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書念小口地咬著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說：「謝如鶴，我有點怕。」
但能聽到廚房有細小的動靜。
書念咽了咽口水，有點受不了這個距離。
注意到她渾身濕透，謝如鶴走向她，問：「怎麼不拿毛巾擦一下再出來。」
書念房間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的。
像是想吸引她的關注一樣，謝如鶴面無表情地抬起手，伸到她的眼前。
書念乖乖地哦了一聲。
「……」
反倒像是個外人。
她抓著衣服的下擺，力道收緊。
書念的聲音細細的，補充：「脖子疼。」
兩人出了門。
大概是察覺到書念眼裡的擔憂，謝如鶴的語氣頓了下。半晌，他指了指手上的一個小紅點，無波無瀾地吐出了兩個字。
書念有點臉熱。
因為與創傷相關的任何事物和情景，都可能會讓她重現創傷當時的過程，會給她帶來極大的痛苦體驗和生理反應。
謝如鶴撕開其中一個，放進書念的手裡。
她拿起杯子，溫吞地喝了一口牛奶，狀似隨意般地說：「我一個人去嗎？」
謝如鶴的動作停住，抬頭：「怎麼了？」
又立刻被他抓了回去。
她開了淋浴，溫熱的水灑在她的身上。
雖然因為冬天基本不會出汗，身上也沒什麼味道，但她昨晚被一個陌生人碰觸過，書念覺得周身不舒服，猶豫著跟謝如鶴提出了想洗澡的要求。
「我還得回去一趟。」書念揉了揉眼睛，「得拿點東西。」
她不想一個人獃著，只衝了一下身子就把水關掉，往頭髮上塗抹著洗髮水。下一秒，書念忽地聽到耳邊響起了輕輕的水滴聲。
很多都是比較隱私的東西。
時常會出現強烈的恐懼感，會伴隨著心悸、氣急等癥狀，會有死亡窒息ｗwｗ•ｈｅｔｕｂoｏｋ.ｃoｍ.ｃom的感覺，想要呼救，會不斷地尖叫，像是發了瘋。
書念想了想，悶悶地說：「還是去吧。」
聞言，謝如鶴問：「你想一個人去嗎？」
「……」
書念生硬地說：「我不想去。」
睡著了也怕會夢到自己最恐懼的來源。
謝如鶴突然冒了句話：「書念，我不舒服。」
書念迅速把身上的洗髮水衝掉，連沐浴露也沒塗便套上衣服，出了浴室。她的頭髮還滴著水，將她身上的衣服染濕，地上也被弄得濕漉漉。
賀祐也看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書念突然問：「昨天那個小偷，我不用去做筆錄嗎？」
到第二層，除了一些小雜物，大多都是葯。
怕書念會覺得不自在，謝如鶴沒在房間里多呆，很快便出到客廳，去檢查陽台上被撬開的鎖頭。
緩慢清透的水滴聲變成了嘩嘩的水聲。
就放在茶几的位置，謝如鶴替她拿了起來，遞給她。
書念屏著氣地打開淋浴。
書念小聲承認：「嗯。」
安靜了好一會兒。
賀祐似乎是很抱歉，覺得是自己那時候在書念面前抓了個小偷，讓她降低了防備心，所以昨天才會出那樣的事情。
啪嗒。
不敢外出，不敢去工作，怕會在其他人面前犯病。怕自己會被這個病折磨得麻木不仁，再無法逃脫，最後走向絕路。
謝如鶴也隨之看了過去。
出到客廳，書念依然沒看到他。
想起進浴室前他囑咐自己的話，書念垂著腦袋，小聲地辯解：「我不是故意碰到水的，我記得你的話的……」
謝如鶴摸了摸她的腦袋：「那就不去。」
「……」
書念閉了嘴，像是在認真地在聽腦海里的聲音，隨後道：「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像沒有。」
被他這樣盯著，書念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別開頭。
書念抬頭，平靜地說：「沒事的，謝謝你的關心。」
他今天的話比平時多了一些。
「你等一下。」謝如鶴把她帶到沙發旁，隨後回房間拿了條毛巾。很快，他回到書念旁邊，抬手幫她擦著頭髮，低聲道，「怎麼了？」
謝如鶴又問：「那頭疼嗎？」
「……」謝如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能看出她是在撒謊，可也沒強迫她，「好，那我們改天再去。」
所以客廳不算亂。
「我以前會有幻聽，總會聽到水滴聲。」書念吸了吸鼻子，悶悶地解釋，「然後頭也會疼，得吃藥才能緩解。我剛剛洗澡的時候也聽到了。」
「沾到水了。」謝如鶴拿起醫用棉簽，沾了點碘伏，「我給你換藥。」
「我怕會發作，我不想生病。」書念的眼睫毛髮顫，低聲道，「我本來都快好了，我不想讓這個再影響我的生活。」
書念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到有細小的水珠從淋浴頭上匯聚，掉到了地上。她盯著半空，莫名開始焦慮，有恐懼感浮上心頭。
謝如鶴說：「不去也沒關係。」
等謝如鶴把門反鎖好，回頭看的時候，就發現賀祐已經走了下來，正大大咧咧地跟書念說著話。他下意識抿了抿唇，牽住書念的手。
謝如鶴愣了：「怎麼了？」
謝如鶴看了眼：「怎麼不接？」
謝如鶴正倒著牛奶，放了一杯在她面前。
書念點頭。
謝如鶴看著她，順從地嗯了聲。
「那我們走了？」謝如鶴說，「有忘記帶的東西也沒事，可以回來拿。」
她垂下眼，盯著上面的來電顯示，遲遲沒有接起。
「就衣服什麼的
和圖書。」
書念檢查著他的手，半天都找不到傷口，訥訥道：「被什麼咬了？」
見她不吭聲，謝如鶴也沒再問，耐心地把她頭髮上的水擦乾。
都要從小區的正門出去，所以一路上走的路也相同。
書念又點點頭，走回房間里，從柜子里隨便拿了件衣服換上，很快就回到了客廳。她走到餐桌旁坐下。
他的指尖溫度很低，碰到她的臉，像是貼上了塊冰。謝如鶴的目光很亮，沒有對上她的眼，只是認認真真地觀察著她左臉的傷勢。
良久。
書念的目光停住，像是想到了什麼，瞬間把柜子關上。她發了一陣子的呆，很快，書念下定決心，再度拉開柜子，拿了幾瓶葯出來。
書念接了過來，說了句謝謝，低頭咬了一口。
「也好。」賀祐說，「這破小區的治安，也不適合你一個姑娘住這兒。」
「嗯。」
書念神情木訥地接過。
書念有點不開心，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嗯？」
昨晚書念沒洗澡，只是換了件衣服。
謝如鶴又問了方文承大致的情況，隨後陪書念到派出所做了筆錄，沒花多長的時間。兩人出了派出所，到書念的家裡收拾了東西。
聞言，書念的表情呆住，立刻看向他：「哪裡不舒服。」
書念邊把房間收拾好，邊把需要的東西塞進行李箱里，花費的時間也不算少。她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層，把謝如鶴送給她的MP3拿出來。
她沒太在意，把行李箱拉出來，快速地收拾著東西。大多需要的也都是換洗的衣物，以及護膚用品等。
謝如鶴一直沒有開口。
「蚊子。」
賀祐打開門，從房子里走了出來。看到書念，他的目光停住，關心道：「書念，我聽同事說你家進賊了，沒事兒吧？」
謝如和圖書鶴又道：「換完就出來，我給你弄了早餐。」
啪嗒。
快到小區的門口了，一路上都只能聽到書念和賀祐的對話聲。
書念也不知道該回什麼，只能順著他的話隨口說幾句。
她說自己一定能好。
謝如鶴給她拿了件乾淨的衛衣，囑咐她不要讓傷口碰到水。
謝如鶴抬起她的下巴，垂頭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兩人的距離很近，書念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動作很輕地給她塗藥。
見到那些設施，她的模樣有些發愣。
書念突然開口：「我們改天再去醫院吧。」
書念的動作小心翼翼，怕弄到脖子上的傷口。沒有換洗的內衣內褲，她只能繼續穿這一套，晚點再回家去拿乾淨的。
桌上放著幾個未開封的三明治。
謝如鶴正站在電磁爐前，低垂著眼，模樣專註認真，手裡拿著個勺子在攪拌。像是用餘光注意到她，他看了過來。
謝如鶴碰了碰她的臉，說：「臉就不塗了。」
書念低著頭，很小聲地說：「就今天不想再跑了。」
可其實她並沒有這個自信能熬過第二次。
書念沒說話，捏著杯子的力道收緊。
注意到她身旁的行李箱，賀祐問：「你要搬了？」
恰在此時，樓上有了動靜。
謝如鶴低聲道：「別動。」
他盯著書念的臉，面上沒什麼情緒，認真地說：「我一個人在家會害怕。」
「好。」
「是導演。」書念把手機放在一旁，聲音格外低落，「應該是找我去試音。」
像只繃緊情緒的小倉鼠。
書念出房間的時候，謝如鶴也已經把客廳收拾好了。他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行李箱，問道：「好了嗎？」
「拿什麼？」
兩人沉默著吃起了早餐。
那個小偷大概是從房間開始翻起，還沒翻到客廳書念和圖書就回來了。
謝如鶴語氣溫和：「那怎麼不開心。」
書念抬眼看他，很快又垂下：「好。」
很快又回過神，低下頭，慢慢地把身上的衣服脫掉。
想到剛剛跟他說的那幾句話，以及他鎮定地回復的那句「不用暗示」。
書念光著腳走了過去，安安靜靜的。
書念的嘴唇抿得發緊，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沒打擾兩人說話，轉頭，拿著鑰匙把門反鎖。
「被咬了。」
書念點點頭：「好了。」
耳邊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以及毛巾摩擦頭髮的聲音。
書念瞬間坐直了起來，一動不敢動。
「那就好。」
「這衣服濕了。」謝如鶴把她拉起來，順了順她的頭髮，「你去房間里換件衣服，衣櫃里的都可以拿。」
過了一晚上，書念的臉基本消腫了，看上去只是有些紅。
「不疼。」
書念覺得有些奇怪，正想回頭的時候。
謝如鶴側頭，思考了下：「你要留我一個人在家裡？」
謝如鶴把醫藥箱拿過來：「那現在能聽到嗎？」
繼續向下拉。
他似乎是笑了下，而後道：「我知道。」
房間里沒看到謝如鶴。
浴室的光線很足，白亮的光，令書念的安全感多了些。周圍散發著沐浴露的味道，熟悉而好聞。是謝如鶴身上的味道。
恰在此刻，書念的手機響了起來。
把她的脖子上的傷口處理好，謝如鶴抬頭，看著她臉上的傷。
書念應了聲好，抱著衣服進了主卧的浴室。裡邊的空間很寬敞，和一般的浴室相比，多了一些能夠支撐的設施。
謝如鶴下意識捏了拳，聲音軟了下來，語氣像在哄小孩：「那去看醫生好嗎？」
三個人一起出了樓下大門。
彷彿下一刻，旁邊的那扇門就會被人從外邊開啟，然後進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