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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許非畫著稿，冷不丁覺得光線變暗，才發現都快傍晚了。他起身活動幾下，走到那邊道：

一套是黑色寬肩帶背心，配也是很流行的蘿蔔褲。

「腰可以細一點，讓劉貝勒一勒，反正就穿一集，不細就不好看了。」

「車站挺遠呢，你自己出點啥事，我擔不起責任。」

「今天辛苦了，明天還這個時間？」

「嗯，您也辛苦……」

「我的意思是，要有那種大城市後進青年的典範特徵，能不能弄個白色套頭衫，然後底下短一塊……」

「對了，這些衣服的布料你準備用什麼？」李健群忽地抬頭。

或許《唐明皇》《武則天》給人的印象太深刻，誤以為她只擅長古裝，其實不是。學美術肯定學整體的審美感受，不可能分古裝現代來學，只是沒機會施展。

「看價格吧，能便宜就便宜，不能便宜就中等。」

另一邊，李健群正給劉貝量尺寸。

「我個人請的，這個怎麼講，相當於我承包了。」

此外，李健群很快答應出演，併兼任白奮鬥和陶蓓的服裝設計。全組無反對，人家履歷擺著呢，能給人民大會堂畫壁畫的，還有啥說的？

一套是卡其色的小西裝，配弔帶斑點長裙。

許老師終於忍不住，打斷道：「你叫我許非，小許，你啊，都行，可千萬別您，我還以為自己漲輩了。」

「不要帽子，他這髮型本身就立得住。」

白奮鬥的人生理想從兩個變成了三個：當演員，尋找真愛，去義和*圖*書利大吃一頓。

「原吉普賽風太花哨，色彩重疊過重，最好簡潔一下。」

一套是橫紋衫，配背帶褲。

李健群說著，伏身就在一張破桌子上開始畫，像極了一個餓肚子的人撲到麵包上。

葛尤貓腰鑽過來，啪的一立，跟站軍姿似的。結果倆人沒量尺寸，就站那兒商討。

剩下的空間極力擴大，要留出拍攝場地。

「您看看這裏……」

「沒辦法，天生嘴皮子利索。」

她寥寥幾筆，就畫了一件帽衫，領口有彈力帶。

《衚衕人家》一共拉到了十五萬贊助，義利就貢獻了十萬。

「感覺被騙了，但寫的真好。」

「嗯，她們花邊也很繁複，領口有些暴露，要往裡縮。」

「我現在不能斷。」

李健群看了看那三位老師傅，已經開工在做，做什麼呢？自然給某人干私活了。

「吃飯了！」

許老師聳聳肩，跑到附近小飯館，不一會端著托盤迴來。

劉貝脫了鞋，坐椅子上忐忑。

他取出一疊畫稿，李健群接過一瞧：

她提意見也客客氣氣的，指著格子襯衫的袖子，「袖口捲起來，往上提，再加兩顆扣子，裝飾用，會不會更好些？」

折騰半天，許非才放倆人回去，又帶著她參觀一下片場，「這是外景，室內戲在XX部隊的一個籃球場，也搭好了，現在就等劇本……哎對了，您看完劇本感覺怎麼樣？」

「款式可以，但要做舊，九手套頭衫那種。圖案我想用這個，Bhetubook.com.comeatnik，後進青年。」

「您覺得色彩不同，就會形成差異？」

倆人一本正經的研究，葛尤瞪大眼，你們說的是人話嘛？

「我總不能一個人吃吧，來，吃完還得給人送回去呢。」

「基本著裝就這一套，未來或許有發達的機會，但起碼今年沒有。」

當然她不會說出來，又回到屋裡，道：「白奮鬥相對簡單，我們先把他的設計出來。國內套頭衫還很少，一般是這種款式的。」

「要帽子么？」

「我送你吧。」

許非跨上車子，李健群猶豫片刻，道了聲謝謝，小心的坐到後座。

「……」

5月中，大菊衚衕。

「那就一套衣服么？」

劉貝在邊上都快笑抽了。

「嗯，鎖骨也差了點，一會在研究……葛尤老師，該你了。」

許非以為自己就夠工作狂的，沒想到對方更厲害，真如飢餓一般。

「腳，腳也量啊？」

李健群勾完最後一筆，往起一站，又軟了下去。她敲著大腿，笑出一口白牙：「腿麻了。」

「這個不是反傳統，反文化的一群人么？」

李健群忍不住笑，「好好，我們先不爭這個，不然今天連一件都弄不完。」

形式很新穎，但因為數額小，李沐也沒在意。

衚衕里樹蔭遮擋，更加黯淡，男的女的下班回來，炊煙裊裊，吆喝叫罵混成一片。

「怎麼帶回來了？」

李健群笑了笑，問：「那些老師傅是你個人請的，還是劇組找的？」

「哦。就因為它反傳統ｈttｐs://ｍ•ｈetｕbｏｏｋ.ｃoｍ•com，放在白奮鬥身上才有意思，尤其他本人不明白啥意思，於是就更有意思。」

李健群笑了下，那顆痣隨著唇角抹開，轉身上了樓。

「還有脖子這塊，不夠長，最好遮掩一下。」許非在旁邊比劃。

「哦。」

一說承包，她就懂了。從服裝費里拿出一部分，由他負責做男女主角的造型，多了不補，剩的算盈餘。

「……」

提起布料他就頭疼，高級布料貴的嚇死人，賤的又真賤，像最低端的白坯布，做一套衣服才用幾塊錢。

26號作為取景地，早已布置完成。違建的全部拆除，然後自己重新違建，這兒弄一個廚房，那兒弄一個鴿子籠，那兒又弄倆窩棚，破爛堆的有秩序，雜而不亂。

乍看古古怪怪，像西裝配長裙，背心配蘿蔔褲……但仔細一品，再聯想劉貝的氣質，味道頓時就出來了。

「行了，咱們也走吧，天都黑了。」

「還繼續啊？人家師傅都休息了，要不要吃點東西？」許非摸著肚子。

許非點贊。

「您沒看這是兩種顏色，怎麼能重複？」

「那，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先上去了。」

「您這六套都好，我剛才給劉貝量尺寸，腦子裡老想一副吉普賽女人的油畫，那個頭巾和裙子太漂亮了，但需要改一改……」

「凈高170，腿長104。」

一路無話，到了京台對口的招待所。

不過許非後來才知道，義利快餐廳的日營業額能達到6000到7000元，年營業額高達2和*圖*書00萬，以八十年代的消費水平，堪稱奇迹。

「幾位師傅辛苦了，今天下班。」

李健群一手扒著飯，眼睛盯著圖紙，「我又改了改，碎花乾脆不要了，弄些手工編的細繩結掛在腰上怎麼樣？」

許非在他肚子上劃了一下，「衣服小一號，褲子小一號，破運動鞋，戴個三手電筒子表。」

仨老頭樂呵呵走了，退休了還能掙錢，誰都愛干。

「您在腰帶加碎花，不嫌重複么？」

「橫紋衫，劉貝穿上可能顯胖，您試試素色，袖子大領口，走起來飄飄忽忽的。」

26號東邊，連著一個月亮門，便是28號。只把破爛清了清，看著空曠，舊屋新窗，裏面擺了幾張木板床，另有簡易灶台。

「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就行。」

他謙虛了一句，「上衣就這樣，褲子和鞋也容易，我們有冬天戲，裹件軍大衣就可以。主要是陶蓓，現在二十集劇本，我打算每集讓她換個造型，春夏秋冬都有，各種風格都要，這個就得麻煩您了。

一面牆掛上了綠藤，開著牽牛花，底下用碎磚砌一圈，外頭放倆木頭墩子。正兒八經的木墩子，還能看見年輪。

這是大雜院最小布爾喬亞的地方，主要給白奮鬥談戀愛用。

一套是白色短袖T，配現在最流行的黑色燈籠褲。

「誒誒！」

李健群咽下另兩個數據，道：「你的比例很好，不顯瘦，較圓潤的一種高挑。你坐下，我再量量腳。」

緩了緩，許非把畫紙收好，鎖門出去。

「您……」

「好，好。」wｗw.ｈeｔｕbｏｏｋ•com•cｏm

許非頓時驚訝，可能表情太過明顯，李健群有點不好意思，「一個朋友從香港買的書，我看了幾眼。」

一套是粉白細格子襯衫，配牛仔褲。

行吧。

「可以啊，再掛個鈴鐺呢？」

「那叫嬌媚。」

「嗯，大領口好！」

「嗯，劉貝穿大衣必須紅的，不紅不妖！」

十五萬贊助在後世非常滑稽，現在可不是小數目。整部劇的預算才四十多萬，一下多了三分之一。

「腰圍60……」

「嗯？」

「鈴鐺看效果吧，反正隨摘隨用……這件就算完成了，我剛才又想起一件冬天的大衣，挺適合劉貝的。」

對了，這是我自己平時想的，您過目。」

「嗯。」

縫紉機咔嗒咔嗒的響著，倆人就在空蕩的大屋子裡，反覆研究，不斷修改。

最大的一間屋子裡，三個老師傅踩著縫紉機，咔嗒咔嗒縫製衣服。梁添幫忙找的，服裝八廠的退休員工，許非請過來，自帶縫紉機，一月六十塊錢。

倆人直到吃完飯好長時間，也沒還給人家，搞的飯店跑過來要。

李健群看完一張，眼睛就亮一分，這些衣服都有市面上的影子，但自己做了改良，重新搭配。

「您在說繞口令么？」李健群笑。

西式蓋澆飯要兩盤，吃一盤扔一盤，就這種。

李健群可不嫌棄，又量了一下，「你的腳踝很美，要重點突出。」

編劇們對金主極其負責，立馬修改。

兩碗米飯，一盤清炒肉，一盤炒雞蛋，兩瓶北冰洋汽水。

「那個，咱也別您您的，我耳朵都出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