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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時前, 佟辛被佟斯年強制送回了家。

「我撒謊了，上學期騙你們交了個大學畢業的男朋友，其實就是他。我們談了半年，我很喜歡他。」佟辛說，「哥哥昨天發現了，關心我，才動手跟他打了架。」頓了下，佟辛面色平靜：「他傷得更重，哥哥下手更狠。」

「好到把你哥打成這樣？」辛灧一句話反駁。

第二天大早，他直接等在了佟家門口。

霍禮鳴誠實說：「特意等您。」

「我去過上海幾次，兩人都沒說。我覺得也不是故意瞞著，可能是他怕我。別的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因為，」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佟辛，平靜道：「說了也沒用。」

佟辛和佟斯年並排站，一點都不慌亂，也不想再去隱瞞。她向前一步，主動坦白：「媽媽，我談戀愛了，男朋友是以前的鄰居，霍禮鳴。」

佟斯年極力維持最後的面子，維持幾秒，作罷。他眼睛閉了閉，再睜開，「我喜歡姐姐的事，被他知道了。」

兄妹倆一個哭得淚如梨花, 一個鐵青著臉, 拽著的手不鬆開。把人推進卧室后，佟斯年就又氣沖沖地走了。

他左手是一整條花臂，雖然樣式不複雜，當初填充的顏色也不是大紅大綠，以水墨范兒為主。但要洗掉一整隻手，疼都得疼死。

「行，那今天先從小塊兒的開始。」符野很清楚他身上紋身的位置，「肩膀這個圖案小，好弄。」

佟辛稍稍挺直脊背，自信了些，「以前是在他大哥公司幫忙，上學期，去了北京，在塗新知教授的工作室里做文物修復相關的學習。」

霍禮鳴今天穿了白T恤和牛仔褲，頭髮長長了些，摘了耳釘，他站在槐樹旁邊，鬱鬱蔥蔥的枝葉下，乖巧得就像大學生。

佟斯年有點小潔癖, 要麼是在醫院洗完澡、換完衣服回家, 要麼是進家門就洗澡。但今天，他身上太疼了，回卧室一躺hｔtps://ｗｗｗ•hｅtuboｏk.cｏm.coｍ，動都不想動。

洗紋身的方法有很多，最常見的就是激光物理法，難一點兒的就直接上針，通俗一點說，就是把針燒出火花，灼掉皮膚上的色彩脫水炭化。

符野：「而且我一次不能給你弄多，至少分三次。」

他手裡提著兩籃櫻桃，站得筆直，禮貌地和辛灧打招呼：「阿姨好。」

符野：「你手上的，有幾處用激光都不行，得用電錶針。」

佟斯年瞥了妹妹一眼，呵，關鍵時候，還是護著那小子。佟辛豁出去了，前因後果交待得清清楚楚，留不了後路，那就重新開路。

辛灧和佟承望愣在原地，一時消化不了。

「嗯。」霍禮鳴笑了下，「過來幫忙。」

「最近沒什麼事兒，師傅去國外交流了，這段時間本來就清閑。你自從過來這邊，也一直沒休什麼假。」王錚說：「女朋友不是放暑假了，不多陪陪她啊？」

佟辛垂著腦袋，小聲：「你不也把他揍得挺慘。不過。」佟辛皺眉不解，「我走的時候，一直是你在打他呀，怎麼你也受了這麼多的傷？」

安靜一陣，佟承望沉聲吩咐，「先吃飯。」

霍禮鳴表情始終平靜，「沒事兒，就先洗花臂吧。」

佟斯年臉上的傷太明顯，班肯定上不了，怕嚇著病人，於是請了兩天假。那麼這件事，就怎麼都瞞不住辛灧和佟承望了。

「……」

望著佟母遠去的背影，霍禮鳴已經知道了她的態度。那句「她以後會更好」是指，戀愛隨便談，但也不會一段感情就到老。

霍禮鳴沒猶豫，乾脆道：「嗯。」

想埋怨，但又覺得，說再多都是后話。

佟辛：「他沒上過大學。」

霍禮鳴隨他去休息室，看到桌上的線稿，「這個不錯。」

霍禮鳴上樓，房間里趴著剛扎完圖案的小夥子，屁股露出一半兒，上面紋了朵蓮花和圖書。霍禮鳴嗤笑，「還真敢紋地方。」

佟辛拎著醫藥箱，怯生生地站在門口不敢出聲。她眼眶泛紅，鼻尖也哭紅了，淚眼汪汪地望著佟斯年。

佟斯年無奈一笑，「疼啊。想到被妹妹騙，哥哥心裏疼。」

辛灧無奈道：「哎，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倒說了一大串。」

「疼不疼啊哥哥。」她哽咽問。

「對。」佟辛說：「姐姐人也很好。」

人家是不愛了，反目了，憤怒地要洗掉印記。

佟斯年說不出什麼滋味兒，確實是這麼個理，可為什麼如此憋屈呢。他大手一揮，「好了，你去休息吧。晚上不要過去了，他傷沒事，死不了。」

「哥哥也不是對他有意見，更不是反對你談戀愛。」頓了下，佟斯年承認，「好吧，哥哥還是有點介意的。那小子當鄰居的時候，真沒想到這麼壞。」

辛灧抬了下手，表示不想多聽別的，「我印象里，小霍是沒有正式工作的？他回上海了，那在上海是做什麼的？」

第72顆

辛灧倒也不意外，仍是慈愛長輩的態度，「你和辛辛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辛辛鑰要是鬧情緒，就麻煩你多擔待。凡事都有第一次，我相信她以後會更好。」

辛灧體面禮貌地同意，實則道阻且長。

小夥子嗷嗚嗷嗚叫喚，「野哥，疼死了。」

佟斯年一下軟了心, 伸出手, 「過來。」

霍禮鳴在工作室待到平日正常下班的點才走，他回家放完行李，打車去了積水潭公園附近。巷子往裡延伸最裡面，一家不起眼的紋身館。

背後的意思，如果想要再走更遠，那就要從長計議了。

霍禮鳴低了低頭，在原地站了會之後，把兩籃子櫻桃放到佟家門口。又給佟辛發了條微信，說他上午回北京，工作室有活兒要忙。

她是見識過霍禮鳴的身手的，能抗揍。相比較，佟辛更擔心自己的哥哥，這麼說吧，霍禮鳴好和_圖_書歹還抱得美人歸，佟醫生是革命尚未成功，還被揍得一身傷，真正的有苦說不出。

「哥哥，你跆拳道黑帶的認證是花錢買的嗎？」

萬物皆空，連燈都沒有開。過了半分鐘, 他隱隱察覺到什麼，下意識地看向門口。

「你真準備洗掉？」符野再三跟他確認，「疼別來嚷嚷啊。」

佟辛急急地看向佟斯年，「不是的，哥哥也打了他，打得還凶一點。不信你問哥。」

佟辛忽然歡欣雀躍起來，「那正好，你倆扯平了，不許再打架了。」

但不管怎樣，在佟辛看來，已是勝利的第一步。

「故意不故意，不還是傷了哥哥的心嗎？」佟斯年的指腹蹭了蹭她眼角，沾了一手濕，最後嘆了氣，「好了，不哭了。」

霍禮鳴淡聲說：「從手開始。」

「是的爸爸。」佟辛眼裡不自覺地露出亮光，「團隊的人都很喜歡他，他自己也勤學苦幹，什麼都願意學。」

佟承望亦誠懇：「我和你媽媽，不反對你戀愛。」

霍禮鳴繫上圍擋，幫著一起整理工具，「沒關係，她懂事。」

佟承望倒沒再多說什麼，若有所思。

佟斯年徹底怔住。

兒子這語氣，十有八九是站在妹妹這邊了。

佟斯年終於開口，「媽，沒您想的那麼嚴重。是我先動的手，我情緒上頭，衝動了。禮鳴也是自保。」

辛灧懸著心，眉間褶皺就沒撫平過。最後還是佟承望解了局，「好了，事情我們知道了，不管怎樣，能坦白就是好事。辛辛，爸爸媽媽從來不反對你談戀愛，甚至，我們非常鼓勵你去擁抱人生道路上的美好。包括愛情。」

於是嘆了口氣，問：「我記得，他父母過世得早，現在只有一個姐姐，對嗎？」

佟辛把頭從手臂間抬起, 淚眼婆娑地看了看哥哥的背影。

他倒好，只是因為太愛了。

「這樣啊。」辛灧眉間的憂愁顯而易見深了些，「他手上那些紋身htｔｐs://wｗw•ｈeｔuboｏk•cｏｍ.ｃｏｍ，是不是和他以前的工作有關？」

辛灧每早六點都會出門買菜，就這麼和霍禮鳴撞了個正面。

「我上周還來了，才多久沒見。」霍禮鳴順手翻著前台上的簽名冊。

符野皺眉，「你瘋了？」

佟辛嘴角一撇，抽噎得更厲害，語不成調地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不用不用。」辛灧笑呵呵地說：「斯年都沒陪我買過菜，你先忙吧，我走了。」

王錚拍拍他的肩，「那行，下午早點回家休息。」

效果會好，但疼也是真疼。有的人敏感一點，還會有後遺症。總之，不是什麼好事兒。每次那種十幾歲的小年輕富二代來紋身，甭管多少錢，符野都不接這種單。

辛灧愣了愣，隨即也回了個笑，「小霍啊，這麼早。」

佟辛抬起頭，一腔孤勇不被淚水覆蓋，「是我先喜歡的他，我高二跟他告白，他沒有同意。」

佟辛吸了吸鼻子，「反正我就是很喜歡他。」

次日中午，辛灧和佟承望齊齊到家，見兒子這個模樣，嚇得說不出話。

辛灧問：「小霍是什麼學校畢業的？」

佟辛撇了撇嘴，心裏又急又沒底，委屈地喊了聲：「媽媽，他真的對我特別，特別特別好。」

佟辛也不打算出去。

佟辛明白，這隻是開始，終於說到介意的點上了。她當即辯駁：「這隻是個人愛好，就像有的人沉迷打牌，有的人喜歡打遊戲，爸爸喜歡下象棋一樣。這都是很普通的事，媽媽你經常教育我，存在即合理，要包容和你不一樣的東西，哪怕你不認可、不喜歡，但也不要去傷害。」

下午，霍禮鳴抵達首都國際機場。行李沒放，直接去了工作室。王錚看到他時還挺驚奇，「誒，提早回來了？」

佟辛躲在卧室里哭。

「……」

毛還沒長全，就開始玩滄桑了。不管是愛還是恨，經不住歲月拷問。以後，對著這一身圖案顏色，只剩悔恨。

幸而辛ｗｗw•ｈｅtｕｂｏｏk•com.cｏｍ灧退休前最後幾個夜班，佟承望去北京參加學術交流，都不在。

佟辛如釋重負，「你們不反對？」

霍禮鳴笑了下，沒吱聲。

―

「你，你這是怎麼了？」辛灧走近一看，就知道是打架留下的。

「？」

霍禮鳴連忙向前，「阿姨，我陪您去買菜。」

這時，二樓工作間里走出一三十左右的男人，清瘦個兒高，英俊的眉眼裡像藏著兩座冰山，帥是真帥，氣質也是真電冰箱。他伸著頭喊了聲：「上來吧。」

霍禮鳴一進去，前台的小姑娘立即喜笑顏開地打招呼：「小霍爺來啦！好久不見哦！」

佟辛走過來，沉默地打開醫藥箱, 邊給他抹葯邊無聲落眼淚。

符野看都沒看，「受著。」

「塗教授？」這個人，佟承望有所耳聞。

佟辛起床后看到信息，知道他心裏不痛快。想著，他或許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不可置信在眼裡打轉兒，花了許久接受這個設定后，幾乎要磨碎牙齒，「早知道，就多揍那小子兩拳了。」

「看出來了。」佟斯年酸意涌心頭，「這個時候了，還在護著他。」

一頓相安無事的家庭晚飯後，辛灧和佟承望才單獨把佟辛叫去書房。辛灧怎麼也沒想到，女兒竟然是和隔壁小子談戀愛。

符野將紙從他手裡抽出來，「你都要洗紋身了，還看個毛線。」

「我這不是一如不見，如隔三秋嘛。」小姑娘嘻嘻笑，盯了眼冊子，「客人都預約到兩個月後了。」

又是一陣安靜。

佟斯年雙手環胸，閑適慵懶地靠桌而立，聽到這話，也沒馬上幫腔。佟辛眼睛都急紅了，瞪著他，彷彿在說，你不幫我，我就把你的事兒也抖出來。

霍禮鳴就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回卧室，她把晚上的事兒告訴了霍禮鳴。

之後，佟斯年是零點回來的, 臉上掛了傷, 時間一久, 正是紅腫最嚴重的時候。他走進佟辛房間，沉默地把手機放在床上，還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