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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陽傳

作者:藍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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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洛陽殺機 第四十章 塵埃落定

第一卷 洛陽殺機

第四十章 塵埃落定

他心裏念頭急轉,忙道:「李公此言差矣,你說的這事,我也是方才得知,怎麼就找人到處敗壞令愛的名聲了?」
趙氏這才舒坦了些,點頭道:「正是!我也得好好替她們母女宣揚宣揚去。說來好笑,今日去的那幫人心裏只怕都打著竇五郎的主意,如今卻碰了個灰頭土臉,這賬必然都會算在李家母女頭上,有她們這麼多人幫忙說話,看這李三娘還有誰家敢要?對了,還有那李二娘,你家大郎這回得休了她吧?大郎的腿傷什麼時辰才能養好?等腿養好了,我看得好好再挑門親事才成。」
元弘嗣心頭微微一跳,但那商販原是聽說此事才來,這話卻也算不得錯,當下點頭道:「正是,此人眼下就在微臣家中,陛下隨時可以遣人收押查問。」
楊廣笑吟吟地瞧了他一眼:「元卿當真幹練,這般物件也能一日到手?」
元弘嗣早已是心亂如麻,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就在剛才李淵說出賣馬糞換酒之時,他的心裏便已一片冰涼,知道自己這次是弄巧成拙了。楊廣這一笑,他更是知道大勢已去。李淵到底要跟自己說什麼?他剛想分辨,楊廣卻已看向了他:「元少卿,你可還有什麼事要回稟么?」
趙氏猶自在憤然指控竇氏母女的囂張跋扈、竇家五郎的好賴不分,看到元弘嗣陰著臉猛然起身,驚得幾乎沒打了個嗝:「你、你這是要去哪裡?」
看到元弘嗣,李淵倒也不大意外,瞟了他一眼后,便向楊廣叩頭謝恩,多謝楊廣容許他去了尚藥局,許奉御果真十分關切三郎的病情,跟幾位御醫一道斟酌著開出了新的藥方,還親自配好了葯……
眼見著李淵還在發抖,而元弘嗣的眼裡已不可抑止地流露出了興奮之色,楊廣突然之間只覺得意興闌珊,淡淡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卿直說吧。」
趙氏得了幾句保證,心滿意足地走了。元弘嗣立時把派出去找李淵罪證的人手都叫進來問了一遍,指望著能尋出個線索。只是收集罪證這種事哪會這麼容易?他之前就暗暗下過工夫,卻是一無所獲,如今倉促之間更是抓不著個頭緒。
趙氏原是有一大篇控訴要說的,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才道:「可不是,我一直盯著她們呢!竇氏一直傲氣得很,等我說出了殺人放火的事,她才愣了一下,轉頭去看她女兒,那李三娘倒是鎮定,還跟竇氏笑了笑,然後站起來就承認了,說全是她做的。這倒好,大長公主拜託咱們做的事倒是不用再費什麼口舌。不過你和*圖*書可不知道那李三娘有多囂張!大長公主剛剛說到,公主家可不敢娶這種女人,她居然立馬回答說,『多謝大長公主不娶之恩!』你聽聽,你聽聽……」
請?送信的下人幾乎以為聽錯了:那不過是個,不過是個身上還帶著股馬廄味的外地商人而已!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聽不出說了什麼。楊廣不由奇道:「說什麼了?抬頭回話。」
自己還真是想錯了。說起來,李淵也是他打小就認識的,除了射箭,還有什麼長處?至於他的那些子女,大郎跟李淵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二郎么,巢元方也說了,衝動魯莽,被幾個元家下人打得鼻青臉腫,叫苦連天;三郎是個短命鬼,四郎是個醜八怪;家裡唯一有點膽量手段的,卻還是個女兒,而且顯然已經嫁不出去了!就這麼個人,這麼一家子,自己怎麼會疑心到他們的頭上去?
李淵在宮裡?元弘嗣心裏一突,抬頭看著楊廣帶著笑意的臉孔和深不可測的眸子,隱隱間有了種不祥的感覺。
楊廣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指著李淵說了個「你」,想訓上幾句,卻已忍不住笑出了聲:李淵一個國公,一個堂堂上柱國,居然會賣馬糞換酒喝!他居然幹得出這種事情!
李淵顫聲應了個「是」,頭也不敢抬地回道:「啟稟陛下,微臣該死,只是……陛下也知道的,微臣別無所好,就是好美酒,好駿馬,可在扶風時,拙荊約束微臣太過嚴苛,致使微臣手無餘錢,便想買些好酒解饞也不可得。正好此時有商販來尋微臣,說,說……」
見楊廣依舊面露不解,他忙解釋道:「這收信人原是扶風商販,多年被李淵壓榨欺辱,卻苦於告狀無門,今日聽聞李淵跟微臣有隙,這才冒死投書,告發李淵。」
不行,他必須得趕緊想出個法子來,必須乘著陛下還沒有改變心意,趕緊把李淵的罪證坐實,讓他再也無法翻身,這樣才不至於弄巧成拙,才不至於白白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
李淵愣了一下,忙展開書信看了幾眼,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那賬本都沒再看,便「撲通」一聲跪在了楊廣面前,顫聲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該死!」
看著楊廣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元弘嗣心頭大震,忙跪倒在地,低聲回道:「微臣慚愧!」事已至此,他說什麼都已無用,不過是自取其辱,不過是令陛下愈發厭惡而已。
元弘嗣只覺得眼前一黑,那高聳入雲的則天門彷彿向他的頭頂直壓了下和圖書來!
那位李三娘他是見過的,一身紅衣,手執馬鞭,但他印象最深的是,他看得出來,她根本就不怕自己,就像竇氏一樣,看著自己的時候,她們的眼裡根本沒有懼怕……這種女人是做得出這種事的,可自己當時怎麼就沒多想呢?
事情怎麼會是這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觀文殿,又怎麼走出宮門的,直到接過隨從遞過的馬韁,看到對方嘴唇蠕動卻沒聽清說了些什麼,猛然之間,他突然醒悟到李淵對自己說的那兩個字是什麼了,那是——
元弘嗣卻已什麼都聽不見了,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在嗡嗡盤旋:
沒過多久,當李淵昂首挺胸出現在書閣時,他的這種感覺頓時愈發地強烈了。
元弘嗣面如寒霜地打開禮單,原是準備掃一眼就扔,誰知一眼看到裡頭的那行大字,眸子頓時定在了上頭。
他這一猶豫,元弘嗣的臉色立刻又沉了下來:「還不快去!」送信人嚇得倒退兩步出了房門,轉身便狂奔而去。而元弘嗣則低頭看著手裡的禮單,嘴角終於露出了笑意——
元家的大火已經熄滅整整一天了,然而整個府邸里,卻依然飄蕩著一股煙熏火燎的不祥氣味,彷彿在那些焦黑的廢墟深處,依舊有餘燼未絕,隨時會再度熊熊燃起——反正在元家的上房裡,當趙氏把大長公主府發生的事情說到一半,元弘嗣的臉上就騰地燒起了一股邪火。
楊廣淡淡地瞧了他半晌,突然點頭笑了笑:「元卿不必多慮,元卿對朕是一片忠心,朕心裏明白,必不會讓國公與你再起紛爭。朕要歇息了,你也退下吧。」
李淵身子一抖,不敢置信地抬頭瞧著楊廣,隨即便磕頭不絕,聲音里都帶上了幾分哽咽:「多謝陛下!多謝陛下!微臣便是肝腦塗地,也難以報答陛下深恩!」
楊廣也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把賬本和書信都丟在了李淵面前:「正是,國公不妨瞧瞧,這是什麼?」
元弘嗣素來機敏,此時卻當真是不知如何分辨才好,眼角瞟見楊廣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心裏更是一陣發冷:李淵定然一早就過來稟報此事了,自己卻一心想著他貪污索賄的事,沒有察覺到陛下話語里的異樣,此時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楊廣饒有興緻地拿起一封信,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點頭笑道:「這是李淵寫信找人要錢?兩萬緡,還真是不少!」
想到此處,楊廣不由又瞧了元弘嗣一眼,說來說去,都是這位的誤導啊!他對付李家的手段,當真是半點不留情hetubook.com.com面……
楊廣依舊是笑微微的沒有說話,整個身子卻不由放鬆地往後靠了靠。
李淵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今日在大長公主府里發生的事,是我能編出來的?找大長公主告狀的趙夫人是你什麼人,難不成你也不知道?我李淵縱然不才,在陛下面前卻也從來都是有一說一。教女無方,這名聲很好聽么?我非要爭著往自己頭上扣!我倒想說是我做的呢,只是我沒那未卜先知的本事,也沒個分身之術,實在沒本事做得出來。倒是你元少卿,做就做了,又何必還裝模作樣?」
元弘嗣頓時心知不好——難怪陛下剛才似笑非笑地問出了那句話,他定然以為自己早就知道此事是李三娘所做,卻在他的面前故意都推到了李淵身上!
眼見著李淵紅著臉低下了頭,肩膀也塌了下來,整個人似乎都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楊廣這才嘆了口氣:「也罷,念在你到底不曾損公肥私的份上,這件事朕暫時就不跟你計較了。記住,日後你要自重身份,萬萬不能再做出這等失體統的事情來!」
明明只有十幾個字,他卻反覆讀了兩遍才卻確認無誤。抬頭看著報信的下人,元弘嗣的眼裡已是亮得驚人:「人在哪裡?立刻帶他……不,請他進來!」
李淵抬起頭來,臉皮已漲得紫紅:「他說想收馬場里的馬糞,願每年給馬場交兩萬緡,再給臣孝敬兩萬緡!微臣一時鬼迷心竅,覺得這于公有益,也能解了微臣的燃眉之急,這就,這就答應了。」
對,還有他索賄的事,自己不能亂了分寸!他忙定了定神,點頭道:「此事我的確是第一次聽聞,是我低估令愛了,只道她小小年紀,不至於如此狠辣,不料令愛卻是將門虎女,不墜你李氏威名!只是不知道她斂財的手段,是否也如國公一般高明?」
他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也就是說,我家這把大火是李三娘燒的,我家管事也是她殺的?跟李淵根本就沒有關係?」
元弘嗣越問火氣越大,待得最後一個下人也吞吞吐吐地說了個「只怕還要再等等」,他再也按捺不住,一腳把人給踹出了門去,倒是差點把急匆匆跑來報信的人給撞在了地上。
如今,他已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去說服陛下:李淵看似軟弱衝動,實則心狠手毒,表裡不一,必有所圖;這才重新獲得了陛下的信任。陛下甚至說了,讓他趕緊收集李淵的罪證,好一舉拿下……如果現在陛下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李淵家的小娘子做的,陛下又會怎麼想?和圖書
元弘嗣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是的,這是他最得意的傑作,憑著這樣的巧思精工,他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而此時,他彷彿聽見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再走,因為以後,或許就再也看不到了!
元弘嗣點頭道:「正是!陛下您看,這是賬本,數目也對得上,若在先皇時,這便已是死罪,如今陛下寬仁,判他個免官流放,也絕不為過,何況有此為由頭,不愁找不出他更多的錯處!」
而在一個多時辰之後,這三樣東西便整整齊齊地放到了楊廣的案前。
楊廣微微點頭,心頭多少有些得意:自己可不是寬仁得很?隨手一揮:「記住朕的訓導就好,你先下去吧!」
他越想越覺得好笑,若不是在場還有元弘嗣,幾乎要上去拍拍李淵的肩膀,再取笑他幾句才好!最後還是努力地收住了笑意,搖頭道:「真真是荒唐之極!李卿,你如此身份,怎能做出此等事情?傳出去是什麼名聲?你讓我怎麼罰你才是!」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李淵忙又磕了幾個頭,這才一步步後退著往外走,臉上的皺紋都滑稽地擠成了一團。楊廣不由「撲哧」一聲又笑了出來。李淵疑惑地抬頭看了看,楊廣忙正色道:「無事,就是瞧著李公的阿婆面孔,覺得頗為親切!」
「多謝!」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拿到他最想拿到的東西了!
元弘嗣忙磕頭謝恩,慢慢地退到了門外。眼見著楊廣走出書閣,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長廊深處;眼見著機關啟動,書櫥的櫥門自動落下,書閣的閣扇自動閉合;眼見著閣門前那兩位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仙子悄然隱身,她們手裡捧著的幔帳則悠然落下,將書閣的門戶一層層地掩在了綉帳錦幔之中……
禮單上,只寫著一行字:「李淵扶風郡馬場賬單一本,索賄信兩封」
李淵怒道:「元弘嗣,你什麼意思!」
不,其實他想過的,李淵的人怎會來得這麼快?難不成他早就知道了消息,特地設下了這個局?但若是這樣,他為何又會留下這麼大的把柄?為何沒跟陛下辯解?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家三娘氣怒之下順手而為,李淵甚至都不知情,所有的事就都能說得通了。
楊廣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不必了,李淵如今也在宮裡,不如叫他過來問上一問,豈不是更快?」
瞧著李淵渾身發抖的模樣,他不由又想起了剛才李淵來自己這裏認罪時那涕淚橫流的模樣,想起了巢元方那斬釘截鐵般的www.hetubook.com.com斷詞,心裏直搖頭:
楊廣的眉頭輕輕挑了起來:「他是知道了昨日李淵在你家殺人放火的事?」
楊廣依舊在觀文殿里,只是書閣已換了一間,這間的書櫥里裝的大概是詩文,裝飾比上回那間更是雅緻了幾分,楊廣的心情似乎也比上回更好,瞧著元弘嗣拿上來的賬本書信,隨手翻了翻便問:「這都是些什麼物件?」
元弘嗣越聽心裏越往下沉,卻見李淵在謝恩完畢后,便不情不願地轉頭向他點了點身:「昨日小女無狀,為求脫身自保,令人在你家放了幾把火,又照葫蘆畫瓢地懲戒了你家惡奴,沒料到一直沒人發現,最後竟鬧出了人命,雖說此事是你家作惡在先,那惡奴也罪該萬死,但她到底有出手魯莽之過。此事要罰要賠,我願一力承擔,你就不要再找人到處去敗壞她的名聲了!」
報信人自是變了臉色,此時卻也容不得他打退堂鼓,只得鼓起勇氣把手裡的禮單遞了上去。心裏暗暗叫苦不迭:門外那個面目粗鄙的傢伙出手倒大方,可怎麼會挑這麼個時候來送禮?
元弘嗣回過神來,忙努力地笑了笑:「我這不是生氣么,李家母女真真欺人太甚!這次的事實在是委屈姨母了。我必得趕緊想出個法子,幫姨母出了這口氣才好。」
元弘嗣心知這位姨母必已打好了主意,不然這次絕不會如此積極,心裏愈發厭煩,面上卻是連連點頭應是,又叮囑她回去後跟姨父斛斯政也要多說道說道——他在陛下面前向來說得上話,有他幫忙,自會事半功倍。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弄巧成拙,他是上當了!他是上了李家的惡當!今日這一切,分明就是個連環局,那送賬本信件來的人,根本就是李家安排好的。偏偏他一心要抓住李淵的短處,竟把這除掉陛下對李家最後一點疑心的物證,親手交到了陛下眼前……
想到此處,元弘嗣心頭的那把邪火騰地一下燒得更旺了,燒得他再也無法安坐,不知不覺便站了起來。
李淵面露愧色,含糊地謝了個恩,轉身低頭走向了門外,就在經過元弘嗣的時候,他突然抬頭瞧了元弘嗣一眼,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元弘嗣忙道:「這是李淵在扶風郡做太守時貪污索賄的證據,鐵證如山,這回陛下立刻就能定他的罪!」
元弘嗣忙道:「陛下過獎,不過是天道不容奸佞,故借微臣之手而已。」——活該李淵命數該絕,他女兒一把火燒了自家的屋子,卻也讓外頭的人都知道了,自己和李家已是誓不兩立,那一心要扳倒他的人,這不就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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