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李謂問：「做什麼的？」
餘聲：「……」
只聽見她問別人哪裡路怎麼走。
「怎麼樣還習慣么？」一個前輩經過探問。
她們之間暗潮湧動像不認識一樣。
餘聲訥訥的接過道謝。
「實在無聊。」張魏然說, 「可以和我說說話 。」相視而坐這麼久她幾乎沒有開口。
陳皮一直想問他心底的真實想法，畢竟這兩年來餘聲的所有一切都讓人心疼。自己一個外人看著都不舒服，陳皮不相信他感覺不到。
屋子裡只有一盞昏黃的燈泡亮著。
「我師妹不懂事。」張魏然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許鏡，賠笑道，「還請薛總別放在心上。」事實上他也拿她無可奈何。
余曾暗自鬆了一口氣，想去揉她的頭髮最終還是沒有伸出手。那個晚上他們父女算是和和氣氣的吃了一頓飯，然後余曾親自送她回學校。
大三的生活就這樣平平常常的來了。
許久未曾謀面，餘聲都有些恍惚。
前輩笑笑走開忙起自己的活兒，梁敘站在原地抽完了一根煙將手機塞回褲兜又幹起來。日頭到了下午強度漸漸變弱，當時他正站在工地入口聽工頭兒安排事情，耳邊冷不丁傳過來一句溫聲細語。他整個後背霎時一僵，都不敢回過頭去看。
「暫時不行。」他今天輪休才有的空，再往後就難了, 「再說吧。」
「余曾什麼時候能忙完？」她問。
梁敘嗤笑了一聲。
剛剛心底才恢復的平靜被倏然打破和圖書, 梁敘皺著眉頭摁了接聽。那邊李謂簡單說了幾句要給他介紹個活兒, 梁敘將煙摁滅從床上坐了起來。
心底詫異放不下便和頭兒告假跟了去。
梁敘站起來：「還行。」
一通電話結束不到一刻鐘, 梁敘收了線不知又想起什麼眉頭緊鎖。那會兒的北京街道燈火通明，相比之下角落裡的那家會館就顯得低調奢華了。
「你那胸外科學著還行么。」梁敘簡單說了幾句自己的事兒繞開話題，「陳皮說忙的跟狗一樣。」
「行啊。」他說。
更何況他前兩天又找了一個酒吧唱歌的活兒，白天跑完工地晚上再去唱一兩首賺點錢也還不錯。他將煙咬在嘴裏把玩著手機，遺憾的是裏面一張照片都沒有。
正說著裡頭有腳步聲傳出來，余曾和對方握手道別。她慢慢將視線挪到這個作為她父親的人的身上，男人恰好也側過頭並且走了過來。
年輕小伙有幹勁兒也得人看重。
聽著女生啰里啰嗦餘聲側身躺著一直未動，只有眼睛眨過來眨過去。她心裏數著日子表面風平浪靜，可那拳起來的手泄露了她的心事。
「先不說這個行么。」梁敘扯開話題，「你打電話什麼事？」
餘聲啞然, 一時無話再說。
陳皮『啊？』了一聲。
餘聲從始至終都沒有往薛總身上看一眼然後轉身就走了，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女孩子會這樣做。薛總的臉色有些尷尬，許鏡一直和-圖-書盯著某處嘴角扯著笑。
「他嘴裏什麼時候能有句人話。」
面前的男人明明才四十冒頭，卻已有半邊細碎白髮。從小就知道他對自己的工作看的比什麼都重要，那種忘我的境界她見過的，每次都不想理可是一碰面就氣不起來了。
而那心事里的人此刻正在大太陽下暴晒。
「不用。」他說，「我已經找好了。」
李謂這個時候來了電話。
陳皮幽幽的長嘆了一口氣。
梁敘穿著被熱氣浸透的黑色背心推著堆滿水泥的小車艱難的行走在施工地，臉上爬滿了汗水和灰塵，腳上趿拉著的舊帆布已經髒的不像話。
那天過後余曾就離開北京下海了。
等她上車走遠梁敘從牆後走了出來，他兩手插著兜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回去工地的路上接到陳皮電話，話里話外有意無意往餘聲身上靠。
「剛見過。」他笑了一下，「被我嚇跑了。」
「怎麼在外頭？」余曾詢問。
「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們聚聚？」李謂提議。
年齡稍長的前輩有教他省力的法子。
現在雖然累點卻已經得心應手。
「是。」張魏然看了一眼她白皙的臉頰, 「事實上今天還沒有平時一半忙。」
「他不來了。」陳天陽將臉埋在被子上。
就在倆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僵持的時候，不遠處一聲『魏然兄』驟然撞了進來。餘聲聞言也抬起頭看去，女人挽著男人的胳膊一起走了過來。
後者的目光卻在仍穩坐hｔtｐs://ｗｗw•ｈｅtuｂｏoｋ•cｏm•cｏｍ如山的餘聲身上徘徊, 眼裡略帶玩味偶有笑意。不是餘聲要拂張魏然的面子，而是她沒有想到這個所謂薛總身邊的女人會是許鏡。
梁敘一面走一面又點起煙。
他從床邊的小桌子上摸了煙和火機。
有點像小涼庄的地下室那樣, 搖來搖去襯得地上的人影更加寂寥單調。梁敘喝了大半瓶躺回床上想睡會兒, 沒多久閉上的眼又重新睜開。
「爸爸知道有一家湘菜做的不錯。」余曾輕輕俯下腰，「帶你嘗嘗去。」
她抿緊嘴巴輕輕『嗯』了一聲。
或許正因為是這樣，余曾對於這個女兒總是無可奈何。除了盡所有能力給她一切最好的之外就是能騰出時間和她說說話，哪怕聽她問一句別人家小孩很想問的『你們為什麼要離婚』也可以。
餘聲左右環顧之下別無其他辦法。
薛天裝作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又和張魏然寒暄了幾句攜表情已經僵硬至極的許鏡離開。待那兩人走遠張魏然追了出去，餘聲站在會館的角落陰影處踢著腳下的大理石地磚。
「當然是好事了。」陳皮說，「我們院有一個男生對搖滾情有獨鍾，想和你聊聊。」
她們宿舍的這一年從開學伊始就比較忙碌，CET考試各種這樣的資格證其他兩個還要考GRE。只有她和陳天陽算是比較閑的，一個忙著勾搭外賣小哥，一個對古建築感了興趣總是跑外頭做勘探。
張魏然已經站起微欠身：和-圖-書「薛總。」
「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兒？」
陳天陽有氣無力的垂著腦袋趴床上哀嚎，餘聲已經見怪不怪。備考GRE的那兩個女生中午直接趴圖書館，較之方楊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下午要跑外業便即時上床休息，腦袋剛碰上枕頭陳天陽開始『難過大哭』了。
依著梁敘的文憑自然找不到什麼好工作，那幾天他跑了很多招小工的地方風吹雨淋。從家裡帶來的錢花的也快差不多了, 一咬牙就在工地上先幹了起來。
餘聲正在一樓的大廳沙發上坐著。
「裏面待著有些悶。」張魏然替她說話，「出來透透氣。」
梁敘微微頷首。
等張魏然走近，餘聲看了一眼他們車離開的方向。
「不過她不知道是我。」這句話裡帶有自嘲的意味。
他買了瓶啤酒一個人靠在窗檯邊喝了起來，七層樓下種滿了楊樹將街道都蓋住了, 後面是一大片停車場。這裏地處偏僻沒有路燈重要的是租金便宜, 三十平米不到的地方一張床一個洗手間就夠他生活了。
「店老闆說他不幹了。」陳天陽苦著一張臉，「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著了。」說完嘆了一口氣，「北京這麼大哪找去呀。」
關於陸雅她一句也沒有問。
餘聲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個外賣男生？」
張魏然在這邊跟著項目偶爾過來看看她，餘聲對這個人沒什麼嫌隙，興許是知道是受余曾所託對她多加照顧話到嘴邊也開始三思而後行。
梁敘推完一輛和*圖*書有一輛坐在陰涼地休息，隨手擰開一旁的礦泉水就往嘴裏灌。他用肩上搭的毛巾擦了擦臉點了根煙，目光落在前方的推土機上。
天還沒有黑透梁敘就回了出租屋。
那天中午她從食堂吃完飯回去宿舍。
作為被尾隨的餘聲多少有察覺到，可是一回頭卻什麼人也沒有。再是光天化日也藏匿不了她的膽怯，於是給陳天陽打電話，後者教她趕緊攔車逃離。
「年輕吃點苦是應該的。」前輩拍拍他的肩膀，「好好乾。」
張魏然抬腕看了下手錶：「應該快了。」
余曾看著低頭不語的女孩子心底嘆了口氣：「魏然啊，你去開車。」後者應聲先走一步。
餘聲的目光落在吸管上。
「他一直都這樣忙嗎？」她問。
梁敘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將煙夾在指間撓了一下眉骨。他將視線落在前頭一大片空曠的地方，施工地口停著挖掘機，天氣藍的不像話，微風拂面將陰霾一掃而光。
梁敘聞聲忍不住笑了一下，直到身後的人影不見他才回過頭去看。這裡是一片未開發區比較偏僻，她竟然大著膽子一個人跑過來。
從她過來到現在已經有近半個小時, 余曾還在和人談話沒有從裏面出來。幾分鐘后張魏然從外頭買了杯女孩喜歡喝的檸檬茶回來, 沒有看出來這人竟有這樣的心思。
那火光閃爍在眼睛跟前的時候梁敘的手虛晃了下，然後搖滅了將打火機丟回桌子上。他一隻胳膊枕在腦後, 微微眯起眼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