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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導，沒打擾您吧？」

「……」

門一開，露出歐陽的胖臉，表情挺意外，「許老師，有事兒么？」

許非裹著大棉襖，雙腳岔開伸到爐子邊烤火，手裡捧著厚厚的劇本。

許非遂指了指劇本，歐陽點點頭，之前也排過一次。

他上輩子對娛樂圈極熟，對劇組運作也不陌生，對演技流派也頭頭是道，但自己真的沒拍過戲。

比如《白鹿原》里，秦海路兼任表演指導，李沁有個咬手指的動作，秦海路就讓她一根一根咬，最後說你咬小拇指的時候，那個弧度和姿態是最好看的。

「倒是對了幾遍戲，這不請您過過目么？」

相比之下，室內戲就非常好掌握。

對角色的控制力極強，善於設計，這個設計不是貶義，是一種表演技巧。

歐陽當然沒有，只瞧著某人。

人家問了，起碼得回一句，我現在幹什麼，聽到賈府被抄，就走通關係來看你，這樣才合理啊。」

水開了半天，一直在叫。

「過兩天就拍咱倆戲了，我想再跟導演請教請教。」

歐陽連忙把他扶起。

第二種，感性大過理性，以前期的青哥、周公子、參加《極限挑戰》之前的孫洪雷為代表。

可以說，許非把劇本研究的通通https://www.hetubook.com.com透透，可越通透，問題就越多。他是三十年後的思維和審美，看這個年代的影視人物邏輯，總覺著有點呆瓜。

二人坐下。

「你……是誰？」歐陽愈發驚異。

跟《西遊記》一樣，《紅樓夢》在很長一段時間也是只有一台攝影機。拍攝進度極慢，一個月大概能拍一集。

王扶霖在旁看著，疑惑的扶了扶眼鏡，「演得挺好的，有什麼地方不理解么？」

這就是一種設計。

「寶叔，是我！」

然後，便輪到許老師上陣了。

既然沒嘗試過，就得低下姿態，虛心學習，劇本他已經看了無數遍，上面滿是密密麻麻的標註。

沒錯，許老闆是誰啊？腰纏十幾萬的狗大戶，錄音機說買就買！而且買來不為聽歌，專為拍戲。

賈芸是重情重義，但不代表他對誰都重情重義。他是賈家五房，生活貧苦，對賈府那幫祿蠹再了解不過，能有什麼感情在裡頭？

就像湘雲醉眠芍藥叢，劇組第一年去杭城西山公園芍藥圃踩點，第二年專門趕在花期過去，結果那年冷，很多花都沒開，只得扎了好些紙花。

三月的夜晚還是很冷，爐子上燒著一壺水，燈泡在頭頂和_圖_書搖搖晃晃，那是從外面擠進來的風。

我覺著這樣才對，這才叫世情通透，恩怨分明。」

「賈芸：叔叔放心！我雖說沒讀過什麼書，可還知道申包胥哭秦庭的故事。」

「獄卒打扮的賈芸一下跪在了寶玉面前，哽咽著：叔叔！

歐陽則滿臉疑惑，問：「你是……」

劇組開機半年，按劇本的內容來講，頂多拍了兩成。因為外景不好搞，各種等風等雲等鳥兒飛過。

申包胥哭秦庭，許非不懂，專門去查了查，得知是《春秋左傳》的一則典故。

某人轉過頭，「導演，您就沒覺著挺彆扭么？」

「哦，那你們先演一段瞧瞧。」

倆人稍稍拉開距離，許非先背對著，然後從懷裡摸出搪瓷缸子，假裝是食物，慢慢放在桌上。

「誰啊？」

即將拍的這場戲，是講賈府被抄，一干人被關進獄神廟。賈芸託了倪二的路子，冒充一個獄卒進來探監——獄神廟外景在泰山拍的，牢房在攝影棚。

瞧著擰不擰巴？這倆人完全各說各的，語言邏輯壓根不挨著！所以他在旁邊寫了一大段，準備跟導演溝通溝通。

到了隔壁家，輕輕敲門。

寶玉一把抱住賈芸：你怎麼到這來了？

第三種，瞎幾把演，以和_圖_書楊壽天、楊天寶、百花居士、電鰻為代表。

「咕嘟咕嘟！」

許非說跪就跪，撲通一聲矮下身，語帶哽咽。

他忽地頓住，二人相顧無言。

先自己念遍台詞，用機子錄下，然後重放，聽聽哪裡不對。如此反覆，自然就能提高。

其中就有很多他覺得擰巴的地方，比如這段：

他提起水壺，倒進一個搪瓷缸子里，又往懷裡一抱，權當熱水袋，手裡攥著劇本走出門去。

「……」

而且您看，寶玉明明問了，『你怎麼到這來了？』

等到了現場，一看是哪場哪場戲，上來就能演，而且穩准狠。

話說後世的演員，一般分為三個類型：

「咕嘟咕嘟！」

王扶霖也是一怔，隨後才記起來，這小子可是幫忙補全過探春線的！

「哦，那你等會啊！」

他讀著讀著，拿起筆又添上一句，忍不住搖了搖頭，隨手按下旁邊的錄音機。

「獄神廟整場戲，都在刻意營造一種悲涼的氣氛，但其實不符合人物設定。寶玉可以悲涼，賈芸為什麼要悲涼，動不動就流下淚來？

王扶霖見他們倆在一塊，便曉得為戲來的。

賈芸急忙站起來，抹了抹眼睛，把寶玉拉到擺滿酒菜的桌旁：叔叔，請坐下！

許非雖然很帥，和-圖-書但自問木有靚仔青的靈性，達不到臨場發揮的程度，只得做做案頭工作。

歐陽本身就娃娃臉，小虎牙，可愛掛的，現成天又在女孩子堆里混，顯得愈發溫軟。他回去披了件衣服，一起跑到王扶霖房間。

「叔叔！」

所謂理性演員，都是純粹的技術流，案頭工作做的極為豐富，能將劇本吃到最透。拍一部戲四個月，前期準備可能就得三個月。

再比如這句：

一番話聽的歐陽直愣，還有點害怕，像黛玉啊，寶釵啊，湘雲啊都是老實孩子，導演讓怎麼演就怎麼演，根本無人異議。

賈芸擎起酒杯，強笑笑：叔叔，先前在家的時候，常想孝敬叔叔，一直沒個機緣，今兒……

「還有這裏，寶玉回憶起賈芸給他送白海棠，還念了黛玉的詩。您看賈芸的反應，『彷彿被感染了，眼睛里閃動著淚光。』

還有這首詩，他可能都沒見過林黛玉，自己也說讀書不多，結果聽了首黛玉詩，竟會閃動著淚光……這有點太穿鑿了。」

許非站起身，把對方拉到桌旁：「叔叔，請坐！」

賈芸不答，偏讓他坐，跟著還說『之前在家的時候』云云，明顯答非所問，邏輯上也不通。

許非進組近一個月，就見證了黛玉進府見賈母，以m.ｈetｕｂoｏk•ｃｏm.ｃｏｍ及元春省親回家等經典場面，算還了自己對這部劇的念想。

這招還是跟秦海路學的，嗯，這孩子現在才七歲……

許非又道：「先前在家的時候，常想孝敬叔叔，一直沒個機緣，今兒……」

申包胥是楚國大夫，楚昭王十五年，伍子胥助吳攻破楚國。申包胥赴秦國求救，秦哀公拿不定主意是出兵還是不出，申包胥便哭秦庭七日，終救昭王返楚。

「沒有，我還沒休息呢，你們後天就拍了，準備的怎麼樣？」

他只有三個地方應該黯然，一個說及寶玉現狀，一個提到母親過世，一個說起小紅境況。

說著又哽咽起來。」

而且此話聽著有理，他本就是個虛心的，便問：「還有別的么？」

寶玉困惑不解地看著賈芸，慢慢坐下。

「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他轉過身，喚道：「寶叔！」

第一種，理性大過感性，以秦海路、老段、馮元征為代表。

「芸兒？」

「唉！」

「前面賈芸跟小紅還了帕子之後，就沒再出場，書里沒介紹他後來幹什麼，劇本里也沒寫。隔了這麼長時間，賈芸又冷不丁冒出來了，還假作獄卒來探監，我覺得這個過程得給觀眾一個交待。

後期任大惠又去借了兩台，稍稍加快，一個月能拍一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