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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啟深安靜地聽。

「挺多人的，年後第一次過來工作視察吧，估計也就走個形式。」岑月告訴她：「那個很帥的老闆，還有戴老師也來了。」

「但我回北京還沒兩個月，確實誠心想交戴老師您這個朋友。您是大師，是偉大的藝術家，我面兒有光。」庄邱話鋒一轉，笑眯眯道：「只要您願意幫我一個忙，那麼一切都好說。」

上一秒的咒罵猶在耳邊，「你這什麼貞潔烈女，吃個飯也這麼擺譜兒！真當有人給你撐腰啊？天高皇帝遠，他還能從北京飛過來不成？爺也不要你幹嗎，酒一杯酒，喝了，爺就放你走！」

拍攝第七天，按計劃安排，團里參演的其它舞蹈演員飛抵青海，開始群戲的拍攝。趙西音成天在拍攝地，凍得快要暈倒，還是岑月主動找的她，上來就是一個大大的擁抱，「趙西瓜！你瘦啦！」

顧和平電話沒掛，把岑月號碼發給他，「別自己嚇自己，劇組那麼多人呢，能出什麼事兒。這樣，你給個定位給我，我聯繫一下我二叔，真有需要，到時查車查監控什麼的也方便。」

周啟深把她被庄邱扯亂的頭髮慢慢整理好，一下一下，動作又輕又慢。他望著趙西音時，目光平靜，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笑意。從進門起，一直沒有看過別的人一眼。

「你多吃點魚，羊肉溫補，也多吃點。」趙老師慈愛善良，疼這些晚輩。

十分鐘后，趙西音擤著鼻涕，暈暈沉沉地隨她出門。她上車后還給周啟深發了條微信，「感冒了，好難受［哭哭］。」

趙西音伶牙俐齒，又是清冷個性，也沒讓庄邱討著痛快，庄邱氣死了，把門上鎖，開始動起手來。趙西音頭皮一陣撕扯疼，她人本就不舒服，差點暈過去。

漫長的思考後，戴雲心別開臉，咬牙答應，「一頓飯，就一頓飯。」

孟惟悉把人掄去地上，提腳踹上去，「人要出事，你們也別離開青海了。」

這會兒，周啟深和孟惟悉同時出現，庄邱人都傻了，揪著她頭髮的手也忘了鬆開。

「你明天什麼時候的飛機啊？」趙老師問。

「也不是很突然，達成共識很久了。」趙西音美滋滋的，自己看了又看。

周啟深笑，「真沒，給她個驚喜。」

如意料之中，孟惟悉根本不會接。

周啟深直接撂了電話，不怪他，怪自己。

離離原上草，晴翠接荒城。跑遠了，跑離了人群，就剩她們與這風吹草動，兩人默契一笑，站在水塘前丟石子兒。趙西音蹭了蹭她肩：「跟你說個秘密。」

「庄邱做投資，認識不少人，受邀去青海。」

戴雲心狠心道，「就今天，反正有車過去，不用走路。」

周啟深打開皮夾，一摞紅鈔遞過去，「快點。」

百爪撓心，惶惶不安。

周啟深想都沒想，立刻給孟惟悉打電話。

周啟深目光看向他，筆直如墨，打斷：「只是拽了她頭髮？」

孟惟悉拿出車鑰匙一路跑，邊打電話邊發車，「我要戴雲心的地址。」

趙西音拿手背去涼她的脖頸，岑月哇的一聲驚叫，跳著跑開，「你個臭西瓜呢！」

她快虛脫，蹲在原地半天站不起來。

下車前，戴雲心說：「包就放車裡吧，拿著費事。」

孟惟悉神色冷然，不應不答，徑直朝最里走。

周啟深又打給秘書，問：「青海這邊劇m.hetubook.com.com組的工作是誰負責？給他打個電話。」

一遍，兩遍，三遍，周啟深不停打。

當地一家海鮮酒樓，上三樓，戴雲心推開包廂門，早到的庄邱立刻站起身，笑臉投向趙西音。

趙西音心軟，搖頭否認，「沒有。」

「我那筆資金呢，閑著也是閑著。但畢竟幾千萬的投資，慎重點您也能理解吧？」

徐秘書辦事效率快，不到三分鐘就回復：「周總，我問了，劇組那邊說，小趙中午就回鎮上賓館休息。她今天淋了雨，應該是累著了。」

他沉著臉，怒急上火，太陽穴漲著疼。一疼，一缺氧，薄唇都沒了血色。

周啟深先是擰門把，從裏面鎖起來了。

他上樓，剛從樓道轉過彎，迎面就碰上了戴雲心。戴雲心剛從洗手間出來，見著人表情頓時慌亂，「惟悉？」

周啟深啞著聲音，竟有了一絲相求的情緒，「孟惟悉，幫我個忙。」頓了下，他說：「趙西音出事了。」

周啟深睜開眼，側過頭。

那邊沒回。車駛上路，搖搖晃晃的，她很快又睡著了。到了地方，車停穩，戴雲心始終沒有動。司機側過頭，狐疑問：「戴老師？您不下車？」

趙西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終於，通了。孟惟悉卻不說話，一貫的沉默以對。

孟惟悉停下腳步，語氣寒森森的，「戴老師，您不知道怎麼了不要緊。周啟深也快到了，他到了后，您就會知道究竟是『怎麼了』。」

庄邱僵硬地勾了下嘴角，見風轉舵，「周哥兒，孟總，我是欣賞小趙的，一起交流交流……」

趙西音一愣，「又、又吃飯？」

趙西音到底不是專業表演出生，她的一個單獨鏡頭十來秒，NG了十來遍。趙西音狀態不好，也沒經驗，越往後越心慌。蘇穎看了許久，剛要起身，一旁的戴雲心先上前，安撫指導：「小西，別緊張，精益求精是很正常的流程。」

「一樣的我也看不上。」鋪墊了這麼多，庄邱耐心已到極限，神色狠厲道：「戴老師，我是有誠意的，既然志不同道不合，那那筆投資就沒得談了。」

「以前不太喜歡你，是我的偏見。沒這個緣分合作，我還是祝福你一切都好。」蘇穎的態度始終溫淡，但眼神注目時，能感受其中的真誠與平和，她說：「或許有些話你不愛聽，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人心易變，沒有那麼多『想當然』和『你以為』。」

秘書嚴肅勸道：「孟總也過來了，他的面子您不能不給。」

周啟深站起身，一派閑適，頗有幾分親近和解的意味，笑得滴水不漏，慢慢踱步去桌邊。

青海。

冥冥之中的某種直覺，讓他心裏極不踏實。

「舞團和她交好的，有一個叫岑月的女孩兒。」周啟深沉聲說：「找一下她。」

這話說得現實，挑中戴雲心的那根刺，她笑容訕訕，洗耳恭聽。

兩姑娘你追我趕，吵吵鬧鬧的。

趙西音臉紅，眼也紅，都是不正常的潮|紅。連看到周啟深時的驚喜和悸動，都變得有氣無力。

油門轟鳴，卡宴風馳電掣駛出，捲起地上陣陣黃沙。

話往寬慰里說，但顧和平是真有心，也是真急了。

每多看一個字，周啟深的懼怕就多一分。是他疏忽了，是他疏忽了！這段時間忙項目，根本無暇顧及庄邱。和*圖*書

「還好？」周啟深走過去，蹲在地上，攬了攬她的肩膀。

周啟深面無表情，往後退開兩步，然後衝過去，一腳把門鎖給踹落。

「是周哥兒？」

她真不是裝，起身的時候，眼前一片黑炫。

戴雲心本能回絕：「不行，誰都可以，唯獨她不行。」

門板彈開，彈上牆壁轟然如雷。

趙文春明天就要回學校上班，趁著都有空，讓周啟深來家裡吃飯。

與拍攝地最近的鎮上相距二十公里的縣城。

「行了行了。」庄邱不耐煩地繞過這茬，又問：「戴雲心怎麼還沒來？她還想不想要這筆投資了？」

言簡意賅的通話結束后，周啟深頭疼得實在要炸，蜷著手指，靠著椅背閉目吐氣。破舊的麵包車隔音效果差，他頓時心煩意燥。卻聽到旁邊的女司機忽然說話，「那個酒樓在格爾木有兩家，同名。你問清楚了沒有，到底是哪一家？」

——

趙西音張嘴欲辯，被她打斷，「不許孩子氣。走吧，送你回去。睡醒后收拾一下，晚上跟我去吃個飯。」

趙西音這才發現，竟到了格爾木市區。

不再鬧，趙西音問：「這次除了舞團，還有誰來了？」

——

「下午四點多。」周啟深說：「明兒上午有會議，實在走不開。」

蘇穎蹙著眉，稍稍設想一番，提醒說：「不經常，已很是讓人印象深刻了。」

戴雲心臉色剎變，愣在原地半天沒動，反應過來后，才急急跟上。

周啟深拿起那把刀，放在手裡把玩。

庄邱愣了下。

話未說完，就被孟惟悉一把掐住了喉嚨，半截手指陷進肉里，留了三分富餘給他說話。孟惟悉一字一字問：「趙西音在哪裡？」

趙西音從大棉襖的口袋裡拿出手機，然後點開相冊，「噹噹當，我結婚啦！」

戴雲心下意識地去攔，「怎麼了這是？」

徐秘書報了地方，說：「前台電話我已經打過了，說小趙確實回來過，但下午五點左右，又出去了。周總，您先別著急，可能只是出去吃飯，忘了帶手機。」

戴雲心皺了皺眉，「你現在陪陪我都不願意了？」

庄邱想想真的晦氣，就沒見過這麼油鹽不進的女人。當然他還是心裡有數，知道她是周啟深的人，犯不上真來個霸王硬上弓。想上|床，他不缺女人。最開始是真覺得趙西音漂亮，想一起玩玩兒。後來知道她和周啟深的關係，征服羞辱的成分更多。

他出廊橋就開了手機，未接來電和簡訊一條條的震，最後看到趙西音半小時前給他發的那條。電話回撥過去，卻是無人接聽。周啟深打了三個，依舊如此。

他極低地應了聲，「嗯，老公來了。」

顧和平最後一條信息：「周哥兒，孟惟悉也在青海。」

至今再想起他，趙西音一片心如止水。她不是會回頭看的人，有些感情曾經真誠過，但時過境遷，人總是要繼續向前的。

「他見過小西，但小西不知道你倆的關係。」

周啟深轉過身，猛地把庄邱拽到桌子上。

微微發獃之際，岑月又哦了聲，「我看到戴老師跟一個男的走得很近，那男的三十多歲吧，以前在團里從沒見過。」

看把老人家給急的。

「懦弱，沒志氣。」戴雲心不滿不悅，「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從小教你的話都忘了？」

岑月鼓掌，「他好厲害和圖書誒！」

賓館門口，「小趙。」蘇穎忽然叫她名字。

四十分鐘后，輪胎摩地的刺耳聲響起，一個急轉彎，卡宴往右斜了斜。這動靜在小城黑夜格外驚心，酒樓大廳許多客人頻頻回望。庄邱的秘書見到孟惟悉從車裡下來，臉色頓時一變。

趙西音眨了眨眼，濕意一下子翻湧。

正說著，樓梯想起急促腳步聲，周啟深肅著臉，外套脫了，只著一件深灰羊絨衫，大冬天的，他竟跑的滿頭汗。戴雲心就在他跟前，周啟深正眼不瞧，只隔空與孟惟悉略一頷首算是招呼。

——

他推桌起身，動作之快之大，碰倒了桌面上的半杯茶水不自知。眾人面面相覷，張一傑迅速跟上去，「孟總？」

他連行李都不取了，直接往機場外跑。徐秘書安排的車是哪一輛他也沒心思找，看到一輛小型麵包車直接拉門上去，「去格爾木，多少錢我都給。」

趙文春點點頭，「好，好。來，再喝一碗湯，補補身體。」

庄邱講究慣了，一頓邪火，「趕不上就不開了！」

正說著，敲門聲就響起。

顧和平立刻找人問去，很快回復，猶如一桶冰水澆灌而下，「我他媽以為傳他投資電影只是隨便說說，原來他真的有和戴雲心接觸過，他也去了青海！」顧和平是真慌了，把那人大切八塊的心都有，「我操他大爺的陰魂不散！對不住了周哥兒，這事兒是我疏忽了。」

「也行。我給小西買了兩條圍巾和手套，那邊兒冷，你幫我帶過去給她。」趙文春再三確認，「你真沒告訴她你要過去？」

幸福好像就是這樣，藏不住，總想分享給親近的人。岑月看了她好一會，「趙西瓜，你現在渾身帶著光，特別美。」

某些男人骨子裡的賤性，就用來噁心人了。

農曆年後，天氣陰晴不定，頭一天還是霧霾瀰漫，是夜大風一吹，次日又是湛藍澄澈的天色。

周啟深乾脆利落，「她生病了，不會無緣無故往外跑。」

趙西音迎著風，做了一個張手跳躍的動作，身姿輕盈，像要飛的燕，「我一直都好看的！」

屋裡景象讓周啟深一下子暈眩。趙西音紅著眼睛，蹲在地上。庄邱站在她旁邊，兇惡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斂，扯著她的頭髮用力往地上拖。

——

資金再不到位，後續的製作、檔期都會受影響。

她的嘴唇凍得直抖，妝發又上來給她補妝。戴雲心抓緊時間道：「你眼神往外送出去，別當這是拍電影，就像我們日常的訓練，不就伸腿、旋轉，跳躍這些基本功嗎？不難的，有點信心！」

孟惟悉心一涼，又覺得慶幸，還好，人還在酒樓，這兒不是能辦事亂來的地方，證明她人身至少是安全的。

靜了兩秒，戴雲心說：「下午沒有拍攝工作，我找人送你回賓館，好好睡一覺。這雨一淋，保准得感冒。你身體本來就不太好，自己多注意。」

——

庄邱慘叫連連，跪倒在地。手背上，只看得見刀柄，沒幾秒，血順著手腕越流越快。他不敢動，疼得嚎叫哭泣。右手和桌子釘在了一起。

岑月湊過耳朵。

庄邱鬆口氣，以為這是給他的台階，「純屬誤會，我手勁兒重了點，周哥兒你也知道，男人沒輕沒重。」

說完，蘇穎就回了房間，而趙西音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孟惟悉對右邊抬了抬下和*圖*書巴，兩個男人齊步往那邊去。

趙西音人都站不穩了，「哎哎哎，扶著本宮一點。」

孟惟悉站在一旁，幾番打量，微微皺眉，心裏隱隱不安。

皮肉筋骨被戳穿，甚至能聽到刀尖刺進桌面的鈍響。

頓了下，蘇穎直言不諱，「與戴老師簽合同的時候，一碼歸一碼，別感情用事，找個專業律師，慢慢把條款過一遍。她若真是為你好，一定足夠理解和支持。」

「戴雲心要籌拍電影，他有投資意向。」

顧和平接的倒是快，習慣調侃幾句，周啟深不跟他廢話，「我現在在青海，把岑月的號碼給我。」

蘇穎愣了愣，一眼對視，都輕輕笑了。

周啟深的飛機晚點二十分鐘，到西寧已是夜幕降臨。

庄邱笑意不抵眼底，語氣卻親切熱絡，「我知道戴老師那部電影遇到點資金困難，現在呢，大環境不好，國家政策管控也嚴厲。北京橫店死了多少公司，那都是人盡皆知的。」

下午一覺睡過去，還真被戴雲心說中，趙西音醒來頭疼欲裂，感冒了。戴雲心掐著點來找她，趙西音臉都是白的，苦苦道：「師傅，我不太舒服，改天再陪您行么？」

戴雲心向前一步，試圖把事圓了，輕鬆道：「拍攝太辛苦，小西瘦了好多，我帶她過來改善伙食，這不，碰巧遇上了庄總。有誤會的地方，說開了，說清楚了就好。」

岑月嘴巴張成O型，「天，這麼突然！」

秘書換不上氣，眼白直往上掀，磕磕巴巴講不囫圇，手往樓上指。

周啟深蹲下來，扯住他的頭髮用力往後，平靜道：「再打我女人主意，你試試。」

秘書笑了笑，「聽見您召喚了。」

戴雲心幾不可微地皺了皺眉，「她不一樣。」

趙西音點點頭，咬牙再來一遍。

周啟深神色繾綣溫柔，笑了笑，指腹輕輕颳了刮她鼻子，「這麼呆，不認識我是誰了？」

周啟深深吸一口氣，繃著聲音說：「我聯繫不上小西。」

戴雲心雖是聲名在外，擔著這劇那劇的舞蹈指導，但跳舞編舞能掙多少錢。自己年齡也大了，早就不從事台前表演，攢著這些人脈，是想轉型拓展領域。原本談好的投資方，有兩家臨時出了變故，計劃泡了湯。戴雲心看不上庄邱，傲世輕物，囂張跋扈，但也知道他兜里確實有幾個錢。

周啟深食量大，吃得多，三碗飯後還能喝兩碗湯。

上車才發現，司機竟是個中年女人。

「嗯。」

這一遍，終於過了。

戴雲心拿著大衣搭在她身上，又是遞熱水，又是扶著她，守在片場一上午，關心切切。換了衣服，休息棚里開著電暖爐，把趙西音的臉襯得紅撲。

趙西音看到熟悉的人，情緒沒那麼綳了。

孟惟悉甩下劇組所有工作人員，甚至不算紳士地打斷正在發言的一位女製片的發言，「抱歉，有事先走一步。」

趙西音心無旁騖一笑，「謝謝師傅。」

女司機神情微閃，皺著眉頭說：「問清楚，我知道地方。」

同一時間。

岑月裹得巨嚴實，「我天，這兒這麼冷，你們就拍了這麼多天吶？」

趙西音搖搖頭，「不怕，我知道您的私事兒也不少，我要是記者，會更喜歡報道您吧。」

開門，戴雲心一身白色長羽絨，還戴了條寬大的圍巾遮住了半邊臉。庄邱立刻換上笑臉，「真不好意思了，讓和圖書您受累跑一趟。」

他目光狠厲，殺機盡顯，舉著那把刀就往庄邱後背上殘忍地紮下去！

孟惟悉察覺不對勁時，晚了。

「這他媽什麼破地方，能不能有好點兒的酒店了？！」庄邱脫了外套，撒著火氣往床上丟，拿起枕頭聞了聞，一臉嫌棄。

趙西音愁眉苦臉，說了句掏心窩子的話，「拍電影也太難了，這一部結束，我再也不進這個圈子了。」

周啟深握著湯勺一頓，看著趙老師殷勤的模樣，好像是嫌棄他身體有多不好似的。

他當過兵，身手了得，這一把力氣是用了十成，庄邱踉蹌倒地，腦門兒「咣」的一聲磕中桌沿。眼前一黑，還未緩過勁來。周啟深一手扯住他的手腕，一手揮落桌上的碗碟餐具。

孟惟悉啊。

他什麼伎倆什麼心思，戴雲心當然心知肚明。但眼下她是有求於人，內外交困，不得不笑臉示人，「我也許久沒與庄總敘話了，正巧不是？」

圍著藏藍碎花頭巾，皮膚偏黑，但看得出五官倒是精緻。常年高原日晒，兩頰有些許紅斑。她還在吃麵包，立刻收回塑料袋裡，伸出手，「五百塊。」

孟惟悉冷眼進大門，庄邱秘書趕緊迎向前，笑得沒事人一樣，「孟總，您是過來辦事兒還是……」

兩人又並肩走了一段再沿原路返回。

戴雲心目光定在趙西音的睡顏上，像纏繞的藤蔓，有過幾秒遲疑與糾結。她伸出手，還是把趙西音叫醒，「小西。」

「當然。」

周啟深一頓脾氣，「誰他媽想的餿主意，這種天還讓人淋雨？哪家賓館？」

岑月嫌棄的切了聲，「臭屁。」

趙西音不是那種喜歡蹦躂的人，平時好著的時候，也不出去玩兒，更別提這種狀態。

趙西音點點頭，聲音哽咽，乖乖地叫了一聲，「周哥兒。」

他秘書八面圓通，此刻也是無奈道：「真沒法兒了，庄總。再往遠去還有七八十公里，明兒您還要過去開會，趕不上的。」

趙西音犟著一根筋，不爭不吵不妥協，跟他沉默對峙。

庄邱哎呀一聲大驚小怪，「只是一起吃個飯，又不用娶回家當老婆，什麼年代了，還放不開？ 」

窗外景色一晃而過，與北京全然不同的景色，天色暗下來，車燈閃爍，像針扎在眼裡。顧和平與他一直保持聯繫，微信一條條地發：

電話掛斷，他等不及，直接撥給了顧和平。顧和平風流成性，提過岑月，一定有她的聯繫方式。

桌上的菜幾乎沒動，紅燒海參，醬爆魷魚，蒜蓉蝦，還有一盆牡蠣，旁邊放了把小巧的開背刀。

聽出了不對勁，顧和平立刻正了語氣，「出事了？」

蘇穎說：「知道了你這麼多秘密，就不怕我發個微博告訴記者什麼的？」

「喝點薑茶，待會再吃一顆感冒藥。」戴雲心叮囑道。

孟惟悉站在旁邊，心底一沉，他甚至能隱約聽到裏面傳來的細微聲響。

某一瞬，周啟深腦子裡飛快閃過一個點。默了默，他忽然問：「庄邱這幾天在做什麼？」

趙西音剛結束一場雨景的拍攝，這真是遭了大罪，本就衣著單薄，還要在雨里起舞，風沙一吹，她整張臉都成了泥。蘇穎也好受不到哪裡去，在場邊裹著棉衣打顫。

趙西音是真的著急解釋，「他平時工作壓力大，在家就放鬆些，其實人很好，也不是經常這樣不正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