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
「沒有可是。」孟逢擦著手，「你想買什麼都行，想買東西送我、送朋友，都可以。」
孟逢在等黎助理回話，半分鐘后，那邊卻說：「這個……我拍了微信發給您。」
「所以，一半給你自己，一半送我——」他強調最後半句，「都是你買的。」
是一個煙灰缸。
她一頓，「沒有啊。」
黎助理後面發來什麼消息，孟逢沒在意看。他拿著手機快步進了尤好的卧室，翻出那張墓園的廣告單。
是了，她買的禮物比不上這些東西的零頭，可好歹是她的心意。她委屈巴巴小聲嘀咕：「要是不喜歡我送的煙灰缸你可以直說，幹嘛這樣……」
語畢，黎助理掛斷電話。
尤好沒來得及問他要帶自己去哪，孟逢把煙灰缸拿進卧室，再出來已是一身外出裝扮。
尤好想起那些「叔叔」給錢時說的話，尤其那位「封小叔」，確實好像是這麼說的。
這是罵他呢？孟逢樂了，然而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可不能讓她亂想。
還要花錢？！
黎助理道好，那邊響起悉悉索索的動靜。
「對啊。」他道，「你花我的錢買的。」
吃飯時尤好也沒能問出想問的，點完菜，孟逢一開口，又讓她倍感為難。
最早拿到補償款，她給他買了一條很貴的領帶，儘管後來退回去。她去奶茶店打工，就為了送他新年禮物，花幾百塊錢買來一個煙灰缸。現在更是……她連墓地都還沒買，卻先給他買了一棵長壽樹。
尤好想哭了。
直至鳴金收兵，落座于露天區休憩時，頭頂夜色沉沉。尤好累得大口喘氣，捧著玻璃杯一口氣喝下大半冰水。
尤好愕然，「我不……」
對於那天和封湛的談話，孟逢心裏忽然有了更加清晰明確的答案。封湛用來形容其他人和身邊女伴的關係，永遠不會有套用到他和尤好身上和-圖-書的一天。
她支吾道：「我給你買新年禮物……用你的錢，這不是……怎麼可以……」
他強行塞進她手中，「不花，今天就耗在這，你想清楚了，花到我滿意了才能走！」
——大標題下，有詳細的墓園介紹，各種不同類型的墓碑按價格由低至高展示。
但她對他從來沒有什麼捨不得。
他停住，抽出細看。
尤好喝著檸檬茶，差點嗆到，連忙抽紙巾擦拭下巴，錯愕地問：「什麼？」
生平第一次，有一個人，他想護著她。
她捨不得花錢，不管是自己的錢，還是他給的錢。
最開始她買的都是男士用品，想的就是，即使她花了他的錢，用東西的人還是他。她多少能安心一些。
尤好暗暗期待，「處理？是……是要退回去嗎？」
「給你的壓歲錢用完了？」
「二哥，這是要去哪呀？」
尤好苦著臉說不出話，將冰水喝得快見底，問：「那我們可以回去了嗎？」她怕再待下去，孟逢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比如將那張卡刷爆之類的。
墓園地址在郊區，其實不算好地段，廣告宣傳語一向是往誇張了說，兩萬塊就能在墓園裡買一座款式不錯的中等雙墓。
尤好連問兩聲，孟逢置若罔聞，被她盯得不自在了才答：「去了就知道。」
這是孟逢第二次帶她出門，第一回 尤好收了一堆紅包，數額大得讓她光是想起來就頭疼，這一次尤好更是摸不著頭腦，心裏忐忑不已。
「幹什麼？」孟逢在門前停住，一笑，「來商場，當然是來花錢。」
尤好和他對視，四目相接，氣氛霎時有點微妙。她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他眼裡像盛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別樣深邃。尤好被他盯得臉發熱，回過神來，別開臉。
她出神間，孟逢已經起身。
尤好跟著孟逢下車，
ｈｅtｕbook•ｃoｍ•cｏｍ碎步走在他身後，不停追問：「我們來這裏幹什麼？」
孟逢沉默幾秒，忽地低頭，慢條斯理開始拆禮物包裝。
尤好的爺爺為了多給她留些錢，在身後事的安排上極盡所能地節儉。所以她連吃一碗面，也要猶豫是加牛肉還是加豬肉絲。所以她再喜歡悠哈糖也捨不得多買，一條能吃上兩個星期。
尤好一愣。
「什麼事？」
他睨她一眼，「想得美。」
這時候倒是不心疼錢了。孟逢逗貓兒一樣，挑眉，「你賣奶茶賺了很多嗎？」
這張1816的卡，是他讓黎助理幫尤好存壓歲錢的卡。孟逢問：「買了什麼？」
材質大概比較特殊，觸感別緻，摸起來倒不似一般的塑料或玻璃。他抬頭，凝著尤好忽然來了一句，「我很喜歡。」
孟逢沉吟道：「拆開看看。」
尤好惆悵搖頭，「不多，都在你手裡。」她指指他拿著的禮物。
自從給尤好下達「命令」以後，孟逢就數著日子等尤好給他送東西。她一向沒有過多物質需求，錢塞到手裡都要別人逼著花才行。給他送東西是一條快速花錢的好捷徑，孟逢很篤定，她一定會記得。
他想為這個小姑娘遮風擋雨。
因為這短暫片刻，尤好錯過了問他究竟為什麼要帶她來商場花錢的原因。既然不是因為嫌棄煙灰缸，那……
所以才打電話給他。
「孟總，這邊寄來一份您的快遞。」
孟逢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嘴角不禁上揚。
尤好不懂，怎麼想都不明白他在高興什麼。一路逛下來，不僅勞煩他擔任幫傭的角色，手裡拎滿購物袋，而且刷的還是他的卡。
尤好：「……」
正在花？或許要再等等。孟逢心下滿意了幾分，於是不再追問。
「你送什麼我都喜歡。」他說，「真的。」
尤好猶豫幾秒，告訴他：「在花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已經提步往前走，她小跑追上去，「二哥，你要買什麼？我們來這裏……」
「不喜歡你再怎麼？」他問。
尤好試探出聲：「二哥？」
她思忖，說：「再買一個？」
每回他逼她花錢的時候，她都是真的著急。
她忙道：「二哥你拆開看看，看看喜不喜歡，要是不喜歡我再……」
黎助理說：「不清楚。只收到支付消息。」
孟逢認真道：「你買的煙灰缸，我很喜歡。」
尤好覺得孟逢不講理，哪有這樣的？強迫她出來欠他錢，買的這些東西，每一樣單拿出來價格都足以讓她咋舌。
等待許久，不見孟逢露出預期中的神情，尤好以為孟逢不開心是因為不喜歡禮物。
「不清楚，我沒拆。因為我看這張單子上有尤小姐的名字，所以……」
「這些，帶回去放你房間。」孟逢指指女士用品，而後指尖朝向男士用品，「另外這些就當是你送我的，我收下了。」
孟逢捏著那張廣告單，掌心發燙。
不只是尊敬。
八點，孟逢帶著疑惑回到公寓，尤好不在。孟逢在屋內轉了轉，尤好的房間門是開著的，他亮燈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正要關燈時，瞥見她落在地上的書，他提步入內。
「前陣子收的那些壓歲錢，明天開始拿去買東西。」
誰想到不僅後來被他強迫買了女士用品，連男士的份一塊算到她的頭上。
孟逢收到他發來的圖片，是一份歸屬證書。尤好給他買了一棵樹，在黎市本地有名的長盛園裡，給他買了一棵寓意「健康」、「長壽」、「富貴」的生命樹。
他不應，專註拆開封皮，打開盒子后，禮物露出本來面貌。
孟逢忽地明白，略看了看，將廣告單夾進書中，放回桌上。
「我問你，這個寒假快結束了，你這段時間每天都出門，到現在
m.heｔuｂoｏｋ.ｃｏm.coｍ為止用了多少？」
他當然知道沒有，「那為什麼不用？」
……兩萬？
隨著大包小包購物袋數量的增加，孟逢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加深。尤好被趕鴨子上架，一開始畏手畏腳，逼不得已進店買東西，挑的也全是男款——給他用的。
「……」這下尤好連吃飯的胃口都沒了。
孟逢義正言辭：「不用留著幹什麼？給你就是讓你買新衣服新東西用的，你忘了？」
尤好用兩秒時間消化，臉色驟變，一下急了，「這麼多錢？！怎麼可以……」
「可是錢是你的……」
坐在對面的孟逢怡然含笑。
「那你怎麼給我買別的？」
在外間辦公的黎助理給他發來消息：「孟總，尾號1816那張卡，剛剛支出了一筆金額為兩萬的款項。」
又出錢又出力，他究竟有什麼好開心的？
孟逢眼一凜，皺眉，「誰說我不喜歡？」
「二哥，我們去哪？」
撿起輔導書，孟逢隨意翻了翻，翻到二分之一的地方，書頁里露出一張夾著的廣告單。
但後來，孟逢不滿意，對她的「購物要求」有所提高，尤好不得不和他一起掃蕩各類女性用品專櫃。
「……沒有用。」
短期工的薪資是按工作時長算的，少之又少。
她試探著提出解決方法，「我再去打一個月工試試？不過可能沒有那麼快，我馬上要開學了，只有每周日下午才有時間，至少要再打兩個月的工才能買別的……」
廣告單上有她圈出的三個不同款式的墓，都是雙墓，分明是已經挑好，十分中意。她想買，想買給她過世的爺爺奶奶。孟逢知道她爺爺奶奶下葬的時候，喪禮辦的很簡陋，火化以後就在小鈴村附近的山上起了一座野墓下葬。
「花的雖然不多，但也還行。」孟逢敲著桌點評，「馬馬虎虎。」
車行駛二十分鐘，停在市中心一家商場外。
黎助理還在https://m.hetubook.com.com公司加班。
「我喜歡。」
他走出尤好的房間，去餐廳沖茶，黎助理打來電話。
她越是要一筆一筆算清楚，他就偏要讓她跟他算不清！
「可是……」
她抬眸。
價格不多不少，正好兩萬。
孟逢被她的回答激出不悅，情緒明晃晃擺到檯面上。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眼裡還是沒有那份壓歲錢的存在。
孟逢問：「什麼快遞？」
過了三天，孟逢卻沒能收到尤好的禮物。尤好即將開學，他琢磨她是不是把這事兒忘了。主動提起顯得他過分在意，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矜持又沉穩，孟逢當天回公寓時，很有分寸地只問了一句：「花錢了么？」
「這個禮物我收下了。」他說，「現在你回房換衣服，我帶你出去。」
孟逢把尤好帶到一樓的專櫃區，從兜里掏出一張卡，「拿著，花。」
「全城最新墓園建成！風水佳，位置好，單墓雙墓皆有折扣！」
孟逢就是不遂她的願，「不急。」他說，「先把買的這些東西處理了。」
「我說可以就可以。」孟逢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
她瞥他，低聲道：「你喜歡幹嘛還要出來買這些？想要更好的你講嘛，我以後可以攢著買，幹嘛非得現在就買……」
時值深夜，逛街消耗不少體力，難得出來一趟，他帶尤好去吃宵夜。
孟逢知道，她現在對他的感情，至多是一種尊敬的喜愛。可她笨拙的樣子，全心全意無保留地對別人好的方式，已經讓他開始無法自控地想要更多。
尤好眨眼，「所以……」
抱著期待，孟逢耐心地等，然而到了尤好開學前一天，他依然連禮物的影子都沒看見。午後的辦公室，艷陽斜照，地毯毛邊泛起金光。孟逢端起茶杯，響起微信提示音。
他不是要尤好欠他，至少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欠，他要的，是把她在財務上同他涇渭分明的清算習慣給改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