惡瘤,就算沒被割頭,也活不過一個月。」風小雅凝視著上半身趴在欄杆上的秋姜,伸出手將濕漉漉的頭髮從她臉上撥開,動作又輕又柔,「你和我父,是不是達成了什麼交易?」
而這時婢女捧來了天衣甲,雲閃閃正拿在手裡愛不釋手地把玩,頤非忽摸了摸鼻子道:「我想到一個問題。」
「這小船上的食物我看了,只夠我們幾個吃三天的。大海這麼大,可別彼此錯過了……」
下沉太深,又負荷了一個男人的重量,秋姜只覺胸口快要爆炸,一口氣終於沒憋住,噴了出去。
孟不離和焦不棄雙雙上前,擋住頤非的攻擊道:「公子快走!」
「你還有用,而且我不想被燕王追殺。」
秋姜一震,終於清醒過來,飛身上前攔住風小雅。
葛先生忍不住道:「二公子,若出了價但最後沒履諾,你可知是什麼後果?」
眾人一看,原來是馬覆。
秋姜淡淡道:「將死之人的話,聽聽就好。」
頤非一口氣嗆在胸口咳嗽了起來,嘆道:「二公子,真是不是自己的錢不心疼啊。」
直到她不惜一切地跳下海來救他,他才能確認她是真的有苦衷。因為,七兒既是如意門最出色的細作,誰能保證她跟風樂天的對話不是假的呢?沒準是藉機哄騙風樂天自願獻出人頭。
然後,品先生出現,穩住時局,並且,幫助頤殊公主謀奪程國的帝位。
更何況,這是……她的原罪。
為什麼要忍受這麼多年的煎熬,一次次地重複失望、痛苦和打擊?
他在獃滯中,好半天都沒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我大概是這一年太窮了,才會對錢財開始斤斤計較。想當年,程三皇子也是個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啊……他深刻地檢討反省了一下。
雲閃閃瞪大了眼睛,怒視著馬覆道:「你非要跟我搶?」
可風小雅的任務無法完成,那麼能夠累積功勞的,便只有風樂天的死了。
這兩人,一個是海底針,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極深,不允許他人窺探;一個是痴情種,百虐不悔,堅信對方是有苦衷的,非要大海撈針。
「下面是客人們自己帶來的貨物進行交易,就不猜了,價高者得。」艾小小說著,讓婢女們捧出了第一件貨物,赫然就是薄倖劍。
「我不殺賤民。而且,你活著,比死了有用……還有……」
這時秋姜趕到,眼睜睜地看著風小雅和船工一起掉下去,電光石火間,風小雅手不卸力,直接將船工拋回甲板,自己則摔進水中,就像一滴水,沒有激起浪花就被大海瞬間吞沒了。
風小雅道:「去那邊,把紗簾拆下,將兩頭系在床柱和門柱上。」
「如意門已成立一百二十年。正如你所言,組織龐大,人手紛雜,跟各國朝堂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即使是如意七寶,彼此之間互相競爭互相監視又互相合作,想要分而破之,事倍功半,幾不可能。但如果從內部解決,則不同。」風樂天說這話時,笑得兩眼彎彎,每條紋路里都藏著洞悉與理解,還有難言的悲傷,「你一旦成為下一任如意夫人,如意門的一切就是你說了算。這條路滿是荊棘,但你已走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後一步。」
只見一樓甲板被炸得四分五裂,蓄滿清水的池塘不見了,露出個巨大的黑洞,還在著火冒煙。船工們手忙腳亂地奔走其中,撲火救人。
反是焦不棄先反應過來,狂奔到他身邊,按住了他的雙腿道:「公子!可能另有隱情!」
秋姜聽著他的笑,覺得惱火得不行。偏偏這時,風小雅又問:「我父……真是你殺的?」
狂風呼嘯,船身跌宕,秋姜衝出三樓船艙,飛落直接跳到一層甲板上。
但云閃閃越想越不對勁,這要真被他回頭去女王面前告一狀,哥哥恐怕會頭疼。當即扭頭對秋姜道:「小爺為了你而惹此是非,若因此牽連我哥……」
宴客廳中,天衣甲受到了極大的追捧。畢竟,衣服誰都能穿。但直到所有人都猜完,還是沒有結束,說明沒有人猜中價格。
他生前,跟秋姜獨處過好幾次。
秋姜連忙再次按動按鍵,咔咔咔,只有聲音,沒有箭。
秋姜的手一松,袖裡乾坤啪嗒落地,她的心,也似跟著落到了地上,變得說不出的疲憊:「這是對我和_圖_書的,又一次考驗么?」
眼看著一點點重新變得冷靜冷酷的秋姜,頤非心頭一陣亂跳,忙道:「你別胡思亂想,我這一次,可是真的為你好。」
她連忙捂住口鼻,狠狠咬牙,咬到了滿口血腥,痛覺一下子令她清醒起來。
頤非自然比風小雅有用的多。只有頤非才能幫她順利回程,奪回如意門的權杖,成為如意夫人。他如果死了,一切就要重頭開始,會更加艱難。
如此一直到小玉兒跳完,屈膝于紗,俯身叩拜。髮髻微亂,大汗淋漓。
他甚至描述不清二人的長相,只道:「如意夫人是個很好看的女人,但頭髮是假的,眉毛是假的,牙齒是假的,笑起來臉是僵的,感覺哪都是假的。從目先生是個很高很好看的男人,跟你差不多好看,但他老了,你還年輕。」
秋姜卻閃避得越發輕鬆:「把你們養大的,是如意門;教你們本事的,是如意門;放你們生路的,是如意門。你們兩個恩將仇報,竟幫著一個殘廢對付我,狗還記得原主人呢,你們兩個,連狗都不如!」
「立秋」房間內,姜花香依舊。
頤非則用比她更低沉的聲音道:「我就逼你!要不他,要不我。今天,只能活一個!」
「嘭」地一聲,青色傘面撐開,利爪落在上面,不但沒破,反而滑了開去。
「你不懂!這種競價,一定要一出手就震懾住他們。」
孟不離和焦不棄立馬跟著飛了上去。
為什麼十年前不死?
「你所效忠的人,毀了你的嗓子,奴役你為仆。你沒有自由,沒有自我,活得根本算不得人。你養什麼貓,你該養狗啊!給根骨頭就搖尾乞憐的狗!」
頤非看看她又看看他,忽然拍起手來:「說得好!如此看來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自己人自己人……」
他寫給秋姜的春聯「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條」,似乎另具深意。
***
「活下去,我試試。」
這其中到底是何緣故,她這麼急著回如意門,除了尋找如意夫人外,更是為了調查此事。莫非,此事也跟風小雅有關?
屋內又是一陣叮鈴哐啷亂飛亂跳。
想到這裏,他側頭看了看身旁空著的位置,秋姜還沒回來,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只是,他第一次聽說品先生還有個稱呼——從目先生。似乎在門中頗有話語權,能干涉如意夫人的很多決定。再想細問,刀刀卻是答不上來了。
雲閃閃一聽,這是含沙射影地說他哥貪污受賄啊,當即怒道:「我家自有別的營生!你管我哪裡來的?」
「我不殺你,並不是因為對你余情未了。」他輕輕地、卻異常清晰地說道,「就像這串佛珠一樣,留著,是因為有用,而不是喜歡。」
焦不棄的這句猜測在當時,救了風小雅,也救了秋姜。
眼看那人就要栽進海里,一道黑影閃過,卻是躲在暗處的風小雅飛過去拉住了船工。他的另一隻手抓在船舷上,欄杆承受不了重量,瞬間折斷。
口口聲聲說要他活下去,要自己跟她廝守一生的女人,割下了父親的頭顱,並且毫不留情地扔到他面前。
刀刀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問:「你若死了呢?」
馬覆道:「一萬零一金。」
秋姜依舊不說話,也不動。
「騙子。」
***
卻有一絲似有若無的氣息。
秋姜心頭驚悸,如雷電亂劈,只覺自己睡了一覺,醒來后一切都改變了。
刀刀就真的去坐牢了。
這個道理他早已明白,不是么?
「我想救你。」
那一年的秋姜,用內力催化后發起高燒,全身僵硬。大夫聲稱需去寒冷乾燥之地靜養,才能慢慢恢復行動力。於是被送上了雲蒙山,醒來后忘記了所有的事情。
殺風小雅,還是殺他?
風小雅親自審訊那個名叫刀刀的少年,發現他對外界的一切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他出生在如意門,從會拿筷子起就開始拿刀,因在刀法頗具天賦,十歲便殺了第一個人。只服比他武功高的人,其他一概不理會。如意夫人反而極愛他這樣的性子,提拔到身畔伺候。
「品先生。」
艾小小使了個眼色,一旁的婢女捧著筆墨上前道:「請雲二公子畫押。」
身側風動,卻是風小雅親自上來了,他的目光在房間里迅速掃了一圈,撞向某側船壁。船壁在碰觸到他身體的一瞬自動劃開,露出隔壁的房間來,竟是一道暗門。
秋姜當機立斷,對雲閃閃道:「把信買下來!」
「姜花開時,如你所願。」
在哪裡?
秋姜下意識地跳起按住他的手,頤非扭頭,目光至冷,她突然清醒過來,連忙鬆手。
秋姜睨著面無血色的風小雅,接下去的話便說得更加肆無忌憚:「風小雅,你給我聽好了。這個世界上,我最瞧不起的人,就是你。我要是你,要不就拔劍為夫報仇,要不就跳下海去死個乾淨,省得再苟延殘喘浪費糧食。」
馬覆望著他輕輕一笑:「你我本就是競爭關係,也不差這一件寶衣。」
頤非看向一旁一動不動的秋姜,又說了一遍:「動手!」
「你是個好孩子……」
孟不離和焦不棄大驚,雙雙停了下來。
雲閃閃僵了一下,強撐道:「我家有沒有,關你什麼事?」
十萬兩金子,要是堆在一起,都差不多可以把這個宴廳填滿了。
光這一句話,雲閃閃看她的眼神瞬間就不一樣了,當即拍案興奮地喊道:「五千金,買信!」
而她,卻被風小雅使了「化蛹術」,再醒來后,莫名失了憶。
秋姜一動不動,似是被震到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神仙打架,卻把他攪合其中,逃不開,脫不得,受了牽連。
風小雅立刻命令召集所有僕人,詢問他們父親生前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有何異樣。然後,一點點細節,一句句話語,匯聚一處,形成了一張通向真相的蛛網。
「好。我現在要把你送往監獄,罪名是殺害更夫。只要你乖乖在牢中待足十年,屆時我送你一把當世最快的刀。」
「說了一萬遍了,是的,是的,是的!」
「人口略賣,皆為利益。只要有人買,就一定會有人賣。滅了一個如意門,還會有下一個如意門。我所做這一切……」她聲抖、人抖、心也在抖,「也許毫無意義。可是、可是、可是……」
***
而且殺了他,就得殺雲閃閃滅口,否則雲笛追究起來,後患無窮。還有周笑蓮和馬覆,怎麼處理?她現在孤身一人,沒有幫手怎麼成事?
風小雅見秋姜不敢接,唇邊露出一絲輕蔑冷笑,隨手將佛珠戴回到手腕上。
「別動!」秋姜連忙提醒。
小船上,頤非將繩索慢慢地纏和_圖_書回手間,對著風小雅冷冷一笑:「她沒事,有事的好像是你啊,鶴公。」
耳朵里的轟鳴聲漸漸遠去,秋姜抬起頭,眼神重新轉為堅定:「你既已知道,為何不早點喚醒我?」
小玉兒一個跟斗落到房頂的橫樑上,撞破那塊裝有水晶機關的木板,飛上了三樓。
風小雅卻盯著某一處,慢慢地走了過去:「你恢復記憶了,是么?」
「不是說好了看見黑焰就趕緊趕來的么?」
既然最壞的結局都已發生,那麼,為何不再等等?
馬覆微微一笑,不說話了。
她是公認的下一任如意夫人。
如意門的青花組織受到重創,決定正式開始實施燕國的奏春計劃:謝長晏假死遁世的堂姐謝繁漪,帶著燕王的孿生弟弟謝知微,同鈺菁公主秘密相會,想用謝長晏引出燕王,趁機謀朝篡位。
風小雅定定地看著秋姜,神色卻是難得一見的激動。
視線中沒有大船的影子,也不知是他們飄離的太遠,還是船已沉了。他們尚未脫離危險,可趴在欄杆上的風小雅,卻仍在笑。
風小雅卻沒有趁機追擊,而是手一抖,將細絲收回了佛珠里。
風小雅問他是否知道都有誰在監視秋姜,刀刀說只知道其中一個是四兒,因為做飯很好吃。
耳朵里再次響起轟鳴聲,眼前的臉模糊了,變成了風樂天,記憶也彷彿回到了大年三十那天——
就算要死,也要先解脫,再死。
宴廳內,在雲閃閃的極度傻眼中,下一環節開始了。
「咔擦」一聲。
果然,被雲閃閃這麼一喊,眾人全都陷入了寂靜。一時間,無人敢跟。
孟不離走上前,用火折的弱光掃視,剛照到一個木桶,火光突滅,黑暗中,一人出手如電,將他放倒。
父親,最多只有一個月壽命。
風小雅拿下插著姜花的花瓶,手指輕彈,一片葉子飛了出去——
小玉兒面目猙獰,張嘴就咬。風小雅不得不一掌將她推開。小玉兒的身形再次遁入黑暗。
他總跟秋姜一起喝酒,相談甚歡的模樣。
跟在風小雅身後如影子般沉默的孟不離和焦不棄至此,也終於明白了主人的意圖,雙雙異樣地對視了一眼。
四年前的大年初一,她先借風小雅之手除去二兒、五兒和六兒,然後有人會黃雀在後出現,將她和風樂天的人頭帶走,幫她回如意門向夫人邀功。
此言一出,小玉兒的表情頓時變了。如果說,她原本看起來像個甜軟多汁的水蜜桃,此刻,就已乾癟成了桃干。一雙大眼睛里,也充滿了羞惱與憤恨。
眼看風小雅抬腳,要朝她走過來,她下意識喝止道:「站住!」
風小雅淡淡道:「十七處。」
秋姜臉色素白,並不說話。
逼得她,終於露出了原型。
頤非的手抖了一下,然後慢慢抬起,捂住了心口。在有選擇的時候,除了娘和松竹山水琴酒,沒有人會選他的。
風小雅不停地試探她,頤非也不停地試探她,然後這一次,他們兩個聯起手來試探她。
她沒能說完,因為風小雅已走過來,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據刀刀說,如意夫人年紀大了,逐漸不愛動彈,以往還會親自外出巡視各國據點,這幾年都是七寶們回來向她稟報。
眾人嘩然。
小玉兒的手頓時僵在了空中。
風小雅最後問他:「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秋姜立刻捏動其中一顆珠子,飛彈出那根鑌絲來。
秋姜用一種平靜的、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就在那時,她看見自己鉤中的東西,是一截掉落的船舷欄杆,足有一人多長。
風小雅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孟不離連忙擔憂地上前扶住他:「公子!你別聽這妖女胡說八道!」
然而,大概是二尺二的尺寸過於苛刻,眾人顯得對此興趣不大。
緊跟著,第二片葉子飛到,擊中她的左肩,她身子後仰。第三片、第四片……一片片地打在小玉兒身上,卻沒有干擾她的舞步,反而令這無聲的一曲舞蹈顯得更加完美。
只不過,她是提拎著小玉兒一起出來的——就像老鷹提拎著小雞那樣。
秋姜把風小雅平放在欄杆上,抽空喘了口氣。
焦不棄憤怒地喊了起來:「秋姜,你還有沒有良心?公子為了你付出了那麼多,連宰相大人都……」
雲閃閃嘀咕道:「我哥怎麼還不來啊?」
小船漂浮在水面上。
「我有。你儘管出價。」秋姜道。
有時候,人在絕望的時候,給一點火星大的希望,就會改變一切。
風小雅滿腦子想得都是一件事:為什麼要活下來?
小玉兒羞答答地跟著風小雅進來,聞到這股香味時下意識皺了下眉,但她恢復得很快,立刻掛上甜甜的笑容,主動上前攙扶風小雅的胳膊:「公子,我扶您上榻吧。」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好心有好報?
孟不離和焦不棄頓時惶恐起來:「公子?你這是要?」
秋姜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挫敗感,但此時想不了太多,只能抓著他拚命往上游。
「也對。」話音剛落,頤非突然出現在了風小雅身後,一把扣住他的咽喉。
而最初構設這一切的兩個人,一個失憶待在山上想要恢復行走。另一個,回去的路上死了,終究沒能歸程。
「我行將朽木,活不久啦。與其苟延殘喘,不如用這把老骨頭,送你一程。」風樂天伸出手,將她的手包攏住,溫熱的體溫似能將一切融化。
水紋讓一切扭曲,扭曲的畫面里,風小雅竟似在笑。
雲閃閃便大咧咧地在十萬金的欠條上寫了名字,艾小小這才將信交到他手中。
風小雅顫抖得越發厲害,看著她,看定她,猶如望著深淵一般,近不得,退不得,回應不得,不回應也不得……
風小雅自是知道如意門有個叫做品先生的頭目,跟如意七寶不同,他是負責略人的,是所有人販子的老大。
船夫趴在甲板上,劫後餘生地失聲痛哭。
「是啊。多謝你當年手下留情,活命之恩,無以為報,便讓你死得痛快些吧。」
她將那番話深埋於心,根本不敢回味,偶爾想起,也只當是夢境一場。但實際上,那不是夢。
門內無窗無燈,漆黑一片。
說著上前,哥倆好地想要打圓場,結果船身突然一個巨震,隔壁房間里的所有能動物件全都不受控制地橫飛出去。
焦不棄和孟不離都震驚地說不出話來。萬萬沒想到,當事人竟如此不領情。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掙扎,然後脫離了禁錮,嚶嚀一聲沖了出來,撲向風小雅。風小雅一把將對方扣住,手腕入手,卻是超乎想象地小。孟不離立刻吹亮火折,風小雅借光一看,自己抓住的,正是小玉兒。
機關扳動了,和_圖_書但箭,並沒有飛出來。
——像極了她跟風小雅初見時做得第一道菜「一葦渡江」。
雲閃閃顫聲道:「可是……我沒錢……」還倒欠了很多錢呢。
頤非苦笑起來:「算了,還是讓鶴公來說吧。」說罷,他轉身叫上雲閃閃,把周笑蓮和馬覆抬進了船艙。
秋姜使了一個千斤墜釘在地板上,卻聽頤非說:「動手!」
這本是秋姜之物,如今卻被反過來對付她。秋姜果然受激,第一萬次後悔為什麼之前沒趁風小雅病發時拿回該物,只好硬著頭皮慢慢地從黑暗中走出來。
秋姜一愣,萬萬沒想到頤非這就開始。
風小雅打量著她,看著這個面目全非的中年婦人,眼瞳如霜,隱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絕望:「你……果然恢復了記憶。」
那一年的燕王,因為謝長晏而牽引出了多年前的舊事,正式下決心要剷除如意門。
新政頒發后,切膚組織人人彈冠相慶,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頤非好奇地看著秋姜:「你真有錢?」那一路上還吃他的用他的……
「那麼陛下,何時更新大燕律法?略人之惡,父親生前沒能推行新政懲戒之,小雅願繼承家父遺志,祝君一臂之力。」風小雅說罷,俯身深深一拜。
風小雅驚呼道:「放開她!」
不!不可能!
然而房間里已無小玉兒的痕迹。
「任誰買到此信都會打開宣讀,自知此物出處。那麼,我們真有必要花十萬金買這玩意嗎?」
「少廢話!」焦不棄放開風小雅,拔劍加入戰鬥。
秋姜只覺身子一輕,再一沉,被扔在了小船的甲板上。
風小雅收了笑,極為專註地盯著她,問:「為什麼救我?」
「哦?為什麼?」
雲閃閃覺得自己猜中了,當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救風小雅不是正常的嘛!你也別難過,女人世上多得很,只要你跟著我和我哥,事成之後,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雲閃閃目前還不知頤非的真實身份,還當他是丁三三,只不過是被他哥收買了,替他家做事,因此如此安慰。
真是……孽緣啊……
***
「同理,你活著,比死了有用。我父確實是你殺的,但我的仇敵,不是你,或者說,不止是你。」風小雅的臉在陰暗的光影中異常的白,雙瞳則濃黑如墨,黑白二色出現在那樣一張瓊林玉質的臉上,更顯驚心動魄,「你問我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還活著,我的答案就是——如意門不倒,我絕不死。」
***
燕王對此舉大為讚賞,感慨萬千:「這年頭,世家江湖全都濫用私刑草菅人命,難為你還記得國有律法。」
「你是要當程王的人,如果風小雅死於你手,燕王不會善罷甘休。」
頤非笑了笑,起身走到簾前,將帘子掀開一條縫,看向外面——
冰冷的海水瞬間從口鼻間涌了進來,秋姜屏住呼吸,睜大眼睛尋找。巨大的漩渦一個接一個往身上撞,壓得每根骨頭都生疼。
心急如焚之際,終於看見十余丈外有個黑影在往下沉。
小玉兒下意識接住,原本合起的傘面再次嘭地展開,將她整個人都振飛出去。
三樓胡倩娘房間的暗室內,秋姜聽了風小雅的話后,忽笑了笑。
夫人一邊欣賞她,一邊忌憚她,一邊防著她。所以七主外出辦事,暗中都有三個人監視。三人之間彼此不認識,不允許互通訊息,每個月都要寫信回稟。
輕輕兩字,卻讓她的心咯噔一跳。
風小雅一抖袖子,從她手中滑脫,拉出了三分遠的距離。
秋姜透過雲閃閃的肩膀看向信箋,裏面寫著:「去年七月螽斯山山洪暴發,山下房屋倒塌無數。胡家賑災救人時于地下挖出此物。原價為零。」
孟不離一個翻滾,滾回到風小雅腳邊。
佛珠共有十八顆,每顆都有不同的作用。第三顆里的,正是南柯一夢。
跟在他身後的孟不離和焦不棄頓時戒備。
她早該知道,頤非和風小雅才是一夥的。
風小雅拿著佛珠,走向秋姜。
頤非親自扶著他站穩:「恭喜啊,鶴公。她選了救你。」
船艙很小,塞了四個人後就沒剩下多少空地。
那一年的謝長晏,決定去大海的另一端看看如意門所在的程國;
秋姜絕望地閉了閉眼睛,再次出手,而這一次,她從頤非手上奪走了袖裡乾坤,然後將黑漆漆的箭孔對準了頤非。
頤非撲向風小雅,風小雅立刻閃避,但又是一個巨震,船身反了個方向傾斜。頤非趁機一把擒住他。
然而手臂入手,卻像燒紅的烙鐵一般灼熱,燙得頤非立刻鬆了手。
鑌絲疾飛出去,卻沒鉤中什麼,盪了回來。秋姜咬牙再次彈出去,來點什麼!來點什麼!!
秋姜只覺原本就咬破了的口腔再次溢出血來,腥甜的氣息令得她煩躁難安,偏偏頤非又朝她走過來,隨之同來的是巨大的威壓。
雲閃閃瞬間放鬆,不再理會馬覆,笑眯眯地對艾小小道:「他不跟了,信給我。」
秋姜面色微變。
頤非這才知道這個古怪玩意是秋姜的,不禁苦笑道:「小姑奶奶,下次殺手鐧落人家手上時,記得提醒一聲啊。」
秋姜的手在袖中慢慢地拽緊。
***
「這個理由找的不錯。」頤非笑眯眯地貼近她的臉,親昵輕佻地說,「可惜……我並不想當程王呀。」
孟不離暴怒一聲,出劍更厲。
雲閃閃隨口道:「什麼問題?」
「雲笛一年俸祿四千二百石,就算十年不吃不喝加起來也不過黃金五萬。請問,這多出來的五萬,是哪裡來的?」
頤非嗤笑了一聲:「一日夫妻百日恩,女人心思多變,我能理解。」
「追!」風小雅命令。
秋姜皺了皺眉,忽然看向某處道:「你還不出來幫我?」
哭聲縈繞在秋姜耳旁,她只覺耳朵里又是一陣嗡鳴。
孟不離一僵。他本是如意門弟子,風樂天在追查江江的下落時,故意聲稱要給體弱多病的兒子買護衛,請人牽線找上如意門。風樂天提的要求是話少武功好。可孟不離生性活潑,極愛說話,於是如意門便給他灌了服毒藥,毀了他的聲帶。自那后,他發音艱難,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小玉兒轉動眼珠,上前照做,當她將紗簾全部系好,看著橫拉在房間里的白條時,面色微變,似是明白了風小雅的意圖。再回頭,只見風小雅眉睫深黑,面色素白,像刷了一層釉的瓷器,看上去無情無緒。
黑暗中,有人幽幽嘆了口氣:「如此場面,在旁看著,是好戲;加入了,可就不是好戲了。」
頤非慢悠悠地從袖子里取出一樣東西,秋姜一看,那不是公輸蛙的「袖裡hetubook•com.com乾坤」嗎?
「你必定覺得,我……對你有情,所以不忍你死。但不是!」
頤非有點想笑,但看了眼秋姜凝重的表情,只好忍住了。
秋姜跟風小雅面對面站著,誰也沒有說話。
她疑心極重,誰都懷疑,尤其是七兒。
可是,不試試,她不甘心。
秋姜一抖,抬眼震驚地看向他。
「我知道如意門的金庫在哪裡。」
秋姜的目光頓時掃向了他:「孟不離是個天閹,這輩子是沒戲了,焦不棄你卻不是,難道不想著娶妻生子?殺了風小雅,你就自由了!」
小玉兒咬著下唇,沒再說什麼,足尖輕點,飛身上布,無樂自舞。
此言一出,滿室俱靜。
「說什麼程國的事程國人自己解決。說什麼要回如意門當如意夫人。這就是你所謂的合作?」頤非朝她走了一步,索性將衣襟一扯,露出赤|裸的胸膛,「來啊!動手!往這射!」
***
鼻息間聞到了熟悉的香味,那是姜花的味道,秋姜原本要掙扎的手,便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垂落在身側,無法迎合,卻也無法拒絕。
秋姜冷冷地打斷他:「殺父之仇都能原諒,你覺得是痴情?不好意思,我覺得是廢物。」
秋姜也自知這一點,便提了另一個問題:「那麼,我為什麼會失憶?」
「江江——」
不!不行!不能殺頤非!
頤非看著這張一無所知的臉,輕嘆了口氣:「真是個有福氣的人啊。」
「一,我不喜歡別人隨便碰我;二,我不喜歡別人隨便碰我的東西;三,我不喜歡別人隨便進我的房間。」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我只後悔一件事……十年前的十二月十一日,沒能幹乾脆脆地走。」
那一年風小雅,拖著病重之身各種奔走。
然而秋姜眼中一滴眼淚都沒有,有的只是憤怒。
雲閃閃一想,對啊,他急什麼?這兩人的目的本就是要活抓馬覆和周笑蓮,到時候馬覆都落到他哥手裡了,還怎麼去女王面前告狀?
「我父是不是告訴你,拿著他的人頭回程,如意夫人就會把位置傳給你?」
頤非劫持著風小雅,笑眯眯道:「風水輪迴轉啊鶴公,上次我劫持秋姜,你來救。這次,我劫持你,救秋姜。」
刀刀回答:「會吧,從目先生最喜歡她。」
頤非再次冷笑:「原來你既不捨得殺他,也不捨得殺我呀。」
有意思!風小雅走了,馬覆卻跟雲閃閃對上了!同為女王候選者,果然彼此不對付啊。
如意門內一團混亂。
宿命走了一圈,重新回到起點,秋姜忍不住想,這可真是因果輪迴。
風小雅會水嗎?!
一時間人頭攢動,竟看不出風小雅去了哪裡。
風小雅聞言,卻搖了搖頭:「我是直到剛才,才能確認這一點的。」
「呲——」地一聲,焦不棄的劍劃破了秋姜的衣袖。若非她躲得快,這一劍已將她的手砍了下來。
秋姜穩住心神,定睛一看,小船船尾綁著二人,正是周笑蓮和馬覆,兩人全都閉著眼睛昏死過去,雲閃閃正看著他們。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總有人在痛苦中掙扎,不甘心就此沉下去,想要做點什麼,改變世界。
只要醒來,就會發現是假的。父親還好好地活著喝酒吃肉,秋姜還在堂屋裡種著姜花。那時候一切都看起來還有希望。
風小雅笑了一下,指著一旁的孟不離和焦不棄道:「那麼,他們把刀帶去給你。」
立在前方的頤非臉上有一種很古怪的表情,竟不知是解脫,還是失落,但他很快輕笑了一聲,手中繩索飛出去,這一次,捲住風小雅的腰,將他拉回了船上。
黑暗中無人應答。
頤非心有餘悸地抹上脖子上的血痕,差一點,他的腦袋剛才就掉了。
孟不離越發焦躁,破綻漸多。焦不棄在一旁忙喊道:「不要聽她的!她想讓你心亂!」
「不是要我還你么?」風小雅淡淡道,「伸手。」
「求魯館的火藥真的很好用,那麼大的船說沒就沒。現在,就讓我再試一試這把弩,看看是不是真的那麼神乎其神。」頤非微笑著,將袖裡乾坤對準了風小雅。
她咬了咬牙,突然扭身離開。
繩索悠悠蕩蕩,像是某個即將露出水面的真相,慢慢地浮上去了。
如意門的大本營,就在螽斯山,取其繼繼繩繩的好彩頭。如意夫人說過那是程國境內難得的風水寶地,百年來從無地震颶風侵擾,怎麼會山洪暴發?!
馬覆悠悠道:「十萬金……整個雲家,都沒有十萬金吧?」
小玉兒抬頭望著他,雙目有些發紅。
在一片擂鼓般的心跳聲中,風小雅低聲道:「還有,你要當如意夫人……我明白。」
她可不是謝長晏,跳水救人做事不顧後果!對於如意門長大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
「是。」艾小小正要將信送上,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慢。五千零一金。」
秋姜卻後退。
「現在,你可以跳了。」他如是道。
雲閃閃頓時愣住了。
雲閃閃一開始急得不行,後來一想,反正船都是要沉的,到時候欠條自然也就沒了,便鎮定了下來。
小玉兒突然出手,指甲處彈出像貓一樣尖銳的利爪,直朝風小雅抓了過去。
可是,那個事先說好的人沒有出現。
頤非挑眉道:「你果然臨陣倒戈。」
風小雅果然不會游泳!
命運在蒼穹上對他始終充滿戲弄地凝視著,彷彿在問他:活著,有意思么?
雲閃閃挑眉道:「你跟啊,繼續跟啊!」
這其中的真真假假,除了生死之際,實在無法分辨。
擊中小玉兒的右膝,她的舞姿微微一斜。
風小雅撞破牆壁飛了出去。
風小雅再問他:「你覺得七兒會是下一任的如意夫人嗎?」
小玉兒身形嬌小,閃避極快,踩著焦不棄的腦袋,借力再次撲向風小雅。風小雅卻將傘送入她懷中。
雲閃閃卻輕笑起來,朝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你心裏失望對吧?人家為了救前夫,可是選擇殺你哦。」
這時,有個姓郭的富豪用一百金買下了薄倖劍,結果已出,頤非便對雲閃閃耳語道:「記得把劍拿回來。」然後便離開了。
秋姜沒理會他的話,直勾勾地盯著風小雅,他前進一步,她就後退一步,從內心深處湧起恐懼。
風小雅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我不知道。我……趕在最後一刻鐘,才做出救你的決定。」
轟隆隆——
還有紅玉之前說夫人在閉關,已經閉了好幾年,那她有沒有平安轉移?她這麼多年沒有露面,貼身寶甲又流落在外,是不是說明……她死了?
直到仵作檢查完畢,洗凈手走到他面前,沉聲道:「鶴公,在下發現令尊的肺部長滿腫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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