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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辛喉嚨一哽，低下頭，不看他。

「哦哦哦。」佟承望忙不迭地點頭，遂又嘖了聲，「急什麼，辛辛才高二。」

才認識多久就姐弟戀，也太不知檢點了！

喝了兩口，他問：「辛辛呢？」

佟斯年：「……」

忘了，霍禮鳴從上海回來帶的禮物還沒拆。

「他能不能換條內褲，這種尖尖的好油膩。」

鞠年年張大嘴巴半天沒合上，最後朝她擠眉弄眼，「安娜卡麗絲.琉璃夢.辛辛子の小色女。」

「能不哭么？我請你吃早餐行不行？」

佟承望看報紙呢，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啊？什麼？」

佟斯年的話戛然而止，表情從怔然到深沉，最後有了薄薄的怒意，「辛辛。」

霍禮鳴從不是好脾氣的男人, 壓低眼睛, 直白又鋒利地盯著她。寧蔚以靜制靜, 風輕雲淡地接納他目光。半晌, 才輕飄飄地說：「我知道, 你要去做親子鑒定。」

寧蔚已經把濕毛巾重重砸回他胸口, 變臉如六月天之迅速，在溫情和冷冽之間切換：「再用搓澡巾蓋我，你試試。」

她唇瓣微張，看口型，霍禮鳴以為她至少會叫聲「哥哥」「帥哥」之類的。

她甚至有些微微走神，想的，仍是霍禮鳴家出現的那個艷麗美人。她渾然不知，自己這個態度，已經徹底將溫和的佟醫生激怒。

門邊放著吉他，吉他邊擺著換下來的高跟鞋。寧蔚赤腳踩地，正窩在沙發里仰臉閉目。她的煙熏妝還沒卸，累極了，安靜得像一隻病了的波斯貓。

鞠年年就是個張揚的性子，一來新刊了，非得跟佟辛分享。一頁一頁的男模翻過，佟辛總能評價個頭頭是道。

辛灧倏地嚴肅，「沒有別的，就考金融。」

到家，寧蔚窩在沙發上睡覺。她睡眠質量很差，開門動靜一響便醒。霍禮鳴沒輕沒重的，把麵條往桌上一擱，「早餐。」

後知後覺，大概率是被這小妞給套路了。

辛灧頓時轉移怒火，「有有有，我幫你盛。」

「高二還不急？徐教授在行業內那可是名號響噹噹，多少人走後門費盡辦法想見他一面。你倒好，蝸牛性子。」辛灧一說起就不痛快，她和老伴兒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一個雷厲風行，一個溫吞慢熱。

「你生氣就是這表情。」

佟辛腹誹，有什麼好切的。學霸小哥哥身高體長，濃眉鳳眼，乾淨利落的寸頭走路帶風，比那陰鬱學渣帥多了。

「和-圖-書哥哥知道，你這個年齡對某種事物很好奇。」

霍禮鳴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小區外走。快到大門時，恰巧瞧見一小人影。佟辛低著腦袋，拎著個快遞袋，像一團移動的椰香麵包。

給人帶的。

霍禮鳴淡淡道：「別往臉上貼金。」

寧蔚簡單洗漱出來，捧著排骨麵大快朵頤。剛一大口，停頓兩秒，「——嘔！」她面色痛苦，狂咳不止，跑到垃圾桶前全給吐了，「我，我說了不放辣椒啊。你謀殺啊！」

寧蔚猛地睜眼，眼妝暈染，讓她目光愈發明銳犀利。

「給人帶的。」霍禮鳴含糊一句，便走去店外接電話。

霍禮鳴：「……」

「在這裏，你想說什麼，想做什麼, 哪怕放個屁我都不管。但在別人面前, 你不要亂說話。」

人去了廚房，客廳里，兒子望了一眼老子，都有幾分意味深長。佟斯年笑了笑，「老佟，還想看報紙嗎？」

佟辛心裏悶悶的，太入神，以至於有人敲門她沒聽見。而當佟斯年走到身邊時，已經晚了。

佟辛將雜誌翻到某一頁，入眼的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模，赤|裸上身，黑色平角褲下，一雙結實強勁的腿。他赤腳踩著地，對著鏡頭是酷且高冷的表情。

心裡頭的兩分委屈莫名被放大，像被水草纏住，使勁拖她往深海墜。佟辛低著腦袋，眼裡真有了言不由衷的濕潤。

佟辛的心臟像從九萬高空垂直落地，「砰」的一聲砸得稀巴爛。

霍禮鳴笑，「臉不就在你手上嗎？」

寧蔚：「……」

她熟視無睹地將快遞往他手裡一塞，「走。」

霍禮鳴冷聲：「不吃倒掉。」

佟辛忽就沉默了。

從家裡出來，天光蒙蒙亮。東方的雲霧逐漸散開，露出白光輪廓，該是太陽升起的地方。初九，年味散得差不多，路兩邊的紅燈籠提醒著喜慶的收尾。

大伙兒：「切！！」

他蠻無賴的語氣，「哪怕你長得有那麼一點點像我，都不至於被人嫌棄成這樣。」

霍禮鳴眯縫了雙眼，小霍爺最不怕被威脅。他把毛巾揉成一團，「試就試，我還怕你？」

寧蔚睨他一眼，昨晚跑了兩個場子，嗓子嘶啞沒恢復，懶洋洋地說：「行啊，你給我錢花。」

小霍爺指了指臉，眉峰往上挑，「招人疼。」

「不做鴨了吧？」

寧蔚語氣純真無害，「我剛告訴她，我倆姐弟戀。」

室內驟然安靜，像一個紮緊的https://m.hetubook.com.com塑料袋，空氣越來越稀薄。佟辛覺著自己力氣都空了，神遊四海，沒著沒落。她頹坐著，神情空洞地掃了遍卧室，最後停在牆角的紙袋上。

「肌肉太造作，蛋白粉喝多了。」

佟辛指了指排骨麵，「小料加好了。」

「小章去國外進修半個月，所以特別忙。」佟斯年接過碗，「謝謝媽。」

霍禮鳴皺了皺眉，走過去翻了翻餐盒裡的麵條。上面一層那叫一個清淡可口，實際上，辣油蒜泥全添加在最下邊兒，用麵條蓋得嚴嚴實實的。

佟辛始終低著頭，不吭一聲。

班上女生的八卦話題三句不離他劉海，好迷人，好神秘，好飄逸。佟辛實在受不了了，嘆氣提醒：「就校門口小強叔的理髮店，三十五塊錢能燙個半永久。兩人成團還能打折。」

第19顆

對視一眼，兩人都反應過來了。一個飛快收回手，一個漫不經心地挪開眼。

「不急，你趁熱喝。」辛灧手肘推了推佟承望，「徐教授那兒說了沒有？」

佟辛頓時有些惱火，「也就個子能看，脫掉衣服指不定什麼松垮樣呢！」

所以，她只配得上這樣子的禮物？

「那就少說兩句，我媽全對就成。」

姐弟戀。還姐弟戀！

霍禮鳴五點多就醒了，冬季清晨天亮晚，睜眼時窗帘不透一絲光，要不是客廳傳來聲音，他以為自己還在夢裡頭。

卧室里，晚上的暖氣供得好像大了些，暖烘烘的像個溫度過高的小火爐。佟辛坐在書桌前，試卷攤開兩頁，半小時前寫到一半，然後一字未動。

佟辛聽著他的聲音，歡呼輕鬆的，心情卻同夜海中的幽深海藻，悶悶不樂。她想起昨天被佟斯年抓包現場，誤以為她看小黃文。又想起那個不說期盼很久，但真的心有所系的禮物，是那麼丑的玩意兒。

付完錢，他手機上來了電話，上海那邊的，霍禮鳴頓時嚴肅了些，邊看邊對佟辛說：「排骨那碗幫我加點蔥，不要蒜泥，辣椒油也少放。」

佟辛：「……」

女生的直覺總是不講道理的準確，該敏感的時候，一狙一個準。

寧蔚一晚沒吃東西，胃裡燒得難受，偏還嘴上調侃，「可以啊，這悟性，值得調|教。」

「……吃。」

—

給人帶的……

霍禮鳴還沒來得及開口, 她拉著尾音, 帶著笑，「挺大胆啊，大逆不道。」

霍禮鳴慌了，一八五的高個兒站在馬路邊hetubook.com.com手足無措，「別哭啊，待會被人看見告你家長，我真說不清了。」

寧蔚是真累了，眼睛一閉，不再搭腔。霍禮鳴無語片刻，走過去踹了踹她腳尖，沒好態度地撂話：「走開，別擋我道兒！」

霍禮鳴道謝，「多少錢？」

「咳……咳咳。怪我？」

「我什麼表情我？」

「早餐打包好了。」老闆吆喝。

而不知是潛意識的，還是無意的，他指臉的地方，恰好是佟辛方才在早餐店，用手指戳過的位置。

佟辛噗嗤一笑，「哦。」她歪了歪頭，與方才的小哭包宛若兩人，勾著尾音輕輕說：「你好乖啊。」

霍禮鳴微微彎腰，視線與她眼睛平行，語氣不自覺地緊張，「我又惹你了嗯？」

不偏不倚，正中痕迹。

佟辛讚不絕口，真是帥得賞心悅目。

佟辛盯著那碗排骨麵，才緩解的心情又不太好了。

佟辛拿開最上邊的三本習題冊、草稿紙、榮譽證書，終於露出抽屜最底層的兩本……男模雜誌。

霍禮鳴：「什麼意思？」

佟辛倏地抬起頭，目光清透澄明，「這可是你說的。」

禮盒包裝倒精心，一層層拆開，終見真身。

佟辛一愣，慢慢抬起頭，望向他的目光先是茫然，然後飄乎乎的挪看別處。

蓋上了，露出了封面，這本正巧是去年情人節特刊，封面照就一男的戴著米奇耳朵發箍，捧著顆粉色大愛心，屁股上還戴了一條狐狸尾巴。

佟辛無語，就這麼伸出食指，輕輕戳住他的右臉頰，「十七歲？臉呢？」

這麼了解，一定是很多經驗了。

「你說要請我吃早餐的。」

佟辛嚇得一哆嗦，猛地將雜誌蓋上。

出其不意的賣乖，直接把霍禮鳴搞無語了，心梗只能自己吞下，但仍不甘心地放狠話，「我留你在這裏，不是傻白甜地信了你。」

「媽熬了粥，還喝么？學習也別太辛苦，要注意……」佟斯年一眼看到桌上攤開的雜誌，結實光裸的男模赫然入眼。

「但這種違規雜誌，真的不適合成為你的讀物。」

「……」天知道，真的只是風糊了眼睛。

寧蔚點了下頭, 「怎麼, 要趕我走？」

寧蔚冷笑，「你試啊，下次再碰見那小姑娘，我就問她是不是要跟姐姐搶人。」

佟承望笑呵呵的，「咱們辛辛沒準兒想考別的專業呢？」

霍禮鳴勾了把椅子, 「砰」的一聲立在她半米遠，坐下來和她面對面，眼對眼。這樣的霍ｍ.ｈetｕbook.com•ｃｏｍ禮鳴已在動怒的邊緣, 他耐著性子, 全然因為對方性別女。

「一點都不好看，不好看！」她自言自語，憤憤發泄，妄圖平復心裏的不痛快。

佟辛肚子餓，走過來視察進度。

偏好這種東西，與身俱來。佟辛從小起，就比較偏愛正正規規的男性審美。初二那時，很流行花樣美男子，女生們私下評選校草，一個高三的學霸小哥哥，一個高一的學渣。最後學渣以飄逸的頭髮，稀碎遮眼的憂鬱劉海獲勝。

但他這麼一問，佟辛還真是心有戚戚地冒出了几絲委屈。於是便煞有其事地抬起手，印了印眼角，悶聲哼：「沒事。」

回過味，霍禮鳴冷不丁地笑出了聲，拖慢語調：「謀殺你的可不是我啊……不過也都怪你。」

「像綠豆冰棒，吃過嗎？硬硬的，特別不好咬，牙齒都能給凍掉了。」霍禮鳴似笑非笑，肩膀又彎下去了些，看著她眼睛，「說說，哪兒惹著你了？我死也得死個明白。」

「兩碗粉，一碗牛肉一碗排骨，加一籠蒸餃，蘸醬不放醋謝謝。」等餐的時候，霍禮鳴一言難盡地回頭看了眼坐在窗戶邊的佟辛。

辛灧頗有不耐，「啊什麼啊，女兒的事你也不上心。」

佟斯年離開卧室，關上門，說希望她好好想一想。

八點鐘的冬日陽光帶著一層毛茸茸，從窗外漏進幾縷，恰巧給女孩兒鑲嵌了一道溫柔的金邊，與她的笑容完美貼合，甚至讓霍禮鳴微微恍然——

佟斯年嗯了聲，「等會我進去看看她。」

後來學霸考去國防科大，學校榮譽榜上也用了一張他身披戎裝的證件照。

霍禮鳴愣了下。

「……」

年初八，佟斯年終於結束連班，這幾天累得夠嗆，做了四台手術，晚上開車的時候都有點兒犯暈。辛灧給他熬了銀耳蓮子羹，「你們科室還不招人？這樣下去哪受得了。」

「在房裡寫作業吧。」辛灧說：「你妹妹這兩天不怎麼出來。」

這語氣，一聽就是調笑。而調笑意味著不正經與不上心。

霍禮鳴嗤笑，臉湊過去，意味深長反問：「真這麼顯老啊？我十七歲生日的蛋糕還是你和佟醫生給買的呢。」

「幹嗎？」

說完就覺得有點違心，霍禮鳴那張臉，夠帥的了。

佟辛盯了他半天，手指戳了戳男模的臉，「長得也不是很帥。」

「操！」

佟辛坐得筆直，很規矩，且敏感。隔空察覺到注視，下意識地回望，然後對霍禮鳴心無旁hetubook.com.com騖地一笑。

霍禮鳴愣了愣，頓時手忙腳亂，「不，不是，怎麼還哭起來了？」

「辛辛，你成績好，但也不能鬆懈。」

寧蔚莫名：「為什麼要像你？」

寧蔚咬牙警告：「別拿濕毛巾呼我。」

霍禮鳴接完電話走進來，「回家？」

霍禮鳴有點起床氣，語氣不善：「要麼你就晚點回，要麼就換個工作。」

「女生說沒事，那一定是有事。」

「憑我是你姐，給你個機會修復姐弟情。」

佟辛好像找到了可以暫時分散神志的事，三五兩下把禮物打開。不可否認，在拆禮物的時候，那點灰暗失落的情緒短暫被治愈。

凜冬過去，春天該來了。

佟斯年控制了一下情緒，說：「如有必要，可以給你安排去上兩性教育課。」

霍禮鳴也很絕望，他沒哄姑娘的經驗，沉默了兩秒，說：「答應你，換個工作行嗎？」

手指又下移，停在男模的喉結處。佟辛幾乎瞬間想起了某人同樣的部位。手指跟燒著似的，飛快往下挪。最後停在男模的腹腰上。

這雜誌吧，不太正規，倒也沒有十八禁內容，就是一些國外男模的硬照，再配一些佟辛理解無能的時尚穿搭。十五塊一本，據說鞠年年還訂了三年的年刊。

「行，謝了。」霍禮鳴一手拎餐盒，一手拎著佟辛的快遞，「走。」

寧蔚不甚在意地笑了下，「行啊, 不說。」

她一直盯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天女下凡，實則連月亮都沒有。佟辛望了半天月，驀地彎下腰，伸手拉開書桌最下層的抽屜。

眯縫眼，雞窩頭，蒜頭鼻，雀斑臉，兩隻丑到人神共憤的搪瓷娃娃咧嘴沖她笑。

霍禮鳴甩了個背影：「睡客房！」頓了下，「床新買的。」

「不喜歡留鬍子的，看著邋遢。」

「你不吃辣？」

佟辛鼻尖紅紅的，就是不吭聲。

霍禮鳴冷嗤，「憑什麼？」

「想啊。」

「不是，哥哥，你聽我解釋。」

佟承望還想辯兩句，被佟斯年打圓場，「媽，粥還有么？我想再喝一碗。」

佟辛一臉正經，「叔叔。」

佟辛：「……」

霍禮鳴看了她一會兒，佟辛全然未覺，快撞上胸口了，霍禮鳴才出聲提醒：「走路不看的？」

佟辛撇了撇嘴，「沒。」

佟斯年反手關上門，勾了條椅子坐在佟辛面前。痛心疾首地開始長達一小時的思想教育課。

不等她開口，霍禮鳴主動道：「交待了不放醋，點了蒸餃，牛肉片多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