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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連他也認不出來了？他是后廊上五嫂子的兒子芸兒。」

賈芸的戲份小半集就打發了，主要講寶玉被賈環燙傷，一幫人來探望，趕上趙姨娘請馬道婆做法，使得寶玉和鳳姐發瘋。

他嘴上這麼說，其實自己看自己的戲很彆扭，尤其還是配音，可能覺得台詞不過關。

許老師搖頭晃腦，「做闊全憑鴉片煙，何妨做鬼且神仙。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枉然。」

「呵，那好，我過陣子擬份合同，咱們談談怎麼分成。」

所以你就想啊，瞧著自己的一張臉，說著別人的聲音，就叫一擰巴。

「鳳姐CP狗！」

一條衚衕，他應了七八聲，出來又撞見居委會劉大媽。

陳彥民也閃進來，「我特么現在一睜眼，碰著個人都跟我說《紅樓夢》，連我們家門口賣豆汁的都叨咕，也不知道哪兒看的電視。」

「……」

「對，裏面有當時文人評價《紅樓夢》的。」

許非一腳踹開。

「你臉皮怎麼這麼厚？」陳小旭道。

「你們對服飾接觸不多，但有興趣也可以幫忙，我們可以仿照，也可以自己搭配、改良，比如這件……」

「滾，跟特么兔兒爺似的！」

次日一早，許非剛推著自行車出門，就被風沙糊了一臉。

「哈哈哈！」

他有點愣神，緊跟著又來一大媽，「喲，上班去啊？」

「什麼詼諧，不過是貧嘴貧舌討人嫌罷了！呸！」

八點過點，許老師到了電視台。

「釵黛大法好，釵黛黨頭頂燕窩！」

坐了一會，大鋼子賤么兮兮m•heｔuｂoｏｋ.coｍ.com的出現在門口，上來就一熊抱。

「多新鮮啊，這年頭沒點知識敢賣報么！靠才華混社會，懂么？」

「你還別說，我媳婦兒昨天看的倍兒來勁！」

許非按照自己的理解來演，自然不受待見。不過他已經很開心啦，「過於俊美」，哎呀，四個字直擊心窩！

張儷抿抿嘴，想起當初看自己的眼神，便是這般熱切大胆。

許非看著電視，又嘆：「哎，真帥！」

「你給我們家做媳婦少你什麼？」

有人講容長臉兒就是大長臉，是錯誤的。襲人也是容長臉兒，但襲人漂亮，能想象一個大長臉女子，居然還很漂亮么？

「誒，戲不在長短，角兒不在大小。」

一集五十來分鐘，遠比後世的剪輯版長，但都覺時間短暫，好像一會就沒了。

緊跟著，鄭小龍溜進屋，拿張報紙開始翻。

「明明就在圓明園的大槐樹底下，還背著身兒坐，跟相面似的。」

鳳姐更來勁，直接把寶玉拉下床，「你瞧瞧，是人物門第配不上，還是根基配不上，是模樣配不上，還是家私配不上？你說呀，你說呀！」

許非看著一串串走馬燈似的，忽覺有趣，「哎，你們知道有個《京都竹枝詞》么？」

「呼！」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何況我們……呃，天不早了，回去睡覺吧。」

剩下攤主罵罵咧咧，繼續喊：「新華書店《紅樓夢》售罄，售罄了啊……」

所以想來是一種好看的臉形。《兒女英雄傳》第十七回：只見那也m.hetubook.com.com是個端正清奇不胖不瘦的容長臉兒。可以參考借鑒。」

眾人一樂，見對面變綠燈，跟七劍下天山似的，嗖地衝過去。

許非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該說對方嚴謹，還是說丫閑的蛋疼。

他把倆人叫進卧室，取出厚厚的一摞畫稿，有些自己畫的，有些她們畫的。

「是了，是了。我怎麼就忘了！你母親好？」

賈芸的戲份少，三段情節集中展現，一個就是11集：先露面認寶玉做爸爸，然後跟舅舅借錢，接著認識小紅。

「我一共十分鐘戲，我露什麼臉？」

「阿偉亂葬崗！」

王熙鳳打趣黛玉，「你既然吃了我們家的茶，怎麼還不給我們家做媳婦？」

倆妹子驚訝，乍看古怪，細品又有味道。

說起老桑塔納，可是經典中的經典。

張儷伸手要撕她的嘴，許非急忙攔下，「別鬧別鬧，看電視！」

這兩年京城的自行車呈幾何倍數增長，私家車也明顯增多，以前滿大街見不著，現在偶爾就能開過一輛皇冠、桑塔納什麼的。

儀門外，寶玉騎著馬跟賈璉聊了幾句，忽從門裡轉出一人。

電視機前，許非拍著大腿發出感嘆，小夥伴齊齊白眼，挪了挪小板凳。

「不了，我上班呢……」

……

「賈芸過於俊美，不妥。」

「呸！呸！媽的，這破天兒！」

「上班啊，嚯，今兒風可真大。」

「若向紅樓覓佳偶，薛君才合配湘妃。」

「賈芸形象佳，演的欠妥，對寶玉固有小心討好，卻不夠謙卑奉承。跟舅舅也ｈtｔｐs://m•ｈｅｔuｂｏｏｋ•cｏｍ.ｃoｍ略平淡，似城府過深。對小紅倒是不錯，得男女情味。」

「什麼廊上廊下的，就說芸兒就是了……」

「我們儘力試試。」

此專家竟恐怖如斯！

「樓上滾！」

「不過這個確實很難，需要慢慢積累。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幫我設計一套趙妍妮用的書籤，一個日記本，一個髮夾。怎麼樣，有信心么？」

「不地道了吧？你好歹也是紅樓夢露過臉的，小里小氣。」

「咱們也開啊？」陳彥民詫異。

還真有。

許老師上輩子學車，開的就是老桑，看著破破爛爛，一開賊好使。

「賈芸生的容長臉兒，長挑身材，十八九歲，斯文清秀。演員的年齡身量非常還原，臉型也對。

沒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誇，「除了帥一無是處」的時候。

「呃，我單位有組織，走了啊！」

都是上班族，單位有報紙，沒人買，但聽著有意思。一個戴眼鏡的就問：「您還認識售罄呢？」

「組織啊，過幾天就號召一下，你可夠積極的。哎，亞運那份你也捎帶手捐了得了。」

「喲，小許，我這剛買的油餅，來嘗嘗啊。」

「沒人喜歡賈芸么，我覺得芸哥很帥啊！」

他拿起一張女士西裝的照片，「我覺得上衣好，但不喜歡西褲，那怎麼辦？腦筋大點一些。」

「我一共沒幾分鐘戲，自己誇誇還不成么？」

小旭一樂，「哎，當初你們排戲，是不是就排的這段？」

許非抹了把汗，出百花衚衕，順著新街口大街往北，再往西過馬路。

有一經典段落：ｈｔｔｐs://m•hetuｂoｏk•com•coｍ

「好姐姐，你給寶二爺帶個信兒，就說廊上的二爺來了。」

「噗哧！」

這年代的紅學研究，跟後世的大眾理解有相當偏差。比如賈寶玉，八十年代都當他是反封建鬥士，反對包辦婚姻，追求自由戀愛。

那您笑個屁？

吳小東和沈霖默默的又挪了挪小板凳。

他吐了幾口，蹬上車子，正看著一老頭遛彎回來，也是百花衚衕的，但沒打過交道。本想騎過去，結果老頭一扭脖子，「上班啊？」

姑娘們大笑，黛玉害羞，李紈打圓場：「真真是我們二嬸子詼諧的好。」

「你再說，你再說！」

「啊！」

黛玉展現了最小女兒的一幕，用手擋著臉，又羞又嗔，起身要跑。

另有一摞照片。

他沒因為自己當了副導演就不幹人事，照例打水泡茶，然後領了一堆報紙。坐下翻了翻，找關於自己的評論。

「哎呀，我可真帥啊！」

賈芸一撩袍子，從屋裡走出來，眼睛像鉤子一樣盯著小紅，熱切大胆。

賈芸也一樣，奏是一個阿諛奉承，有小機靈，然後講義氣的配角形象。

「昨兒演的不錯，哈哈，差點沒看出來！」

「得輿的吧？」鄭小龍抬頭道。

吳小東兩口子自覺閃人。

這就叫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喜歡，一種人性本能的東西。倘若放在9102年，準保滿屏的彈幕：

「社會風潮，號召學習，懂么？你們幾個不用去，非《衚衕人家》劇組的都來啊！」

「你都這麼說了，我倆做不到，豈不很沒面子？」

「夠早的，吃飯了么？」

「新華書店《紅和_圖_書樓夢》售罄，過幾天才有新貨，這幾天別排隊了啊！」

他又拿起一條裙子的畫稿，往起一拼，「小西裝外套，配長裙，好不好看？」

「還要簽合同么？」張儷驚訝。

吳小東和沈霖看的樂，許非也樂，即便看過八百遍也愛看。

李沐閃了。

「哎，都在啊！一會過來討論劇本，得抓緊點，別不慌不忙的。」尤曉剛又探頭來了一句。

賈芸仰著臉，小心又討好。

「喲，芸兒！」

他蹬了一下，又停住，「劉大媽，那個大興安嶺火災，居委會組織捐款么？」

寶釵給攔下，「顰兒急了，快回去坐著，走了倒沒意思了。」

「完全沒理解人物內涵，不夠入味。」

噝！

嘁！

「好，承叔叔惦記著。」

身形修長，半新不舊的袍子，兜到馬前，打了個千兒，「請寶叔叔安！」

馮褲子端著大茶缸子晃進來，「許老師風流倜儻，英武不凡，往那兒一站，就一封建社會上進青年。」

他剛走，李沐又露面，「九點台里開《紅樓夢》研討會，都去湊個人頭。」

等紅燈的時候，路口有個書報攤，攤主揚著兩份報紙，向行人兜售：「大興安嶺火災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哎喲！

很快，交響樂版的《葬花吟》響起，且是四面八方同時響起，好像京城的夜空中只剩下這一段旋律。

「……」

「寶黛大旗永不倒，TTL！」

「咣啷咣啷！」

「才沒有。」

許非把門輕輕掩上，一本正經，「有件事說一下，《衚衕人家》估摸下月底開拍，時間緊，任務重，要有這個忙碌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