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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非很快化完妝，獨自到棚內轉了轉，見裏面有床，鋪著破草席，還有張桌子，牆壁上畫著惡鬼陰卒，雖是搭景，也有些可怖。

「哎，你說他到底行不行？」陳小旭也擔心了。

原本應該有十五集，結果只拍了六集，以至於潦草匆忙，毫無邏輯。

「沒呀，我們去看熱鬧。」

實事求是，87版很經典，但也有很多不足，以至於當年飽受批評的周領非常不理解，「人心這麼善變么？藝術的標準都死了么？」

許非乖巧的遞過食盒，見他裝入四盤菜，一盤炸饅頭，又切了幾個鹹鴨蛋進去。

「停！」

說起來他跟蘇大強同歲，怎麼形象差距就這麼大呢？當然品味沒法比，畢竟大強只喝手磨咖啡。

王扶霖看著不太對，琢磨了一下，道：「許非，你表情太過平靜了，看不出有情緒在裏面，再放開一點。」

侯昌榮裝好食盒，剛要遞給對方，想想還是自己拎著保險點。

緩了兩分鐘，繼續試拍。

「明白了導演。」

「肯定行，平時一套一套的。」

其實不是人心善變，只是時間過的太久。

話說回來，周領這會還在劇組裡，鄧雲鄉也參与進來，周汝昌先和圖書生也寫了幾封信，研究要不要修改，怎麼修改。

許非撇撇嘴，跟在後面上了一輛很舊的大客車，抬眼見陳小旭和張儷也在，奇道：「你們今天有戲么？」

王扶霖喊道，「這次又太過了。」

「不許吃道具！」

其中定有一個核心因素，周領琢磨許久，才在前面加了一句：寶玉對賈芸說，「改明兒我去跟鳳姐姐說說，許了你跟小紅的親事。」

原版的賈芸吳小東同志，則雙掌拍下，就算打了板，「開始！」

賈芸探監，帶了些菜肴，便是這幾盤菜，由兼職道具師侯昌榮主勺。這位帥哥也是神人，長得好看，手特別巧，燒的一手好菜，還會唱戲，簡直完美！

「寶叔！」

倆人有些急，卻也幫不了忙。

「寶叔！」

侯昌榮把肉搶過來，吩咐道：「那個食盒遞我。」

試了幾次，現場人都瞧出來了，許非特別用心，但不知怎麼地，明顯沒進入狀態。就是說，沒進入賈芸這個角色，看著很乾。

「停！」

「看什麼熱鬧？」

不多時車輛啟動，嘎吱嘎吱的到了香山。

比如賈芸救寶玉，總感覺缺少一個主要理由。

誰成想過了三十年，ｈeｔｕbｏｏｋ•cｏｍ•ｃom87版倒成了經典，並且有一幫子腦殘粉，完全無視缺憾的吹捧。

「嗯，看他究竟是不是個光說不練的主兒……」張儷道。

歐陽坐在草席上，滿腹狐疑。

「我聽聞賈府被抄，便求倪二哥走通了牢頭，這才能進來……」

侯昌榮顛了幾下，將肉倒進盤中，開始做下一道菜。許非忍不住嘗了一口，眼睛發亮，「侯哥，手藝可以啊，不做大廚可惜了。」

只見許非拎著食盒，沒有背過身，而是低著頭取出一盤盤菜肴。

他搖搖頭，自覺不能再繼續，索性喊，「導演，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諸如此類的細節推敲，幾人刪刪改改，最後拿給王扶霖看。

「停！」

許老師開始化妝，穿了身獄卒衣裳，他皮膚很好，不用撲厚粉，只是得稍微成熟一些——賈芸比寶玉要大幾歲。

一字之差，就是兩個意思，岳神廟可是供奉山神的。

跪的動作沒有刪，這叫大禮。許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被歐陽一把扶住，「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還有這個劇本，周領將八十回之後的內容，寫的還算通順合理。就因為王導沒理解，覺得可有可無，刪掉和圖書了很多重要內容。

「停！」

「寶叔！」

「芸兒？」歐陽大為驚訝。

周汝昌有句詩叫「首尾全龍第一功」，幾乎每次都被拎出來充門面，卻從未有人提到前面還有一句「朱樓搬演多刪落。」

歐陽就特慘，披頭散髮，留著胡茬，臉上髒兮兮的。他演寶玉起初惶惶不安，越演越有自信，不僅下了苦功，還慢慢總結出一套方法。

然後便是《都挺好》，演朱麗的爸爸。

王扶霖沒怎麼看過《紅樓夢》，所以在開拍之前專門花了一年時間讀書，然後才敢出來籌備。

他認寶玉當爹，是為了攀關係，送兩盆白海棠，是為了討好，但就因為這種交情，而達到捨命相救的地步么？

倆姑娘說完，沒來由的笑作一團，彷彿真的很好笑。許老師卻很鬱悶，還真沒啥信心。

「滋啦！」

大勺燒熱，加寬油，倒進去半盤切好的肉片。

「當然是那個什麼都懂什麼會的許老師，到底是怎麼拍戲的。」陳小旭道。

與少紅大師比，王導絕對是專家，但其實也沒有那麼專精。比如他後來參加的一些節目和採訪，每一次都把黛玉進府的年齡說成十一二歲，但實際是六七歲。

「你m.hetubook.com.com是……」

所謂獄神廟，是設在監獄里的一種廟堂，供奉獄神。罪犯剛押入，或起解赴刑前，都要祭拜一下。

許非再次跪倒，神色激動。

當《紅樓夢》播出之後，這六集受到了狂風暴雨般的批評，當時評論界一片倒痛罵，都以為是拍失敗了。

王扶霖也不強求，對這幫孩子都習慣了，道：「那調換一下順序，琥珀鴛鴦過來，先拍你們的。」

想想就不可能嘛！十一二歲了還跟寶玉睡在碧紗櫥里，玩鬧呢？

「那可說不好，指不定就是個銀樣鑞槍頭。」

……

許非抬頭，一把摘掉帽子。

因為許非提的意見，都直指命脈。

猛火舔著鐵鍋底部，帶來強烈的油溫，這些油包裹著肥瘦相均的肉片，在炒勺的翻動下迅速蜷縮、變色，脂肪的香氣得以充分釋放。

許非更是糟糕，明明準備的非常充分，台詞一遍遍的對著錄音改進，表情一遍遍的對著鏡子練習……怎麼一到現場，就變得乾澀，不順暢，似乎缺了點東西。

其實許非對他的印象，最早來自黃梅戲電視劇《孟麗君》，韓再芬主演，他在裏面演皇上。

許非和歐陽走了幾遍位，確認差不多了，遂進行試拍。陳ｈｔtps://wｗｗ.ｈｅｔｕｂｏoｋ.com.ｃｏｍ小旭和張儷站在角落，滿是興奮和期待，等著看許老師裝逼OR出醜。

誒，這樣就順了。寶玉和鳳姐許了他們的婚事，雖然由於抄家，賈芸沒來得及跟小紅成親，但恩情有了。

開拍之前，王扶霖照舊把演員叫過去，道：「這場戲你應該比我熟，我不多說了。主要準備時間少，別緊張就行，我們慢慢來。」

王導也鬆了口氣，還好賈芸是個小配角，多句話少句話的事兒，不然拍攝進度又得受影響。

比如跟黛玉對戲時，心裏不斷暗示，我喜歡你，我愛你，我喜歡你……如此自然而然的反映到外在，便有了寶玉看黛玉的那種又痴又乾淨的眼神。

這兩個「善於鑽營，注重現實利益，有上進心，同時又重情義」的人，才會探庵救人。因為人性都是複雜的，沒有誰會那麼單一。

當人們懷念過去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將美好放大。好比我們懷念從前，也總是說，唉，那時候真好啊……

「停！」

更何況，還有那麼一部滿腦袋貼著黃瓜皮兒的10版做襯托。

不過後世有個癸酉本《紅樓夢》，指出獄神廟應為岳神廟。岳的繁體字與獄字相近，由於傳抄錯誤或蟲蛀等原因，才變成了獄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