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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的羊湯，配上雪白的米糕，配菜是鄉下菜園中的時蔬小菜，倉促準備出來的，雖比不得城裡吃食|精細，可大家為了出殯的事都跟著跑了一天，餓的狠了，眼前就是美味佳肴。

沈瑞這桌，坐的都是當年族學里的同窗舊識。剩下的人中，年長的族兄坐了一桌，由沈琦陪客；而立之年的那撥坐了一桌，由沈全作陪；剩下十來歲的小族弟、大族侄們，也坐了一桌。

尺半的湯盆，每桌上了滿滿一盆不說，還添了一次，拳頭大的米糕，飯量小的也吃了兩、三塊，飯量大的則是五、六塊還不止。

沈珏確實沒心思去應酬族兄弟，點了點頭道：「委實乏的厲害……琴二哥他們那邊，二哥代我告一聲罪，改日兄弟再敘話。」

鴻大老爺擺擺手，道：「又不是兩姓旁人，勿要外道。你去統計了人數，隨後打發人告訴琦哥就是。」

一日、兩日、三日……太爺的喪事既了，他還能在松江待幾日呢？

沈瑞已經拉著沈珏起身，掃了一眼，足有三、四十人，年歲從十來歲到三十來歲不等，清一色素服，其中不乏相熟的面孔。

他端著茶水，對沈瑞抱怨道：「都是寶哥的錯我的吃了三個米糕就頂飽了，他偏拿了第四個與我……」

如此安排，一是為了不失禮，二是為了少麻煩三房與五房。

這會兒功夫，沈瑞、沈珏兩個已經梳洗完畢，換了于凈衣裳，正坐在祭莊主屋中，被郭氏逼著喝薑茶驅寒。

有婢子進來稟道：「老爺，太太，二哥回來了，帶了族中各房少爺回來，要給老爺、太太請安……」

沈氏九房中，有貧有富，即便各房都祭hｔｔｐs://m.hetｕｂook.ｃｏm•cｏm田，可是多寡不一，在城外有祭庄的不過宗房、三房與五房，其他房頭沒有祭庄。

送殯的隊伍出西城門時，還是烈陽高照，可沒一會兒，天上就浮雲蔽日。等到了福地時，哩哩啦啦地下起小雨來。

沒回來前，松江是他魂牽夢繫之地，恨不得腋生雙翼，飛回松江；等到回到松江，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客，此處不再是家鄉，宗房也不再是他的家……

沈珏雖沒有食慾，卻是大口大口將一碗面吃了個於於凈凈。

沈琦看的目瞪口呆，雖吝惜吃食，卻怕大家吃壞了，忙開口勸阻，又吩咐人煮濃茶給大家消食兒。

秋風秋雨，使得喪儀的氣氛越發沉重，不僅孝屬多添感傷，就是來送殯的親友，想起族長太爺的慈和仁愛，也都忍不住雨中落淚，身為孝子的宗房大老爺與二老爺更是哭倒在族長太爺墳前。

鴻大老爺自然應了：「只管叫人過來，多叫人打掃幾間屋子就是。幸而如今不過初秋時節，屋子收拾了就能住人。」說到這裏，想起郭氏的話道：「瑞哥與珏哥兩個，也安置到這邊來，你們那邊客人多，三房那邊與他們又有嫌隙

倒是沈珏，獃獃木木的，跪坐在孝屬中間，卻沒有隨大家哭泣。

大家紛紛上前見禮，口中稱呼各異，分了好幾種，「鴻大叔、鴻大嬸」、「鴻大伯、鴻大伯娘」、「鴻大叔祖、鴻大叔祖母」。

沈琦問了人數，親自去接了一于族兄弟、族侄們，大家一起去了祭庄。

沈瑞應聲下去了。

鴻大老爺聞言，迫不及待地放下手中薑茶，道：「快叫進來」hｔtps://wｗw•heｔｕｂook.cｏｍ•ｃoｍ

沈珏安置的屋子，就是這邊的東廂房，總共是三間屋子，南北兩頭都是卧室。北面一間歸了沈琦、沈全兄弟，南邊一間就是給沈瑞、沈珏的。

宗房要安置親友，只能往三房與五房的祭庄安置人。

沈珏神色怏怏，顯示不是與人敘舊的時候，沈瑞卻不好閉門不出。除了當年族學里的同窗之外，沈琴、沈寶、沈珈這幾個也是有交情的。前些日子守在宗房，大家都沉浸於哀思，即便碰上了也不是敘話的時候。

「可憐珏哥，到底身份不一樣了……那邊即便是親人，也不好相親，倒是尷尬……」鴻大老爺嘆氣道。

宗房大老爺已經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全由沈械與沈兄弟兩個安置

婢子應聲下去，隨即門帘挑開，沈琦先進來，身後就是「呼啦啦」湧進一群客人進來。

沈瑞道：「只是嬸娘這邊便宜就好。」

原來宗房之前雖叫人打掃了祭庄，用以安頓送殯親友，可沒想到今日送殯的人數比預計的人數超了五成出來，宗房那邊安置不及，便只能往各房祭庄安置。

雖說來者是客，可都是族中小輩，鴻大老爺與郭氏兩個倒是無需刻意招待，只敘了幾句話，就吩咐沈琦帶到前院安置。

等族長太爺入土為安，已經是暮色籠罩，回城不及，來送殯的親友就需要在城外安置一晚。

鴻大老爺坐在上首，最不喜薑湯味道，可有郭氏看著，也只能苦著臉，一口一口地抿著薑茶。

不過瞧著他渾渾噩噩模樣，旁人只當他傷心的狠了，也沒有人會去挑剔是不哭就是不孝。

除了五房兄弟與沈瑞之外，今日過來和圖書借宿的族親晚輩共有三十四人，大家就坐了四桌。

郭氏正留心這兄弟兩個動靜，聞言道：「屋子都是預備好的，本是你們兄弟一人一間，如今怕是不夠用了，你們對付一晚，兄弟兩個擠擠。」

郭氏亦唏噓道：「別的不說，海大嫂子這回是真後悔了……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沈珏進去后，直接吹滅了燈火，合衣躺在床上。

沈瑾也在其中，不過等到吃飯時，並未與沈瑞坐在一處。

鴻大老爺自然無意見，便道：「如此正好。宗房那邊人多正亂，去了咱們家的莊子也清靜。」

五房鴻大老爺雖看著有些疲憊，可到底比不上宗房大老爺他們那樣勞乏。郭氏見了，提著的心也放下，就跟丈夫說了想要攜沈瑞、沈珏去五房祭庄安置之事。

各房福地相連，各家祭庄自然也相隔不遠。鴻大老爺與郭氏眼見無事，就帶了沈瑞、沈珏、沈全幾個，先一步回了祭庄，留下沈琦在這邊接應。

前院客廳，照顧大家簡單梳洗過後，沈琦已經叫人擺了飯桌。

正說著話，沈過來了。

祭庄這邊不過是三進院子，還有看莊子的僕人在，能收拾出來住人的屋子並不多。像沈瑞、沈珏這樣兩人一間已經算好的，瞧著今日過來的人數，說不得除了沈鴻夫婦之外，其他人都要擠擠了。

澆頭都是早預備好的，郭氏吩咐下去，沒一會兒婢子就提了食盒進來。總共是三碗素麵，四碟涼拌小菜。

原本寬敞的屋子，立時顯得有些擁擠。

因大家與族長太爺都出了五服，飲食上倒是無需忌諱。

原來送殯的親友已經有了分派，送殯的各房族親與姻ｍ.hｅｔｕbooｋ•com•cｏｍ親好友都做了分派，其中年長位尊的都留在宗房祭庄，姻親好友中輩分小的去了三房祭庄，族親中的小輩則去了五房祭庄。

郭氏皺眉道：「沈械刻板，架子端著足足的，少了人情味，珏哥年歲又同他相差太大，能有多少感情？宗房以後還不知如何，沈械行事比太爺與宗房大伯差上許多。先前在京城時，他自己去攀賀家不說，還想要收服瑛哥、琦哥兩個聽他號令，見瑛哥、琦哥不服順就甩臉子，這算什麼事？就是太爺當家時，也沒想著要降服這個、降服那個。就是論起各房顯貴來，二房大伯與九房理哥都沒開口，怎就輪到他出頭執牛耳？」

沈琴就是其中一人。

沈再次謝了，回宗房陽宅那邊去了。

沈瑞便對沈珏道：「今早起的早，要不珏哥先去歇歇，我去瞧瞧琴二哥他們？」

沈全可不得閑，帶了小廝去查看臨時收拾出來的房捨去了。

或許最初得到族長太爺的喪信，沈珏痛不欲生，回到松江守靈這些日子也心如刀絞。到了今日，族長太爺風光大葬時，沈珏已經麻木了。

沈道：「嗯，就按叔父的吩咐，倒是麻煩叔父與嬸娘了……」

飯桌上，大家全無平日風度，吃得飛快，倒是恪守了「食不言」的規矩。

鴻大老爺道：「當官當久了，利益熏心罷了……幸好瑛哥他們幾個不是這性子，要不然我寧願兒子們都回鄉做田舍翁，也不願他們在科舉仕途上撲騰。

要是逝者有靈，他希望自己好好的，不讓太爺走的不安生。

郭氏道：「正好你叔父與嬸子也餓了，馬上要叫人上吃的，珏哥就陪我們一道用……瑞哥且去吧，幫你二哥、三哥招待族和圖書兄弟們。」

沈珏則道：「侄兒雖身上乏的不行，立時就想要睡了，可還是要先與嬸娘討盤點心吃……」

沈鴻夫婦與沈瑞擔心的目光，沈珏都看見了，可是他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難過。

鴻大老爺與郭氏對視一眼，心裏都不落忍，就吩咐人帶沈珏下去休息。

他們夫妻兩個雖無服，可鴻大老爺與太爺的感情在，也因有沈珏的緣故，故而葷腥一點沒上。

沈珈向來厚道，實話實說道：「剛才琴哥狠盯在米糕上，眼睛發藍，不給就要搶了……」

「海大哥倒是真心疼小兒子，當初捨得出繼也是為了珏哥前程。真要論起這個來，海大哥行事也算是靠譜，我瞧著瑞哥這堂兄弟可比械哥那胞兄要妥當的多。珏哥能指望瑞哥，卻未必指望得上械哥」鴻大老爺道。

今日畢竟下了小半天雨，秋雨蕭瑟，郭氏早就吩咐廚房那邊熬了羊湯，又準備了素麵。之前不知來借住的都是什麼人，就兩下準備了，有服的可以用素麵招待，無服的直接用羊湯待客。

畢竟同為祭庄，宗房那邊的房舍飯菜是早就使人安排好的，三房與五房那邊則是臨時借用，房舍與飯食都要倉促準備，未必周全。再有三房有個輩分高的老太爺，五房鴻大老爺身體不好，都是不好驚動，小輩過去無需他們應酬，安置得也能隨意些。

眼下大家過來，卻不能不去招呼。

沈寶在旁聽著，笑眯眯聽著，並不辯解。

稍一時，沈打發人過來尋沈琦。

卻是開口晚了，撐著的不是一個兩個。

並不是餓了，而是曉得自己不吃東西就去歇著，稍後郭氏也要打發人叫起。要是什麼也不吃的話，長輩們又要念叨，沈瑞也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