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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裡有話，迎璟問：「你什麼意思？」

注意力轉移，喝酒的喝酒，扯嘴皮的扯嘴皮，熱熱鬧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齊齊看向兩位當事人。

不至於吧。

祈遇很驚訝：「他沒告訴你嗎？學校昨天臨時通知，航科部對我們團發出了邀請，去丹巴參加一個項目的跟蹤學習。他中午走的，那地方挺偏僻，估計沒信號呢。「

這句似是而非的點題話，初寧再不懂他的意思就白混了。

「是啊，你的身不由己，就是做這種事兒！」

迎璟滿腔解釋，在這種情況下，全變成了結結巴巴。

聽了幾句，迎璟腳步一頓，「現在？」

「喂，寧姐？」倒是很快接聽了。

「滋——」沙發上那支英勇就義的話筒不死心，發出尖銳的噪音。

他捏緊了筷子，好難受，覺得自己像個機器人。

「我請客，你還這麼啰嗦，愛吃不吃。「初寧白她一眼。

初寧心有愧疚，這事兒再怎麼突然，也是她這邊的原因，換位思考，她的虧欠心理更重了。

「你在決定接受他的時候，就應該把這些想明白吶。你得到，必然會捨棄一些別的，這才公平。兩邊都想要，又僥倖的認為，對方一定會來遷就你，我問你，憑什麼？啊？憑什麼好事兒全讓你佔光了吶？「

迎璟不點明，只一句更讓人寒心的問話：「你是不是打算把生活的重心永遠放在工作上？為了工作，為了賺錢，所有的東西都能委曲求全——包括我。」

「……天，他倆都鬧掰成這樣了？」關玉不可置信，「去年還愛的要死要活呢，連地下情這種艱苦樸素的方式都能堅持，怎麼現在這麼想不開啊？」

不過大家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真到了場合，那就是身不由己了。

迎璟深吸一口氣，已經轉身往反方向走，「好的，我就過來，大概五分鐘。」

「躲人。」

初寧回公司取車，八點。

——

這是無言的親昵，和沉默的靠近。

「今天又約我吃飯，這周都第三回 了。」關玉問：「你時間蠻多的嘛。」

她神色不自然，別過頭輕咳兩聲。

初寧把車停好，坐在車裡看了會進出的學生，后又心思不明地低頭笑了笑。

「我的意思全擺在明面上，好的壞的，優點缺點，我就是個錢串子，我至少光明正大，說一不二。你呢？你跟唐耀私下裡接觸的時候，怎麼就沒想起我呢？」

吵得她頭疼。

但這位沈老闆興緻大開，又惦念起北京的夜生活：「哎呀，還是北京好啊，不夜城，感覺自個兒都年輕了十歲。」

總算看出了門道，對方問：「喲，這是寧總的？」

啊？！

他聲音不大，但面部表情極其兇惡，被彩燈晃得眼珠子和*圖*書像要滴血。

「行啊，沈總，您要不嫌棄，去唱兩曲兒？讓我們這幫小輩也飽飽耳福。」

「別提了，」初寧往椅背一靠，嘆了口氣，「他和他那位小青梅鬧得厲害，好像還蠻嚴重，他昨天給我打來電話，說是去法國了。」

「就一會，不用太久的，你在場，到時候我也好找理由走。」趁那邊在等電梯，嘰嘰喳喳聊得正嗨，初寧飛快地勾了勾迎璟的小手指，撒嬌的語氣：「晚上你去我家，我們單獨待著。」

初寧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話，在世間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隱晦與皎潔。

就這一句話，讓初寧沉默下去。

初寧表情自然，笑著說：「不用了, 他不喝酒。」

整整兩周，都沒有過一次聯繫。

目光齊刷刷看著他。

這代表初寧已經知道了，知道他和唐耀聯繫，知道他故意說十一點的高鐵回杏城，知道他的隱瞞。

迎璟默默地吃，左耳是他們嫻熟的交際話術，右耳是自己內心空虛的迴音。

「我們？」

初寧走出去，走到外頭吹風。

「對不起啊，這麼晚了打擾你。「初寧客客氣氣，又難掩焦急，直接問：「請問迎璟在宿舍嗎？他手機關機了。」

豁然開朗！

「迎璟師兄好帥哦，你覺不覺得長的有點兒像一個明星，像，像……」

平鋪直敘前因後果后，初寧懵懂地看著關玉，」……我也知道是他生日，但我也不能不要工作不是？「

初寧不服，立刻糾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話題聊不完。」

「其實我挺不贊同你玩什麼姐弟戀，一男的，還在上學，沒畢業，沒社會經驗，沒穩定收入，換句話來說，就是沒有共同語言。」

初寧瞪著眼睛望著她，心情陰鬱。

他沒怎麼主動夾菜，食慾極差，水杯倒是空了一次又一次。初寧察覺了他的不對勁，但顧著場合也不能說什麼，只在每道新菜上桌時，都把第一筷子夾到他碟子里。

「你最近怎麼了？」祈遇看出端倪，關心問。

競爭了數個月的大訂單啊，員工到年底績效能升20%啊。

「為什麼吵吶？跟姐說說。」

初寧坐在包廂，聽著靡靡之音，唱到後半段，大家的嗓子也不太好，純屬放飛鬧騰，各種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迎璟的視線隨著她動，復又低下頭，沉默、寡言、悶不吭聲。

迎璟怎麼走，初寧不知道。

初秋的晚風，帶著久違的涼爽，吹散了小八卦。

然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拽著初寧出了門。

不，第二次，上次還是在團隊開會的時候。但，那次的吵架就像撒嬌，今天這次，威力可大多了。

迎璟橫他一眼：「我給你叫陪唱的，你和-圖-書愛怎麼唱就怎麼唱，但我女朋友，抱歉，恕不相陪。」

「怎麼了？」掛斷電話，祈遇不解。

這邊客套話說話，初寧悄然退到迎璟身邊，靠近了，小聲說：「我把人安頓好，咱們就走。再等我一下下，行嗎？」

初寧被搖得頭昏眼花，「怕你了怕你了。」

「還有完沒完了？啊？」

「我要不喜歡他，我不會做這個決定。」

他帶了幾個手下, 聽他們聊了這麼久也摸清楚, 一個業務經理, 一個副總，一個對接的主管，都是能喝酒的主。初寧這邊人員相當, 拼酒的都是男士，她借口要開車, 大家倒也不為難，給她替上了一杯果汁。

「去法國幹嗎？」

兩人齊去實驗室的路上，迎璟手機響，手機擱包里，他瞬間的反應是急切的、期盼的。

關玉感嘆道，「女人到了咱們這個歲數，多少有點患得患失，本來一個很小的事兒，偏偏要放大，要多想，這叫，叫……對，叫初老症。」

「你能不八卦嗎？「

不過初寧這下還真把她的話給聽進了心裏。

兩人已經到走廊。

就睡了？

什麼時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初寧又打了一遍，還是原話。

此刻初寧也冷靜了幾度，心裏矛盾著。

感情最怕什麼，最怕各自都覺得自己有道理，不肯讓步，不肯溝通，好像先說話的那一個，就是認輸。

「好像是他女朋友提了太多要求，具體的我也不方便問。「

沈老闆其實也沒壞心思，純屬喝多了酒，手腳有些不利索，唱歌的時候，人東倒西晃，從某個角度看，就有不老實之嫌。

——

本來熱火朝天聊得好好，這一句話接過來，倒讓氣氛打了個頓號。

她到的時候，初寧還在會議室開會。從落地玻璃窗外往裡望，清一色的職業裝，男女年輕，神色認真。初寧是主持人，此刻正站在PPT前做講解。

她拿出手機打電話——

「我生日，你不幫我過，你忙，沒事兒，你就別一早承諾，要給我過生日。現在搞成這樣，咱倆看起來誰像過生日，啊？」

迎璟被她這一吼，吼懵了。眸色涼了，手腳也沒力氣了，就見眼睛裡頭的光一點點變死灰。

「不許走不許走，天大的事兒也挪后。」沈老闆喝得暈暈乎乎，舌投都捋不直了，「寧總，今天咱倆是朋友，你陪朋友敘敘舊，明天，明天咱們就坐在一塊談生意，當盟友！」

國貿高樓的精緻餐廳, 菜肴式樣沒得說，氣氛也熱鬧。客戶四十余歲, 姓沈, 老闆派頭蠻足，大背頭噴了髮膠, 一絲不苟, 大熱天的也講究，一件暗灰色的長袖襯衫, 還系了個港風領結。

這話舒坦吶，把財神爺哄得眼睛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彎，「那成！」還特來勁地指著初寧：「第一首跟你唱啊，可不許逃。」

去食堂吃個飯，都有新生嘰嘰喳喳地議論：「快看啊，他就是迎璟。全國第一呢，超厲害的！」

「對。」迎璟點點頭，「我們。」

她今天裝扮簡單，白襯衫，暗格短裙，細高跟，頭髮挽上去，氣質出類。

迎璟微微別過頭，眉頭蹙著，反正不說話。

「給這位小兄弟換個杯子，酒倒上。」沈老闆笑眯眯的, 是指迎璟。

下班晚高峰，京城大塞車。

初寧也不再點破，話盡於此，威力卻不亞於原子彈。轟的一聲，炸翻了兩人之間和平的表象。

開學的新鮮勁已過，大一新生的軍訓也在秋老虎的威力下結束。

——

天上有星，在高樓聳立的方寸天地之間閃閃發亮。

初寧唱歌也好聽，帶勁兒，以前專門找了個聲樂老師學了幾招，要飆高音也是像模像樣。半小時前，和沈老闆合唱了一首《千千闕歌》開場，本以為能開溜，但沈老闆聽得那叫一個感動涕零，還不放人了！

關玉早想問了，挑眉，「肯定的。」

初寧面不改色，但喝水時一直吞咽的喉嚨弧度，暫停了兩秒。

初寧說盡委婉的理由，也是硬著頭皮說要走，換做平時，這樣的客戶是萬萬不可能讓人落單。但今天……她抓心撓肺。

挺蠢，還真以為能撞見他啊？

初寧身上就是有一股勁，不管是做事，還是做人，有機靈，有手段，有方式，也有原則。

下首歌是《今夜》，前奏是小提琴和鋼琴的混音，正優美著呢，迎璟衝過來，摘了初寧手裡的話筒，往沙發上一摔。

祈遇側頭看他，好奇。

終於熬到飯局結束，本以為能夠解脫了！

兩人徹徹底底陷入了冷戰。

真善美個屁，純屬男色|誘惑。

「對，你什麼都不能辦。」迎璟呵聲笑，「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每次都犧牲我。」

兩人也不想趟這趟渾水，索性坐地鐵去后海九門，在那兒胡吃海吃一通，然後就地分別。

終於爆發了。

感性與理性，天人交戰。

在一起的決定。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初寧心一橫，「行！」

「吃吃吃。」關玉語氣特狗腿，身子往前傾，隨手拿起桌邊的一本手冊，遮住鼻子嘴巴，沖她瘋狂眨眼：「和你那小男友吵架啦？「

祈遇全程目睹他的完整表情變化，從激動，到失望，再冷淡地接聽。

初寧反應過來，再好的脾氣也綳不住了，「你幹嘛！」

初寧氣樂了，不停的點頭，點頭，似乎在回味他剛才正義凜然的表情。

初寧的秘書機敏，替她解了圍，說：「是寧總的朋友，還在上大學，沈總和-圖-書，照顧一下祖國的希望嘛！」

迎璟皺了皺眉，自己也有點犯暈，「徐院長讓我們去一趟教務樓。」

迎璟的臉，瞬間變了色。

她不羡慕遊戲人間的瀟洒，她只想守住屬於自己的棲息地。

「他真的不喝。」初寧起身，客氣地攔了下。

「好啦，放寬心，你倆要真有緣分，打不走，罵不散，兜兜轉轉，該是你的，還是你的。」關玉說：「寧兒，我希望你能真正享受愛情，讓它成為你生活的潤滑劑，而不是負擔和工具。」

初寧呢，到底經驗豐富，耍起狠來，冷靜自持，氣勢上就壓人三分。

初寧也不樂意了，澄清糾正：「我沒不幫你過，你也看到了，事發突然，我能怎麼辦？」

「我看最近股市不錯，你上回的補倉操作做對了。」初寧閑聊。

她坐上駕駛座，想了很久，最後心一定，扶著方向盤往南邊兒開。

初寧對這些交際得心應手，她最大的優勢，就是善於傾聽，不僅聽，還聽得認真，本就生的好看，博人好感，又這麼懂得給男人面子，任誰都喜歡。

關玉趕在下班前來公司接初寧吃飯。

初寧放下水杯，往皮椅里一坐，整個人陷進去，疲憊地直掐眉心。

而從進門起，就坐在角落沙發，與世隔絕的迎璟，在看到她又投入其中后，忍了一晚上的情緒——

「那哪成，女士可以不喝，男士可不許逃啊。」對方的副總活躍，酒桌上的推辭之詞權當客套，沒當真。還特熱情的要把自己的杯子遞過來。

她心裏一揪，眼眶立刻就熱了。

煙氣隨風四處飄散。初寧眼神一瞬茫然，遂又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想起車尾箱還有一個今天中午抽空去手工店自己做的巧克力蛋糕，以及託人從國外帶回來的Apple MacBook。

校園內又是一派生機勃勃，男生們討論哪個新生漂亮，誰誰誰又是理科狀元。而對迎璟他們來說，稍有不同的，大概就是自航空科技大賽取得第一名后，聲名大振，儼然成了學弟學妹口中的偶像。

已經過去兩周了。

這頓飯吃得迎璟異常沉默。

初寧爽利：「承蒙您看得起，我奉陪。」

做事兒大氣，又懂得利用女性的特質，平心而論，她真的很出色。

迎璟搖了搖頭，「沒事兒。」

這話說到初寧心坎里去了。

初寧目光驟冷，「我做哪種事？」

C航正校門周邊的綠化植被覆蓋得不錯，路燈也敞亮，樹蔭繁茂，投下來，像是一地的斑駁光影。

關玉情史豐富，天性樂觀，她的人生樂趣，就是輾轉在各色男人之間，她曾大言不慚地說：我這是體會人性的真善美！

初寧懵了懵：「……啊。」

初寧嗤笑，擰開保溫杯喝水。

也是。和-圖-書

知心姐姐時間結束，兩人又聊了些家常話，說到馮子揚，關玉問：「都多久沒他消息了，他最近嘛去了？」

初寧抿了抿唇，真心實意地點了點頭，「我記著了。「

「不能，我要聽我要聽。」關玉走過來，抓著她的胳膊一頓猛搖。

迎璟這才發現，懵懵懂懂地又把它換過來。

她靠著石頭墩子，手指插入頭髮里，輕輕按了按頭皮，最後心不靜的掏出煙，點了一根含在嘴裏。

「我覺得師兄就是他自己啊，這個顏值能夠吊打哈哈哈。」

迎璟的臉色，這才稍稍寬解，鬱郁悶悶地一聲：」嗯。「

「能上院里的光榮榜了吧。聽說以前全是飛行器設計專業拿推薦，最好的名次，還是上上屆大學生科技大賽的第二名呢。」

「我幹嗎？我還能幹嗎？」他聲音縹緲，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今天我生日。」

關玉也不說了，嘖了聲，手肘撐著桌面，笑眯眯地湊近腦袋，「喲，我們寧兒真的動心了耶。」

兩句話就把氣氛給圓了回去。

她喘了口氣，眉間神色難平，決心傾吐的這一刻，失落立刻寫在了臉上。

關玉嗨了一聲，還以為什麼事呢，「太正常了，一個只想談愛情，一個生活里不止有愛情，分量不對等，遲早出事兒。」

氣氛瞬間結了冰。

她天生是個操心命，喜歡把任何事往深處想。想了一會，莫名的心浮氣躁。重新拿起手機，找到祈遇的號碼。

驀地，她抬頭，看著他，「別把自己說得全是受害人，我承認，我是有不對，但你自己就沒點兒私心？沒點兒打算？沒點兒心思？」

感情也不例外。

祈遇哦了一聲，想問，又不太敢問。

這是兩人在一起后第一次吵架？

迎璟喝水的時候，能把水倒進衣服領口，吃飯的時候，筷子拿反了方向，有次穿衣服也鬧了個笑話，出門前，幸虧祈遇瞥了眼，「我天！你衣服穿反了你不知道嗎！」

沈總雲里霧裡，大著舌頭誒誒欸，「怎、怎麼，回，回事兒啊。「

這位沈老闆是個歌唱愛好者，年齡不大，但蠻懷舊，酷愛八九十年代的港台粵語歌。估計是飯局上酒喝盡興了，一支麥克風握在手裡，那叫一個威風凜凜，還能大戰五百回合的架勢。

看了一會兒，關玉去她辦公室等，沒多久初寧散會，一進來，關玉就嘖嘖稱讚：「寧兒你越來越漂亮了，我都想把你娶回去啦。」

關玉啊了一聲，波瀾平靜，「嗯，湊合吧。」

迎璟看著她遊刃有餘的聊天、開玩笑、大大方方地敬酒，整個人熠熠生光。

人衝動的情況下，說的話都是捅刀子，你一刀我一刀意難平。

雖不乏油膩，但精英范兒是做足了。

「我犧牲你什麼了？我也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