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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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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洛陽殺機 第二十九章 百口莫辯(下)

第一卷 洛陽殺機

第二十九章 百口莫辯(下)

李淵流淚回道:「陛下恕臣魯莽,昨日不光是巢太醫,洛陽城裡能請的醫師,臣都請了,眼下還有四五位留在府里。只是犬子先天不足,生來體弱,之前就是請了巢太醫出手的,這次受傷引發舊疾,自然還得請他來救命。」
他越說越氣,上去就要扭住元弘嗣的衣領。元弘嗣被他唾了一臉,原已怒不可遏,見他還來糾纏,當下用力一推,李淵頓時被推得倒在了地上。
宇文述也冷冷地看著元弘嗣——他以為自己會怎麼說?難道告訴皇帝,告訴大伙兒,他最有出息的兩個孫子,都被李淵的女兒打斷了腿?他們這樣的武將家族,受傷斷骨都不是什麼大事,名聲威望卻絕不能失。所以李淵昨夜造訪,話一挑明,兩下就已心照不宣:他們都是被元家所害,自然要同仇敵愾地對付元家!
「傳朕口諭,讓宇文承基、宇文承趾即刻見駕;此外,讓許奉御立即去唐國公府,仔細幫李三郎看病療傷,再跟巢太醫一道進宮回話。」
就見他從門外急赤白臉地沖了進來,頭都沒抬,先跪下磕了好幾個頭:「陛下,陛下!求陛下恕微臣膽大妄為,冒犯國法,只是微臣的一子一女,如今都不成了啊!」說完一抬頭,臉上已是涕淚交織。
李淵這下連楊廣的腿都不抱了,瞪圓眼睛看向了元弘嗣:「我家三郎今日伏擊了你那大郎?元弘嗣你是不是瘋了?居然當著陛下的面血口噴人,這誣告之罪加上欺君之罪,我看你才是目無法紀,膽大妄為,你才該嚴懲不貸!」
元弘嗣不由鬆了口氣,陛下總算聽進去自己的話了,宇文家的人素來忠於陛下,又跟李家結下了深仇大恨,自然不可能替李淵說話;而奉御許胤宗乃當世頭號名醫,輕易不出宮,絕不會被李家蒙蔽、收買。等他們來了,且看李淵還有何話說!
當時他怎麼都不明白:素來大方厚道的唐國公,怎麼會花金子拜託他說那麼句奇怪又要命的話?所以適才回報時他還猶豫了一下。現在,他有點明白了……
他不由緊張地看向了楊廣。楊廣果然眉頭緊皺,狐疑地瞧了瞧元弘嗣才問道:「李卿為何一定要讓巢太醫為令郎看病?」
李淵來得倒也不慢,人還沒進門,一聲哀嚎便已由遠而近:「求陛下開恩!」
李淵愣了一下,忙伏地行禮:「陛下恕罪,微臣原是來請罪的,不想這元弘嗣居然血口噴人,污衊我家三郎今日伏https://m•hetubook.com•com擊了他家大郎,臣這才忍不住辯了幾句。說來微臣所犯罪過原是與三郎有關——昨日那元大郎邀我三郎去打馬球,卻讓人伏擊了他,三郎身受重傷,回家便吐血昏迷,至今未醒,如何還能出門伏擊元大郎?陛下,臣願以身家性命擔保,犬子絕無可能做下此事,還望陛下明察。」
聽到屋裡傳出的這聲「遵旨」,門口報信的小內侍只覺得心頭狂跳,兩隻手都變得汗津津的——就像之前李淵悄悄塞過來的那塊金餅還在那裡發著熱一樣!
元弘嗣獃獃地看著宇文述,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李淵怒道:「你擔保?我家三郎眼下還昏迷未醒,你又能拿什麼來擔保?」
元弘嗣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忙暗暗告誡自己,不要心慌,李淵一定是在虛張聲勢,自己不能上當!然而心底深處,卻彷彿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不對,一定還有哪裡不對……
元弘嗣腿上發軟,撲通一聲再次跪了下來,他腦中已是一團混亂,只能竭力回道:「陛下聖明,此事,此事當真不是微臣胡亂攀咬,今日犬子的確被人廢了雙腿,對了,當時還是李家二郎先跑來辱罵犬子的,犬子跟他理論,然後就被人打了。兇手就算不是李三郎,也必定是李家的人。對,說不定這就是他家故意布的圈套,好讓微臣誤會,這樣一來,才能陷害微臣!」
宇文述轉頭怒視著他,喝道:「元少卿,你我素日無冤無仇,你要陷害你家姻親,自己動手便是,為何要拉著我那兩個傻孫子出頭?還說什麼那傷了我家三郎的蠻漢就是唐國公家的三公子,誰讓你編出這等胡話的!」
李淵忙叩頭道:「臣該死!元少卿三番五次攔臣的話頭,臣著實不該上當!」
元弘嗣心裏也知道不對了,卻怎麼也想不出問題出在那裡。見楊廣眼神陰冷,他心頭更是大震,情急之下猛然想起一事,忙道:「陛下休聽他胡言亂語,他家三郎昨天打死打傷了宇文家多人,宇文家兩位小郎君也未能倖免,此事總不能是微臣編撰的,陛下不如即刻將兩位小將軍召來,大家當面對質!陛下,事關重大,您萬萬不能被他蒙蔽!」
他忍不住得意地瞧了瞧李淵,卻見李淵也是一臉贊同,連連點頭:「陛下聖明!」幔帳下的銅燈照在李淵適才還涕淚縱橫的臉上,似乎讓這張臉煥hetubook•com•com發出了全然不同的明亮光彩!
楊廣聽到這裏,心裏不由也有些動搖了:李淵說得對,這身體好不好,醫師們自然一看便知,撒不得謊,巢元方又是一直替那李三郎看病的,此事斷然瞞不過他。要是這麼說……那長安第一好漢李三郎乃是李淵家兒郎的事,難道真是元弘嗣別有用心編造出來的?想到這裏,他看著元弘嗣的目光頓時變得陰沉起來。
元弘嗣冷笑道:「你都做得出,我為何說不出?」他索性也跪了下來,「陛下,臣之前就說了,唐國公此來,必是巧言令色,要為他家三郎脫罪,如今看來,他之前所言,果真都是託詞,為的不過是胡攪蠻纏,混淆視聽。陛下聖明,必不會受他蒙蔽,放過真兇,遺留大患!」
元弘嗣不由目瞪口呆。李淵卻是又一次流下淚來:「陛下明鑒,微臣扣留巢太醫原是大罪,如今看來,卻要慶幸了——若非如此,元弘嗣定要誣陷犬子。我家三郎自幼體弱多病,從無不法之事,他元大郎卻先後對我二娘三郎痛下殺手,還惡人先告狀,要誣陷我們父子,此事還望陛下明察!」
眼見元弘嗣轉身要往外走,小內侍忙鼓起勇氣,朗聲道:「啟稟陛下!唐國公說,他是來領罪的,他不顧陛下旨意,扣留了朝廷命官,至今未放,自知死罪,特地前來聽候陛下發落,只求陛下能讓那位朝廷命官能繼續留在他的家中。」
他慢慢起身走了幾步,站在書閣的閃電窗前,凝神將事情前後想了一遍,終於轉身冷冷地下了命令:
楊廣素有潔癖,又最講風度,見李淵這般模樣,心裏當真是厭棄萬分,當下皺眉道:「休得如此,起來說話!」
李淵沉痛地點頭:「正是!我家三郎自來體弱,親朋好友人人皆知。如今他看著雖好些了,體格卻還是比兄弟們都瘦弱。我家兒郎人人善射,唯有他至今都拉不開強弓,只能用彈弓玩耍。陛下若是不信,派個御醫過去,一看便知。微臣縱然糊塗,又怎會在這種事上欺瞞陛下?臣也想不明白,三郎年幼體弱,到底哪點礙了元大郎的眼,竟招他如此毒手!難不成是他嫌棄我家二娘,虐待毒打之後,又怕我們父子追究,便索性要連李家一道除去?」
眼見這兩人又要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來了,楊廣忍不住喝道:「夠了!李卿,你不是說來請罪的嗎?」
李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www.hetubook•com•com時滿臉都是不敢置信,「你,你是說我用苦肉計?我家三郎那般傷重……你也是為人父母的,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
李淵原本便生了滿臉的皺紋,平日不言不語也像是帶著笑,此時哭起來的模樣卻是格外可憐。楊廣縱然滿腔怒火,看到這麼張老淚縱橫的臉,也不由愣了一下。
元弘嗣毫不客氣地答道:「就算他此刻傷了,誰能知道他是何時受傷的,又是何人所傷!怎麼就無法伏擊犬子了?」
楊廣越聽越覺驚訝:「你家三郎先天不足?體弱多病?」
這叫什麼話?李淵是什麼意思?元弘嗣不由愕然,有心反駁阻止,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楊廣卻是性急之人,驚愕不解之餘,當即喝道:「讓他進來回話!」
元弘嗣心頭大亂,抬頭看著楊廣明顯越來越冷的目光,他只覺全身冰涼,口舌乾澀,又不知如何回話才好。就在這時,外頭有人回報:宇文承基和宇文承趾都受傷卧床了,一時間還無法奉召而來,宇文述親自過來回話了。
不等他說完,李淵一口唾在了他的臉上:「我呸!昨日二娘那般慘狀,我夫人不過罵了你幾句,你竟還要對我夫人動手,我這才忍不住對你腳下頭上射了兩箭,我真要射死你,便絕不會讓你只擦破頭皮!我想著,二娘好歹逃了條命出來,我也就不要你的狗命了。誰知回家之後才知道,你家元大郎居然還對我家三郎下了毒手!早知如此,昨日我就該一箭射死你!」
元弘嗣眼前頓時一亮:沒錯,還有宇文家,幸好還有宇文家!他家大郎二郎都被李三郎打傷了,定然咽不下這口氣,宇文述又一直深得陛下信任,不管旁人如何說話,只要他站在自己這邊,就絕不能讓李淵得逞!
李淵也咬牙點頭,悲憤之情,溢於言表:「好啊!若是今日你能讓我家三郎走到宮裡來,讓他開口認罪,就算我李淵欺君罔上又如何?」
李淵昨晚就把巢元方拉到家裡給李三郎治傷了?巢元方一直守著李三郎,至今沒離開過?元弘嗣心頭不由大震。他當然知道,太醫令巢元方是楊廣最信任的醫師,不管是編撰醫典,還是救治急症,多數會交給他來辦。難不成李淵買通了他?
楊廣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怒意:「元弘嗣,你還有什麼話說?」
這是什麼話!元弘嗣氣得就想辯駁,話未出口,卻意識到不對,忙閉緊了嘴。
李淵氣m.hetubook.com.com得差點又跳了起來:「元弘嗣,你還不死心!我家二郎回來看見弟弟受傷,是氣得跑去找你家大郎了,他赤手空拳而去,只是想好好理論一番,結果卻被你家惡奴打傷,此事我都還沒跟陛下提呢!你說我故布圈套,我難道能拿兩個兒子的性命安危來陷害於你……我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元弘嗣此時也反應過來了:自己跟李淵糾纏這些做甚?他忙躬身行禮:「陛下,請陛下切勿聽他胡攪蠻纏,今日之事,原是他縱子行兇,指使他家三郎公然襲殺犬子仁觀,他們父子這般目無法紀,膽大妄為,正該嚴懲不貸。」
元弘嗣看著眾人恍然大悟的目光,只覺得整個人就像掉進了一個深井般的噩夢裡,明明一切都是假的,明明是李淵在誣陷自己,可他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果不其然,就見宇文述一臉悲憤地大步走了進來,一臉悲憤地向楊廣磕頭謝罪,又一臉悲憤地抬起了頭來:「啟稟陛下,罪臣那兩個不孝的孫子昨日聽信奸人挑撥,竟將唐國公家的三公子打成了重傷。我得知此事後便打斷了這兩個兔崽子的狗腿!今日聽說陛下有召,罪臣特來領罪,終究是罪臣管教不嚴,才讓他們犯下這等大錯,若陛下要嚴懲那兩個混小子,罪臣這就叫人把他們抬過來,讓陛下再打斷他們的另外那條腿!」
宇文家?楊廣心裏一動——他雖因高麗之敗不得不處置了宇文述,但對宇文家的信任其實並未動搖,比起李淵和元弘嗣,他倒是更信任宇文家一些;而且元弘嗣的話說得對,這李三郎之事,事關重大,他不能輕易就下了論斷。
李淵抬頭瞧見了元弘嗣,卻「嗷」地一聲跳了起來,指著他罵道:「老賊,你也在這裏!你還我兒女命來!我李家哪點對不起你了?我家二娘縱然是庶出,卻是先慈親手教養,難道還配不起你那庶長子?結果那小賊當了世子,便對二娘百般嫌棄;我還勸過女兒忍耐,誰知他竟是人面獸心,昨日我家三娘去探望姊姊,才知道她已被打得不成人樣,胳膊被生生扭斷,還差點讓人活活絞死!她帶著姊姊逃出你家,你竟親自帶人追殺!此事教業坊的父老都瞧見了,我女兒那般慘狀,路人都看不過眼,萬夫所指,千人唾罵,你還有什麼話說!」
提到昨日之事,元弘嗣的火氣也騰地上來了:「你胡說八道什麼?昨日分明是你的人在我家殺人放火,你還想用箭www.hetubook.com.com射死我……」
這次李淵倒是一口氣說了下去:「陛下明察,臣的確犯下了大錯。昨日犬子性命危在旦夕,臣一急之下,便去找了巢元方巢太醫,請他救命。巢太醫卻有些為難,說他如今他奉旨修書,不能分心。臣情急之下,硬是把巢太醫拉到了家裡。太醫仁心,到了之後便儘力救治犬子,寸步不離,只是犬子至今未醒,臣也至今都沒敢讓太醫回去……巢太醫怕耽誤了陛下的差事,臣這才來向陛下請罪,此事一切罪責,都在微臣,與太醫並無干係。臣但憑陛下發落,惟求陛下網開一面,容巢太醫繼續為我兒看病療傷!」說著說著,他的眼淚又簌簌地掉了下來。
元弘嗣沒想到李淵居然想徹底賴掉這事,氣得簡直要笑出來:「李淵,你說我欺君?好,不如我們這就請陛下做主,把你家李三郎拿來問話,也好讓陛下瞧瞧,咱們到底誰犯了欺君之罪,誰該嚴懲不貸!」
元弘嗣聽得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李淵這是讓李三郎裝受傷吧?或者索性就讓他真的受傷昏迷了,好逃過更大的罪責,自己怎能讓他得逞!他忙也躬身行禮:「陛下明鑒,今日李三郎伏擊犬子之事,證據確鑿,臣也願以身家性命擔保,此事的確就是他家三郎所為!」
無論他怎麼說服自己,這個聲音卻似乎越來越大,在一個時辰之後,更是化為了冰冷的現實——許胤宗和巢元方聯袂而至,向楊廣稟報了李玄霸的傷情,竟與李淵說的毫無二致:李三郎先天不足,如今雖有好轉,卻還談不上強健,而他昨日所受之傷雖不致命,卻引發了宿疾,日後縱然傷好,只怕體格也難及常人了。
元弘嗣原比李淵高大,情急之下怒目圓睜,比起滿臉淚痕的李淵更是威武得多。李淵似是被嚇住了,回頭便抱住了楊廣的腳,泣道:「求陛下為臣主持公道!」
楊廣原本已被吵得有些頭疼,聽到這話,心頭頓時一凜:自己怎麼忘了正事?當下臉色一沉:「李淵,你所說的認罪,就是這般東拉西扯嗎!」
元弘嗣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宇文公,你……」
看著元弘嗣,李淵臉上只剩下了鄙視:「難怪都是兒郎受傷,我是急著到處找醫師,你卻只急著到宮裡來告黑狀,還說我拿這個來陷害你,我怎麼料得到你會這般行事?不過這種事,原也只有你元弘嗣才能做得出來,你家大郎的腿,分明就是被你自己打斷的,為的,就是要陷害我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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