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街頭有大嬸推著小吃車走過。
「我們去哪兒？」她問。
餘聲進去的時候網吧里一大圈人都在睡覺，她習慣性的去了那個角落。他和陳皮歪歪扭扭的倒在靠椅上，後者已經醒了過來，看見她打了聲招呼識趣的走了。
操場上倆人的身影格外矚目，一暗一紅襯得雪地都多了些動容。那會兒梁敘也從考場出來了，他習慣性的去了地下室，眼角掃到某處一愣。
餘聲默了下：「余曾讓你來的。」
梁敘起身坐好，剛湊近餘聲就聞到一股宿醉過的酒味兒。她嫌棄的『嗯』了聲，錯開他兩寸。他挑眉笑了一聲，目光又落在屏幕上。
「為什麼你一直糾結這個？」
外公掃著門前厚厚的雪, 梧桐樹榦都被壓彎了。老頭將手裡的笤帚放在一邊, 從房檐下找了細繩和棍子將樹榦支了起來。
梁敘那會兒已經走在她十幾米開外的地方, 看見那老頭已經拿了錢快速走開，擺明了一個騙子。他無奈的嘆了聲氣，朝她走了過去。
「地球什麼時候滅亡。」她說，「還有人性。」
餘聲和陌生人聊的正起興。
梁敘抬了下眼皮：「知道還問，我操。」
梁敘讓她站在馬路邊，他跑過去給她拎幾包。餘聲正在等他的間隙, 身邊過來了一個六十來歲穿著破爛的老漢, 說自己錢丟了想要一張飯票。
「寫什麼呢？」他在她身邊坐下。
過了會兒，地下室的門被人推開。餘聲先探進來腦袋，他窩在沙發上抽著煙，www.hetubook.com.com陳皮撥著吉他的動作停了。
鈴聲一響，大家都蜂擁而出。
「和誰聊呢？」他搓了搓臉。
餘聲『哦』了一下：「我爸學生。」
梁敘的電腦還開著，餘聲登陸了自己□□號玩了起來。他醒來那會兒看見電腦上的對話框，她低頭看著鍵盤一個字一個字的敲。
那聲音和往常一樣，她失落的『哦』了聲。梁敘不是沒有聽出來，他還是送她回去了。鎮上沒什麼行人，冷冷清清的樣子。
這姑娘不是缺心眼就是母愛泛濫。
餘聲先下了樓，梁敘訝異她的自覺，這邊朋友已經出手跟他要煙點火。他寒暄了幾句下去找她，女孩子正站在一對吵架的男女面前。
馬路邊上有小孩滑雪，光禿禿的樹木銀裝素裹。有一輛車從後頭開了過去，她抬頭看他的側臉，腦海里全是那句『再不走我就親你了』。
小鎮街道上來往的車都帶著防滑鏈。
她從自己兜里摸出五塊錢。
李謂難得有時間過來，幾個人去校外下館子叫了菜和酒。那天一直喝到天黑個透，李謂說以後要做個醫生，惹陳皮笑話了一晚。
「女的。」
她臉頓時熱起來。
她言辭認真懇切，梁敘看了一眼她本子所寫。此時教室里就剩下他們倆人，梁敘將胳膊搭在她身後的桌子上，坐的懶散沒個樣兒。
梁敘：「……」
梁敘狠狠吸了口煙然後一扔，摸了摸鼻子走過去。她看的正起勁，他拉過她就走。那ｈｔtps://ｍ.hｅｔｕbooｋ.com.coｍ對男女好像是因為生日的事兒拉破了臉皮，她看的還挺認真不想走。
倆人因為一個話題聊的很熱鬧，就差相互加好友了。梁敘在一旁興緻缺缺，他一面看一面摸煙抽了起來。
「不認識。」
梁敘默不作聲的吸了口氣，掉頭走了。
即使帶著耳機都能聽見裡頭那女的嗯啊咿呀的聲音，梁敘喝的臉色鐵青起來。他抓起手裡的酒瓶就要往過砸，陳皮眼疾手快攔住了。
忽明忽暗的燈泡搖的人眼花繚亂。
後來李謂回去了。
「餘聲。」樓梯口被一個聲音叫住。
路燈將車影拉的很長很長。
二十五六歲的模樣，一身鐵灰色西裝。
窗外有雪花落在欄杆上，一會兒就覆了厚厚一層。從高遠六十度方向看下去，窗下青木桌前的少年少女正是一天中最好的樣子。
梁敘眉心一個川字：「滾。」
話音剛落梁敘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掐了煙拉過她出了門。餘聲乖乖的跟在他後頭，雪又慢慢下起來，剛剛還乾淨的地面轉眼就是一層雪。
男人先去了校長辦公室，過了近一個小時才從裏面出來。當時餘聲已經早早的答完卷子，她收拾了筆袋起身向地下室走去。
「餘聲旁邊那人誰啊？」陳皮問。
那倆人忽然停下了，陳皮奔著看熱鬧的心思溜了過去。在看到男人遞給餘聲手裡的紅色錦盒時，呼吸都只進不出了，轉身又躥回梁敘身邊。
「……」餘聲驚訝，「你怎麼知道？」
他好笑的將目光落在她的側臉, 白潔無暇跟閃了光似的。回去的路上她嫌無聊出謎讓他猜，梁敘的回答總是像把大象裝進冰箱分幾步那麼簡單。
考試那兩天罕見的冷。
「地球不會滅亡。」他笑了下，「最多是人類。」
「老師說你來這邊讀書。」倆人走在操場上，張魏然說，「我手頭有個項目剛好路過這裏，順便過來看看。」
梁敘：「後頭的我還沒說到。」
那一年的第一場雪開天闢地的聲勢浩大, 遠方的山嶺將小涼庄包在裡頭。大地和天空都是冰涼的白色, 遙遠的海平線也變得漸漸模糊。
梁敘：「送你回家。」
雪花斷斷續續的往下飄著。
梁敘：「男的沒這麼磨嘰。」
梁敘送完她又回了學校。
身後陳皮也跟出來，胳膊搭在他肩上。
她停下步子抬過頭去看聲源的方向，男人筆直的站在三步遠。餘聲有些模糊的印象，好像是余曾研究院的學生。記得有一兩次跑去研究所找余曾，實驗室里見到過。
梁敘和陳皮一人提了一瓶酒去了網吧，裡頭昏昏暗暗。他們坐在角落裡，梁敘一隻腿彎曲腳踩椅子上。他喝酒不紅臉，只是胃像著了火似的燒。
「噯。」餘聲胳膊推推他，「你說這人男的女的。」
過道邊一個男生在看毛片。
「怎麼了你。」陳皮問，「餘聲？」
梁敘走到她教室，趴在窗外往裡掃。餘聲正認真的寫著要點一二三，hｅｔｕboｏｋ•ｃｏｍ.ｃom筆跡工整好看像microsoft word里的仿宋小四。
因著余曾的關係，餘聲不想搭理。可偏偏這人態度那麼好，基於長期以來禮貌克己的性子，她先一步下了樓。
餘聲借口離開，她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學校。地下室沒有找見他，餘聲站在校門口兩邊望。路上全是自行車印，密密麻麻的亂成一團。
「我們下去說。」張魏然看她，「可以嗎？」
視線所及只有胖鳥飛來過。
「怕配不上她還是……」陳皮勾笑，「怕她甩了你。」
她進去坐在他身邊。
外頭的積雪已經近半尺厚，側耳細聽還有簌簌作響的聲音。餘聲睡了又醒，她將被子蓋得只露個腦袋，然後拿過筆紙開始畫起來。
陳皮拉著梁敘去網吧溜幾圈, 後者直接忽略大步朝天去了文科樓。路上遇見了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教導主任，聊了幾句音樂他才走。
梁敘沒說話，眼睛慢慢眯了起來。
似乎攥緊她的手，才能感覺到溫度。
「乖乖。」陳皮說，「那表盒都值個幾千塊吧。」
外頭好像有人表演回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愈來愈近。梁敘在她說完『小恆星』三個字后低頭又親住她, 餘聲雙手抵在他胸前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餘聲：「……」
第二天都被外婆收走放桌上了。
或許是陽光出來的緣故，雪一面下一面融。學校里一片寂靜，各個考場剛發下卷子。校門口一輛黑色汽車駛了過來，駕駛座下來了一個男人。
「他說你就信？」他問。
「講什和-圖-書麼的？」
「不信。」餘聲說的乾脆, 從他手裡拿過薯片拆開吃了起來，再抬頭看見梁敘一臉的驚嘆號，說, 「但他看著很可憐。」
往北直上學校的那條路雪鋪了一層又一層, 腳踩上頭嘎嘣一聲脆響。校園裡的教師們剛開完會三五成堆回了教室，宣布期末考試前後各項瑣事。
十來分鐘的講述里，他從幾十億年前的上古說到唐宋元明清。餘聲第一次覺得他有點啰嗦，因為她的重點根本不在這裏，於是煩悶的打斷他。
小賣部圍了一圈買零食的學生。
「剛和你在一塊那男的誰啊？」陳皮八卦的問。
「讀後感。」餘聲停下筆思考著說，「上周在機房老師讓我們看的紀錄片。」
「等會兒。」她掙脫開他的手。
「是。」張魏然眼角輕輕抬了抬。
落滿雪的街道上吵得還挺厲害。
梁敘將臉轉向一側，舔了舔唇又轉回來。他握拳對著嘴咳了幾下，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然後在她愣怔的時候拉著她走開。
門口遇見了一個他的朋友。
等門口那一撥說話聲過去了, 餘聲早已經臉紅心跳。梁敘幫她整理了下碎發和圍脖, 拉著她出了地下室。明亮的校園路燈下, 他們走了一段又一段。
她還在思考他的話，梁敘已經起身關了電腦拉她站了起來往外走。餘聲在他背後做鬼臉，梁敘叼著煙嘴角帶笑。
她吃了早飯出去溜達，菜市場擺攤的已經很少了。沈秀在菜攤邊閑坐著，看見她就眉開眼笑的問吃了沒，說了幾句才知道他昨晚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